沒錯,這是很難得的景致,但向來寧願望『山』止渴的我,為何會在這裡痛苦的抬高酸疼的腿,踩踏冒水泡的腳丫子,佝淒著身軀,只為了爬上山頂。
我想,又是我不服輸的個性作祟。他想當著眾人面前出我的饃,以為我不敢答應參加童軍社的爬山露營。
他的設想沒錯,我是不願。但為了他的自以為是,我硬是不想如他的意、承認自己的怯懦。
所以,找如今身在半山腰。要前進嘛,我的雙腿早已累得不成樣。,要後退嘛,我更是不肯讓他有機會恥笑我。
"桃,你的臉色不好,休息一會。"堇來到我身旁,卸下我的背包。
"快到山頂了,她可以再支持一會。"齊開雲不知從哪冒出來,硬生生阻斷堇的動作。
我恨恨的咬牙,不甘示弱的負上背包。
"桃的身體不好,不休息,她肯定撐不到山頂。"
堇拿走我的背包,齊開雲一把接過去,輕輕鬆鬆的背上,然後輕斥:"胡說,爬山靠的是毅力,與身體好不好不相干。"
"桃,你還可以嗎?"堇不放心的問我一句。
我快快的點頭,重抬步伐,將他們兩人丟在身後。
就算我的骨頭早已吱吱作響,不斷祈求我放它們一馬,我仍然不容許自己膽怯。
我可以做到的!
我堅定的宣告,即使兩腳不聽使喚的打顫,過猛的心跳聲即將把我淹沒,面前出現的不再是風和日麗的山林景象,而是一大團…大團的黑影,我仍舊兀自向前走。
直到眼前全部變黑為止…黑暗中,我隱隱約約感到有人在搖我,抱著我走。
微風一陣陣的吹過來,我覺得舒服極了,不必再應付無止無境的山路。
我開心的笑了,感到有股清涼由臉直透心底,一隻手不斷輕拍我的臉頰。
"你再不睜開眼,我就要吻你了。"
迷迷糊糊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的不想理會,躺著的感覺很棒,我才不要醒來呢。
我一邊想,一邊在心底罵說話的那個人討厭鬼。
陡地,兩片溫熱貼上我的唇,我吃驚的睜大眼睛,齊開雲嘻皮笑臉的出現在我眼前。
我憤怒的揚手,他卻像己有準備般躲開,忙不迭地用手摸摸我的額際。
我生氣地拍開他的魔爪。若不是他,我不用上山活受罪,落得如今灘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下場。
我的大腦運作中斷幾秒,赫然記起方纔他的威脅與他的舉動。
他親了我!
趁我暈迷不醒的時候,他竟然……
"別賴在地上,快站起來,再走幾步就到山頂了。"他使勁的拉我起身。
我傻楞楞地由他擺佈,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後,眼睛左瞟右瞟的偷看四周是不是有人見到他吻我。
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前後左右只剩一堆堆的雜草和不知名的野花。
我刻意放慢腳步,落後他幾十步的距離。
"走快一點,我們已經落後一個多小時了!"他在前面叫。
找假裝沒聽見,依舊漫吞吞的小步小步走。
"你再拖拖拉拉,看我過去打你屁股!"他凶狠的走過來,愈走愈近。
我大吃一驚,咻地一聲穿過他身旁,將他狠狠地拋到後頭,和他止不住的笑聲。
那一次的行程對我來說是不快的,徹底刪除回憶的想法不停地圍繞我大腦,但世事不盡人意,拚命想忘,倒是一點一滴記得清清楚楚,清明到我一閉上限,事情經過立刻填滿腦海。
不管能不能忘,日子總會繼續下去。
轉眼間,高二暑假結束,沉重的高三課業壓得我喘不過氣,每晚做的夢全是一科科的考試、奇慘的考卷分數、罵得口水直噴的科任老師。
現實中,我的理科成績一直是我的夢魔。
爸媽不會對我做出能力以外的期望,但看到寄回家的成績單,他們眼帶憂心的徵詢我的意見,打算找個家教補我數理方面的不足。
我沒反對,乖乖接受介入我日常生活的家教。
他叫高聰豫,瘦瘦高高的身材帶給人草食性動物的安全感,斯文的談吐和不至於太過耀眼的臉孔令我接納他的存在。
他不厭其煩地指導我應付數學的方法與訣竅,不斷嘗試新的方法讓我瞭解,進而喜歡數學。
即便是今我一個頭兩個大的理科,他照樣有辦法做到讓我對之感興趣。
我和他的相處一天比一大融洽,我也隱約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特,帶著一絲羞赧、一點點熱情。
一次的月考總複習完結,他欲言又止的望著我,他含情脈脈的眼神羞紅我的臉。
他的臉慢慢靠過來,一步步接近我的唇。
我知道他想吻我,而我心裡在剎那間閃過無數念頭。我想推開他,又想嘗嘗接吻的滋味。
他的嘴貼上我的,房門在那時打開,我倆迅速分開。
門外站的不是別人,正是齊開雲。我一點也不奇怪他會突然出現,就像他好幾次蹦出來,以取笑找為樂。
我等著他再一次的奚落,沒想到他竟然沒說什麼,怪異的說了句:
"抱歉,打擾了。"
他不是有禮貌的人,會如此客氣,出乎我意料之外。
"時媽媽請高老師下樓,核對本月薪資。"他又說,拉開門站到房間裡。
高聰豫提了背包,滿臉通紅的疾走出門,匆忙得忘了跟我說句明天見。
我納悶的收抬書本,奇怪高聰豫急忙離去的行徑。或許他生性害羞,不好意思被不相干的第三者撞見親吻場面,我只好如是想。
我的身體突然被齊開雲拉離椅子,他怒氣沖沖,用不屑的眼神瞪我一一"要不是我進來,你恐怕會和他直接跳上床!"
我驚愕以對,生氣地推開他靠過來的身軀,理直氣壯的反駁:"我喜歡他,為什麼不可以?"
他揚起手,清脆的給我一個巴掌,打得找頭昏腦脹,嘴角滲血。
我心底恨極了,他自以為是的管我的閒事,野蠻人般的毆打我,他憑什麼?
我氣得發抖,下唇被我咬出一個血口。
打完了我,他呆子似地看著自己的手。我不等他回復過來,"碰"的一聲甩上問,直衝進溫室。
那一晚,我沒回臥室睡覺,和著月光,暗暗發誓,今生今世,絕不與齊開雲善罷甘休。
每當清涼的晚風拂過找火辣辣的臉頰,刺骨的痛一遍遍提醒找,他加諸我身上的侮辱。
清晨的陽光一射迸溫室,我甩動沉重的腦袋瓜回到臥室。
睡眠不足再加上怒氣未消,我的月考成績可想而知。我沒有沮喪太久,想起上能見到高老師,我的心雀躍了幾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我鄭重地整理著儀容,房門在那一刻打開。
我微笑面向他,進來的卻是齊開雲。
我的笑臉僵了下來,他大搖大擺地坐在我身旁——原屬於高聰豫的位子上。
我才要厲聲斥責,他懶懶地攤開眼前的數學參考書,淡道:"高老師辭職了,以後由我代替他。"
我震驚的推開椅子站起來,膛大眼睛瞪他。
身為我的家教,高聰豫一向克盡職責。況且他還只是個大二生,時間多得足夠身兼兩份家教,沒道理不繼續教。
"倘若你要站著聽課,我也不反對。"他抽出整疊的計算紙,開始在紙上演算一個又一個計算題。
鎮定之後,我立刻坐定,驚疑不定的心情仍舊擺盪著。可想而知,高聰豫的離職與他大有關係,不知他在爸媽面前說了多少風言風語,令得爸媽將高聰豫辭退。
"我出一題,你試算看看。"他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一堆字,推到我面前。
我咬著下唇,跟紙有仇似的,用力在紙上胡寫一通。淚水在眼眶打轉,惱他的多管閒事,氣自己的無能。
我對自己說:我討厭數學,更討厭他!。
日子飛快地過,我的小考成績一次不如一次,其中以數理分數為最。
慘不忍睹的小考成續沒讓爸媽皺眉,自然也無法順利趕走惹人嫌的齊開雲。
教我不到三次,他漸漸顯露出本性,只要我一道數學題猶豫超過三分鐘,他就會不耐煩地以筆敲打桌面,眼外與嘴角的嘲弄弧度逐漸擴大。
我不去管他,反倒每一題都考慮一世紀之久,演算過程錯誤百出,不是漏寫答案,就是少了一個步驟。
他自然看出來我的反抗,但由於是他自己多事的攬上家教一職,也就不便敲鑼打鼓到處宣揚我的叛逆行徑。
每到年底,爸媽必會擇一處風景優美的場所,來次家族旅行。事先的勘查交由堇處理,玫和我則負責協助堇訂房、準備各式各樣的旅遊必需品。
除了我,一家四口討論得熱烈,連帶坐在一旁的齊開雲也提了幾項建議。我不感興趣的搭著話,目不轉睛的瞪視電視播放的電影,女主角依循線索找到殺人魔家中,慢慢步入危險陷阱。
那大的討論,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情節緊湊的電影上頭,約略知道大家決定的地點在南部不為人知的小海濱。
堇興沖沖地打了好幾通電話詢問住宿事宜,玫等不及討論結束便衝上樓,挑選該帶的衣物。
爸媽和齊開雲聊了一會,電影進入尾聲,殺人魔逃出嚴密看管,女主角接到他打的電話……
"開雲,就這麼說走,這次的旅行算你一份。"爸爸笑呵呵的宣佈。
找驚跳起身,管不得殺人魔的後續動作,惱怒的看向齊開雲,他似笑非笑地望我一眼,轉而向爸媽道謝。
電影瞬間失去魅力,我按掉電視,心情陰鬱的上樓。
回到房間,我抽出素描本,煩躁地畫著一張又一張的人像。
如同被鬱悶囚禁,我懊惱、沮喪,線條雜亂的圖不成樣,煩亂的情緒一古腦翻騰。
腦海一觸及齊開雲得意的笑臉,我筆下的線條愈是扭曲。
我忿憤地扔開不聽使喚的筆,差點丟中推門而入的齊開雲。
他倒好,當上我的家教後,連敲門的禮貌也省了。
"下來,該上課了。"他拉開椅子,命令。
我合上畫本,俐落地翻身,窩進棉被裡,悶悶的道:"我身體不舒服。"一想起他的臉,我就全身不對勁。
我的借口薄弱得不足以採信,但我實在不想在此時此刻面對他。
無意外的,我的被子被人拉開,我緊團眼睛,打定主意,不管他如何激我都不起床。
隔一會,我的額頭傳來溫熱的觸感,可能是他的手,我猜。
他的手停留許久,順著額際輕撫我的劉海。然後,我聽到一聲歎息。
我幾乎忍不住想睜開眼,瞧瞧他為何會莫名其妙的發出歎息聲。
但我還是忍下衝動。過了很長的時間,傳來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我放心的墜入夢鄉,做了個甜美、沒有他的美夢。
家族旅遊的當天,我意興闌珊的窩在大型旅行車後座,背包裡十幾本愛情、科幻小說沉甸甸的靠在我腳邊。
順手抽出一本,從上車看到下車。遇上齊開雲坐我身邊,我索性拉出隨身聽,耳機一戴,將他摒除在音樂之外,埋頭看我的小說。
一路上,我看得欲罷不能,在作者大馬行空的幻想力間馳騁,真令人想停也停不下來。
爸媽數度要我放下書,加入他們快樂的閒談。我的眼光移不開書本,傻愣愣的搖搖頭,壓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堇和玫取笑我幾句,雖然我沒注意她們的話,但猜也知道,無非是戲稱我啃書蟲之類的。
我看得正入迷,她們如何開我玩笑,我也不想管。
車子駛下高速公路,海風吹進敞開的窗戶,一股獨特的腥味鑽進我的鼻子,我倏地仰起頭,趴在窗戶上讚歎濱海的美景。
無窮無盡的大海,美得教人屏息。
海天一色的美景果然吸引人,我暫時忘了書上那可憐的、在地球上躲來躲去的外星人,享受海闊天空的氣息與感動。
耳機傳來嘹亮的女音,高亢的頻率足與大海的波濤洶湧相抗衡,我禁不住快樂的哼唱那首歌。
"桃唱起歌來像鴨子叫。"玫不敢領教的吐舌頭。
大而化之的堇倒是不在乎我難聽的鴨叫聲,我與她兩人一搭一唱,惹得在座的其他三人只能苦笑、扮鬼臉,搗住耳朵阻止噪音傳入。
齊開雲鬼頭鬼腦的抿著唇笑,我被他笑得氣怒,他愈是笑,我唱得愈是大聲。
車子在一間民房前停下,一夥人喳呼著來到民宿前,爸爸和齊開雲提著行李跟在我們後面。
民宿的擁有者是位風姿綽約的女士,她自稱是濱海高職廣告科老師,笑臉滿面的為我們介紹當地直得一看的景色與特產,正巧她的女兒由門外進來,她微笑的叫女兒自我介紹一番。她的年紀與玫相仿,嬌羞的依了母親的意,說了自己的名字——朝吟,水靈靈大眼來回膘向每個人,最後停駐在齊開雲身上。
我快快地向她微笑了下,想從無謂的寒暄直接跳到海濱散步那一段。低聲告知母親去向,我一溜煙跑出民宿。
大海的美在於它的變化多端,如果海水是不流動的,就像死海那般,海還能予人潮起潮落的美感嗎?
我隨手扔開鞋襪,感受細沙踩在腳底的觸感。走了一陣,我的腳被不知名的東西紮了個血洞,我吃疼的抱著腳丫子,挑出害人匪淺的玻璃碎片,喃喃咒罵那亂丟垃圾、沒公德心的陌生人。
幸好今天帶了手帕,我綁緊傷口,拎著休閒鞋,一跛一跛的跳回民宿。
途中遇上齊開雪和朝吟,他們有說有笑她從正前方走來,為了避開他們,我刻意繞路而行。背向他們走了幾步,齊開雲大聲的叫住找,氣急敗壞的橫抱起我,臉色鐵青的奔回民宿,朝吟氣喘吁吁的跟在我們身後。
由於他的大驚小怪,爸媽狠狠地斥責我的不小心,嚴令我今明兩天不得靠近海邊,等傷口癒合再去。
我們的行程不過四天時光,兩天不能近海,我來這幹嘛?
莫非是要我整天待在民宿裡發呆?
堇和玫幫我說了不少好話,討價還價的為我爭權益,爸媽拗不過兩人,只好將明天的禁令取消。
我哭喪著臉,靜靜地讓醫生縫合我的傷口。繃帶纏好,醫生和護士正要離去,齊開雲扯住醫生的手問:"醫生,能不能給她打一針,預防破傷風?"我從小就討厭打針,他的多事,我真是受夠了。我比醫生快一步地喊:"不需要!"
所有的人望向我,爸螞以眼神警告我的行為,堇則認為以防萬一,打一針有必要。齊開雲露出他的白牙:"又不是小孩子,打一針有什麼大不了。還是……你怕打針?"
他一句話堵得我不敢承認,在眾人的堅持下,醫生為我打了預防針。
痛徹心扉的針扎迸我的皮膚,我害怕地低下頭,閉上雙眼,將"齊開雲"三個字咬在嘴裡,藉著牙齒的咬啃,想像他體無完膚的趴在我腳下哀求,而我,殘忍地別過臉,不理會他聲聲的慘叫。
折磨總算結束,當我睜開眼睛,鬆開爸爸中途伸過來的手,我的腦子瞬間冰凍——
我握的是齊開雲的手!
我著火般撥開他的大掌,幸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醫生身上,否則爸媽肯定要責罵我一番。
我齜牙咧嘴的瞪他,齊開雲不怎麼在意的收回手,咕噥了句:"恩將仇報。"
他說得極小聲,我卻聽得一清二楚,因為他那句話是特別講給我聽的。
什麼叫"恩將仇報"?
若不是他,我哪會弄到連海邊都不能靠近的地步?又怎會多挨一針?
他只會是我的仇人、天敵,不會再有其它。
晚餐我吃得氣悶,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那句渾話。夜晚人睡,硬是睡不安穩,一半因繃帶扎得太緊,一半是他得意洋洋的嘴臉老在我眼前晃呀晃。
我靜悄悄地起身著衣,小心地來到前廳,拉出口袋的手機,撥給凌刀解解悶。
凌刀是百分之百的夜貓族,不到半夜三點不睡覺,現在打去正是精力最旺的時刻,嘈雜的音樂,人聲傳到我耳中,我連忙將電話移開十公分,凌刀在那一端大喊:
"喂,喂!說話呀,數到三不說話就掛了你!"
我趕忙貼近手機。
"凌刀,別數了,是我!"
"你沒吃飯是不,大聲點!"她在那頭吼。
我沒興趣在三更半夜對行動電話大吼大叫,於是我道:"算了,我改天打給你。"
"桃?別……"
她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掛斷了。料想她最後一句應該是叫我別掛電話。
"女的朋友還是別走太近,免得別人誤會。"
我嚇了一跳,在看到齊開雲時陡地暗罵一聲。找和凌刀好,關他老兄啥事?
我輕哼:"除了你之外,沒人誤會過。"自從知道凌刀與找同性別後,他老喜歡舊話重提,要我和凌刀保持距離。
就算睡不著覺,我也不想與他大眼瞪小眼。我慢慢的踅回房間,打開床頭燈,翻出下午未看完的科幻小說,耽溺於小說的高潮迭起,順利她將齊開雲的臉丟出腦海。
早餐的氣氛挺融洽,爸媽邀老闆娘和她的女兒同桌用餐,席問老闆娘時常提及她所教的廣告科目,勾起我的興趣。
我向她問了許多素描及透視方面的疑問,借由問題來解除我的疑惑。朝吟坐在老闆娘旁邊——我的斜對面,我的視線停在老闆娘臉上的時候,好幾次都看到朝吟以眼角瞄著齊開雲,羞答答的女兒嬌態,甚是可愛。
發現我的注視,她害臊的紅了臉,低垂下頭。
堇邊與齊開雲打哈哈,邊向我這邊眨眼,有意無意地膘了朝吟一眼。
我會意的笑笑,堇的手肘碰了齊開雲一下。
"行情看好唷,大情人。"
玫好奇的湊過臉,眨著長睫毛要堇解釋,看到堇來回地瞧著朝吟和齊開雲,不禁咯咯的笑出聲。
爸媽沒說話,望著齊開雲,後者報以無辜的苦笑。
找正奇怪爸媽看齊開雲的眼光,老闆娘表示飯後帶大家去看奇特的巖洞。
大伙開心的叫嚷,兩口並一口的把早餐解決,帶了些食物、野炊用具,浩浩蕩蕩的前往巖洞。
景觀秀麗的海灘勝過我第一天到過的那一個,海水不可思議的分成七種顏色,藍與綠,深淺不一交錯其中。
我忍不往心中的渴望,選了個隱密、眾人不會到的所在,追逐著潮來潮往的海浪。
偶爾、,細自的浪捲上我的小腿,濺濕我的褲管,海水不留清的滲進我的傷口,微微刺痛我的腳底。
我不去管它,依然玩著我的逐水遊戲。
波濤洶湧的海狼一陣一陣,炫目的七彩奇景今我不由得讚歎造物主的偉大。在海面前,人是如此渺小,一個大浪捲過來,要是身邊沒有逃生器材,飄蕩在無垠的大海裡,不死,也難。
大抵是我想得太出神,忘了留意猛衝過來的海浪,半身被捲進海裡。
我詫異了會,任由自己飄浮在海浪中,我原是想泡泡海水,等一會再游回去。這想法才閃過,馬上被人又拖又拉的扯回岸邊,掙扎間嗆了幾口海水,令我對來人怒自相向又是齊開雲!我嫌惡的撇唇。
"你有沒有腦子?"上衣滴滴答答的落著水,他的臉色比鬼還可怕。
他顯然以為是我自動跳到海裡,我大可以向他解釋,事實與他的想像相差甚遠。
一聽到他鄙夷又不屑的質疑我的腦容量,我立刻打消解釋的念頭。既然他認定我無知,我何必向他多費口舌?
我的沉默令得他氣惱的離開。臨走前,他陰測惻的瞪我一眼,我還以為他會就此撲上來狠揍我一頓。
全身濕得不成樣,回到巖洞旁,家人要是問起來,找剩餘的假期恐怕得以看書來打發時間,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無計可施的我只好坐在擋風的岩石旁,等待衣服自然風乾。幸而太陽大得很,就算海風沁人心骨,也自然減去五分的涼意。
齊開雲再出現時,手上多了件外套,是朝吟順手帶出來的長外套,式樣新穎,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脫掉。"他頤指氣使的站在我面前,陰冷的雙眼直盯著我上半身的濕衣服。
我不願將朝吟的新外套弄髒,淡淡的拒絕:"不用了,衣服很快會幹。"
當然,他不可一世的命令口氣也是我不肯的主因。
他詭異的勾起嘴角,彷彿我的回答在他的預料之中。極突然的,他扔開手中的外套,欺上前來,一手提高我的雙手,另一手開始猛拉我的T恤。
我聲嘶力竭的叫喊,海浪的聲音淹沒我的亂吼亂叫。
我狂亂的以腳踢他的陘骨,他悶哼一聲,將我的上衣由頭頂拉出。
我驚怒交織的環抱住自己的身子,僅著胸衣的上身因一波波的海風而簌簌發抖。
他將我的T恤握在手中,低頭抬起長外套,拋到我腳邊"要穿不穿,隨你!"拎著我的上衣,走了。
我忿憤的套上朝吟的外套,恨不得手上有把刀,狠狠戳刺他一下。\旅行結束,回到家等著我的是另一次期考。
考試鈴聲響起,數學考卷一發下,我的心涼了半截。
發數學考卷那大,我抱了個鴨蛋回家。齊開雲瞥了眼分數,二話不說的甩門而去。
他以為我是故意考得淒慘無比,以此來逼他走路。
期考佔我心裡的份量極重,即使我先前有意考糟,期考到來的前幾天,我仍是慎重的準備過。
哪知,結果還是一樣。
一把將數學考卷撕得粉碎,依然解不了我心口的悵然。
我覺得自己笨極了,幾題微不足道的計算題就可以將找困住,掙也掙不出。
找出神地凝視桌上的相片,楓葉片片,落在我和表姐的頭上,我和她笑鬧著,她自信的神態與談起校園趣事的興奮令我印象深刻。
那張照片是她初到加拿大留學,我隨著爸媽去探望她時拍鑷的。
國外的教學方式不同於台灣,注重的是理解與鍥而不捨的研究精神……
我怔仲的想起表姐的一一段話,心中隱約有了決定。又想了片刻,我走下樓,來到客廳,齊開雲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我繞到屋外,爸媽親妮地靠坐在一起,低聲閒談。
我向他們說明我的留學意願,靜靜地等待他們恢復正常,乖乖地隨他們回到主屋,如臨大敵的擺開陣仗,應對我的突發奇想。
他們哪裡曉得,自從升上高中,找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覺得自己與呆板的教學方式格格不入,覺得自己快被三天兩頭的大小考壓得窒息,覺得自己愈來愈痛恨上學、痛恨考試,更痛恨學校沒教我想要的知識。
表姐的話不過是個引子,找央求表姐奇未的大學資料才是燃起心頭火的主因。
爸媽與我的一問一答,證實找不是僅想逃避考試的壓力,我的確有花時間瞭解留學的優缺點、留學生離家背景的甘昔。
不等爸媽做出決定,齊開雲大步走出大門,爸媽互望了一眼,臉上溢滿無奈的神情,同意考慮我的想法是否可行。
過了一個月,見我依然堅持,爸螞只好答應我的留學提議。堇和玫都罵我傻。寧願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國學習台灣也有的東西。
我沒空理會她們,我的英文雖不壞,離流利卻還有段距離,我得趁著申請學校的同時彌補語言上的不足,準備托福考試。
日子開始變得忙碌,凌刀是堇和玫之外最反對我出國的人。她還特地找了個風和日麗的一天;拖我出去徹夜長談,以便打消我"神經錯亂"的想法。
結果可想而知,我執意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令我放棄。
她氣得捶胸頓足,抱著我哭了一整晚。那是我首次看她落淚,說好不哭的,我還是流了淚。
高中生活無聲無息的離我遠去,機場送行的人哭成一團,連一向不哭的堇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這樣的生離死別教我感到好笑,在一干淚人兒的撻伐聲中,我笑著踏上旅程。
走之前,眾人輪流與我話別,到了齊開雲,他不知在想什麼,茫然地直視我身後的人海,我輕聲道了句:"再見。"
他猛然一震,看著我的表情既複雜又艱解。
待要走的瞬間我才體會到,他的可惡,大半是我的心理作用,因為他初見面的一席話,完全打翻我對他可能會有的好感。那句話是我心底的痛,他狠狠地揭了我的瘡疤,造就我往後的為反對而反對。
究竟,我反對的是他的人,還是他干涉我的行為?
就像雞生蛋先,還是蛋生雞先的道理一樣,這個問題已然無法判斷,姑且稱之以上皆是吧。
加拿大的四季是美的,白皓皓的雪景,枯黃的楓葉,百花盛開的春天景致每每令我留連忘返。
課餘閒暇,我時常和表姐瘋狂的上天下海,巴不得一下子將加拿大與美國做地毯式的搜索。
自然的美景是我們的第一選擇,人為的古跡是我們的第二選擇。隨著我們遊歷地點增多,途中認識的三教九流如同成串的葡萄般迅速繁衍。
雖然得花一倍的時間在課業上,但有了表姐這個得力助教,倒也卯魚得水。
眾多的科系,我選擇了自己的最愛——室內設計。成堆的作業、報告排山倒海而來,但因為興趣所在,我也就做得挺熱中,有聲有色的成績自然讓父母眉開眼笑,多有讚揚。
因為見多識廣,認識的朋友個個洋溢著對生命的熱情,皆以開放的心胸擁抱人生,不論痛苦或快樂,他們一併承受。
我則慚愧自己對生命的浪費,大好時光花在自卑、無病呻吟上。
外表的樣貌不能改變,內在的充實卻能改變旁人對自己的看法。
我的不起眼蒙蔽我的理智,以致我敏感的扭曲別人不經意的話,就像齊開雲所說的那句話般。他想表達的,或許只是他的驚訝,卻沒想到聽話的我會有低人一等的心態。
他不必為我的自卑負責,找更沒權利以此來抹煞他的人格。
寒假回國,再看到齊開雲,我擺脫先前的偏見主動與他打招呼。
他懷疑地打量我一會,才誇張的吁了口氣,道:"若不是認識你太久,我還以為你被鬼附身了。"
當真讓我又好氣又好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與他計較,畢竟是我與他作對在先,他實在沒理由忍受我的任性。
我鄭重的向他道歉,誠懇的對他賠不是,一連做了二次冤大頭,讓他敲了我三頓晚餐。
當然,為他出手摑我一巴掌,他禮尚往來地回請我看三場電影。
到了看電影的那大,堇和玫還憂心忡忡地送我們到門日,深怕我們將對方撕得一片不剩似的,找則笑罵的趕她們進去,想著堇和玫多此一舉的擔憂,一路笑到電影院。
開學日將近,我興奮的打包好行李,婉拒所有人的送行,怕死了和一堆哭得死去活來的人在機場演八點檔連續劇。家人說不過我,祈衷商請齊開雲迭我到機場。
優美的女聲廣播著起飛時刻,機場的時鐘提醒我該入閘門準備登機。
"我走了,拜拜。"我提起行李,低頭檢視機票與護照,抬起頭來,齊開雲猛然逼近,俯下頭輕啄我的唇。
他低笑的推著呆楞的我往前走,用力的揮了揮手,笑容滿面的消失在機場的出口猶如踩入雲霸燎繞的半山腰,我甚至記不得怎麼上了飛機,只曉得自己清醒時,飛機己抵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