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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動 第9章(2) 作者:秋水
    眼睫眨了眨,他抬起臉龐看向對街小店時,略覺疑惑。

    那個男客人似乎在店前徘徊許久,拿起門口桌上的飾品看了看,又放回,還不時頻頻張望四周。

    「阿琴嬸,那個是熟客嗎?」他眸光依舊落在對街小店門口。

    阿琴嬸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見過他幾次,都只是看看而已,沒有買過東西,可是他每次都看很久喔,好像在考慮要買哪一個。」

    「常常出現嗎?」他蹙起眉。

    「嘿啊,他常常來,都看很久,我還在想說他是不是喜歡晴安,偷偷來看晴安的……」阿琴嬸覷見他神色略沉,又問:「是有什麼問題喔?」

    黎礎又一面傾聽,一面精銳地瞪著對街看,下一秒,他眼眸閃了下,喊了聲:「他沒付錢!」看看街道兩方來車後,他忽地大步一邁,往對街奔走而去。

    他一把扯住那個男人的衣領,冷聲道:「喂!你拿了東西,不用付錢的嗎?」

    他看見男人徘徊時,便覺男人舉止鬼鬼祟祟,後來他看見男人將幾個小飾品收進口袋裡,然後打算離開,他於是跑過來阻止。

    「我、我哪有拿東西?你要這樣亂誣賴,我、我——我可以告你喔。」個兒不高的男人心虛說道。

    黎礎又嗤笑了聲:「歡迎你去告,我在對面注意你很久了,等你口袋裡的東西被搜出來,我看你拿什麼告。」

    「你、你——你到底想怎樣?」男人結結巴巴著,面色略有惶恐。

    「把東西還回去,然後親自去和老闆娘道歉。」他低低說著。

    「道什麼歉?萬一她報警怎麼辦?她看不到,你假裝不知道這事就好了,東西我可以分你。」男人打著商量。

    「因為她看不見,就這樣欺負她嗎?」他目光凌厲,然後推了男人一把。「把東西放回去,進去道歉,否則,報警的是我。」

    男人腳步踉蹌了下,往前栽去,整個人衝進店裡,跌趴在地。

    「是誰?」徐晴安聽聞那甚大的聲響,猛地站起來,她雙手貼著桌面,側耳聽著,神情有著狐疑。

    男人爬起來,神色慌亂地回首看了一眼黎礎又,見他面容冷肅,男人緩步走到徐晴安面前。「老、老闆娘,我剛剛、剛剛拿了放在店門口那張桌上的吊飾和針織娃娃,我、我沒有付錢,真對不起,希望你、你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別送我去吃免錢飯。」

    徐晴安眼眸微微瞠大,對這人的行為舉止頗感意外,怎麼會拿了她的東西不付錢後,又回來道歉?「這位先生,你——」

    「東西都在這裡,沒有少,我、我先走了。」男人把口袋裡的東西通通放到她桌上,懼怕地看了一眼黎礎又後,低低自語著:「想不到還有請保鑣在對面守著,真是失算!」然後腳步匆匆地離開。

    才出店門,許是不甘願,他回首看了黎礎又一眼,確定兩人稍有距離後,他看著外面展示成品的桌上,伸手一抓,幾個小東西便被握在他手裡,他拔腿就跑。

    「喂!」黎礎又喊了聲,隨即追了出去。

    「嘿,黎醫師,啊你要小心一點嘿!」阿琴嬸從對街跑過來,正巧碰上追出去的黎礎又,她略顯激動地交代著。

    偏著螓首,尚困惑著男人所說的保鑣究竟是什麼意思時,阿琴嬸那番叫喊更讓她驚愕。

    剛剛阿琴嬸喊了什麼?黎醫師嗎?

    「阿琴嬸,你剛剛說……黎醫師?」她側著耳朵,像在確認阿琴嬸的方向。

    「哦……咦?呃……我剛就、就說……就說林老師咧!」阿琴嬸尷尬笑了聲:「歹勢啦,啊就剛才那個男人偷了你外面的東西,所以我很生氣!」

    林老師?是她聽錯了嗎?但……不對,她明明聽見一聲「喂!」,那一定是……他的聲音,她不可能認錯。

    徐晴安緩緩垂落長睫,說不清這番滋味究竟為何。片刻,她又問道:「剛剛那個客人臨走前,說了什麼對面有保鑣……」

    「喔,你說那個哦……就、就……」阿琴嬸支吾老半天。

    阿琴嬸回應不出來,讓徐晴安更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細細想來,最近以安常有一些新玩具,她也常拎著麥當勞的餐點回來,每次問她,理由總一樣:「我表現好,所以老師送我玩具。」、「我很乖啊,所以老師請我吃麥當勞。」……諸如此類的。

    今日若還是在托兒所、幼稚園,她絕對相信老師會這麼獎勵她,但已是小學生了,小學老師應當不會還用這樣的方式獎勵孩子。

    她甚至幾度嗅見極淡的消毒藥水味……那種味道、那種味道……她眼眶莫名一濕,啞聲開口:「阿琴嬸,我剛剛聽見你喊的是黎醫師……」

    阿琴嬸看看門口,黎醫師還沒回來,眼前這個看不見的小姐又像是知道了些什麼,那麼現在,她該如何回應?

    有些急,有些為難……她猶豫許久,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啊呀,好啦,我就老實跟你講啦!那個黎醫師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啦!」說完之後暢快無比,既然本來就互有情意,又何必為了看不看得見的問題而不在一起?反正黎醫師都不介意了,晴安到底在介意什麼?

    「一個……多月了?」徐晴安仔細回想,曾有一天中午,以安出門買午餐時,她嗅到了消毒藥水味……從那時起,他就在了嗎?在遠處看著她嗎?

    「對呀,他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見到他,所以不敢出聲音,也不讓我和以安告訴你,常常一個人在中午診所休息時,跑來看你,他都會站在對面,或是門口,一直看著你……」阿琴嬸歎口氣。「晴安,不是我要幫他說話,我看他工作也很忙,常常穿著那件醫生的衣服就跑來了,而且假日他都待一整天,他那麼有心,你要不要和他回去?」

    常常來看她嗎……她愣怔住,像是被下了什麼咒術般,好半晌都無法言語。

    良久之後,她才眨了眨濕霧迷漫的眼簾。「他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他在?」她沒有回應,只是問著自己想知道的。

    「他就怕你又跑掉啊。他假日都在這裡待一整天耶,你回去時,他也會跟在你身後,他連你現在住的地方也知道了。」

    「他看到我這樣子……難過嗎?」徐晴安垂著眼睫,面容微微傷楚。

    「那是當然的啊,我看他每次看著你,都是很捨不得的表情。」阿琴嬸再次追問:「晴安,你要不要和他回去?不是我不歡迎你在這裡做生意,而是我看他真的很有心咧。」

    徐晴安笑了聲,淡淡的、輕輕的,那微微牽動的嘴角卻驚動了她懸在眼眶的淚水,釋放了濃濃哀傷,溫淚瞬間爬滿面。「阿琴嬸……我知道他很有心,真的很有心,可是……可是我就是不要他看到我就傷心、就捨不得,我才想學著獨立和堅強的……」她泣喘了聲,又說:「如果他一直不能用很平常的情緒來面對我,我回到他身邊,只是讓他心裡有負擔罷了。」

    她在信裡寫得很清楚,她希望若有一天在街上偶遇,他能喊住看不見他的她,說她做得很好,說她很棒,說她很堅強……可是,他若每見她一次,就要為她的看不見而不捨一次、而心疼一次,她又如何捨得讓他為她不捨和心疼?

    她想要的,是他也能和她一樣,學著平靜面對,這樣,她才能活得自在,才能讓自己更像正常人,而不會因為他的不捨和心疼,時時來提醒自己看不見。

    「晴安……」阿琴嬸愣住,一時也找不到話回應,因為晴安說得並沒錯。

    「阿琴嬸,我……我想早點回去休息,以安今天去同學家玩,應該回家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太久。」她轉過身子,探出雙手,在桌後的牆面掛鉤上摸到她的針織外套。

    阿琴嬸看著她穿起外套,歎了聲:「那你回家路上小心。」

    「我知道,謝謝。」徐晴安握住白枴杖,緩緩步出門口,拉下店門。

    沒追上那名竊賊的黎礎又,懊惱地回到小店時,只來得及捕捉到她背著他慢慢遠去的身影。

    他隨著人群走出捷運站。

    這段路已是如此熟悉,就算要他閉著眼,他也能精準道出林立街道兩邊的店面有哪些。

    天氣有些炎熱了,慢慢開始有了夏天的味道,他那包藏在醫師白袍下的身軀,在燦燦光影下,更清楚映出了他的瘦削。

    他的確又瘦了些,也憔悴了些,曾經一度,他以為他會瘋掉,就在她又消失在他生命時。

    當阿琴嬸告訴他,晴安知道他已找到她的隔日,他一如平時那樣走到她的小店前,才發現她未開店,他又匆匆趕到她住處;他在她住處門口徘徊,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時,隔壁的住戶卻告訴他,她和她妹妹連夜搬走了。

    那剎那間,他真覺自己像要死掉般,用撕心裂肺都無法形容那樣的疼痛。

    她分明故意躲著他,明知他已找到她,還要帶著以安再度離開,她對他的感情還不夠信任嗎?不認為他真不在乎她的眼睛嗎?

    他不驚動她,就怕她又走掉,難道她體會不出他又愛又怕的心情?她不能感受出他為了成全她想要獨立堅強,而甘願只在遠處看著她的用心良苦?

    「嘿,黎醫師,你呷飽沒?」對街一攤賣肉羹的阿伯扯著喉嚨打招呼。

    他聞聲,側過面龐,淡淡頷首。這裡的人們都認得他了,知道他是那個看不見的女孩的男朋友,知道他為了那女孩,每日在這裡與診所間來來回回。

    他們說,他的深情真讓人動容,真偉大,但他要的不是感到什麼人,他要的只是她能回到他身邊。她不回來他身邊,就算他的愛情再偉大、再讓人動容,又有什麼用?

    他不要轟轟烈烈,他不要精精彩彩,他要的,就只是能和她長相廝守。動容、偉大,那都是外人說的,他只是很平凡、很實際的,在等候一個他想要與她白首到老的女人。

    「黎醫師,你今天擱來哦?」賣水果的阿婆喊著。「你嘛真有心。」

    「黎醫師,要加油喔,晴安一定會回來啦。」

    「黎醫蘇,不要晃氣喲。」

    他每天從捷運站走到她小店的這一小段路上,總會感受到這裡濃濃的人情味,他已是盡可能低調了,但這裡的人們還是如此熱情,難怪當時她會選在這裡開店。

    他淡淡頷首,步伐沉沉地走到她的小店前,依然只有那片冰涼的鐵門迎接他。

    他不意外,卻仍是失落,他這輩子似乎都在找人,都在等人,什麼時候,他在乎的人才願意回到他身邊?

    「黎醫師,已經二十天了耶,你還要這樣等哦?」阿琴嬸在店裡瞥見經過門口的白色身影,走了出來。

    他抬起濃睫,幽深的黑眸淡定在遠處。「一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些了。」

    「其實昨天厚……」阿琴嬸猶豫了下,說:「昨天晚上晴安有打電話給我。」

    他斜靠在門邊的身軀動了下,側過有些倦態的面龐。「她跟你聯絡了?」

    「嘿啊,說住在她以前一個幼稚園的同事家裡。」

    「有沒有……問起我?」他嗓音有著渴盼。

    阿琴嬸支吾了下,才道:「我有跟她說你一直在這裡等她,也有勸勸她……」

    見他神情未有太大波動,又接著說:「老實說,雖然我也很希望看見晴安回來,可是就像她上次跟我將的那樣,如果你每看見她一次,就要難過一次,她也不想成為你心裡的負擔。我覺得厚,晴安不是不想回來,而是她怕她回來之後,會讓你更難過,因為她知道你會捨不得她看不見啊。」他們這些外人看晴安就覺得很心疼了,何況是他。

    黎礎又聞言,眼眸閃了閃。原來她怕的,是要面對他對她的不捨嗎?

    但他如此在乎她,怎麼可能不心疼?

    「黎醫師,我看厚,晴安今天也不會來了啦,她要是會來,一早就在這裡了,不會——」

    「沒關係,我繼續等。」他淡淡一笑,身軀朝後靠上了牆面,一副打算長期抗戰的模樣。

    她都能跑了,怎麼他就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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