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親手教訓了那不知好歹的囂張鬼,她連作夢也想偷笑!打敗賊窩裡的山寨頭頭之後,離她降服整個高三良班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一邊得意地想著,梅絕招將車子停進教師車棚。當她甫踏進教學大樓的玄關之際--
一個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的傢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欺近梅絕招身側。梅絕招佯裝不曾察覺,卻悄悄擺好了防衛的姿勢。
倏地,那個神秘人士忽地撲上前,大喊一聲:
「絕招!早安……嗚啊!」
那位仁兄還來不及把話說完,當下被梅絕招迅捷地朝他奮力一踹,鬼哭神號地抱著下腹部又叫又跳!
「武哥!」
阿得從牆角竄出來,慌慌張張地攙起被梅絕招踢得倒臥在地的人。「武哥!你沒事吧?」
「武哥?」
梅絕招莫名其妙地複述一次,納悶地望向被她踹到的不明人士--
「你是……葉君武?」
「痛死我了……哎唷!」
地板上,葉君武蜷成蝦米狀,哀號個沒完。「妳幹什麼?我是來向妳道早安的呀!妳竟然那麼狠,竟這樣給我踢下去……」
「我哪知道是你呀。」梅絕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你幹嘛沒事跑來跟我說早安?你短路呀!」
不是說「仇敵相見,分外眼紅」嗎?怎麼這葉君武還會想來跟她打招呼?
「我……好心被雷親啊!」葉君武呻吟一聲,又可憐兮兮地號叫起來:「唉唷喂啊,痛死我了,妳這女人有夠狠!」
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葉君武的鬼叫終於挑起梅絕招的一絲絲同情心。
「喂,真的很痛嗎?」
「廢話!」葉君武咆哮完,又繼續呻吟:「唉喲!一定瘀血了,搞不好還會腫起來……」
「那……我替你揉一揉好了。」這可是最大極限,要不然,送他一塊正光金絲膏貼貼算了。
「……妳想揉嗎?」葉君武顏面扭曲的表情突然恢復正常,然後,開始咧著嘴笑,而且笑得非常弔詭,「好啊,讓妳揉一揉,我一定會復原。」
梅絕招斜著眼上下打量葉君武邪惡的神情。嘖!這人的表情怪怪的,看起來好……淫邪。
「我到底是踢到你的哪裡啊?」不問問不行,事情好像不怎麼對勁。
葉君武不懷好意地笑著。「就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器官啊。」
梅絕招瞇眼。「肝?」
肝不好,人生就是黑白的,這應該就是最重要的了嘛!「要不然我買一打愛肝送你好了。」
「不……是!」葉君武直接挑明了講:「就是用來傳宗接代的『那個』啦!」
「呃?!」
終於會過意來的梅絕招嘴巴張成O字形。「我踢到你『那裡』?」
「對!」葉君武得意洋洋地宣告著,「妳不是要來替我揉揉嗎?來呀,我等妳……」
葉君武話音未落,梅絕招另一記重拳又落在他臉上,當下把他打得倒地不起。
「下流!」
梅絕招怒火高張地撇下這句話之後,蹬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喂!妳站住呀!萬一我被妳踢得不能人道怎麼辦?我要妳負責任……不要跑啊!」
葉君武笑哈哈地大聲嚷嚷,不顧頰上剛形成的瘀青,對著梅絕招的背影猛笑。
「武哥啊,你又怪怪的了……」阿得好難過。唉,經過了一夜的冷卻,怎麼武哥的腦袋還是一樣不對勁?
「不懂就不要吵,怎麼?沒看見我在泡馬子嗎?」葉君武推了推阿得的頭,老氣橫秋地教訓道。
「泡……馬子?」阿得呆呆地複述一次,腦筋轉不過來,「馬子……是指梅老師嗎?」
「廢話!要不然這裡還有其它女的嗎?」葉君武挑挑眉,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阿得的表情好像看到生猛野獸一樣驚駭。「武哥,你不是很討厭梅老師嗎?而且你還說過,你要讓她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那是昨天的事。過去種種,猶如昨日死,不懂嗎?」葉君武一面往教室走去,一面大聲地喊著:「今日種種,猶如今日生!所以我現在開始追她也不遲,哈哈哈!」
「……」
無言以對的阿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掙扎半晌,只得乖乖跟上葉君武的步子。
武哥對女人的品味真的怪得沒話說。人家梅老師還常常修理他耶,武哥他……該不會是被殘害上了癮吧?
原來武哥喜歡人家這樣對他。那那那……武哥可能還喜歡蠟燭、皮鞭,鐵鏈噢!可怕……
打個哆嗦,阿得決定今後與葉君武保持安全距離,以免被他感染到怪怪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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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大早就碰上亂七八糟的事,觸霉頭!
梅絕招臭著一張臉收拾教科書,準備到高三良上她今天的第一節課。
一想到剛才葉君武調戲她的死樣子她就嘔!雖然是她有錯在先,踹傷了他的命根子,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呀!那不知廉恥的小子竟還敢叫她「呼呼」他的「那裡」……
有夠下流!
下回要是葉君武又敢招惹她,她一定乾脆把他閹了,免得這傢伙的邪惡基因遺害人間,殘害無辜婦女同胞。
一面憤恨交加地想著,梅絕招已經走到高三良班的教室門口,她不假思索地推開門,正要踏進去,卻冷不防被堵在門口的葉君武嚇到!
「嚇!」這怪胎又想幹嘛?
葉君武故作優雅地斜倚在門邊,曖昧挑逗的眼神害得梅絕招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絕招,早啊。」葉君武伸手輕輕一撥額前的頭髮,對著梅絕招拋去一個微笑。
梅絕招頓時一陣戰慄。唉唷,笑得這麼噁心?
「神經病!回去坐好,上課了。」懶得理會這不像正常人的怪傢伙,梅絕招索性一把推開他,逕自走到講桌旁,準備上課。
「不急不急!」葉君武眼見梅絕招就要開始上課,當下從窗台那兒端來一杯水,必恭必敬地呈上她面前,「來,先喝點水,才不會口乾舌燥喔。」
「喝水?!」梅絕招愈來愈迷惑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惡劣沒品的渾球不但一早就主動向她道早安,現在還奉茶?
「對啊對啊!這是我特地買來的南極冰山特級礦泉水,常喝對身體很好喔!」猛獻慇勤的葉君武只差沒搖尾巴示好了。
梅絕招看看葉君武,再看看手上的水,突然拿出一支原子筆,在水杯裡面攪來攪去。
葉君武不明就裡地瞪著她怪異的動作。「妳在幹嘛?」
「檢查裡面有沒有水母還是水猴之類的生物。」梅絕招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小子突然對她那麼好,肯定沒安好心眼。大抵是偷放,什麼稀奇古怪的浮游生物,讓她喝下去之後,病得死去活來。
「妳無聊喔!我是真的要請妳喝水啦。」被誤會的葉君武急得直跳腳。
「我不信。」梅絕招拿開原子筆,還是一臉懷疑,「那你是不是加了氫酸鉀?要毒死我,嗯?」
「我沒有哇!」葉君武委屈得要命。難得對女人體貼一點,卻被講得像金田一里面預謀殺人的兇手。
他好冤枉……「要不然我自己喝掉,證明我的清白!」
氣極的他一把奪過梅絕招手上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看!我還活著!我根本沒下毒!」
梅絕招瞪了他半晌。「好,沒下毒就好。麻煩回座位,我要小考了。」
「……喔。」搞了大半天,梅絕招一點也不領情,弄得他好像白癡一樣。
葉君武悶悶不樂地踱回座位上。唉,出師不利,第一天展開攻勢,就碰了一頭包,好淒慘……
不過,他絕對不會被打倒!就算被拒絕千萬次,也決計動搖不了他堅定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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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勞的身軀,梅絕招抱著一迭考卷,搖搖晃晃地踏進家門。
「喲,老四,妳去打仗啦?怎麼一臉快死了的樣子?」
梅快招一邊把茄子切塊扔到鍋裡悶熱,一面轉向臉色慘白的梅絕招。
「我是快死了。」梅絕招苦哈哈地回答。
今天果真是她的大凶日!一太早被無聊的葉君武騷擾個沒完,後來還站在導師辦公室外面對她猛笑、爬到窗戶上大唱情歌,惹得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凶神惡煞地對她扔來不友善的眼光。
被那些老師瞪對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癢。不過,那些老師真的很奇怪,葉君武才是罪魁禍首耶!怎麼沒有老師試圖把葉君武踢出辦公室,一個個都擺出視若無睹的姿態?
讓她疲勞的,其實就只有一個人--不要懷疑,就是葉君武先生。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男生糾纏,偏偏這葉君武活像打不死的蒼蠅,怎麼趕都趕不走,老在她身邊打轉繞圈圈。她氣不過,乾脆劈頭給他狠狠「巴」下去,沒想到,這怪人不但沒生氣,還笑得很肉麻地揉揉臉,笑著對她頻送秋波,還說了一句--
「感覺不錯,再來一次。」
梅絕招真的被他嚇著了。怎麼回事?難不成她招惹到一個變態?
她曾有連續跟人打鬥的紀錄,事後也不覺得疲勞,但今天這麼折騰下來,她卻覺得自己快癱瘓了。
「要不要替妳檢查一下?照照胃鏡,然後檢查一下子宮頸有沒有長瘤……」梅招弟很沒誠意地建議道。
「不好笑。」梅絕招臉拉得長長的。
「好啦,開飯了,老大、老四,盛飯喔!」梅快招將菜端到餐桌上,打點餐具。
「唷,今天怎麼是妳煮飯啊?老二跑哪去了?」梅絕招納悶道。
梅快招比比書房的方向。「她還蹲在那裡呢。不要去吵她喔,她在門口貼了一張『內有惡人,生人勿近』,好像是被編輯搞瘋了吧。」
「可憐。」梅招弟不太同情地撇撇嘴,舉箸夾起盤中的菜餚,端詳半天,很懷疑地望向梅快招--
「老三,這團黑黑的東西是啥?」
「燒烤茄子啊,妳看不出來嗎?」梅快招老大不高興地應道。
「是看不出來。」梅招弟歎氣,「半個鐘頭前,我看它還不是這個樣子啊。」
「不要以貌取茄喔,很好吃的耶!」梅快招好言相勸,希望可以引誘老大把那團黑不溜丟的東西吞掉。
「都焦了,還能吃嗎?會致癌的。」梅招弟把那團烏七抹黑的茄子扔回盤子裡,開始數著飯粒進食。
「妳很難伺候耶!我辛辛苦苦下廚燒菜,妳還嫌東嫌西!」梅快招備感侮辱地一拍餐桌,大吼。
梅招弟瞟一眼桌上一盤盤又黑又爛的菜餚。「果然是『燒』菜啊。」不管是菠菜還是茄子,都被燒得難以辨識。
梅快招氣得七竅生煙。「好!妳就不要動我煮的菜!老四,妳把菜全部吃光,讓這不知惜福的人看看!」
「呃,真的要這麼做嗎?」梅絕招笑得很勉強,心裡卻開始盤算要吞多少胃藥才能拯救可能會穿孔的胃。
「廢話!」梅快招乾脆把菜都推到梅絕招面前,「吃啊!快吃!我照著食譜作的耶!」
「喔。」梅絕招乖巧地點頭,只想把那些害人的食譜全燒了,以洩心頭之恨。
「來,吃這個,很有營養喔,妳去上課那麼累,要好好補一下。」梅快招慇勤地夾起一坨東西,往梅絕招的碗裡放。
「嗯,老三,我可不可以很冒昧地問妳一句,這是什麼?」梅絕招強忍胃袋翻攪的痛苦,戒慎恐懼地問道。
「三、杯、雞。」梅快招心情惡劣地回答。
「喔呵呵,對喔,我怎麼沒看出來呢?」梅絕招乾笑兩聲掩飾心虛,把那團跟木炭沒兩樣的雞肉撥到一邊。
「這樣好了,我先喝個湯……」起碼湯看來不像泥巴,喝了應該不會出人命。
原先瀕臨爆發的梅快招在聽見這句話後,當下又變得笑容可掬,熱心地替梅絕招舀湯,「有眼光,這鍋湯聞起來很香是吧!蓮子排骨湯,我燉了很久喔。」
梅絕招瞪著在湯裡飄來飄去的蓮子,心一橫,屏著氣一口灌進嘴裡。不料,她才剛想吞下湯汁,猛地一陣苦味鑽進喉間,害她差點把湯噴出去--
「呸!這這這……湯怎麼是苦的?」
「苦的?」
梅快招不敢相信地舀起一勺,咂咂嘴喝下之後,也露出扭曲的表情。
「哇,好苦!怎麼搞的?我明明照著食譜煮出來的呀!」
在一旁看風涼的梅招弟終於看下下去了。「老三,妳有沒有先把蓮子去心?」
梅快招楞楞地呆在原地。「有這個必要嗎?蓮子不是丟下去燉就可以了?」
「被妳打敗了。」梅招弟不敢置信地搖頭,「蓮子的心是苦的啊,妳連這個都不知道?」
「……」梅快招不敢作聲,只是很不好意思地點頭。
「喔,受不了!」
最大受害者--梅絕招終於忍無可忍地咆哮出聲,從冰箱裡抓起果汁開始漱口--
「我的天啊!老三,妳何苦這樣虐待我?」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梅快招愈說愈小聲。
「我要……咕嚕咕嚕……吃飯啦……咕嚕咕嚕……肚子好餓……」梅絕招一面漱口,一面抱怨。
梅招弟啼笑皆非地看看眼前情勢,終於提出良心的建議:
「我出去買便當,省得大家餓死。」
「我要雞腿飯……咕嚕咕嚕……加鹵蛋……」梅絕招不忘說明菜單。
「好啦。」梅招弟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唔,老大,桌上那些菜怎麼處理啊?」梅快招終於承認她的菜難以下嚥,可是要扔掉又太可惜……
梅招弟頭也不回地應道:
「我滿討厭隔壁張老頭家養的沙皮狗,不但老對著我亂吠,還在我車子輪胎上面尿尿,把妳的菜拿去給牠吃,毒死牠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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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段坎坷的歷程,梅絕招總算填飽了胃,坐在書桌前批改高三良班的歷史考卷。
可歎她是個地位低下的實習老師,還得跨科幫其它老師改考卷。一開始所有人對她乖張的行徑忌憚三分,日子一久,想起她真實的身份是個實習老師後,便爭先恐後地派差事給她。要不是這些考卷與三良有關,她才不想沒事找事……
才改了幾張,她就覺得頭昏腦脹。這些小鬼的字怎麼一個比一個丑?還要拿放大鏡才能分辨出糾結成一團的筆畫。再這麼下去,她一定不到三十歲就老花眼,外加亂視青光眼白內障!
愈改愈火大,恨不得把這些活了一把年紀、字卻寫得像奶娃一般扭曲的傢伙抓起來練字。正當她心浮氣躁地改到葉君武的考卷之際……
梅絕招楞了三秒,揉揉自己的眼睛。她該不會是眼花了吧?
再用力看一眼,梅絕招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沒看錯。葉君武這渾小子真的寫了這種狗屁答案!
「葉、君、武!」
梅絕招第一百零六次詛咒葉君武。她明天一定要親手斃了這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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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次詛咒姓葉的混蛋!
一大早在教師辦公室裡,梅絕招口裡叼著油亮亮的燒餅,邊訕訕然地向找上門來的地理老師陪笑,心底開始歇斯底里地用力叫罵。
「這是貴班學生的考卷……我覺得這位同學的求學態度欠佳,所以特地把考卷拿來給妳過目,希望妳可以指導一下這位同學。」方怡德客氣地笑著,將一張塗改得亂七八糟的考卷遞給梅絕招。
梅絕招一臉歉意地接過考卷,一面道歉:「不好意思,我班上的學生就是貪玩了一點,讓方老師費心了……呃?!」定睛一瞧,考卷上鬼畫符般的塗寫,她嘴邊的燒餅差點摔落。
好……好你個葉君武!夠絕!夠屌!
「麻煩梅老師處理了。」發現梅絕招殺氣正熾,方怡德識相地閃人。
一路氣勢洶洶地飆到教學區,梅絕招不斷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沸騰的情緒平靜下來。
「我是老師,不可以隨便體罰,要用愛的教育感化頑劣的學生……」
從樓下默念到樓上,在她認為自己的情緒已經鎮定下來之後,才跨著大步走向高三良班門口。豈料才剛踏上五樓,她立刻瞧見不怕死的葉君武又自命風流地斜靠在門邊等她。
「……你想幹嘛?」梅絕招壓抑地問道。要忍耐、要忍耐、要忍耐,要忍耐……
「不幹嘛,只是想看看妳。」葉君武瀟灑地笑笑,從背後拿出一朵紅玫瑰,湊到梅絕招眼前,「艷紅的玫瑰,象徵著我愛情的熾烈。美麗的人兒啊,這朵玫瑰的芬芳不及妳髮香的萬分之一。」
「……」快爆發的梅絕招瞪他一眼,還在默念:不可以發火、不可以發火、不可以……
「親愛的,收下它吧。」葉君武以為梅絕招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便逕自拉起她的手,把玫瑰塞進她掌中--
「媽的,我受不了了!」
終於抓狂的梅絕招怒吼一聲,反抓住葉君武的手腕,猛力往後一折!
「嗚啊……」痛痛痛!痛死他了!
葉君武當下慘叫出聲,臉上的五官全擠在一起,又叫又跳地甩著手--
「痛死了!妳幹嘛這樣對我?」
「我不喜歡你送的花。」梅絕招冷冷說道。
「那我下次改送別的嘛!妳怎麼這麼生氣啊?」葉君武痛得連眼淚都迸了出來,卻不忘問清楚佳人喜歡的是哪種花,「妳喜歡什麼花?下次我訂一打送妳好了……」
「白菊花。」梅絕招面無表情地回答。
「啊?妳怎麼喜歡這種觸霉頭的花?送妳白菊花,不大好吧?」
梅絕招皮笑肉不笑地瞄瞄葉君武--
「放心,我不會自己收著,我會拿去插在你墳前。」
「我……墳前?我還沒死耶!怎麼……」
「還沒死,不過快了。」梅絕招緊握雙拳,在葉君武來不及閃躲之時,狠狠揮出一記右勾拳,把葉君武打飛出去!
「我要親手了斷你的生命!」梅絕招火冒三丈地說完,從皮包裡掏出折迭式狼牙棒--還是自製的--奮力往葉君武腦門揮去!
「不要哇!」葉君武面無血色地險險閃過,心臟嚇得差點跳出來,「妳怎麼隨身帶這種危險的東西?違反槍炮彈藥管製法啊!」
「我這是用來對付色狼的!怎樣?不行嗎?!」梅絕招一面回答,一面追著葉君武,在教室裡團團轉。
「要對付色狼,妳何必帶武器?妳本身就是一個活動凶器啊!」要是被那狼牙棒砸到,不死也剩下半條命!
葉君武跑著跑著,不忘繼續抗議:「喂!現在都嘛提倡愛的教育,妳怎麼可以追殺學生?!」
「這叫震撼教育!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不能用人話溝通的妖獸,懂嗎?!」梅絕招抓准葉君武說話的空檔,使勁往他腦門劈去--
「殺人啦!」
葉君武大叫一聲,連忙舉手抓住就要砍下來的狼牙棒,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妳瘋了是不是?!拿狼牙棒砍人?會鬧出人命的耶!」
「吵什麼?!我就是要斃了你!」梅絕招放棄被抓住的狼牙棒,改用腳往葉君武的「重要器官」踹去。
「住手啊!妳不要亂踢,萬一我媽抱不到孫子,我就抓妳回去交差!」
情急之下,葉君武猛地吼出這句話,果真讓梅絕招停下動作。
「那好。」梅絕招邪邪一笑,稍微抬高腳,「那我改踹別的地方,你就沒意見了吧?」
「啊?不是這樣啦!妳……嗚啊!會痛耶!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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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動了好一陣子後,凶性大發的梅絕招才被班上同學制止,架到講桌上面執行教師義務--講課。
「痛死我了!」坐回位子的葉君武還在抱著肚子呻吟。
「痛死最好!」梅絕招瞪他一眼,連一絲憐憫之情都不屑施捨。
葉君武仔細觀察梅絕招充滿火藥味的表情。「喂,妳今天脾氣特別不好耶,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砰」地一聲,一個板擦不偏不倚地擊中葉君武一開一合的嘴巴。
「請你吃早餐,味道不錯吧?」梅絕招冷眼睨著一嘴巴粉筆灰的葉君武。
「妳真的很過分喔!」葉君武一忍再忍的牛脾氣終於爆發,「幹嘛一大早就追打我?我又哪裡惹到妳了?」
「沒有嗎?」梅絕招冷笑,抽出歷史考卷,挑出葉君武的,「我問你,你有沒有好好寫完這張考卷?」
「呃,這個嘛……」葉君武開始支支吾吾。事實上,他寫到一半就陪周公泡茶去,在半夢半醒間寫出來的答案,想必也不會太像樣,「考爛就算啦,大不了下次用功一點嘛。」
「沒那麼簡單!」梅絕招伸手把葉君武招來講桌前,氣呼呼地指著一道填充題:「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你寫這什麼鳥答案!」
「這題啊?」葉君武接過考卷,開始念題目:「黃帝建都有熊,請類推寫出以下人物建都的地點。堯、舜分別在何處建都?」
「嗯哼。」梅絕招瞥一眼葉君武,卻發現他完全沒有反省的樣子,「你還不知悔改?不覺得你寫的答案簡直可恥到了極點嗎?」
「會嗎?」葉君武下解地歪歪頭,「還好啊,不過是這兩格填充都錯掉了嘛。」
「……你!」梅絕招一把搶過考卷,氣不打一處來地指著葉君武的答案大吼:「你看看你填了什麼答案!黃帝建都有熊,堯建都『有獅子』?舜建都『有老虎』?」
「不對嗎?」
葉君武疑惑地眨眼。題目不是說要類推?「既然黃帝建都的地方叫有熊,那堯舜一定都滿類似的……不是有獅子有老虎,難道是有白鯨有鴕鳥嗎?」
氣得差點血管進裂,梅絕招勉強壓抑將葉君武肢解的衝動,不斷地吩咐自己:要冷靜、鎮定、不可以衝動、要有耐心……
掏出剛剛方怡德交給她的考卷,扔到葉君武手上。「那這張考卷又是怎樣?」
「這是?」
葉君武擰著眉,研究掌上那張被捏爛的考卷。「哦,前天地理周考的考卷。」
「不錯嘛,你還記得。」梅絕招挖苦道,伸手指出一個被紅筆畫了大圈圈的答案格,「你要不要說明一下,這麼有創意的答案是怎麼掰出來的?」
葉君武搔搔頭。「題目是德國第一大港的名稱嘛。」
「嗯哼。」梅絕招斜眼睨著一臉無辜的葉君武,「那你又寫了啥答案?」
葉君武支支吾吾地猶豫片刻,才語氣謙卑地回答:「其實我真的對答案有一點印象說,我就記得有個『堡』字,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到是什麼堡,所以啊,我……」
「所以你就寫『大亨堡』?!」
梅絕招氣得七竅生煙。「好,你厲害,什麼不寫,給我寫大亨堡?那你覺得蒲燒鰻魚堡怎麼樣?」
葉君武歪著頭,認真地思考片刻。「不錯啊,滿好吃的。」
「誰問你好不好吃!」梅絕招一時間只感覺血液逆流,唰唰唰全衝上腦袋,「你有沒有常識啊?有哪個地方的地名會叫大亨堡?你幹嘛不寫卡啦雞腿堡還是一九九吃到飽?」
「……我沒想到耶。」全然忽視梅絕招口中的嘲諷,葉君武低頭為自己思考上的缺失懺悔。
「我……我會被你氣死!」梅絕招氣得朝葉君武那顆大頭狠狠敲下去!「聽好了,把歐洲地圖給我畫出來,跟周記一起交過來給我,敢遲交試試看,我會讓你痛不欲生,咱們等著瞧!」
憎惡地死命瞪住葉君武,梅絕招懷著一肚子怒氣,跺著腳離開高三良班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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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痛死我了!」
陽台上,葉君武一面唉唉叫,一面動也不動地讓阿得替他擦藥。
「武哥,沒事不要再去招惹梅老師了,你看你被修理得都是傷。」阿得替葉君武大大小小的傷口擦碘酒消毒,一面提出良心的建議。
「甘之如飴啊。」葉君武又露出陶醉到極點的夢幻微笑,「你不覺得這種女人還滿有意思的嗎?多有勁啊!」不像其它沒個性的女人,叫她向東就不敢向西,每天只會露出清「蠢」的笑容,看了就膩。
武哥對女人的口味果然不怎麼尋常!阿得吞了吞口水,有點好奇地問道:
「那,武哥,你是不是滿喜歡皮鞭、蠟燭啊?」
「嗯?」葉君武還暈陶陶地緬懷著梅絕招生氣時紅通通的臉蛋,沒聽清楚。
「沒事。」還是不要問好了,要不然武哥惱羞成怒,搞不好會拿他出氣。「對了,武哥,你怎麼會寫那麼奇怪的答案啊?難怪梅老師生氣。」就算不懂也不要亂猜啊,還猜得那麼智障。
「會很奇怪嗎?」葉君武不解。「要不然答案是什麼?」
阿得搖頭歎氣。「堯建都平陽,舜建都蒲阪啦。」還有德國第一大港是漢堡。
本來他也沒記住的說,托武哥今天要的一場白癡,讓他記憶深刻,想忘掉也難。
「是喔,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葉君武訕笑半晌,吁口氣,躺在地上看天空。
「我果然不是唸書的料,從以前就是這樣,現在還是沒變。」
「那,武哥,你為什麼又跑來念高三?想考大學嗎?」阿得好奇地問道。武哥今年也快三十了吧?這麼老了還想重拾書本,值得敬佩。
「還以為我真的喜歡唸書啊?」葉君武翻個身,眼光飄向遙遠的彼處。
「要不然呢?」好不容易都活到不用上課的年歲了,還爬回來自找麻煩,不是愛唸書,又是為啥?
「我是要查……算了。」葉君武話說到一半,又急急收回,「問那麼多幹嘛?小鬼,專心唸書吧,再混下去鐵定落榜。」
說到這個,阿得的臉當下皺成一團。「我早就不奢望有大學可念了。我媽說過,要是我沒考上,就送我去機車行當學徒。」
「也不差啊。」葉君武點頭,「總是有個一技之長,人生的發展不會只有單行道。上不了大學又不會死,大不了換個方向再衝刺嘛。」
「武哥,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話最感動人?」阿得熱淚盈眶。全天下的人都因為他功課爛就瞧不起他,連他媽媽都不敢承認自己兒子的功課奇爛無比,才死命關說讓他進了這所私立名校,不料卻還是被學校流放到爛班,過著自生自滅的日子。
可是武哥卻鼓勵他好好努力耶!好感動,嗚……
「是嗎?」葉君武不以為然。抓出塞在口袋裡的考卷,很專心地察看上頭寫錯的部份。「真的錯了一堆,難怪她會這麼火。」梅絕招一定以擁有他這個程度其差無比的學生為恥。
「她?」阿得揩揩眼淚,不甚瞭解地問道。
「梅絕招啦。」
「喔,原來你在說今天被老師海扁的事喔。」阿得恍然大悟的表情,引來葉君武不悅的怒目相視。他也從口袋裡拿出折成四方型的考卷,在葉君武眼前攤開,「可是我也考得很爛啊,她怎麼沒有找我算帳?」
「……對耶。」葉君武湊過頭去,發現阿得也才考了三十五分,只高出他兩分。怎麼阿得就沒慘遭凌虐?
「不只如此喔,發考卷的時候,梅老師還要我再加油一點耶,還用那種很溫柔、很溫柔的口氣喔。」阿得繪聲繪影地描述著。
「真的?」葉君武簡直不平衡到了極點。不公平呀!只差兩分,卻從天堂差到阿鼻地獄最底層去了。
「我不信!考卷拿來給我看!」偏不信邪的葉君武一把奪過阿得的考卷,開始研究阿得為什麼待遇比他好上那麼一大截。
「武哥,我想哦,可能是因為我的答案比較正常,所以梅老師覺得我有唸書,就不罵我了。」假使他也像武哥一樣,寫什麼有獅子、有老虎的,恐怕今天被扁得鼻青臉腫的,就不止武哥一個人。
「……有道理。」葉君武頹喪地放下考卷,一臉哀怨,「我是真的完全沒唸書啦,可是我回家還要處理幫裡的事情,哪來的時間研究古人家裡有獅子還是有貓頭鷹?」
抓緊機會,阿得當下又狗腿起來--
「當然啦,武哥事業那麼大,怎麼有機會碰這些沒意義的教科書?」
甩也不甩阿得的奉承,葉君武自顧自地翻找抱上陽台來的一堆教科書。「喂,地理課本借一下。」
「武哥,我這裡有地理圖集啦,借你。」阿得匆忙從塞了一堆廢紙的書包裡挖出一本皺巴巴的地圖集,遞到葉君武面前。
「唉。」哀怨地歎息一聲,葉君武接過地圖集,翻找歐洲疆域。
「武哥,你怎麼在歎氣啊?是不是紙不夠好?我給你換一張。」阿得在一旁謙卑地提議道。
「跟紙沒有關係啦。」葉君武煩悶地蹙著眉,「我連歐洲是圓是扁都搞不清楚,還叫我畫?麻煩死了!」
「要不我幫你畫吧?」阿得自願奉獻犧牲。
葉君武的眼睛當下一亮。「好啊……不,還是算了。」
「沒關係啦,武哥,我很願意為你服務。」阿得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貌。
「不行。」葉君武忍痛揮揮手,「我要自己畫才會有誠意啊,表示我對她的忠誠。」
「……是這樣嗎?」阿得面露懷疑之色,他可不覺得梅老師會這麼想。
「沒錯。」葉君武莊嚴肅穆地點頭,隨即抓起一把色筆,埋頭在白紙上塗鴉,「等我畫完送過去,她一定會很感動……靠!什麼東西在抖?」大腿上好像有個東西在亂竄,害他的歐洲地圖海岸線瞬間崎嶇險峻。
「武哥,手機啦!」阿得好心提醒。武哥真是奇怪,泰半時間英明神勇,有時候卻滿短路的。
「喔。」葉君武不耐煩地彈開色筆,掏出口袋裡震動不休的手機接聽,「喂?嗯,在學校……什麼?我馬上過去,你先聯絡幾個人準備準備!」
切斷電話,葉君武的態度從方纔的稚氣倔強,轉瞬間變為冷硬剛強。
「什麼事啊武哥?」阿得小太監似地在一旁偷顱葉君武難解的表情。
是黑道火並?還是場子被抄?條子找碴?好刺激喔!從以前他就喜歡看古惑仔系列電影,動輒幾百人互砍的畫面真是太壯觀了……不知道武哥願不願意帶他去開開眼界?
葉君武沒答腔,沉默思索片刻,將桌上那張長相詭異的地圖一把塞到阿得胸前。
「幫我交給梅絕招。」
「嗄?」
阿得錯愕地目送葉君武推開陽台鐵門、走下樓梯。他的鉛筆、教科書都還散落在原地,人卻已遠遠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