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除了送食之外,若無他的吩咐,無人敢打來擾勸說些什麼。唯有他的娘不死心……
然,他呢?
換下一身的官服,摘下頂上的烏紗帽,換上一身綢緞白袍,愈是接近雕花大床,是心如刀割的碎……
連著兩日,歷經好幾回。
做著重複的動作,輕手輕腳的上床側躺在人兒身邊,將被子裹住兩人的身軀,「念生,我來幫你取暖。」
兀自低語得不到回應的話,憔悴的俊容靠著人兒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融入心裡跟著寸寸涼透,雙手緊摟著毫無反應的人兒,不論如何緊貼,棉被下的他漸漸失溫,而他沒有變暖活……
他不願面對現實,自欺欺人……黯然的雙眸觀察人兒的身上沒有顯現屍斑、水腫,彷彿陷入沉睡……
或許是毒藥的成分特殊,才延緩他斷息後會顯現的腐爛現象。
僅是這般猜測,心下已有打算,絕不丟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感到寂寞……
「等我,念生。等我完成爹的遺願,等我將害你的人通通定罪,我會日日夜夜的守著你,不論你想睡多久,我就陪你睡多久……」
已將琥珀鏈子垂掛在他胸前,安定他的魂魄仍留在這副冰涼的軀殼,這樣才知道他對他說話。
翟穎略挪動身子,細凝他脖子上殘留一抹淺痕,似鏈子刮傷劃過皮膚。
湊唇輕吻著他的痛,滿滿的憐惜藉由此傳達,緊緊闔上的眼簾關不住兩行溫熱自眼角蔓延,伸手覆在他緊握鏈子的手,指尖勾起鏈子纏繞,繫著兩人的幸福象徵是支離破碎,失去了黑夜,白晝的光會持續灼熱與傷人,他是瘋了……
「念生、念生、念生……念生……」在他耳畔落下悲慟的呼喚,更多的酸氣頓時湧上喉頭,聲聲愈漸哽咽,「我們有過約定……別忘了我逮到你的親人之後……你答應要聽我的……不論是什麼要求……都要聽……我的。」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醒來……答應我……好不好……」
翟穎翻身覆在人兒身上,兩人緊貼得毫無一絲縫細,滿身疲倦與傷懷掏空了所有的精神,意識漸漸陷入黑暗前,已無所覺身下的另一顆心臟開始震動……
時至半夜--
廂房之內,桌上擱著早已冷卻的晚膳,黑暗之中傳出細微的聲響--
「還我……鏈子還我……」乾燥的喉嚨發出瘖啞的嗓音,殘留在腦海的影像就是要搶回屬於自己的幸福。
眨動的眼睫勉強撐開,雙瞳映入不甚清晰的影像,鼻端滲入斯文人的氣息,回暖的身體被壓在懷,冷念生感到呼吸困難的開口喚:「穎……」
「嗯,念生……答應我……好不好……」
睡夢中的翟穎囈語不斷,冷念生渾身動彈不得,唯有頸部以上可以轉動,雖不知斯文人問些什麼,他仍回應:「好。」
霎時,記憶回籠,一幕幕的畫面停留在明月對他下毒,噢……
「走開!別靠近我--」冷念生也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一瞬推開壓在身上的人。
「咚!」
翟穎摔滾下床,昏昏然的腦子仍搞不清楚狀況。
「大人?」
房外的衙差同時開口叫喚,除了送食之外,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遭殃。
「叫什麼……」兩天沒闔眼了,疲倦的快撐不開眼皮,如果他就此睡到死,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手撫著敲到地面的後腦杓,另一手摸著床沿,整個人正要爬上床之際,突的胸口被踹了一腳,翟穎重心不穩的仰躺在地面,「喀!」這會兒,他的腦子一瞬敲醒--
喝!
翟穎睜大著眼,怕是自己在作夢,立刻翻身爬起來去點亮房內燭光,此時他卻沒有勇氣回頭去確定--
怕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怕極了一顆心再度碎成千萬片……
孤寂又落寞的身影映入眼簾,冷念生坐在床邊不斷喘氣,確定自己並非看錯,所有的疑問閃過腦海,瞬間變得不再重要。
眼眶一熱,整個人拖曳著裹在身上的床單,雙腳踩上冰冷的地面,靠近那背影,雙臂穿過斯文人的腋下緊摟住屬於他的幸福--
翟穎渾身一震,低頭瞧著環在胸前的雙手,纏繞於指節的鏈子熤熤生輝,丹鳳俊眸一亮,驚喜於自己並非做夢,他終於睡醒了……
「念生?」
「嗯。」
翟穎一瞬回過身來,細凝那仰起來的俊秀臉龐顯得生氣,清澈的眼飽含著水氣,指尖撫著他泛白的唇,隨即湊唇在他的嘴唇咬上一口,再輾轉的蹂躪,終至戀戀不捨的離開。
「你這令人心碎的東西,睡了三天,一醒來就踹人。」
「我以為是……」
「是誰?」
「明……」冷念生的眼神一暗,倏地住了口。不願回想明月對他做了什麼,一股怨氣在心底油然而生,抿緊著唇不開口問其下場如何。
翟穎把他壓來胸前緊靠,俊容摩娑著他溫熱的臉頰,失而復得的心情難以言喻,他氣咻咻的開罵:「你真會糟蹋人,沒有我的允許就斷氣,跑去跟閻羅王下棋是不是?」
冷念生被罵的很無辜,悶在斯文人的頸側說:「我去找小鬼,我在那裡當老大,閻羅王看不慣我胡作非為,要我回你身邊讓你看管。」
「只有我治得住你,真他媽的混帳東西!」
「你罵髒話。」斯文人變得沒修養。
翟穎瞪著這令人又愛又惱的傢伙回魂後,依然和以前一樣,就只會磨他的耐性。「少跟我頂嘴,不然我就把你拖去打一頓。」
冷念生的唇瓣漾起一抹笑,有十足的把握。「你才不捨得。」
「我是不捨得。」
翟穎將他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放置床榻坐好,順便將枕頭墊靠在他身後,方便他半躺著休息。
「你的聲音聽起來糟透了,我去倒杯水給你,再差人請大夫來看看你是否無恙。」
「好。」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
府衙的官差辦事效率快,三更半夜將老大夫帶來府衙一趟;翟穎則是去爹娘所居住的院落,將長輩給請來房裡--
眾人聽聞老大夫的解釋之後,無不感到驚奇與不可思議。惟獨冷鐵生不感到意外。
「念生果然如老大夫所言,三日之內醒來。」冷鐵生塞給老大夫一錠銀兩,聊表內心的感激。
老大夫說:「是念生好福氣,體內已有解毒抗體,大難不死,這都要歸功於翟大人平日心細且妥善的照顧。」
冷鐵生和尹玄念隨即恍然明白--
「老大夫的意思是說念生之前被下藥的事?」尹玄念的臉色一沉,想起丁覺善的心思歹毒,連親侄兒都狠心下手欲置於死地,他的孩子命苦。
「是啊。」老大夫說道:「念生之前中毒,若不是翟大人發現的早,否則……」
「一命歸陰。」冷鐵生面無表情的接著說。
冷念生聽得一頭霧水,問:「爹、娘,你們在說什麼中毒?」
「還不就是你那個叔叔……」尹玄念都還沒把話說完,霎時腰間一緊,眼前一花,驚叫:「喝!你幹嘛?!」他頭重腳輕的被相公扛在肩頭。
「你的話太多了。現在念生沒事,你也可以安心的入眠,我帶你回房去。」冷鐵生扛著他就走,才不管有誰在看。
兩個孩子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說清楚。他的娘子搞不清楚,孩子一旦被踩到痛處,會鬧彆扭。
尹玄念一瞬羞紅了臉,都幾歲的人了,還被當成三歲小孩一般扛出門外。這死男人真可惡……
待他們回房,他一定要找他算帳!
冷鐵生打著如意算盤--
難得小兒子不在身邊,大兒子會去應付二兒子的問題,呵呵……,他可以放心的解決跟娘子之間的閨房恩怨。
冷念生只能坐在床上眼巴巴的望著爹娘離開;斯文人跟大夫說了幾句話之後也滾出去。
他全身光溜溜的僅裹著床單,該下床去追問也不是,只好等斯文人回房。可,這等待的時間分秒過去……愈來愈久……
「死文人……你、滾、哪、去、了--」冷念生拉拔著嗓門鬼叫。
隨即,手撫著發痛的喉嚨,仍在罵:「我醒來就被你拋棄,留下莫名奇妙的問題讓人想不透……你到底在幹什麼--」他都叫啞了也沒見到誰來搭理。
又過了半晌,冷念生才看見斯文人的手裡端著一碗食物,進房。
翟穎坐在床沿,輕吹著熱騰騰的粥,佯裝若無其事。
「念生,把嘴巴張開。」他像哄小孩似的,輕聲細語。
冷念生把臉轉向,餓著肚子也不吃。「快告訴我中毒是怎一回事。」
「以後再說。」翟穎擺明不願多談惱人的話題。
「你不說,我也不吃。」冷念生使出威脅手段,他非追根究底不可。斯文人搞什麼神秘兮兮。
翟穎不禁歎息,斂下丹鳳俊眸,一五一十的坦然告知--
沈娘長期給他吃的宵夜有問題,下藥的人是他的叔叔……
冷念生聽他道出事件的始末由來,臉色是愈來愈陰沉,悶不吭聲。
翟穎伸手穿過他的發,掌心扣住他的後腦令他轉向面對自己,細凝他的眉心糾結出複雜的情緒,「念生,別惱。」
只要他仍活著在他身邊就好;老大夫交代需謹慎細心調養他的病況,就像回到之前,得排除他體內殘餘的毒素。
「念生,吃點東西好不好?」翟穎再度將當匙遞往他嘴邊,索性命令他:「張口。」
冷念生瞥了他一眼,斷然拒絕:「我吃不下。」
「念生……」
「拿走!」他吼。
冷念生立刻拉起腳邊的另一條棉被,由頭蓋悶住自己,彷彿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誰也不甩。
親人要致他於死,明月也要殺他……一股怒意逼得他眼眶泛紅,他不是不會難過……
被窩下的身軀微顫,他不願讓人瞧見其脆弱的一面。翟穎略顯無奈的安慰:「念生,別傷心。他們不值得。」
「你走開。」他悶呼。
無法接受親人的無情、明月的無義……
對人性的失望經不起再度遭受打擊,人善被人欺……
翟穎起身將碗擱置桌上,暫時不逼他聽話,任他發洩情緒。
他旋身上床去抱住躲在棉被下獨自舔傷的人兒,伸手拉扯下棉被一角,對那黑壓壓的腦袋說道:「念生,別把自己悶死。」
「你管我!」
「我就是喜歡管你。」
「……」冷念生頓時無言。很彆扭的緊抓住棉被,才不要讓斯文人看見自己掉淚的蠢樣子。
翟穎思忖:萬一他把自己給悶死還得了,這可就不是假死狀態了。
腦海竄起危機意識,翟穎可不管他傷不傷心,兩手東拉西扯的企圖把人兒揪出來呼吸。
「啊!」
突的一聲瘖啞的驚叫,冷念生驚慌失措的問:「你摸哪裡?!」
翟穎的右手將棉被一掀,左手抬高他的腿,證實:「不就是摸到腿而已。」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冷念生抓起頂上的枕頭砸往斯文人的身上,碎道:「搞什麼,我在生悶氣,你誘惑我幹嘛?」
翟穎的臉色一黑,感到頭昏昏--
他不忘交代:「念生,以後別亂丟枕頭。」這是他今晚第三次砸到腦袋……
***
邵軍當夜帶著一批人馬搜尋到懷安的老家。
懷安一家老老少少均被大批官差們驚醒,以為是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待邵軍說明來意,懷安的父親當下告知為了一家子的生計,已將女兒賣入將仕郎的府邸為奴。
邵軍得知消息,立刻帶著屬下前往將仕郎--風盛雄的府邸。
大批官差奉命捉拿懷安,一入府邸便開始搜尋,誰敢阻攔,一律待回府衙論罪處置。
整座府邸登時燈火通明,管事立刻趕往風老爺所居的座院通報--
他沿途十萬火急的喊:「老爺、老爺,不好了。府衙的官差前來抓拿懷安……」
邵軍與幾名屬下尾隨其後,須臾,只見房門一開,風盛雄衣衫不整、氣急敗壞的衝出房門,問道:「是誰好大的膽子敢來驚擾?」
邵軍當下稟明:「我奉府衙大人之命前來捉拿府上奴俾懷安。請風大人立刻將懷安交出。否則……」
風老爺聞言,怒喝:「你敢威脅我。」他好歹是個官,這府衙的捕頭竟不將他放在眼裡。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邵軍秉著公事公辦,不敢稍有延遲,回身對屬下道:「立刻搜索這座院落!」
風老爺大吃一驚,趕忙喊道:「慢著……慢著……」
發話阻止已是來不及,官差們無視風老爺的身份與地位,逐一搜查東西廂房,隨即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尖叫傳出,妻妾們紛紛奔出房外,跑來風老爺的面前圍成一團,眾妻妾們七嘴八舌的哭訴。
邵軍的屬下們也一一回報並未抓到懷安,且整座府邸的人口風緊密,無人告知懷安藏匿於何處。
府邸就剩下風大人身後的廂房未查,瞧人是衣衫不整的模樣,房內不可能無人。
邵軍二話不說的步上前,迎視風大人故作鎮定的神情,問道:「這房內還有何人?」
「僅是我的一名小妾罷了。她的身體不適,請邵捕頭賣我幾分薄面,勿擾。」
「恕難從命。」
風老爺再度吃驚,憋著悶氣問:「邵捕頭,府衙大人為何要捉懷安?」
「因為謀殺罪。」
風老爺一聽,立刻睜眼說瞎話:「邵捕頭,你來我府邸,說搜就搜。殊不知懷安這奴俾早就跟府邸的一名長工跑了。這會兒,你可以帶著你的人馬離開我的府邸。否則,我會狀告你一筆。」
邵軍壓根不信風大人的說詞,他起疑心一-
傳言風大人性喜漁色,懷安被賣入此地,恐怕姑娘家的清白早已斷送在主人手上。
「風大人,失禮了,別怪我不給面子,我必須搜查這間房。」
說罷,邵軍推開房門,進入內室環顧四周空無一人。然,雕花大床的紗幔低垂,床下擱著三雙鞋,是匆忙之中來不及藏起吧。
「唰--」
邵軍一瞬扯開紗幔,同時露出一抹冷笑--
分別躲在床角的男女臉色登時丕變,而躺在床上的女子衣衫不整,狀似昏迷--
***
冷念生死而復生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整座府衙;眾人均感驚奇,同時也感到高興--
翟大人的精神恢復正常,大人的爹娘也離開府衙,懸宕已久的命案終於逮到關係人,目前有待釐清案情。
「你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冷念生悶在房裡好幾日,除了被妥善照顧之外,也被勒令不准踏出府衙半步。
他倒也聽話,因為想賴著斯文人。
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藥丸與茶水,冷念生不似以往嫌他囉嗦。良藥苦口,入了喉卻泛起一絲甜膩滋味。
若無這些藥物保身,他與他已是陰陽兩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重要嗎?」翟穎反問他。
卸下公事之後,兩人相處,他絕口不提惱人的瑣碎。
抓來的犯人其中身份並非平凡百姓,他在追查對方以前的出身背景,得耗費不少時日才有確實的結果。
此事涉及部分為官收受賄賂,連通判都難以推卸未盡審查之實。看來,有不少人得連坐受到降職處份。
冷念生放下茶杯,思忖兩人之間的地位懸殊;他知他管轄甚多,將來也有可能被朝廷調職,天曉得他又會滾到那兒去當官。
「嗟!是不重要。」他們倆現在能膩在一起就好。「我也沒辦法丟下爹的事業不管。往後我們倆各分東西怎麼辦?」冷念生很懊惱的想著該如何解決。
翟穎低頭凝視他皺著一張苦瓜臉,霎時恍然明白--
「你是不是嫌我白天太忙,能陪你的時間有限?」
冷念生斜睨著他,說:「廢話!你這麼有出息幹嘛,你就不會笨一點,書少念一些,跟我混在一起不是挺好?」
翟穎好生錯愕他的責怪,這傢伙忘了以前究竟是誰不搭理誰……
人各有志,他可沒因為在外當官就將他忘了……
瞪著他的腦袋,翟穎想到一個好法子來改善他的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冷念生見他旋身從桌案拿了一本書籍回來,「你幹嘛?書念了一堆也不膩,腦子都裝了上百條的戒律還不夠啊。」媽的,斯文人還要看什麼書,莫非他聽不懂他在抱怨未來的分離危機?
「念生,這是要給你看的。」
冷念生瞪著他塞來手上一本倫語,很粗魯的晃著它,「給我看這個幹嘛?娘以前都罰我抄寫倫語和弟子規,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再念一次,你就不會胡思亂想。」
「啪!」
冷念生把書甩上桌,嘔氣。「我才沒有胡思亂想!」斯文人是死腦筋,搞不清楚他幹嘛還賴在這裡沒偷溜。
哼!
冷念生撲上床去抱棉被,把斯文人拋諸腦後,不甩他高興哪時候才會注意到他悶悶不樂是為哪椿?
不想回宅院,是因為他會想起明月;仍會掛念她的身體狀況、她現在會不會後悔所作所為、她知不知道他仍活著……
他不敢問案子何時審判終結,即使心裡對明月有怨但仍希望她不被判處死刑。
怨她無義,同時也可憐她傻--
她明明知道他喜歡誰……
「我不想跟你分開,就算到死都不想……」冷念生斂下眼簾,喃喃自語。他會不安,變得怕死,也怕分離……
翟穎知他最近容易鬧彆扭,任他發洩脾氣也好。
他上床將他摟來懷裡的位置,問著其他話題轉移他的心思。「今天不平和不凡都有來看過你了?」
「嗯。」
「以後把所有的帳冊帶來,我陪你一起看。」他不准他留在外邊過久,免不了擔心他又出事。
冷念生道好:「好。」不反駁他的提議。
「以後都住在我這兒,把宅院賣了或是留給生叔,可好?」翟穎思忖:生叔自從明月入獄,幾乎天天帶補品過來探視,他對明月的心思已超乎常人……
翟穎把懷中人兒摟得更緊,深感無奈--不論於公於私,他必須做出殘忍的決定。
唯一的施捨就是對生叔睜只眼、閉只眼的放行,否則外人不得予以探視明月。
「你怎會想把宅院留給生叔?」冷念生並非小氣或不願意,僅是納悶斯文人的提議。
翟穎解釋道:「我希望生叔能夠成家。而我想把你留在身邊,往後請生叔多幫忙你的事業,如此一舉兩得。念生,我想要天天和你一起用晚膳。如果哪天我面臨調職必須離開城裡,我會辭官。」
他不戀棧,當官的目的是為了替他爹沉冤。如今,心願將了,他有更重要的人擱在心裡,想守著一輩子。
冷念生聞言,臉龐悶在棉被裡偷笑--
斯文人終於對他們的未來做出打算,這還差不多。
「你不怕我以後會嫌你沒出息,跟在我身邊當嘍囉?」
翟穎拉開他手裡所抱的棉被,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隨即覆在他身上。落唇吻著他暈紅的臉龐,蔓延至耳畔輕咬他的耳垂,沉聲警告:「念生,你別得寸進尺,否則我會修理你。」
他即使不當官也還有其他的事可做,「我對爹的事業沒興趣,倒是可以幫你管帳。」
冷念生笑道:「會不會大材小用?」
「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念生……」他不安分的手一一挑開身下的衣扣,掌心撫摸他略顯纖瘦的身軀,翟穎一瞬起身,置於他的雙腿間,不甚滿意的問:「念生,我白天不在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用膳?」
冷念生一翻白眼,要他,「別問廢話,你管我有沒有吃飯,快繼續。」
他等了會兒,見斯文人變成木頭人,「媽的,你發什麼呆啊?我都躺平隨便你了,莫非你沒反應。」冷念生將目光調往斯文人的身下,嗟!衣裳遮住重要部位,啥也看不見。
他乾脆挺身把衣裳脫了,直接色誘斯文人,省得囉嗦個沒完沒了,搞不好還問會他吃了幾碗飯。
翟穎任他動手剝除身上的束縛,不禁感到莞爾,這粗暴的傢伙都快變成『強姦犯』了。
不過他很樂意當『受害者』就是。
「念生,你要在上面,還是下面?」
沉著的語氣非常正經八百,當他卸下斯文人身上的最後一件布料,冷念生訝然的看著那雙腿間的膨脹變化,登時一股熱氣由腳竄至頭頂,臉頰熱烘烘的冒著煙,他目不轉睛的回答:「呃……都可以。」
「很好。那你就乖乖的躺著。」
冷念生緩緩的仰起臉來,迎上一雙噬人的丹鳳俊眸,瞬間被奪去了呼吸,那湊近的剛正臉孔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此時--
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只待宰羔羊,把斯文人惹上火……恐怕會死得難看!
「你你……手下留情一點。」冷念生心慌慌的先求饒,壓根忘了剛才是誰迫不及待。
「念生……」翟穎一瞬將他推倒,居高臨下的目光放肆瀏覽,修長的手跟隨入眼的軀體線條遊走,抬高他的腿放置唇邊輕咬,這副白皙的身子真是漂亮,淡淡的沐浴清香滲入心脾,催化出濃烈的感情。「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佔有慾十足的低語,沿著腳踝由上吸吮、啃嚙出一抹抹嫣紅的痕跡。
「啊嗯……」斯文人八成要用滿懷柔情來溺死他……
冷念生整個人昏沉沉的想。
酥麻搔癢的感覺由腳漸進蔓延至全身,他的唇舌在身上點火,慢慢燃燒融化所有的理智,眨動的眼睫映入模糊的影像,伸手將他垂落在身上的發糾纏於指節,繫著他對他的喜歡,緊緊的綁在一起。
「穎……」
「嗯?」翟穎埋在他胸前,唇舌逗弄著他的敏感,舌尖下的紅點挺立,齒列輕輕一扯,再輪流吸吮,很滿意它們為他綻放出麗的瑰色。
指尖輕撫令人憐惜的痕跡,一道道傷害沒入他的心裡,痛若隱隱作祟,他會鬧彆扭。
怎停了?冷念生挺起上半身,氤氳濕潤的眼映入那修長的手在腹部輕劃,「啊……你別在我身上練書法。」
翟穎輕聲一笑,指間在他慾望的頂端一抹,濕潤滑膩的觸感沿著兩人名字的筆劃勾勒一遍,「念生,我讓你念著一輩子,好不好?」
「噢……」死文人……害他快要把持不住。莫名的,每當斯文人在身上寫著細膩的筆劃,他就會更加亢奮……
翟穎一瞬握住他的慾望,晶瑩的液體流出沾染了手,隨著套弄的愛撫舉動,挑惹他更激情的呻吟--
「啊……你……」冷念生一瞬扣住他的雙肩,十指陷入肉裡,忍著他有點壞心的挑逗。
猛喘氣的當口,剛正的俊容湊近,丹鳳俊眸深情款款的凝視,唇角漾著笑來摩娑他的嘴,低沉的嗓音蠱惑著他翩飛的意識--
「念生……念著我一輩子好不好?」
「好……唔。」話消失在兩人的唇舌糾纏,渾身竄起一陣強烈的悸顫,「唔……」身子一弓,慾望釋放出溫熱的液體,腹部一熱,點點白濁點綴在那殷紅的名字--『念穎。』
翟穎的唇舌離開了他的,勻稱結實的兩腿分別岔開他的腳,沾染濕滑液體手的緩緩探入他緊窒的體內,兩指順利的抽撤,讓他適應兩人親膩的方式。
冷念生漲紅了臉,頭靠在斯文人的鎖骨,斂下的眼清楚的看見羞人的畫面。他一手攀住斯文人的頸項,另一手掌心沿著寬闊的胸膛下滑,輕覆在堅硬的昂揚,催促道:「穎,快點進來……」
「好。」
翟穎抽出手指,捧高他的臀,將慾望抵在那粉色的入口一寸寸進入,聽他倒抽了幾口氣,隨即脖子一痛,任他悶咬掉剛開始的不舒適感。
低頭輕吻著他的發、他的耳廓,有力的手臂將他整個抱來大腿緊貼在懷,雙手控制他的腰際擺動,慾望愈漸失控在他體內抽轍、撞擊--
冷念生鬆口鬼叫:「啊!你……慢一點……」
「念生,忍著點。」他會令他瘋狂,噢……他好緊……極致的快感在體內奔馳,慢的下來才有鬼。
「媽的……我會痛……」冷念生一拳捶向他的臂膀,「我叫你手下留情一點。」
「念生,等一下就不會痛了。」翟穎輕聲安慰道。他哪次開始不叫痛?事後,他的身上都佈滿粗暴的傢伙在激情忘我之下的抓痕,也痛。
「啊……」被硬物撞擊到某個敏感點,冷念生提高音量叫:「就……那裡……舒服……啊……」
翟穎啃咬著他白皙的頸部,慾望更用力的頂入令他感到愉悅。
冷念生緊緊抓住他的背,整個人在他懷裡震,細碎的呻吟隨著劇烈的索求繚繞於紗帳內的小天地。
死文人……
一旦攻略城池就會盡全力……
冷念生被搖得頭昏腦脹的想……
人兒趴在床上睡得沉,翟穎站在床沿彎身細凝他臉蛋紅潤的似醉態,細淺的呼吸傳入耳,能在早晨看著他、聽著他、好喜歡他……
一抹滿足的笑流露於俊容,他想把人兒鎖在身邊,每天過著令人愉快的生活--
有這粗暴的傢伙陪伴,生活不會乏味。
伸手拉起棉被遮掩他的春光外洩,落唇貪戀的吻上他的肩崁,翟穎臉上的笑意未減,直到大床的紗幔垂落,翟穎斂了笑容,回頭瞬間換上一張臉,凜然。
踱出房外,他招來正在附近打掃院落的小斯富貴,囑咐幾句話,內容如之前一成不變--
「等人兒醒來,若有叫喚任何需要,得好好伺候。」
「是。」小廝富貴點頭如搗蒜,一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