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宮闈傾軋,愛恨交織 >> 金戈鐵馬作者:單煒晴 | 收藏本站
金戈鐵馬 第2章(2) 作者:單煒晴
    太儀回房後,氣得喘不過氣。

    內侍匆忙宣來醫官,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緩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毛病,卻安撫不了她心頭狂熾的憤怒。

    幾乎咬碎一口白牙,她還是極為沉著的屏退宮女,更讓人弄熄所有燭火,獨留一盞小燈在床邊。

    生平第一次,她發現了凌駕在病痛上的,是對一個人的憤怒和怨懟。

    主上,仲骸來接您了……

    宮破那天,她在深夜驚醒,被平常隨侍的宮女披上過大的黑色披風,希望能藉由天色的掩護,幫助她順利逃過此劫。

    她不知道自己在極陽宮裡亂竄了多久,只知道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直到面對那個扮相極為尋常,連兵器都沒帶的男人時,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半個能夠保護她的人。

    還記得當時她緊緊握著揣在胸口的匕首,盯著那個看似尋常,在戰場上卻是異常的人。

    只要他一有動靜,就給他一刀。

    他也看著她。

    左臉被頭髮覆蓋,可右眼清亮澄澈,不知是否遠處的火光燒進了他的眼底,她見到了耀眼的光芒在裡頭跳躍。

    雖然不應該,她卻被他的眼吸引了。

    一生中,頭一次產生好奇的對象,是砍下父皇的腦袋,對著她喊「主上」的挾持者。

    那天起,她把「仲骸」這兩個字深深的刻在心頭,沒敢忘。

    即使有人說他是代天行道,除去亂朝綱的九侍和昏庸無道的軟弱先帝,即使民心的向背落在他身上……不能忘,她怎麼能忘記手刃父母的仇人?

    微弱的燭火搖曳,投射在她佈滿淚痕的臉上。

    突然,一隻手探上太儀飽滿的額頭,專注到沒發現有人的她因為驚訝,渾身顫了一下。

    「風寒。」仲骸坐在蓬鬆的羽被上,替她撥開微濕的髮絲,換了塊降溫用的布巾,「料想中的事。」

    太儀沒有白費工夫去拭淚,直接當作沒看見他,用力轉身,任由新換上的布巾掉落在枕邊。

    「唔……」沒想到腦袋還很重、很頓,這麼一個動作,就讓她頭昏眼花,反胃了起來。

    太儀摀住嘴巴,怕在他面前露出醜態,但已經隱忍不住。

    似乎看出她的難受,仲骸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

    她來不及表現驚訝,壓不下的反胃已經燒向口腔。

    一時之間,安靜的寢殿內,只有她喘息呻吟的聲音。

    她吐了,而且吐了他一身。

    仲骸沒有閃躲,讓她吐完不舒服的感覺,才慢條斯理的整理起兩人的混亂。

    他替太儀換下衣袍,擦拭狼狽,彷彿理所當然,沒有嫌惡。

    她卻哭了,咬緊牙根的低泣,幾乎只剩鼻息。

    在最恨的敵人面前如此羞愧和難堪,逼得她忍不住羞憤的眼淚。

    手上的動作一頓,仲骸當作沒有看到,繼續擦拭,順著白皙的腹部向上。

    她的手捏成拳,捶了一下床。

    仲骸的手又向上。

    她又捶了一下,比前一次還用力,屈辱的淚水不斷的滑下。

    他斂下眼眉,用旁邊備著的清水洗淨布巾,裝作未被她的眼淚影響,卻無法欺騙自己不斷湧上的抑鬱。

    難道讓他窺見她不堪一擊的一面真有如此難堪?

    當他的手重新回到她身上時,太儀早已閉上雙眼,感覺恥辱,不願再去看自己有多狼狽。

    她越哭,他的手勁越輕。

    「哭什麼?」他不懂自己明明不想聽,卻又逼她說的心思。

    面對這個女人的眼淚,他常常亂了套。

    她咬著牙,不肯言語,怕洩漏了哭聲。

    他的手已然來到少女渾圓的軟丘,稍微停駐,最後還是向上。

    「難道孤待你不好?」他的手不帶挑逗的意思,眼底卻燃燒著暗火。

    「難道朕還有選擇?」她啞著聲音,死也不肯睜開眼。

    她恨自己如此的無助,竟連阻止他也做不到。

    仲骸一語不發,以更為緩慢的速度,清理妥當後,幫極不情願的太儀穿上新的睡袍,才處理自己身上的污穢。

    「你只是不明白什麼樣的抉擇才是最正確的。」

    「朕錯在助紂為虐,如今只能一錯再錯。」她劇烈的咳了起來。

    仲骸拿來水杯,卻被她一掌揮開。

    雙眼瞬間凜起,他仰頭喝掉剩餘的水,迅速來到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臉,就口,將清水悉數餵進她的口中,然後抬高她的下顎,逼她不能吐出來。

    「那麼,就繼續錯下去吧!」

    如火的雙眸死瞪著他。

    確定她吞了下去,仲骸才讓她躺回床上,拾起布巾,再度蓋在她的額頭上。

    太儀扭動著,猶不肯從,仲骸的意志力同樣堅定,使力逼她就範,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如願以償,這次手再也沒拿開。

    雙手抱著自己,閉上眼,太儀等著他自討沒趣的離開。

    孰料他吭也不吭一聲,維持這個動作好半晌,連嫌酸換手都沒有,倒是她漸漸意識到他這樣的舉動,看似強迫,卻從頭到尾沒有弄傷她半分後,到隨著時間過去,越感彆扭。

    仲骸不該是這樣。

    他總是尖酸刻薄,逼她認清現實,為何現在要對她好?

    「不反抗了?」

    他的聲音靠得很近,太儀猛地睜開眼,就見他垂頭凝視著自己。

    又是深不見底的黑,卻令人心慌意亂。

    看清他的專注,她的心跳因染上彼此的深息而失速。

    原本只是想弄清楚的仲骸注意到她不同於平常的反應,深幽的眼眸微凜,湧竄起青藍的光芒,火炬一般耀眼。

    她慌了。

    「主上。」

    他的輕喃像是警訊,太儀不禁閉上眼,扭開螓首。

    「看著孤……」

    仲骸輕聲誘哄,太儀睜開眼片刻,又閉上,堅持不看他,於是修長的指頭滑上她的胸前,溫厚的掌心緊貼著渾圓的隆起。

    「你……」她詫異的睜開眼,不能確定是不想被發現心跳的速度,還是害怕他越界的碰觸。

    他立刻強勢的吻住她。

    仲骸的吻如同他的人,時而狂放,時而溫文,難以捉摸,又引人沉溺。

    男性強而有力的氣息撩撥著最柔軟的女性部分,燒了鎮日的體溫,因他而無限攀升,沒有終止。

    當腰被寬大的掌拱起,緊貼著他的上身,唇舌相觸的過分親匿感融化了腦漿,原本虛軟無力的身軀更加鬆散,她的腰已經無力到彷彿不是自己的。

    昨夜的他是那麼的可惡,不讓她見風曦,也不肯放她離開,她是如此的恨他,曾經連見也不想見到他。

    為何現在他正親吻著自己?

    怎麼他看起來沒有昨夜那麼可惡?

    僅僅一夜,他的面容怎麼會有所改變?

    或者,改變的是她意志不堅定的心?

    「這就是你想要的?當朕病得昏頭轉向時,乘亂使壞?」她在換氣的空檔,迸出了譏誚的言詞。

    仲骸頓了頓,眼底的藍光消失,隨後退開,不置一詞。

    身上的溫度驟失,她突然感覺夜是那麼的寒冷,下意識的抓起羽被蓋住自己,想隱藏失態。

    仲骸背對著她坐了一會兒,又回頭替她換了一次布巾,探她的體溫。

    太儀默默的注意他的每一個動作,等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冷嘲熱諷,卻什麼也沒有。

    今夜,他特別寬容。

    「請主上好好的休息。」這是仲骸在她的床上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起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她伸出手想撈回什麼,但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捏緊拳頭,她低聲問道。

    他的步履暫停,轉身,「嗯?」

    「為何待朕這麼好?」疑惑、不解、猜測,她的眼底表現了這些情緒。

    「不過是替換濕布巾這種事,難道沒人為你做過?」仲骸不具惡意的反問。

    她的心在無意間被刺痛了。

    沒有。

    沒有她在意的人做過。

    「你可以走了。」她轉身,不再看他。

    仲骸停留片刻,瞅著那抹纖細易碎的背影,許久,然後轉身。

    側耳聆聽,足音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她閉緊了眼,澆熄心中的暗火。

    也好,她不該為敵人亂了心。

    不該的。

    不該為一個女人亂了心神。

    仲骸走在回房的路上,心煩意亂。

    他是個天生的戰士,出生就在戰場。

    被敖戎收為家臣之前,他在戰場上靠著撿拾武器,甚至食人肉維生。敖戎在屍骸中發現了他,因為他身上背著被滅的仲氏的刀,於是敖戎將他命名為仲骸,奠定了他武將的一生。

    他從來不是一個杏花春雨,溫山軟水浸泡出來的軟柿子。

    不該沉溺於兒女情懷中,無可自拔。

    但是太儀……

    一個挑起他的憐惜,也撩撥他的心火,教他越探越想留下的女人。

    仲骸的眼眸幽暗,來到能綜觀整個天朝局勢的地圖前,緩緩踱步。

    地圖上,極陽宮的位置從原本被畫掉,最後又擺上一張鮮紅的小椅子。那是他故意擺的,目的在提醒自己,玉座之前還有人擋著。

    可是近來,即使這麼看著,他也常忘記這個事實。

    仲骸拿起精緻的小椅子,在手中把玩著,犀銳的雙眼徐徐一凝。

    或許他自傲的認為能夠應付太儀,根本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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