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鷂怎麼也想不到難得出冷宮一趟,就巧遇她最不想見的男人,這下子她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想赴約,又踟躕不定;不想赴約,一顆心又忐忑難安,害得她愁眉不展。這種事可不曾有過,只因她向來不喜拖泥帶水,根本就不容許她出現這種情形。
「怎麼辦?」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宋靜鷂按捺不住心裡的煩躁,乾脆放聲大叫。
「怎麼了?怎麼了?小姐,是不是發生啥事了?」大老遠就聽到小姐大呼小叫的,秋拾趕緊拋開手頭的忙事,就擔心小姐又要發火。
這地方可只有她和小姐二人,小姐若是發怒,那受害的對象絕對是她。
宋靜鷂閉一隻眼,以單眼瞟那滿臉驚慌的秋拾,「秋拾,你說本小姐該不該前去赴約?」
赴約?到底是赴誰的約啊?不過這問題秋拾可不敢問,就怕不小心又惹火小姐,為求保命,她當然是針對問題回答:「當然應該。小姐不是常教秋拾不可言而無信,還有什麼一諾千金、一言九鼎的,這些不都是在說守信的重要性嗎?」
「什麼!?這些全都是本小姐教你的嗎?你會不會記錯了?」秋拾說的話全都對,只是宋靜鷂實在難拋去心裡的掙扎,更希望自己能乾脆點,不理會那人算了。
「小姐,秋拾不會記錯的。況且平日小姐就是個守信重承諾的好人,秋拾怎麼可能記錯呢?」好冤枉喔!小姐怎麼可以懷疑她的記憶呢?
「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忙自己的事吧!」此時的宋靜鷂真是洩氣極了,她只恨自己為何要沒事教導秋拾懂這些道理,害得她今日想找個支持她失信的人也沒有;更恨自己幹嘛沒事要到處閒逛。這下真的完蛋了,當真是沒希望了!就算真有心矇混,也抵不過自己良心的苛責,還是趕緊把脖子洗乾淨,等著人頭落地吧!
不過,話雖如此,她宋靜鷂可不是一個這麼容易就死心的女人,在事情未到最後關頭之前,要她俯首認罪是絕不可能的。
她暗自在心裡打著主意,只要自己小心一點,說話節制一點,不要亂來,她相信以她的能力,還是有化險為夷的可能,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趕緊赴約,要不可真的要把事情給惹大了。
***
宋靜鷂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才來到赴約的地點,可瞧瞧根本沒人,「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宋靜鷂看眼前沒人,立刻轉身就想離開,可一雙鐵臂卻突然從後頭伸了過來,將防備不及的她抱個滿懷。
「剛來就想走,你想的未免太過得意。」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龍羿天,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出現,立即躲了起來,就是想看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誰知她竟然連一點時間也不肯給,一看沒人就走。這女人當真是無視於他的存在,這讓龍羿天不禁有點氣餒,更生氣。
「你想嚇死我嗎?」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難道他不知道嗎?真是過分!
「喔!」龍羿天明擺出非常曖昧的神情,雙眼則鎖在她那紅艷的唇瓣,「嚇著你了是嗎?沒關係,沒關係,吃吃口水保證沒事。」話落,他當真欺上她,又想吻她。
眼看那色魔又想作怪,宋靜鷂直覺的伸手將他一推,更慌亂的開口拒絕:「不要!你又想幹什麼?本姑娘可不是來此讓你耍著玩的。」
「什麼玩?這字眼難聽。」他龍羿天對她雖稱不上有感情,可也不是隨便玩玩,要不他何必費盡心機,只想逼她前來赴約。「該說是兩情相悅,私會池塘邊,一見面霎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只想好好親近對方,懂了吧?」
哇!這麼噁心的字眼,沒想到龍羿天竟說得出口!不過他敢說,可不代表她敢聽。她不只故意在他面前擺出一副想作嘔的誇張神情,還大翻白眼以示抗議。
「你這是什麼臉色?難道你敢不贊同我所說的?」嘿嘿!只要她敢開口說個
「是」字,那他可就又有機會了。
「不!不!小女子怎敢反駁你這尊貴的皇親國戚,就算你說草是紅的,水是黃的,白雲是黑的,小女子保證絕對附和,一點意見也不敢提。」只會很不以為然地把他當成白癡而已。
「此話當真?」他問得別有用心。
「當然是真的。」宋靜鷂說得信誓旦旦,一點也沒察覺前頭正有個坑等著她往下跳,「小女子就算再大膽,也不敢在你面前說假啊!」
「太好了!」任孫悟空有再大的能耐,一樣難逃如來佛的掌心。這機會可是她親自送上門的,他怎好錯失。「好!既然你如此聽話,我也就不好辜負。現下我要吻你。」他不只宣佈得一臉得意,聲音還大得讓人想裝一時失聰也沒辦法。
「不要!」千篇一律的反應。不懂人事的宋靜鷂唯一的應對之策,就是趕緊伸手保護自己的唇。
「不能不要!」霸道的否決她的拒絕,龍羿天只手抓住那擋道的雙手,張口再次侵佔了她。只是這次他的方式溫柔許多,不急進也不強逼,輕盈得仿若飛舞的棉絮,溫柔得讓人難以抗拒,讓人不由得心折,更讓人不由得沉溺。
跟昨日完全不同的吻,讓宋靜鷂有點心醉神迷,她不由自主的放鬆身體,自甘沉溺於這種不可自拔的漩渦中。
配合著他探索的吻,宋靜鷂的神智早拋到九霄雲外,昏沉沉地,她感覺自己仿若化身為嬉戲花間的彩蝶,貪食那甜美芳香的花蜜;更似撲火飛蛾,只求將自己投身在那熾熱的火焰中,追求短暫的絢爛璀璨。
漸漸的,他一點一滴有目的地攻城掠地,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身,更想擄獲她的心;他愛看她的笑顏,更喜歡陪她玩口是心非的遊戲。
不知經過多久,宋靜鷂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凝神注意,才發覺他一隻大掌又闖入她身上的某處,惹得她忐忑羞窘,直覺的開始掙扎。
有了昨日恐怖的經驗之後,宋靜鷂本以為今日又得費盡力氣才得以甩開他的糾纏,可今日的龍羿天卻完全不同於昨日,在她剛開始掙扎推拒時,他立即乾脆的放開她,還溫柔的幫她把被他弄亂的衣服整理妥當,甚且不忘用極為曖昧的眼神騷擾著她,害她也跟著不對勁起來。
「這可是你幫我弄亂的,所以你就有義務幫我整理,我可不會對你說聲謝的喔!」宋靜鷂有點蠻橫,有點強詞奪理,還有點顧左右而言它,只為了逃避那如水一般柔的眼神睇視。
「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絕不會厚顏無恥的要你開口說個謝字。」
哇!好難得喔!向來高高在上、性情倨傲的龍羿天,竟然會向她認錯!這簡直是令人太不可思議了。可說也奇怪,此時的龍羿天怎麼跟她印象中的那個他如此不同,他該是個霸道蠻橫不管人死活的狂徒才是;他應該不懂溫柔,也不懂體恤,更不該在她面前承認錯誤才是。
而今所有的不該全都轉為鐵一般的事實,宋靜鷂不禁迷糊了,她已搞不清楚到底那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怎麼?很驚訝嗎?」他不過是認個錯而已,她何必擺出那副好像天塌下來的表情相對,真是不知分寸。
難得對人好,難得低聲下氣跟人認錯,可瞧瞧換來的是什麼?一臉驚訝不說,還用那種好像看到鬼怪一般的眼神直瞅著他。對眼前這不知好歹的女子,龍羿天心裡不禁湧起幾分怒意。
對!對!就是這樣的表情才符合他給她的印象嘛!龍羿天的怒火非但無法讓宋靜鷂恐懼,相反的還令她感覺好似見著故人一般親切,很自然地俏皮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你知道你剛剛差點把我嚇死嗎?沒事別裝出一副不像你的模樣出來嚇人,你知道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你很喜歡看我生氣嗎?」這女人可真是怪異!對她好,她說他存心想嚇死她;以怒氣相對,她反倒覺得輕鬆。這樣一個完全不同於常人的女子,還真讓龍羿天大開眼界,暗自喟歎不已。
「也不是啦!」她又不是喜歡作踐自己的女人,怎會拒絕人家的好意,「只是我早已習慣你一副凶悍不講理的模樣,現今突然看你認錯又溫柔,還真是無法適應呢!」這事實不知他能否接受?不過……算了!管他能不能接受,她都已決定不在這小事上多費腦筋。「喂,打個商量好不好?我們不要每天見面,兩、三天見個面即可,好嗎?」算算,從冷宮到此也有一段距離,每天來回奔波,她總有一天會被累死。
「不行!」龍羿天不只拒絕得乾淨利落,還滿眼堅決的瞅著她。對她一無所知已是他的失利,若不是怕嚇跑她,他會直接以一道聖旨將她納為己有。
「為什麼?」
這人的腦子是石頭做的嗎?怎麼硬邦邦的,一點也沒讓人有商量的餘地。此時的宋靜鷂更後悔跟他扯上關係了。
「不為什麼,就只因為我不允許。」
命令就是命令,這是毋庸置疑的。龍羿天雖有心對她隱藏自己的身份,可身為皇上的他,永遠也難改那霸道的習性。
「你……」瞧他那堅定的表情,宋靜鷂也發火了,「不管你說什麼,反正從明日開始,本姑娘決定擺脫你,不再與你有任何牽連,告辭。」告辭兩個字一說完,她當即轉身就走,也不管他心裡作何感想,或是又想用什麼卑劣的手段脅迫她,總之她決定不甩他,就是不甩他!
哼!想以皇上的權威來命令她乖乖聽話,這就是他的失策。誰教他也不好好打聽一下,她宋靜鷂可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鐵娘子呢。
就在宋靜鷂踏出不到三步之際,龍羿天俊偉的身子倏地從她的頭頂飛掠而過,一臉陰鷙的擋住她的去路,「你是否相信,我可以直接將你擊暈,帶你回……府,到時就算你想逃也逃不了,更別說忤逆我與我作對。」
「你敢!」敢!他怎會不敢呢?宋靜鷂在心底暗諷自己,可要她乖乖聽話更是不可能,「只要你敢如此,我保證定恨你一輩子。」這威脅很空洞,更無任何實效,可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更不甘心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無妨,要恨就恨吧!不過我相信久而久之,你還是得屈服的。」與其要他與芙蓉失去聯繫,他寧願選擇接受她對他的恨,至少這代表她心裡有他;就算是負面的感情,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眼看他當真將威脅付諸行動,宋靜鷂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恐慌,開口大叫:「好!一切依你。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一切依你就是。」
「當真?」龍羿天雖然已煞住逼近她的腳步,可依舊不放心的再次確定。
「當然是真的。」嗚!她好沒用,怎可如此輕易屈服呢?這樣沒用的自己連她都要瞧不起了。可她又能如何?要不誰來教教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擺脫眼前這纏人的「瘟神」。
兩人取得共識之後,龍羿天當然就沒理由再強逼她,於是,這場交易就在宋靜鷂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態下持續下去。
***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龍羿天等了許久,才終於見到那姍姍來遲的窈窕倩影,「你遲了。」
以往,都是人在等他,何時有過他在等人的紀錄,可在這女人面前,龍羿天永遠居於等人的角色。
小氣!多等一下會怎樣嗎?「喂,拿去。」宋靜鷂懶得理會他的抗議,直接將手中一方帕巾朝他投去。要接不接隨他,其餘的事她才懶得多管。
利落的將她丟過來的物品接住,龍羿天拿到眼前細瞧,「帕巾!這上頭的飛龍可是你親手繡上的?」且看那方帕巾上頭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飛龍,虯髯怒張的威脅架勢,讓人起了即將騰空的錯覺,這樣的繡功當真可稱得上世間一絕。
「當然是本姑娘親自繡上的。」為了繡那條飛龍,她可是辛苦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將它繡好,天色都已大白,疲憊的她忍不住小睡一會兒,哪知再度睜開眼之時,已然誤了跟他相約的時刻。
所以他若有心追究她遲來的罪責,該先責怪他自己才是。
縱然宮裡珍玩不可計數,可任何一樣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在龍羿天的眼裡,也比不過他拿在手中的方帕。
瞅著手上那條方帕,龍羿天心情激動的程度已無任何言語可以形容,他倏地往她欺近,雙臂一展,也不管她同意與否便緊緊抱住她,力道之大甚至掐痛她的身子,可他就是不肯放鬆。
「放開我啦!不要每次一見面就摟摟抱抱的,這很難看耶!」早知一條方帕所換來的會是這種待遇,她就算打死自己也不可能去做;可做都已經做了,想後悔也沒辦法,她只好猛力掙扎以求能掙脫他的懷抱。
「不放!」任何人也別想要他放手,龍羿天心裡早已打定要跟她一世糾纏,就像籐纏樹、樹纏籐般,至死方休!
「算了!不放就不放,本姑娘就吃點虧讓你抱到心滿意足為止好了。」反正使力掙扎也掙不開,乾脆乖乖地隨他抱,要不還能如何?再說兩人這陣子以來的相處,這種事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就算不習慣,也得被迫習慣。
寧靜的午後,四周充滿的是慵懶的氣氛,兩人緊緊相擁於柳樹之下。龍羿天不想開口打破眼前這和諧美好的氣氛,宋靜鷂則是懶得掙扎。
不過說實在話,隨著相處的日子愈久,她感覺自己好似愈來愈習慣他,對他的觀感也漸漸在改變中,這種情況是好是壞,她不知曉,更無心去理清,理由就是太傷神了。
置身在這寬厚溫暖的懷抱中,宋靜鷂不只感覺安全,更感覺舒適。許是太過舒適、安全,竟讓她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就在她雙眼即將閉上之際,頂頭上方卻突然傳來——
「我迎你入宮可好?」
好嚇人的問題啊!這問題把宋靜鷂整個人都嚇醒了,她使力掙開他的懷抱,張著一雙驚恐的眼瞅著他,「入宮!?入什麼宮,姑娘我聽不懂也不想聽懂。除非你想毀了我們之間的和諧,要不就別再提起此事,否則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這是威脅,龍羿天當然聽得懂。他可以強逼,更可以以皇上的身份命令她屈服,不過他就是不喜歡這強逼的主意,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的服從,他想抱的是跟自己有相同熱情的女人,「我不強逼你同意,不過,我希望你能多費點心思好好考慮清楚。」
早準備好跟他抗爭到底的宋靜鷂,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變得這麼好商量,這可讓她驚訝極了;這樣的龍羿天又再次跟她的印象不符,令她再一次搞不清楚到底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心裡的疑惑,讓宋靜鷂不由得瞠大一雙水眸,跟那雙晶亮如星的黑眸視線相纏。
瞧著、瞧著,宋靜鷂感覺自己的心跳倏忽有加快的現象;瞅著、瞅著,漸漸地她感覺自個兒一張小臉的溫度逐漸升高;看著、看著,她不自在的手足無措,終於,她忍不住垂下眼瞼以閃避那雙仿似著火的眼。
原來,她對他並非真的無動於衷。看她那張暈紅的小臉、羞澀的表情、閃避的視線,龍羿天心領神會,知曉她對自己也非無心,只是目前的她依舊懵懂無知,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你怎能這樣瞧人?」好像要吃了她,又似在覬覦些什麼,這樣的眼神實在太過撩人,讓人心惶惶然,更讓她感覺有點氣悶。為什麼?為何自己會受他的影響如此之深?真是惱人!
「芙蓉,你逕自低頭,怎看得到我?」愛傻她難得表現的嬌羞,雖告訴自己不可強逼,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對她使壞的心。
「誰說我看不到你!」向來受不得人激的宋靜鷂,頭一抬就想抗議,可龍羿天雙眼中的深意,卻仍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她又低下了頭,囁嚅的輕聲道出:「不管我看不看得到,總之就是不許你再看我,現在立即把頭轉過去,不准再對著我。」
「要我不看你,這可不行!不過我倒有個解決的妙方,包準我倆都會滿意。」
話落,龍羿天展臂再次將她扯入懷中,「這一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你滿意我歡喜,不是嗎?」呵呵!她愈是害羞,他就愈想對她使壞。要他轉身,要他不要接近她,這話誰也不准提。
宋靜鷂這下沒話可說了。不是心服口服,而是自己的臉皮實在比不過他的厚度,瞧他說得義正辭嚴,好似真有幾分道理似的,可只要好好想想,就可以知道吃虧的到底是誰。不過說也沒用,誰教眼前這男人是南莞國內權力最高的皇上,要想抗命,就請先把脖子洗乾淨等著被宰吧!
她宋靜鷂還年輕,也自認貌美如花,雖有人說紅顏薄命,可她一點也不打算這麼年輕就香消玉殞,所以聰明的不置一辭,乖乖待在他懷裡。
不過,講實話,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真的,只要宋靜鷂學會誠實面對自己,這話就足以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