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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世豪賭 第二章 戲龍顏搶新娘(4) 作者:樂琳琅
    形勢十分不妙,這個太監卻又止步不前,東方天寶瞇了瞇眼,使了壞地衝著老實人坑蒙拐騙:「公公,咱們走快些,若是耽誤了時辰,讓皇上等急了,挨板子事小,掉了腦袋可就……」

    話只吐了一半,受到恫嚇的太監渾身打一激靈,撒開兩腿,一路小跑起來,跑出去十米遠,復道入口處猝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批手舉火把的禁衛隊衝入復道,發現可疑目標後,大聲喝叱:「站住——」

    被禁衛隊咬著尾巴一通猛追,太監終於覺著有些不對勁了,一面緊隨那位官爺往前跑,一面氣喘吁吁地問:「大、大人,官兵為啥子要追咱們?」

    「官兵自然是來捉強盜的。」

    「哪、哪裡有強盜?」

    「強盜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東方天寶丟出這一句,只聽身後「砰」一聲響,扭頭一看,喝!這位公公已然五體投地趴在了地上,摔個七葷八素!東方天寶上前扶起他,衝著他耳朵裡轟入一句極具爆炸性的論調:「今夜是我搶了萬歲爺的新娘,官兵要捉的人原本是我,但,眼下公公已幫我背著淑妃娘娘走了這一遭,『共犯』的頭銜是賴不掉了,一旦被官兵捉了去,公公頸項上吃飯那傢伙可就難保了。」

    搶了皇帝的女人?!這還了得!倒霉受了牽連的太監嚇破了苦膽,王八似的趴在地上渾身上下抖個不停。眼瞅著後面的官兵步步逼近,危機迫在眉睫,東方天寶偏就衝著地上那一隻來了這麼一句諢話,「公公趴在此處是等人來捉您下鍋煮了吃?唉,本官就不陪您一道下鍋了,先走一步!」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往腳底一抹油,爽快地甩下「共犯」奔出一段路,忽聽身後「哇呀呀」一通慘烈悲嚎,回頭一看,喝!那位膽小怕死的公公是使了飛毛腿,一路狂飆著眼淚,擺出一副逼上梁山的架勢,掙了命似的奔上來,與他狼狽為奸,一道兒開溜!

    奔出夾城復道,七拐八繞,東方天寶找到三年前就默記於心的慶陽宮內一處暗道,甩開咬在身後的一批禁衛兵,領著太監穿入暗道,直達宮城外圍的一片空曠校場。場地北面有一處高粱地,眼瞅著宮城東門——蒼龍門那邊又追出一批禁衛兵,奔逃中的二人匆忙躲入高粱地。

    奔行一段路,太監已累得直喘粗氣,偏偏身上那幾根粗繩將淑妃娘娘與他綁成了一根繩上的兩隻蚱蜢,眼下也沒那閒工夫去解開打了死結的繩子,無奈馱著個人在高粱稈子裡摸黑穿梭,好歹摸到了高粱地邊沿。東方天寶輕輕鬆鬆地翻出高粱地,站到了高高隆起的一塊田埂上。這個倒了霉的太監卻被一叢高粱稈子死死卡住了身子,急得他冒了一腦門的汗珠子,實在沒法子了,就眼巴巴地瞅著田埂上的人兒,央求:「大、大、大……俠!快、快拉咱家一把!」

    東方天寶坐到田埂上,單手支著下巴,瞅了瞅困在高粱地裡的人,不痛不癢地問:「你自個兒上不來嗎?」

    「咱家實、實、實在沒力氣了。」他憋紅了臉也擠不出這叢高粱稈,把身子半掛在上面,他吐著舌頭直喘氣,累得夠嗆。

    東方天寶站了起來,拍拍袍子上的塵土,鬆鬆筋骨,拉伸一下雙臂,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後……把手一揮,他居然沖校場那邊圍搜過來的禁衛兵喊出一嗓子:「喂——搶人的強盜在高粱地裡,差爺們快來捉他喲!」

    香蕉個扒拉!這酒瘋子是真個發了癲?今兒晚上非要把人折騰個半死才算玩過癮?

    喊聲剛落,只見高粱稈子「嘩啦啦」一陣劇烈抖動,長了耗子膽的太監受了驚,猴也似的往前一躥,居然掙出了高粱地,背上馱著個人一通狂奔,屁股後頭揚起一溜沙塵,「嗖」一下逃得沒了影。

    求生的本能所激發的奔跑速度何等驚人!東方天寶瞠乎其後,見識了一迴旋風腿的威力,反倒使他對這只耗子刮目相看!

    前方已有狼女的接應,這個太監與淑妃娘娘定能到達安全所在,他便不急著去追,反而在田埂上坐了下來,遙望宮城裡頭,此刻已是沸反盈天!他笑得好不愜意,取出袖兜內一隻酒葫蘆,小酌幾口,直至聽到高粱地裡也傳來了嘈雜聲浪,他便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紙書信,用石頭壓在田埂上,仰頭痛快地飲下一大口「燒刀子」,大笑一聲,揚長而去。

    夜裡遭人壞了洞房裡頭那檔子事,是個男人就得來氣!

    今兒晚上,天香殿內氣氛凝重,宮娥、太監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人人自危。

    神龍天子坐在殿上,面色陰鬱,胸口正憋著一股子窩囊氣:想他堂堂一位神龍皇朝的皇帝,居然被人在自家「後院」裡搶了娘子,這這……這叫什麼事兒?!扣人綠帽子的事落在哪個男人頭上不覺窩囊?雖說那新娘是他納的第三千零一房小妾,好歹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哪怕在今夜挨了一記悶棍,天子也不願把這樁有失皇家顏面的事給張揚出去,只派出禁衛隊在宮城裡裡外外嚴密搜尋。

    破曉時分,那些個號稱皇家精英守備的禁衛兵是統統兩手空空地回來了,如同一批哭喪的烏鴉黑壓壓一大片地跪在他面前,天子牙根那個癢呀,恨不得砍幾顆飯桶腦袋來咬上幾口。

    眼瞅著主子已怒髮衝冠,禁衛隊一位統領忙把高粱地邊兒上撿來的一紙書信抖呀抖地呈了上去。

    神龍天子展開書信瞅到紙上的字體,兩眼就充血!

    毫無疑問,紙上的字是好字,用筆豐腴跌宕,遠遠望去,有橫看成嶺側成峰的氣勢,但若貼近些細看,那扁扁的字兒跟壓在石頭底下的螃蟹沒啥區別,一隻接一隻地從天子眼前橫著爬過去,那叫一個「趣」!

    費了些眼力把這一溜兒未去殼的毛螃蟹硬生生給吞嘍,天子腹內那叫一個憋氣,臉都給憋綠了,這不就出口成髒了:「混賬加三級!」

    天子罵出這一句,底下一班子烏鴉心裡頭可雪亮雪亮——有膽子使出陰損法子來戲弄皇上的,放眼天下也就那麼一隻!

    東、方、天、寶!

    這混球居然在搶了他的新娘後,還留下四個橫著爬的字兒——謝主隆恩!

    你爺爺的,昨兒個他是說過讓他到後宮遛一圈,看看有什麼值錢的寶貝,帶一件回去。傻瓜也聽得出這不過是一句戲言!不知那混球是犯了糊塗還是裝了個糊塗,居然把一句戲言當了真。眼下真個接了一封致謝函,天子險些氣歪了鼻子,抖了腔走了調地狂嚎:「來人哪,給朕封了京城所有出口,把那姓東方的混球縣令拎到朕面前來!」膽敢惹毛主子?他非要狠狠地在那個混球面前立一立威,讓他知道什麼叫至高皇權、什麼叫天威不可觸犯!

    禁衛兵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戴罪立功,偏巧這當口竟被人攔了去路。攔路的人是一「婦」當關,萬夫莫開!

    神龍天子一見那人,還得賠個笑臉,「母后,您怎麼來了?」

    太后已連著數日賭氣不去理睬皇兒,今兒早上卻繃了張臉親臨天香殿,當兒子的心裡總有幾分忐忑。

    「哀家今兒也來給皇上出口氣!」太后一來就指著那批禁衛兵,威儀凜然,「你們都給哀家聽好嘍,這一回要是沒把東方的腦袋拎回來,皇上饒得了你們,哀家也絕不輕饒!」

    「母、母后!」神龍天子一聽這話,可慌了神,「朕沒說要砍他腦袋呀!」真要下得了手,三年前他就該一了百了,何須等到今日?

    「難道皇上只想捉他回來打幾下屁股?」太后頗覺好笑。

    「朕只想命他交出淑妃,一切可既往不咎!」

    「他奪人妻,忤逆犯上,當斬立決!」太后加重語氣。

    「不!」神龍天子此番語氣也硬了十分,「朕不准任何人傷他!無憂並無私心,朕看得比誰都清楚。朕,並非昏君!」他有一樁心事還未了,此刻是殺不得的!

    太后目光微閃,「事到如今,皇上即便要回淑妃,也難保她貞潔之名;即便不殺東方,也難保他此生不受千夫指!吾朝又豈能容下這失貞失德的二人?」

    神龍天子擰緊眉端,「那麼依母后之見,當如何處置?」

    「皇上既下不了手殺他,索性賞他些甜頭吧!」太后隱忍於眼角的笑紋浮了出來。

    「賞?母后是想讓朕把淑妃賜給他?」神龍天子恍然了悟:母后攔著這批禁衛兵,淨拿反話激他,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姜果然是老的辣!一語解了兒子的難處,也給她自個拔了一枚眼中釘!

    「可她是突耶的和親公主!」他仍有些不捨。

    「和親公主昨夜已染疾暴斃,皇上只不過賜了個宮女給臣子,這又有何不妥?」宮裡頭大變活人的事兒,她是屢見不鮮,自然深知其中要領!哪怕透了些風聲,野史裡捕風捉影的事兒也搬不進正史,辱沒不了皇室尊嚴。

    神龍天子無語凝噎。

    看得出皇兒心中確實捨不得那位色藝雙絕的異國公主,昨夜入宮搶新娘的若不是皇兒的那個無憂,只怕今朝賊人的十個腦袋也已落地了,虧了這個無憂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眼下風波已定,只需為娘的來好生寬慰兒子一番罷了。

    太后坐到了皇上身邊,話猶未出口,忽聽殿外傳來一個惶悚的聲音:「不好了——皇后娘娘不見了!」

    看著永寧宮內一名宮娥神色慌張地奔來,太后臉上的笑紋一僵,終於變了顏色,「豈有此理!」她震怒,「他居然還未忘情,連皇后也敢搶,反了天了!」

    神龍天子也有些發蒙,一夜之間被人偷了一妻一妾,兩頂綠帽子扣下來,天子腦門上是綠慘慘一片。

    「昨夜,他是不是喝醉了酒,昏了頭了?」天子小聲咕噥。

    太后則雷霆大怒:「都到這分上了,皇上還寵著他由著他,成何體統!你們這班奴才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宮外拎了這狂徒的腦袋來見哀家!」

    偷了個妾室倒也罷,如若連皇后也失了蹤,皇上的「後院」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意識到事態的嚴峻,禁衛兵接了太后懿旨就往門外沖,剛衝到門口卻又齊刷刷退了回來,「皇后娘娘?」

    一片驚呼聲中,失蹤了整整一夜的如意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她的臉色蒼白,長髮披散,帶著幾分恍惚的神色走入殿內後,一言不發地跪在了天子面前。

    神龍天子大驚——他那國色天香的牡丹似乎經歷了一夜風雨,褪去了艷麗照人的容光,蒼白如一抹幽靈,「皇后,你這是怎麼啦?」

    「臣妾昨夜做了一場夢……」語聲縹緲,她恍恍惚惚地笑,那一抹蒼白無力的笑,觀者心驚,笑者,黯然魂銷,「臣妾在夢中夢見……皇上!」癡夢三載,終是虛幻無憑,癡得可笑、可笑!「夢裡,惡狼入室,皇上被狼群圍困,萬分危急!皇上大喊『天寶』……」夢裡喊過這個人千千遍,喊一次,痛一次!日復一日的相思,只換來一身傷淚,何苦、何苦!

    她笑,自嘲地笑,渙散失彩的目光一點點凝聚,聚成針芒!「皇上喚不來天寶,惡狼已張開獠牙,這個時候,臣妾的父親揮劍而來,浴血奮戰群狼,拚死護駕!」昨夜,他來了,卻是為了另一個女子!她傻傻地塞給他一枚通行令,卻只是為他人做了嫁衣!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如意蒼白的臉上暈開一片奇異的紅潮,失了情感的寄托,無望的感覺如墜入冰窟般冰冷刺骨!冷到極點,骨子裡卻猛然躥出毒烈的火焰,燒紅了雙頰。物極必反呵,愛到無望,恨已沸騰!她緩緩抬頭,目中迸現一片烈烈燃燒的毒焰,微顫的唇中吐出無比清晰的語聲:「最終救了皇上的,是臣妾之父!為了祖宗基業、千秋社稷,為了皇上的安危,臣妾懇請皇上下旨,封如宰相為欽差大臣,全權負責此次吾朝與六國競技事宜!」

    殿內頃刻無聲,在太后和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視下,如意唇邊的笑稍稍扭曲,攏在長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猩紅的液體滴落,血腥盈袖,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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