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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愛犯河水 第五章 作者:黎夜
    一陣微弱的呻吟聲發自嬙旃乾澀的喉嚨,她下意識地翻側身體,霎時,全身猶如萬蟻鑽動般疼痛難忍,也輕易地喚醒她昏迷的意識;她緩緩地睜開如千斤重的眼簾,虛弱無力地撐起身環顧四周,觸目可見的是一片野草。

    這是什麼地方?她又怎麼會躺在這兒呢?她自問,望著漸漸西下的夕陽,努力回想著一切,頓時,爵頓護擁著她跳車的一幕,竄進處於朦朧渾噩的腦海,憶及此,她全身血液不禁為之凍結。

    她像被電擊般跳起身,壓根忘了己身的不適,慌亂地搜尋爵頓的身影。當她的眼光觸及不遠處橫躺著的魁梧身軀時,馬上迅速拔起沉重的腳,朝他邁去。

    糟了!她的纖手碰觸到他的肌膚時,差點被那燙人的體溫給駭住。

    「爵頓──」她著急地欲叫醒他,但仍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英挺的濃眉緊緊地攏蹙著,那雙隨時隨地散發著凜冽藍光的眼眸也被眼簾沉重地蓋住了;泛白的嘴唇也不見平時嘲弄譏笑的痕?……望著這張泛白的俊臉,嬙旃心口猛地一痛,她多麼希望他恢復以往的神采,即使他嘲諷的對象是她。

    夕陽已西下到山側,這四周的一切景物即將被黑幕所籠罩,她忐忑不安地咬著唇,琢磨目前的情形。

    倏地,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準備扶起爵頓昏迷不醒的身軀時,被他悶哼的呻吟給嚇了一跳;她馬上低下頭朝他左臂望去,一股酸意立刻從胃裡直湧到喉際。

    這時絕不是她退縮的時候!嬙旃皺著柳眉嚴肅地告訴自己,並且不假思索地把她裙擺下的內裡撕成條狀,熟練地將它綁在爵頓傷處上方。

    「你還好吧?」

    嬙旃?綁帶的手微微輕顫了一下,她挪移視線立刻掉入他湛藍如寶石的眼眸裡。他終於醒了!這種喜悅有如在沙漠中尋到水源似地絕處逢生!霎時,喜悅的情緒包圍著她,她的鼻頭漸酸,眼眶裡一片水霧迷住了她的視線。但一思及他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她硬是眨掉水氣,直點頭回應他的話:「我還好!倒是你全身灼燙,左臂上的子彈卡在骨頭中間,再不取出來,別說會廢了一隻手,我看就連命也賠上了!」她喃喃地說道,見他強忍著痛,僵硬地脫下滿是駭人血跡的襯衫時,她連忙趨身幫忙。

    當他僅剩一條褲子時,赤裸著結實的胸膛說道:「扶我起來!」他粗啞地說。當他觸及到嬙旃猶豫的神情時,又慵懶邪氣地補充道:「我還可以走,但是需要你當我的拐仗,你不介意吧?」

    嬙旃紅透了臉,心裡不只千百次詛咒著他臉上的笑意,真後悔剛剛對上天許下的承諾,說不定讓他昏迷到死,還令她比較好過呢!她死鴨子嘴硬地完全否決掉先前的話。她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起身將他的右臂橫過自己的頸項,當他赤裸的手臂和胸膛緊緊貼靠著她時,一股心悸的暖流竟流遍她全身。

    「現在該怎麼辦?」嬙旃硬逼自己拉離思緒地問道。

    「只有一個辦法──往上爬!」

    「可是,依你現在的傷勢──」

    「有你幫我,不是嗎?」他截斷她的話,奇特地盯著她,彷彿她臉上迸出他感興趣的東西似的。

    嬙旃心慌地閃躲他懾人的眼神,僅以僵直的表情回應他。

    一路上,他們蹣蹣跚跚地互相扶持,一步步踏著艱辛疼痛的腳步爬上小坡。

    其中有一次,一根枯萎的樹根絆住她的腳,眼看著她快要跌倒觸地時,她心想,糟了,爵頓一定會被她牽連滾回山底,因為他靠她當支撐。當她腦海閃過這畫面時,不料,腰部傳來一道勁力,把她整個人猶如洋娃娃般地提起,並且往他懷裡攬去。

    此時,嬙旃已不知道是誰扶持誰了,她清楚爵頓根本沒有將他全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壓靠,反而充滿保護態地環住她纖細的柳腰。而她呢?每當她嘗試將左手放鬆時,他總會在這時候巧合地微顛一下腳步,逼得她又得趕緊環住他赤裸的腰際;他那緊繃結實的肌膚親密地貼住她的手臂,熱騰的汗氣,甚至分不出你我。

    就在嬙旃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忍受如此親密碰觸之時,他們已爬上了平整又寬闊的路面了,她完全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辦到的,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有爵頓的原因。

    「你似乎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懷疑?」他低頭看著她。

    嬙旃喘著氣,抬頭回以一笑。她怎麼可能告訴他,此時心中的想法?

    這時,他們兩人臉部的距離愈靠愈近,彼此都能清楚感到到熾熱的氣息吹在對方的臉頰上……

    「這是什麼地方?」就在爵頓好看的雙唇快要碰觸到她的唇際時,嬙旃飛快地移開雙眼直瞧著前面的路。

    不知道是傷口的劇痛,或者是她的拒絕使然,讓他抿緊著嘴唇,薄得僅剩一條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些惡徒載著我們兜圈子。我們只要再走上二十分鐘就又可回到我的住處了!」

    嬙旃並未回話,兩人就這樣維持原來的動作,慢慢地走著。她很明顯地可以感覺到他的腳步愈來愈緩慢,支撐著她的身軀也漸漸地沉重。他沉默的臉龐上掛滿了汗珠,像是灑上去似的,不斷沿著俊挺的鼻樑、下顎滴落到頸上;左臂上原本潔白的布條,現在出全被染成鮮紅色。

    「我們先休息一下,好嗎?」她臉上泛起層層憂慮。

    「不行!我得一口氣走完,否則只要一休息,你就很難再扶起我了!」他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否決。「我知道我的重量對你來說已超出負荷,但我血流太多,能不能走回去還是一大問題……」

    他的話一點也沒錯,還差一百公尺就到達豪邸大門時,爵頓就已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下,完全靠嬙旃單薄的身子頂住他龐大的身軀,一步步猶如蝸牛般挪移著。

    嬙旃全身上下的關節無不拼了命地抗議著,但她仍咬緊牙根撐著他走到了宅邸大廳,再次回到這兒,竟覺得恍如有半世紀之久。

    管家和全部的傭人紛紛為主人的傷勢來回急促地奔走著,原本寂靜的夜裡就這麼驚天動地地喧騰起來。

    不久,醫生有如救火般地被請進爵頓的房間,全部的人均被擋在門外,當然也包括嬙旃。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均以責備、懷疑的眼光看著她,像是都一致認為她就是罪魁禍首。

    她備感孤單地用雙手輕環住自己,頓失爵頓依附的身子,突感一股冷刺的寒意向她直掃而來。

    「姊姊──」聽到熟悉的呼喊,她迅速地抬起頭,驚愕地瞧見璃晨慌張地朝她跑來,而她身旁還跟著一名男子,他就是爵頓的朋友──魏倫。

    「姊姊,你失蹤兩天了,叫我好操心喔!如果不是那冷血人通知我──」

    「璃晨──」她微斥著妹妹,警告她不得無禮,但妹妹反而是一副極受委屈地嘟著嘴,並狠狠地朝魏倫瞪去。

    「發生了什麼事,爵頓又怎麼會受到槍傷呢?」魏倫慌忙地踏前一步,臉上淨是擔憂的表情。

    嬙旃心有餘悸、筋疲力盡地將今天他們遭到劫持的情景仔細?述一遍,但黑壓壓的思維卻不見晴朗,憂傷的眸子則不時朝爵頓的房門望去,似乎她全部的喜怒哀樂全鎖在裡頭。

    不曉得過了多久,那扇厚重的門終於開了,她費盡全力壓抑住想往前探看的衝動,站在人群後面靜靜地搜尋醫生的臉孔,想從他那兒得到爵頓的情況。

    醫生輕聲的在魏倫耳邊說著,只見魏倫不斷點頭回應,眼底不時泛著難隱的笑意。

    看來,爵頓是沒事了!她心頭上的一塊大石乍時落了地。

    現在她也該離開了!嬙旃輕蹙眉頭──不捨?她?自己忽閃過的想法給駭住,並且開始為這盤桓不去的情感而擔心。

    她深吸口氣甩掉臉上的猶豫,二話不說地拉起璃晨的手,準備靜靜離開這棟豪宅。

    「蘿拉小姐──」在她們轉身之際,魏倫叫住她。「很抱歉!你還不能走!」他阻擋了她的去路。

    「為什麼?羅司先生不是已經沒事了嗎?」她攤手問道。

    「剛剛醫生替他傳話,說是他有件東西寄放在你身上,所以──」魏倫拚命壓下臨喉的笑氣,盡量沉著臉說道,對於嬙旃錯愕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可是我身上沒有他的東西啊!」她心跳加速,極力思索今天事情發生的每個情節。如果說他有什麼東西留在她身上的話,也僅是他滿身的血漬而已,但這種話叫她怎麼說出口?

    「那你是不是叫嬙旃?」魏倫又緊跟著證實道。

    「是啊,那是我的中文名字。」嬙旃攏緊前襟無扣的襯衫,暗自打了個冷顫。

    魏倫兩手拍合,慎重無比地瞅看著她,說:「那就沒錯!聽說那東西滿重要的,我看我還是奉命行事的好。」

    「他有沒有說是什麼東西?」她備感煎熬地問。心想,會不會是他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胡說一通的?

    「這倒沒有,不過,等他醒來再問好了,醫生說他需要多多休息!」他似乎看出嬙旃的疑慮,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他完全是在清醒的狀況下交代醫生的,所以應該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他說完,竟逕自轉身交代管家?她們準備客房。

    由於魏倫背對著她們,導致嬙旃並沒看見他唇邊浮起一抹微笑。其實,如果她再仔細看清楚醫生老邁的表情時,便會發覺他眼底和嘴角均泛著困惑,因為此時此刻醫生心裡正不斷嘀咕著一句話──

    「羅司有交代我這麼說的嗎?」

    ※※※※※※※※※※※※

    嬙旃一夜無眠,兩眼未合地靜靜數著秒數,一秒又一秒。

    夜好靜,靜得連她自己的心跳和歎息聲在寂靜的夜裡都清晰可聞。她不斷地翻身並將手緊緊摀住耳朵,拒絕再去猜測前廊主臥室裡的人,是否燒已退?傷口是否不疼了?

    每當僕人經過她房間走廊,去開啟爵頓房門時,她的心總是不聽使喚的撲通地狂跳著。

    事情怎會變得如此難料?她絕不應該這麼關心他的。嬙旃自己心裡清楚她擔憂的程度絕對超出一個朋友的關心,但──這一切都不是她可以掌握控制的。

    唉!假使她沒有答應爵頓的請求;假使完全斷絕和他接觸的機會……為什麼要在她將離開賭城的時候,發現了他的另一面?她寧願相信他是個鐵面冷酷、自私自負的人,也不願承認在他冰冷的面具下,還隱藏著一股難喻的柔情。只有如此提醒自己,她的心才能夠緊緊地封鎖住,不留一絲縫隙,但從這一夜,她滿眼均浮出爵頓俊挺的臉龐看來,他不僅擄獲了她整個思維,甚至也讓她輸了整顆心!

    是的,她已沒樂趣再去逃難否決內心的情愫了,但她該怎麼去面對他呢?一旦讓他發現自己的感情時,叫她情何以堪?她是個沒有家庭的私生女,而他呢?全美最有價值的單身漢,的確是滿諷刺的一個組合。

    她只不過是個異國女子,終究要離開的,她又何必去趟這渾水呢?更何況她絕對玩不起,也輸不起啊!

    一陣關門聲,輕易打斷嬙旃繁雜的思緒,她放下在耳邊的手,屏氣凝神聽著走廊上的對話。

    「燒也退了,傷勢也已穩定,我看是沒事了,我們也已忙了一個晚上,該去睡覺了!」接著傳來一陣雜促離去的腳步聲。

    過了不久,嬙旋懊惱地將臉深深埋入枕頭內,想要摒除腦海裡陣陣襲來的吆喝聲。

    ──放開她!我給你們密碼……

    ──住手!不要碰她……

    嬙旃喘息地從床上坐起,口乾舌燥地嚥著口水,雙手慌亂地撩過秀髮,一切的舉動都無法撫平內心的激盪。

    最後,她不假思索地跳下床,匆匆繫緊睡袍,赤腳來到主臥室門前。猶豫了一會兒,她開門進去,黑暗籠罩了她。

    嬙旋挺著背,僵直地緊靠在門扉上,赤裸的腳趾不安地摩擦著冰涼的地板,手心則不時冒出濕熱的汗。一顆心也猶如脫了韁的野馬,失去控制般地狂跳著。

    她輕慢移動腳步,不發一聲,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像是幽靈在行走。當她躡手躡腳挪移到床邊,瞥見床上那龐大的身軀時,一口氣霎時哽在喉嚨處,原本狂跳的心竟然慢了半拍。

    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好了,真的!嬙旃不斷說服自己心中那沉重的理智,侷促不安地又向前邁了一大步。

    皎潔的月光明亮地照射在爵頓赤裸的胸膛上,死白的繃帶纏繞過他黝黑的皮膚,更是醒目。

    嬙旃困難地吞吞口水,禁不住地將視線挪高,雙眼連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前兩天極力逃避的俊容。這時候,他英俊的足以奪取任何女人的呼吸,他原本攏緊的濃眉,此時已攤平舒展,嚴肅的嘴角也已鬆弛,反而微微地向上揚著;假使不是他胸膛正上下有致地起伏,一副熟睡的樣子,否則她還以為他是清醒假睡呢!

    看樣子,他是真的沒事了!她的理智正在催促自己該離去的訊息,但濃濃的情感卻愈來愈佔優勢,捆綁住她徘徊不定的心。

    終於,她還是伸出了手,顫抖地遲遲不敢碰觸他。她深吸口氣,輕緩地從他寬額、雙眉,沿著挺直的鼻樑到性感豐滿的雙唇緩柔地輕撫過。

    她仔細將這有王者威嚴的臉龐,牢牢地烙印在心坎上。往後──不!沒有往後了,這一切都將隨著她的離開,而告終止;這裡的記憶是她帶不走,也載不動的。

    她內心苦澀,不經意地抬起了頭,瞥見玻璃窗反射出的臉孔──這是她嗎?她詫異地倒抽一口氣。

    不,這不會是她!她眼底不該有這麼深的不捨……

    她無助地想尖叫,拚命地想要揮掉心中湧起的那股駭人的自白──

    你愛上他了!

    你愛上這男人了!

    不!她只是讓異國的幻想給沖昏了頭……

    她不斷呢喃地責罵自己,但仍敵不過那強烈又真實的情感呼喚。

    正當她急忙地想要收回手時,一道溫熱輕柔的吻舔過她的纖指。嬙旃有如被刺針猛扎般地想從床上跳起,不料她的纖腰卻被一隻鐵臂緊緊抱住,並且霸道地往床上攬帶。

    不到一秒的時間,她驚魂未定地橫躺在床上,而那原本動也不動的龐大身軀,竟有如迅雷飛快地盤臥在她上方,將她纖細玲瓏的身子整個覆蓋住。

    「你在幹什麼啊?」她握起粉拳往爵頓的胸膛捶去,不過,她仍是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處。

    「依你高見,你認為呢?」他溫柔地壓低身子,不讓她有更多掙扎的空間,熾熱的胸膛不留一絲縫隙的貼緊她急促起伏的胸脯。

    「再不放開我,我可要喊救命──」如此親密的碰觸,令她背部起了一陣陣酥麻的感覺。她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慌,輕咬著唇警告他。

    她那威脅的話並沒有得到應有的效果,反而令爵頓忍不住一笑,低沉狂傲的笑聲震動他渾厚寬闊的胸膛,也輕易抖動了她的心湖。

    「該喊救命的人是我,畢竟是你半夜闖進我的房間,並且毫無忌憚地對我性騷擾!」他的話愈來愈輕柔,微揚的雙唇簡直貼靠在她唇邊吐氣呢喃。

    「你說我──我對你性騷擾?」她可眼圓睜,嫣紅的唇更是錯愕地微啟著。

    「可不是!否則你怎會獨自跑到我的寢室──」他煞有其事地停頓了語氣,臉上隨即綻露一抹微笑,湛藍的眼眸在背光的臉龐上,顯得更具懾人的威脅力。

    「你誤會了,我──是來看你的傷勢,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她的手抵著他的胸膛,想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這麼說,你是關心我嘍!」他輕拂在她姣好白皙臉頰上的髮絲,沙啞迷人地說道。

    「這──畢竟是你救了我一命,我關心你也是理所當然的啊!」嬙旃一味迴避他洞人心意的藍眸,細緻的臉蛋斜傾旁側,但爵頓的手指卻隨即輕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將她扳回,並要她注視著他。

    「真的只是這樣?嬙旃。」他親匿叫著她的名字,修長的手指緩緩沿著她優美的頸子滑下到幾乎半裸的胸前,如此熟練挑逗的動作,引起了她一陣輕顫。

    「拿開你的手──」她喘氣連連地命令道。

    「遵命,甜心。」爵頓邪邪一笑,縮回他的手之後,隨即竟換上他濕熱的雙唇,致命擾人心弦地侵蝕她身上的每寸肌膚。

    嬙旃屏住呼吸,狂跳的心幾乎快跳出來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爵頓趁機毫無困難地吻入她濕潤的口中,舌頭與她交纏,啜飲她唇內的甜蜜芬芳。他的手一次又一次輕易地喚醒彼此強烈的感情,兩人不知何時也已赤裸相對。

    嬙旃此時腦中一片空白,原本緊抓床單的手,慢慢地攀上了他的頸背,臣服在他惡魔般的魅力下;抗拒的咒罵漸漸轉變成陣陣呻吟,被撫摸過的肌膚猶如灼燙般地燃燒。霎時,她已無法思考後果如何,即使缺乏經驗的她也都能感受到他們之間隱藏已久的渴望。

    「看看你對我做了什麼?快阻止我,甜心。」爵頓粗嘎地在她耳邊呢喃,他的手卻是緊抓住她的手腕。

    嬙旃清澈的雙眸掠過他因極力壓抑強烈慾望而緊蹙的臉龐,霎時,她心中的陰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坦白得令自己輕顫的意念。她全身的神經都在告訴自己,她等待的就是他,一個時而冷酷時而溫柔的男人。

    她再次綻開笑容,拉下他的頭,自動獻上紅唇。是的,這是她的選擇,他已經使她陷入這糾纏的漩渦。嬙旃從未如此肯定地攀向爵頓結實的身軀……

    ※※※※※※※※※※※※

    「真是奇跡啊!昨天發燒一整天,又加上左臂受了槍傷,你竟然還有本事做這種費力的事?」魏倫雙手插口袋,毫不忌諱,嘖聲稱奇地搖頭說道,他吃驚的表情好像在說爵頓破了金氏記錄般。

    爵頓向他使了一個白眼,想要開口趕他出去時,躺在他身旁的伊人開始緩慢挪動她慵懶的身子。

    嬙旃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性感十足的伸展身子,當她下意識地挨向那寬闊的胸膛時,他便立刻保護地擁緊她。這一碰觸也驚醒了她所有的意識,倏地,她驚慌睜開眼睛,立即跌入一雙溫柔至極,充滿神秘色彩的藍眸裡。

    老天!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她驀然閉上雙眼,腦海中浮掠過昨夜從她一踏進這房間到她主動獻身的每個情節。

    喔,不──她怎麼可以睡著?她應該可以在天亮之前離開他的。

    「抱歉,我也是剛剛才被他們吵醒,來不及──」

    他們?嬙旃抬起頭,瞥見一臉笑意的魏倫正來回審視他們兩人,而另外一人則是昨天那位年邁的醫生,他此時正低著頭察看爵頓的傷勢。

    「節制一點──嗯,我是指這種事,你知道的。」醫生嚴肅地向爵頓警告之後,便收拾好診療器離去。

    如果說爵頓有什為難堪的話,也無法從他莫測高深的神情瞧出一點端倪來,但反觀嬙旃,早已羞澀地將臉龐埋入枕被中,雙頰飄上兩朵漂亮的紅霞,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到腳趾也都紅透了。

    ※※※※※※※※※※※※

    情婦?他竟然連那兩個字也說得出口!

    嬙旃氣沖沖走向馬廝,每走一步就詛咒一次,把爵頓罵得狗血淋頭。他怎麼可以狂傲到要求她留在他身邊,竟然還口不擇言地說他完全供得起她全部的需求,要什麼有什麼!他把她當成什麼了?一個污穢低賤的女人?

    她拚命眨干眼中的淚水,不讓它有氾濫的機會,她永遠記得方纔他們兩人的對話。

    「我可不是你以前的情婦,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也不是拿自己的身體去賺取生活的女人,你明白嗎?」她咬牙切齒的說,雙手更是緊握拳頭,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壓抑下多少的怒氣。

    第一次碰著如此強硬的釘子,爵頓原本溫和的臉也跟著不耐煩而冷酷,他舉起手,譏嘲似地慢慢鼓掌著。

    「很好,我今天可真碰著一位失身的貞德烈女,自不量力忘了身份地批評我的生活態度!」

    聽完他的話,她迅速臉紅說:「聽著,昨夜根本是個錯誤,對你對我都不代表什麼,兩人互不相欠,更遑論需要對方補償什麼!」

    「原來你的觀念是這麼開放,二十五歲還是個處女,倒還真是奇?哪──」爵頓還未說完,立即迎上一巴掌,黝黑的臉頰上明顯地印上五指印。

    「我收回剛剛所講互不相欠的話,因為你欠我一巴掌!」氣得嫣紅的臉龐,冷冷泛著受傷的神情,她極力掩飾椎心的痛楚。

    她看到他顴骨下的肌肉抽動著,看得出來他正極力控制脾氣。她知道她已經激怒了這個男人,事實上,這也絕不是件應該得意的事,當然,也不是困難的事。

    爵頓的臉色冷硬無情,眼中溢著無法形容的怒火。

    「你不可否認我們之間被彼此吸引吧?」

    她抬起下巴,以驕傲的語氣說道:「這僅僅是一種無頭緒的吸引力罷了!我相信隨著時間會沖淡這荒謬的吸引力。」她的呼吸因為心虛而變得急促,不過她仍很慶幸她的話聽起來既冷靜又堅定,完全感覺不出任何遲疑的意味。

    「依你看來,這只是無頭緒、荒謬的吸引力?」爵頓瞇起雙眼,迸射出又冷又尖銳的藍光,並且像是要獵物般危險地朝嬙旃緩緩逼近,藍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他的聲音更是格外溫柔,和他眼中所傳遞的訊息完全不同。

    「沒錯!」嬙旃不顧他眼中的怒火,刻意提高下巴,虛張聲勢地說道。

    「那麼就證明給我看!」爵頓近似粗魯地環住她的柳腰,將她穩穩抵在他結實高大的身軀。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霸王硬上弓迅速低下頭,含住她嫣紅的雙唇。

    嬙旃兩手垂在兩側,握緊粉拳,緊得連指甲都陷入掌心而不自知。最可悲的是,雖然她雙手已克制住往他頸項攀附的衝動,但她的嘴唇竟在爵頓的熟練挑逗下,情不自禁地為他開啟,並且熱情地予以回應。

    在她警覺之前,他驀然殘忍地推開她,斜睨著她,說:「這就是你所謂無頭緒、荒謬的吸引力?」

    譏弄嘲諷的語氣,有如當頭棒喝地令嬙旃愣住了。

    他到底想證明什麼?拿他致命的魅力來推翻她的話?或者在他的獵艷名冊中,她還是第一個破例失敗的例子?

    她無法否認他有極英俊出色的外表,是那種隨意一個笑容、一種眼神便能迷惑女人心的男人,假使今天這種情形換成是別的女人的話,倒還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嬙旃很慶幸她並不是大多數的女人,因為現在她就要離開,遠離這一磚一瓦均是由爵頓自恃自大所建造的城堡,她可不希望變成這兒的籠中雀,沒有明天沒有未來。即使她心中還對他有任何好感的話,也全都在他提出要她當他情婦的那一刻,化為灰燼!

    ※※※※※※※※※※※※

    「璃晨──」嬙旃雙手抵在眉上,抵擋著熾烈刺目的太陽,她瞇著眼大聲嚷叫妹妹的名字。

    但璃晨卻只是向她瞄了一眼,仍一副趾高氣易的樣子,安然地坐在馬背上,完全不理會姊姊的嘶啞喊叫,逕身騎著馬不斷地繞著跑馬場跑。

    「好!你想知道什麼,我全告訴你──」嬙旃沮喪煩躁地拂開落在雙頰上的髮絲,不得不投降的退一步。

    這招的確有效!璃晨立刻興致勃勃,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急忙催促馬匹加快速度奔到嬙旃面前。

    「姊,你真的跟他上了床啊?」璃晨小心壓低身子,靠在嬙旃耳邊直接地追問著。這個問題她早已問過不下三十回,但卻得不到姊姊的任何回應,所以她只好來個對她相應不理的態度。

    嬙旃深吸口氣,哭笑不得瞧出妹妹眼中泛出一絲笑意,說:「嗯,沒錯!」她更加提高頭,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做錯事的孩子。

    「哇!據我據知,你從不曾接受過任何男人,天哪!你該不會把第一次──」璃晨的音量愈提愈高。

    「我已經回答了你想知道的問題,那麼你是不是也應該換下這身騎裝了?」嬙旃她飛快截斷妹妹的話,即使四周圍根本沒人聽得懂她們的對話,但這敏感話題是她急欲逃避的。

    「姊姊,感覺怎麼樣?」她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眼睛更是閃亮得可以。

    「璃晨──」

    嬙旃的耐心已全部用盡,但致使她煩躁不安的是這棟豪邸的主人。這裡的一草一木無不隨時隨地提醒她,誰是這兒的統治者!她要趕緊離開,否則她將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到最後落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不!她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的身心已背叛了她,而昨夜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現在她只要一想到昨夜自己是怎麼回應他的,胸口便羞赧地微微發疼,雙頰更是不由自主地滿臉通紅,根本不敢再去想妹妹所提出來的問題。

    「再讓我騎個一小時就好嘛!」璃晨嘟著嘴要求道。

    「不行!我們現在就要離開這兒。」她第一次這麼堅決地否決了妹妹的要求。

    在這兒多待一秒鐘,她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不知道是她自己多心,還是緊張情緒使然,她總覺得有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真實得令她寒毛直豎,不敢忽視第六感所產生的警覺。

    「可是它一定也想再多跑幾圈的,是不是?」璃晨可憐兮兮地撫摸著那匹粟色母馬的鬃毛,水汪汪的雙眼則無言地向嬙旃懇求著。當她見著姊姊眼中閃過一抹猶豫時,連忙拍胸脯保證道:「二十分鐘,可以嗎?」

    嬙旃注視妹妹一臉期盼的模樣,不禁僵硬地似有似無地點著頭。唉!誰叫她只有一個妹妹呢?

    璃晨的臉上立刻綻放燦爛的笑容,不浪費一秒地迅速拉起?

    繩狂奔馳遠,她的長髮則像是旗幟般在風中飛揚。

    她瞇著眼搜尋璃晨和馬匹合而為一的完美畫面,璃晨騎馬的架勢可不輸給騎師,儼然像是電影上可看到的鏡頭。

    嬙旃綻放如花的笑容,遠遠地瞧見妹妹舉起手朝她興奮地打招呼,這時候她很高興自己做了正確的讓步。

    「後面,姊──讓開──」璃晨突然僵住手臂,嫣然的笑容換上恐慌的神色。她甩動韁繩,讓馬放足狂馳地朝嬙旃的方向奔來。

    嬙旃蹙緊柳眉,努力想法去揣測妹妹的模糊語意,無奈急速的勁風吹散了她的吶喊聲,僅剩下不連串的字語。

    「什麼?」這時,她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嬙旃猛然轉身,倏身七、八匹馬正全速威猛地朝她狂馳而來,全然的恐懼淹沒了她的驚呼,四周圍的空氣彷彿全被抽光似的,此時,靜得只剩下自己繃緊的心跳聲。

    被激怒的馬匹絲毫不給她抽身的機會,站在馬廝前方的她宛如案上肉,毫無擋架的餘地。

    馬匹在她詫異的眼中逐漸放大、接近……在她哽在喉間的氣尚來不及吐出時,馬匹早已失去控制紛紛魯莽狂野地朝她奔馳;她就像一根羽毛輕易地被風吹起似的旋轉馬匹之間,最後踉蹌孱弱地跌倒在地。

    一陣劇烈疼痛傳遍全身,幾乎奪走她過於清醒的意識。

    這時跑馬場頓時哄鬧起來,馬廝裡的工人全部分散紛紛去追趕脫韁的馬匹,有的則圍在嬙旃身邊竊竊私語。

    「姊姊,姊姊──」璃晨跳下馬,連忙蹲在嬙旃旁邊,並小心地撐坐起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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