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達上巳,當今聖上於曲江池中賜宴臣僚,御酣群臣。於斯時滿朝文武,連同新科進士皆一同宴集於此,沐受皇恩。御宴過後,各士大夫多會停留於曲紅池,歡飲達旦。
夕陽剛沉,天地猶剩餘輝氳氤,黃昏中人面依稀可辨,但江上艘艘花舫已點上浣紗燈。
「爹。」斗大的「殷」字宮燈之下,花舫的紗簾驀地掀開,現出少女一張清靈秀致的美顏,打赤腳走出。
船頭昂立的男子聞言立時轉身,一瞬間轉移的神色在看到女兒的赤足時,眉頭皺起。
「涇娘,怎麼出來了?也不套上鞋?」
她泛開無辜的笑。「好悶!好不容易能陪著女兒出來,爹卻自個兒跑出來發呆,理也不理女兒。」
他安撫地笑,習慣性又接過她遞來的手,用自己的胸膛擋去輕薄的春風及有心人窺視的眸光。
該死!江上人流這麼多,他今晚實不該將女兒帶了出來,看著她年輕的紅顏,淡笑著開口:「爹只是忽然覺得老了。」
她輕斂蛾眉,「爹怎麼這樣說?」
他低頭瞧她。難道是他多心?這樣的女兒並不像懷春少女呀——
「涇娘並不介意年齡。」
「說謊。」他含笑輕點她鼻頭。
她一怔,有絲苦澀難懂地瞧他,隨即化於一笑。「隨爹爹說。」有誰知道,她的介意只為他的在意呀!
兩人默然。靜謐中笙樂琴歌自別的花舫傳來。涇娘忽地笑了。
「爹,你瞧別人遊玩莫不是攜帶歌姬舞孃湊興一番,相比之下,這裡倒是寂寞冷清得很。」
「你覺得寂寞了?」他完全沒她調笑的口氣。
涇娘搖頭,「爹,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她說,帶著一絲黯然,「涇娘總覺這幾年來,爹漸漸同女兒疏遠了距離。」
是這樣的嗎?他的許多事情是瞞著女兒,那是不得已。至於距離的疏遠……他為什麼要疏遠距離?那是她多心了吧?他為什麼要疏遠自己的女兒呢?
「爹怎麼會疏遠你?」他努力忽略胸中那負疚的感覺。
回頭吩咐啾兒拿來女兒的繡鞋。
「爹!」她掀唇抗議。
他笑吟吟地,「乖乖套上鞋兒,否則,呆到船艙裡面。」涇娘自小便不愛拘束,女子自古以一雙三寸蓮足為美,但他卻未將纏足列為女兒必須做到的內容。在他眼裡,那種殘忍的酷刑不該施加到荏
弱的女兒身上。沒想到女兒是愈加變本加厲了,竟連鞋也不願穿了——他盯著她皎白無瑕的足踝,沒有刻意的裹纏使女兒擁有一雙弧度美好的蓮足,仿若上好的美玉。這樣一雙玉足有他欣賞便夠了。
話裡的不容置喙讓她乖乖套上繡鞋,但不意被絆了一下,身形一斜,就往江畔倒去——
「涇娘!」一雙手臂圈住她的腰身,施地一轉,頓時化解了涇娘的倒勢。她的一聲驚呼未喊完,身子已安然地貼在他懷中。
「好在有爹。」心中怦怦地。爹的懷抱好溫暖,男兒的味道正是她夢裡所繞纏的,不由眷戀地窩了上去。
聲音從胸口悶悶傳來,他的心猛受了一下激盪,意識到涇娘的身子同他貼得非常之近,幾乎沒了間隙;她的一雙纖手便箍著他的腰,讓他感受到她的纖弱無助;而她的鼻息正窩在他胸口跳動的位置,吐氣如蘭地加深他的脈博……有一種荒唐的慾念正攫住他,教他幾乎驚慌起來。
他想不著痕跡地移開與她身子距離,但推不開。只得直了身子,啞聲開口:「涇娘。」
她不應,如同一隻貪腥慵懶的貓咪窩在他懷中。「好喜歡爹的懷抱。」爹這陣子總同她保持一段距離,她焉有不知?
不想承認那股煩躁令他尷尬了,他一陣無言地瞪著幽然的江水,好一會兒壓下聲音,「涇娘,你已不小,就別胡鬧了。」
她這才聽出他話裡的嚴肅,抬臉調皮地眨眼。「爹不許涇娘胡鬧了?」
他微微別開臉——該死!她可是他女兒,怎麼會這樣?
「爹。」她終於微退一小步,眼中有股羞澀一晃而過,快得沒人捉住。
他努力排開令他自厭的緒念,捉住她的小手往艙裡走去。「有件事,爹已允了你,但恐不能如你所願了。」再過不久便是女兒生日,涇娘曾央求他等她生日過後再迎入皇帝硬賜的兩名姬人,但對於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他只能對女兒失約了。
她壓下他欲開口的唇,苦笑道:「爹的難處,我知。爹在朝中的官位漸大,兵權重握,多引人妒嫉與提防,而皇上也不放心了,是嗎?」她苦澀地道,「一直是涇娘拖累著爹。爹應該納養姬妾了啊……」
她話裡的脆弱教他一震,阻止自己擁她人懷的衝動,只緊緊握住她的柔荑。「爹未能阻止她們入府,但爹不會碰她們,府上不會有她們的位置,絕不容她們亂來。」
她的神色一動,瞧他理所當然的神情,沒道破這種類似刻意的守身對於一個父親完全沒必要。忽來的感悟,使她不安的芳心驀地竊喜起來。
爹也許並不自覺,但這樣的承諾,這樣對待的模式,哪裡有半點父親對待女兒的樣子?
呵,到底呀,她十七年的芳心並非空投……
***
天色暗了下去,月芽上升,星星也探出臉烘托繁華。江上此時花舫只添無少,盞盞宮燈照亮了整個曲江池,琴歌笑鬧不絕於耳。
吩咐掌舵的注意避開相識的官船停到一處較幽靜處。啾兒捧來一些女兒喜愛的糕點蜜餞,他捏了一些荔枝脯餵入女兒口中,含笑地瞧著她慵懶滿足的樣子。
「今個兒已是上巳,再過十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涇娘,你可有什麼願望?」
她的眼光一亮,不懷好意的眼移至他的長鬚,使他有不好的預感。「爹有言在先,別打這把鬍鬚的主意。」
「為什麼?」涇娘抗議,並挨到他懷中,邊拉扯著他的鬍鬚邊審視,「爹並不老,為什麼要留這一把鬍鬚彰顯你的老態?」
「爹已四十,人生已去將半,不該是這個樣子嗎?」
她噘起小嘴兒,示意啾兒拿來一面銅鏡。「瞧瞧吧爹,你的眉眼皮膚頭髮,哪一樣是四十歲的年紀該有的樣子?沒有人不喜愛年輕,為什麼你不要,非要蓄這一把鬍鬚呢?」
他定眼瞧了鏡中的自己,久歷風塵的眉眼有著滄桑,但確不是四十該有的樣子。只是呀……他的眼光在鏡中與女兒相遇。
「就算爹的臉沒有老,但這裡也老了。」他朝向自己的心。
她無言噎住,放開銅鏡,許久才幽幽地說:
「爹,為什麼涇娘總覺得你在逃避什麼,才蓄了這麼一把鬍子?」
一言擊中了他內心深處,他的掩飾並不明顯啊……向來便只有他看穿別人心思的分,為什麼在女兒面前,他總如此赤裸裸呈現?
他的表情呆怔了一下。
「怎麼啊……為父蓄了這好多年的鬚髯,可不能說剃便剃啊。」
「爹最近好忙,在忙些什麼呀?」她側過頭。
他心中怦一跳,暗自戒備。「公事。」
「除了公事之外呢?」
殷晝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發現有個太聰明的女兒其實並非全是好事。歎了一口氣,「你想說什麼?」
她傾近他。「作為臣子,爹似乎不安好心。」
她的眼神在夜色中閃爍,他捉住裡面一閃而過的那抹憂心。「涇娘,你在擔憂什麼?」他從未拿公事與女兒分享,她再聰明,也不會料到她的爹要做什麼……是吧?
「女兒希望爹是一個佞臣就夠了,就別再存什麼野心了。」
他猛皺起眉,而那抹不安也使他心痛了,他猛擁她人懷,既無奈也急切。「無論你知道什麼,涇娘,就此停了吧,別讓爹心驚肉跳了!」
她低嚷:「讓人心驚肉跳的是爹你呀!涇娘就你這麼一個親人,我不希望你去冒險。」
一時之間也理不清心中湧起的柔情是什麼,只能放任著讓兩人的氣息混於一起。
許久她裂開了唇角,憧憬的語氣帶著少女的天真。「生日那天,涇娘希望爹能抽出時間陪陪我,如同今晚一般,過一個沒人打擾,屬於我倆的生日;希望爹……」她忽地臉一紅,「這是個小小的秘密。」
他本想脫口逗她,但見她忸怩的樣子,竟讓他不由自主地盯住她。
涇娘害羞了呢!白皙的臉罩上醉人彤雲,秋水霧眸有著一股小南風般氤氳與水漾的柔情,這樣的嫵媚……令人屏住呼吸。
「殷大人——」江面上有人遙遙在喚。她一醒,放開涇娘,辨別聲音的主人來自艙後駕近的一艘花舫。要喚女兒迴避已來不及。他皺眉,僅來得及將一披風遮蓋到女兒單薄的身上——
「殷大人哪,難得上巳佳節,怎麼御宴剛完便見你閃開了人影,自個兒冷冷清清窩在舫上?來來來,過來同咱這幾位同僚好好對上一杯,方不辜負這良辰美景!」花舫已駛近,是太師馮雍中馮府的舟子。歌姬圍繞的席中共坐三人,太師馮雍中居於主位,其次是中書令華稟廉和京兆尹洪德澤。三人之中,剛剛開口的洪德澤與他私交算是頗好。
「馮太師、華大人、洪大人——」臉上揚起的慣有的冷淡有禮的笑容有些失態於三人瞧到女兒時露出驚艷的眼光——雖在黑夜中,但宮燈輝映得仿似白晝的照射下,絕對足夠將涇娘的絕美現於人世。該死的!
硬壓下抽搐的嘴角,他淡笑,「涇娘,這三位是爹的同僚,快些向馮太師、華大人、洪大人請安了。」
涇娘依言。
「這位是令嬡?!」洪德澤張大口,銅鈴眼一如其他兩位般,從頭至尾直盯著涇娘忘了收回,許久才化為一聲尖嘎,「好你個殷老兄哪!什麼貌比嫫母有如無鹽!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難怪老兄疼到心窩裡了,我見猶憐,我見猶憐哪!」洪德澤向來是心直口快的性子。
眼光可以殺人,洪德澤此時已化為一攤血水。
「大人謬讚。」他移身不著痕跡地堵在女兒身前,加深臉上的笑紋,「三位大人真是好雅興。瞧得殷某也有心湊興。」
美影被斷絕。洪德澤才記得收回帶涎的眼光,有空發現了殷晝渭好可怕的笑容。是夜色令人迷醉,連主人馮雍中也含笑出聲相邀。
「如此良辰少了殷大人,倒顯得寂寞,如不嫌棄,大人何不過來喝上一杯?」他遙遙朝殷晝渭舉起
酒杯,幾乎是在同時,他身後的侍衛閃出並端起桌主由美人斟上的美酒,兩手齊拱作恭敬狀,朝空中用掌力平平送出酒杯。
好一個身懷絕技的侍衛!殷晝渭嘴邊笑音未減。兩腳微蹬已離了船面,在空中身子一掠,穩穩地接住了遞來的酒杯,落腳已立於馮府花舫之上,酒不溢、氣未喘,動作一氣呵成,瀟灑之極。侍衛倨傲的眼中現出驚詫欽佩的光。
「謝太師的美酒。」他一抑頭喝乾杯中酒。
***
殷晝渭一走,船上驀地便靜下來了。
她倒入軟榻,托腮凝思。
「小姐,夜深啦,老爺剛剛還吩咐奴婢讓小姐證艙呢。」是啾兒。
回頭一笑,卻分神傾聽隔船傳來的聲音裡面屬於父親的那個。
「今個兒芙蓉園中御宴,萬歲爺對殷大人所推薦的軒轅道長可是讚賞有加呢!殷大人不愧是慧眼獨具的伯樂。」
「哪裡?功勞其實歸華大人,盡綿力解君憂,正是我等臣下的本分,下官也不過是盡臣事吧。但若論得意,太師爺您的公子才是今個兒宴上第一紅人哪,令郎實乃俊才,年紀輕輕便高中榜首,受萬歲爺的親筆御點,前途不可限量哪!」
馮雍中傳來一陣甚歡的乾笑。涇娘也笑了,在腦中想像此時父親臉上溫溫淡淡而不著痕跡嘲諷的笑。
「虎父無犬子,馮公子實在是令下官那個不成器的犬兒汗顏啊。」
「哈哈!各位大人抬愛了!小兒不過是稍具文采罷了,其實乃皇上恩寵有加,皇恩浩蕩啊!小兒年輕識短,往後還請各位大人多加提拔照料。」
接下來又是一陣乾笑,涇娘歎了口氣。朝廷執政者昏庸,官場黑暗,為官者爾虞我詐中往往便維持這個虛偽的表象,處處討好人,處處提防人,又處處趁機想扳倒人!
「唉,今個兒御宴雖盡興。但老夫瞧得出,皇上的龍椅做得不是很安心呀!殷大人總攬軍機,對此可有什麼看法?」語帶試探地。
「……」
談聲漸遠,涇娘豎起了耳朵努力聽父親說些什麼,但此時馮府花舫已駛前一半的船身,距離得遠了,江上一陣春風吹來,說話聲便漸漸融合在笙歌歡笑之中了。
再歎一口氣,她坐起身正待斟上一杯酒來迷醉神志。啾兒急急攔住,「饒了我吧小姐!別喝!等會兒老爺發現你喝酒了,會責怪啾兒的。」
涇娘並不當一回事,含笑邀請,「啾兒,好悶。你瞧這江上熱鬧繁華,獨自徘徊的,不喝上一盅就不能應景了。」
她的笑總有迷惑人心的藥力,教人難以拒絕。啾兒不知不覺鬆了手,讓她自斟上一杯輕啜入口,方始醒悟地扼腕不已。「小姐!」
涇娘眼波流轉地斜睇了她一眼,見她蹙著眉,調笑著出口:「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
她自擬狂生慰人慰己,惹得啾兒臉上暈紅,微頓一腳,也就由著她了。
半杯酒下肚,她的臉便襲上薄暈。眼光越望前方,突地輕笑了出聲。
「什麼事呢,小姐?」啾兒好奇地迎著她的眼光望至,此時馮府花舫已過大半船身,船尾遙遙掛著幾盞宮燈,每盞宮燈皆題有詩句,涇娘瞧的正是其間突兀的兩句。「皇洲滿目碎鳴禽,措大紫宦豈識吟。小姐,這有什麼不對嗎?」
啾兒生得伶俐,涇娘有時便指點她識書明理,因而她雖一介小丫頭,肚中也有幾點文墨。
涇娘掩嘴。「啾兒,你瞧這兩句詩,作者無非是以曠士自居,自吟自抒一身狂狷高傲的氣勢。且不論他口氣如何殊不客氣,啾兒你瞧瞧,這兩句詩可有什麼奇怪之處?」
啾兒凝思瞧了一會,不解道:「這兩句詩挺好的呀,怎麼了小姐?」
涇娘搖頭,抬頭仰望。宮燈的光線便直接碰觸她的臉,燈光之下更顯清艷絕俗。
「『皇洲滿目碎鳴禽』,啾兒你瞧這『碎鳴禽』三字——」見啾兒仍一臉迷惑,她微笑,「『碎鳴禽』語出杜荀鶴詩『風暖鳥聲碎,月高花影重』,寫著鳥雀喚晴的景致。但用至此,鳴禽曰碎,於理不通,殊為語病——」她驀地止住。
是眼光,馮府花舫裡射出幾道直勾勾的失禮之極的眸光,阻止了她的說話,她一抬眼,迎上了花舫雕窗內四道炙熱的眸光。
雕窗內,眾女圍繞中有兩男子對酌。一肥壯一高瘦。肥壯的那位此時正抱住一個美人。偏黑虛肥的碩大身子卻滑稽地罩著一身白色儒服,顯得輕佻流氣;他對面的男子,同樣一身白袍給他修長的身子一襯托,只覺玉樹臨風,而男子更有一種令人不敢領教的孤高氣勢,正是滿艙美人的焦點之所在。
兩道眼光同是驚艷,但一道是赤裸裸的垂涎;另一道卻是複雜中帶錯愕。
涇娘皺眉。
「這位小姐……」華威容幾乎流下唾液,不自覺鬆開懷中美人直身,「真是好雅興啊!方才一番精彩絕倫的詩評,真讓華某大開眼界,這下仲康兄可是遇到敵手了。」
涇娘一怔,驀地明瞭。開口的這人,想必是中書令華稟廉之子,京城第一美人華絕容兄華威容;而他旁邊這一位,能於馮府花舫出現的,除了馮太師之子,新近獨折桂枝的貴人馮仲康沒二人。而方纔那兩句詩……
「什麼人?!」啾兒早先一步斥喝。
「在下華威容……」不自覺滾動喉頭,原想妹妹的美已是極致了,想不到艷海無邊,人外有人,居然有其她女子這般奪人神魂的美……
這便是京城中傳言的無鹽女殷涇娘?
攔下啾兒,她衽襝作禮。「兩位公子在此會聚,奴家並不知道。適才言語無狀,乞請兩位公子見諒了。」
馮仲康兀自倨傲不接口,華威容慌忙地道:
「小姐何必多禮?想小姐與我父同於朝中為官,論將起來,你我可兄妹相稱。」一開口便露出輕佻本色。
涇娘不應,壓下那樣猛冒疙瘩的感覺。以身體不適為由,回身入船艙之中。
佳人已逝,但華威容仍口帶涎目癡呆地瞪著倩影消失處,真個恨不能破窗而出,遁水而過,狠狠抱住美人,好好親愛一番。
「馮兄?」許久回神,瞧著馮仲康同樣古怪的神色,「真想不到呀,傳言中的女子竟生得如此姿容絕色。」
馮仲康輕點下頭算是回答,座中美人曲意承歡地依偎了上來,但兩人再也無心狎玩。
「馮兄該不會動心了吧?」華威容狎笑,眼中卻出現提防。
馮仲康不答。但兩人其實明白,兩人射出的眸光有掠奪、有渴切,兩人是都動心了。
華威容乾笑,「馮兄無動於衷,在下卻是動心得很哪!」他趕緊宣告所有權,沒想到招來一記冷冷的笑,「既是動心,那就各憑本事吧。」
華威容跳了起身,心驚地瞧他眼中射出勢在必得的光芒,忌憚不已。
「馮兄是認真的?」
「你說呢?」
「馮兄若是有意,在下可玉成舍妹與你好事,你應知道,舍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哪!」
京城第一美人?他彈指輕調了案上琴絲,不置可否。
凡脂俗粉,怎可與她的高雅絕俗相比?
殷涇娘,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