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昨非目光深邃的瞥著她因他的造訪而紅潤的唇瓣,青澀的眼神、模樣惹他怦然不止,他不知她怎麼想?強烈克制自己伸手去觸碰她暈紅的小臉。
「你……」才開口,想說句話緩和一下兩人間奇異的氛圍,門外秘書的聲音搶先從對講機裡傳來,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董事長,開會時間到了,請到會議室。」
竹媛君低下頭去,移動發顫的雙腿,背過身按下對講機,聲音微弱的告訴秘書。「我馬上去。」
「我先到會議室,下班後再電話連絡。」言昨非盯著她纖弱的背影,情場老將的他,竟怕她會突然拒絕。
「好……」她聲如蚊蚋。
他寬慰的一笑,這才安心轉身離開。
竹媛君緩緩瘧回位子上,失神的拿起他方才放在桌上的文件,心知會議的重要性,卻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他應該察覺了這是她的初吻吧!她那麼的失措驚慌……他說不定會嘲笑她,一個把初吻封存二十三年的女人,在這個世代一定是個怪胎。
他會怎麼想她?又為什麼要吻她?她試著深呼吸,調整自己雜亂的思緒,但經過一分鐘,仍是一團亂……
「董事長,各部門主管都到了,請到會議室。」秘書的聲音又傳來。
她不能再耽擱了,無論如何她得去面對言昨非。
「好的。」她說道,起身往會議室走去。
一進裡頭,長桌坐滿人,幸好言昨非的位置離她最遠,而且他正低頭看文件,沒有直接和她打照面,否則她會羞得連會都無法開。
她快步走到主席的位子坐下,會議比她想像中進行得更順利……
整日,公司的各部門都忙碌著,竹媛君自己也忙到連中餐都沒時間吃,一直到下班鐘響了,她還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她加足馬力審核了各部的簽呈,終於在晚間七點結束工作,她累趴了,有氣無力的仰躺在椅背上小憩,手機響了,她懶懶地把手伸進一旁的公事包裡取出來聽……
「你還在忙嗎?」言昨非沈柔的嗓音令她精神一振。
她以為自己仍會說不出話,但她說了……「我好餓。」
「換我請客。」
「吃什麼?」她屏息的問。
「主廚特餐。」
「哪家餐廳?」
「我們家。」
她呆滯的咬住唇,忘了自己即將跟他成為「一家人」這回事,她已在今天上午租下他的房子。
「那……我現在去停車場等你。」她既緊張又害羞,但心底也有著無法言喻的雀躍,有個聲音在催促她朝他奔去,她熱烈的想見到他……她是愛上他了嗎?才認識他不到二十四小時,她的心已經被他獨特的魅力吸引過去。
「不必等,我已經在停車場了,服務夠周到吧!」他詼諧的逗她。
「謝謝你……」她壓制著萬馬奔騰的悸動,結束通話,匆匆收拾桌面,拎起公事包,以對講機通知秘書可以下班的消息。她輕快的走出辦公室,往停車場走去,腳步愈是接近,她的心跳愈狂野。
言昨非看見她走出來,緩緩把車開到她面前,傾身為她開了車門,她輕盈的坐上去;他一刻也沒有停留的把車子開走,駛向他家。
車內只有悠揚的音樂,言昨非沒有開口,深怕說錯一句話,她就會像一陣輕煙消失在他的車內,但他不時悄然望望她,她神情恬靜,美妙的臉龐像詩意的秋天,惹人心疼,飄逸淡雅的氣質又極為誘人,老實說,他並不覺得自己是載著即將成為他房客的女子,更不是董事長,而像是載著女朋友,心中充滿愉悅之情。
「我想,我該先回我家收拾一些東西。」竹媛君提到她家,手指下意識地交握。
言昨非留意到了她的肢體語言,可以想像要回那樣的家,她心中很有壓力。
「不是餓了?那就先吃飯,行李可以派傭人收拾。」他輕鬆的一語帶過。
「家裡的傭人受雇於後媽,不會聽我的。」竹媛君坦白說出自己困窘的原因,無意隱瞞。
「好吧!那就等吃完飯,我陪你回去收拾。」他輕輕帶過,試著要她放輕鬆,她卻更加緊繃了。
「這……」
「你別擔心,我在門外等你,不會對你造成困擾。」並不是怕她後媽撞見,而是為了維護她的自尊,不想透露他早就知道她在家中受到後媽不合理的對待。
「好吧!」她很感激他的好意。
車子一路平順地駛進他家的院落裡,兩人下了車,他開了燈直接入內,回首還說:「你已經不是客人了,鞋櫃裡有拖鞋,你就自己來吧!」
「謝謝。」她彎下腰脫去高跟鞋,拎在手上,正要脫下另一隻……
他突然佇足,轉過身來,表情有點小小的不滿。「如果在家裡都還得說請、謝謝,不客氣這些應酬話,那不是很不自在?」
「這是基本禮貌啊!」她笑著。
「那麼多禮不是很怪,我們是……朋友。」那聲「朋友」說得生硬,也許心虛,但骨子裡,他當她是他中意的女人,他想好好疼她。
「說的也是。」她傾身把鞋收進鞋櫃,取出拖鞋,呼吸淺促,但願他沒看見她莫名的臉紅,她敏感地意會他指的不是普通朋友,而是男女朋友……
「我去做飯了。」他粗嗄的說,意圖要化解滿屋的「春意」,走向廚房,心底怨著自己,他言昨非可是追愛高手,大膽示愛是稀鬆平常的事,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女人而已,他怎會變得如此小心翼翼、神經兮兮,像個沒經驗的小伙子似地?
她望著他有點負氣的走路姿態,心底過意不去,做飯應該是共同分擔的家事,她不能坐享其成。她跑過去,把公事包放在客廳,急忙就跟進廚房裡洗手,要幫他的忙。
「你出去,我來就成了。」他從冰箱裡取出一顆結實的高麗菜。
「你是主廚,主廚不都需要副手?」她嫣紅著臉說。
他愣愣地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醉人的眼神,心底就是舒坦。
「好吧!」他把高麗菜遞給她,表面上像是勉為其難,其實陽剛的內心已是備感溫馨,連他自己都困惑,他是漂泊的浪子啊!他的感情從來沒有靠岸過,難道他現在是想上岸了嗎?
「菜洗好了,是要切成絲嗎?」她問著,走向料理台,動手洗那顆菜。
「嗯。」他變得異常木訥,不擅言詞,從冰箱裡取出處理過的肉絲和麵條,走到爐子旁開火放上鍋子,淋上油,沉默的開始炒麵……
熱呼呼的炒麵在兩人的分工合作下終於端上桌,他倒來兩杯果汁,兩人坐定了,一起開動。
「我通常如果七點多就下班,是習慣回家再吃晚餐的,如果我們的時間一致,可以一起回來吃。」他提議。
「我常常是中餐和晚餐一起解決,公司的事務實在太忙了,我也不確定自己幾點才能弄好下班。」她真希望天天都能跟他一起吃飯,她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連吃飯都感到好快樂。
「看來,我中午得替你弄個便當才行。」他擔心她餓瘦了。
「不要,那太麻煩了。」她連忙拒絕。
「怎會?就多買個便當而已。」
「這……」她格格一笑。「你這房東會不會太好了,管吃管住的……」
「有何不可?」
「你的好心,會讓我過意不去的。」她輕柔如風的目光瞅著他,美麗的眼睫像動人的山嵐。
他看著如詩如畫的她,真想吻她,但他阻止自己的衝動,低下頭專心吃自己的面,不再看她,只希望能有別的事可以暫時令他轉移目標,但他可以忍多久?要當多久的君子,忍受不去侵略她?難道她看不出他對她的野心,他就快擒不住,住在他內、心的那頭野獸……
「明天中午我會親自送便當到你辦公室。」他沒問她可是不可,逕行決定要照顧她的胃。
她拗不過這份善意,悄悄的想,在假日的時候,她必須做點家事來回報他。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想著要替對方做點什麼,邊想邊掃空盤中的美食。
飽餐一頓後,竹媛君順手就收走桌上的碗盤,才要放到洗碗槽清洗,言昨非也過來跟她搶著洗。「讓我來就好了。」
「我會洗得很乾淨的,我喜歡做家事。」她對他笑,兩人站得好近,同時都感受到氤氳的情意在彼此之間低回。
他不再跟她爭,但也沒走開,索性接過她洗好的盤子,以乾淨的布拭乾了,放回原處,一種不需言語的默契悄悄形成,他們同時愛上這份「同居」的感覺。
一起做完家事,他沒忘記提醒她:「我載你去收拾行李。」他小心的避免提到「家」這個字。
她點了頭,跟他一起出門,大門一開才發現下雨了,初冬的天候更添寒意,她瑟縮著肩頭,搓著雙手呵氣,直呼:「好冷呵!」
「真糟,我的雨傘放在車上。」他看著街燈下雨絲紛紛,靈機一動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彼此的頭上。「來吧!我不會讓你淋到雨的。」
她被他深深地打動,不由得倚向他,追隨他的腳步走向車子,外套下他們的體溫交融在一起,她再也不覺得冷。
他讓她先上車,自己再進車裡發動引擎,打開暖氣,從後車廂找出雨傘交給她。「待會兒就撐傘下車去。」
他的周到讓她好窩心,握著他遞來的折疊傘,看著他倒車時自信而帥氣的俊臉,她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她真的默默愛上他了,他不只令她有安全感,還給了她從來不曾得到過的……關懷。
沒有人這麼關心過她,無論是她的父親、後媽,或任何人……
「老盯著我看,有何企圖,嗯?」他瞬了她一眼,低笑。
「沒有,沒有……」她趕緊坐正了,收回目光。
他哈哈大笑,意外的發現她對他傾心了,他很滿意這樣的成果,有說不出的成就感。
路上他說著自己小時候頑皮的行徑逗她笑,盡力不讓她去想回家的可怕,但她家就在眼前了,飄雨的街上空無一人,他們同時噤聲……
街燈下竹家大門前一片狼藉,車一駛近,燈光照射出門前一隻皮箱和一地的衣服,像是被狠狠拋棄在外,全被雨淋濕……
竹媛君怔了半秒,淚浸濕了她的眼。
「我下去收拾……」她打開傘,下車蹲在地上撿那些濕透且沾滿泥水的衣鞋。
言昨非冒著怒火的眼盯著傘下的她,心絞疼得厲害,不用說也知道,是她那個可惡的後媽把她的東西扔出來。
想像林秀美瘋狂地把那些東西丟在門外,齜牙咧嘴、囂張欺人的模樣,他再無法坐視不管,義憤填膺的下了車,大步走向她,幫著她一一拾起衣服,也把她手上的奪了過去,全放進行李廂裡,然後拉著她大步踅回車子,打開車子後門把行李放到後座,再拉著愣在原地的她上車,收起傘放到她腳邊,快速的繞過車頭進車內,離去……
「會……把你的車弄濕!」她唇色蒼白,淚無聲的流。
「我不介意。」他恨不得宰了那個讓她傷心的壞後母。
「對不起……」她苦澀的低喃。
「你並沒有做錯事。」他低嗄的制止她的道歉,想起她小媳婦般地對她那個後媽道歉,更加替她憤憤不平。
「我不該帶給你麻煩,我……」
「我說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激烈的大吼一聲。
她嚇了一跳,以為他生她的氣,徹底的無措。
他瞥見她畏懼又茫然的模樣,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痛恨她後媽,只是想制止她自責,並無意對她凶……
他緊急把車停在路邊,握住她的手想解釋,但她輕輕的抽出了手,退縮到門邊,豆大的淚從眼睫上滾滾直落。
他見狀,心一急,拙住她的雙臂,不由分說的擁住她,用最柔最低的嗓音安慰她:「你真的不需要對我道歉,你沒做錯什麼,錯的是你的後媽,她不該這樣待你。」
她的身子顫抖得像枝啞上搖搖欲墜的葉片,內心困惑。「你……怎麼知道?」
「從那天送你回來後就知道了。」他對她有說不出的心疼。
「於是你很同情我……」
他搖頭。「我恐怕是……愛上你了。」
她咬住自己狂顫的手指,一股熱流在眼底轉著,深怕抬頭面對他,他們同時愛上彼此,這代表他們也泛了公司的禁忌!
「被後媽知道的話,對你不好,我會害了你……」她怕,真的很怕,想起後媽對她的警告,她心底泛寒,更沒有勇氣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言昨非一震,心中有著莫大的驚喜,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跟他有著相同的情懷。
「我就等你來害我。」他輕拉開她的手,勾起她的下巴,深知她的顧忌,但他要她坦然面對他,勇敢的自己做決定。
「……不要。」
「我並不怕。」
「我怕,後媽對我已經很不諒解了,我不能再把你也扯進來。」
「大不了我自立門戶開創新公司,這不是難事。」
「公司不能沒有你。」
「所以,我們不用再爭辯了,我會為你留在公司,現在我只想問你……是不是你也愛上我了?」
「你是好人。」她有所保留。
「我不是。」他否認,他不過是個為她動了真感情的男人,捧著全部的愛要給她—人獨自擁有。
她知道他等著她的答案,但她不能給,她不想他也被後媽傷害了,她必須保護他。「我們……不能相愛。」
「誰說的?我的愛情裡沒有禁忌,更不受任何人左右。」他惱怒的把她扯近,手臂繞上她的纖背,俊容逼近她的小臉,他多渴望吻她,但他是那麼珍視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禁個自己氾濫成災的愛。
「放……開我,這裡是大馬路。」她低垂下頭,充分感受到他強烈的佔有慾,生怕他又突來一吻,那她會無地自容。
「那又如何?」他放開她。
她以為他會就此作罷,但他只是熄了車燈,樹影遮去了路燈,她很快又被他扯回懷中,這次他掠奪般的吻落下來了,在黑暗中她一點也沒有閃躲的機會,火熱的舌抵開她的唇,深深的吻她,她無助的揪住他的衣襟,拒絕著,但他可沒因此放棄,他熱切的捧住她的小臉,熱力十足的低語:「別怕我。」
「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傷害。」
「沒有人可以傷害得了我,你該正視的是我們已經愛上對方。」他殷切的說。
「我沒那麼說……」
「別否認,你瞞不過我。」他重新吻上她,用多情挑動她的青澀,就是要破壞她的柔弱,讓她勇敢來愛他。
她在他大膽的擁吻中迷失了自己,心像逐浪的浮木已經沒有方向,想投向他的懷裡,擁有他的愛,但她顧忌著後媽,因而陷入兩難之中。
「改掉那個無聊的規定,我們的戀愛就不會是禁忌。」他低啞的催促。
「那是後媽的主意,我若不照做,她會大量賣出她手中的股票,那將嚴重影響公司股價……」
「去!」他低啐。「難道我就永遠不能愛你了?」
「我……不知道……難道我們不能只當普通的好朋友?」
他閃電的放開她,像她是只會螫人的小蠍子似的,要嘛她乾脆一口回絕,別提什麼當普通好朋友之類的鬼話,男女之間的情愫發展雖沒有一定的軌跡,但她是他中意的女人,他不可能只望著她乾瞪眼,那他一定會瘋掉。
他真不知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變得容易溝通些?索性什麼不說……
他坐正身子,開了車燈,疾速把車開向大馬路回家去,正如他之前所想,來日方長,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竹媛君心底明白,他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完全不接受她的想法,但她說什麼也不會承認對他的愛,就讓她心底真正的答案變成無解,永遠懸蕩著吧!她不能害他,他是她心目中唯一的好人,她不能讓他的事業和前途毀在她手上。
家到了,他淋雨下車,她急急撐傘要替他遮去雨勢,但他取出她的行李箱,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自己往屋裡走去,根本不理會她的傘;她追上前,在玄關收起傘,他已開門進屋,一路走向那日她借住的客房。
她快步追上他,他把濕漉漉的行李箱放到陽台外的洗衣機旁。「濕衣服你可以留給傭人處理。」
「我是房客,自己來就行了。」
他瞪她,這女人是非要把他惹得動氣才行?「隨你。」他掉頭走人,提起自己的公事包就往樓上走去。
竹媛君瞥著他像一陣黑色的怒風遠離,她心底涼涼的,臉上冷冷的,是雨是淚也分不清了。
她蹲到地上,把濕透的行李箱打開,捧出衣物—件件放到洗衣機裡,失神的看著全自動的洗衣機槽開始旋轉,水自動的浸濕衣服……直到水滿了,洗衣機發出叮噹叮噹的警告聲,她才回神,加上洗衣精,合上洗衣機蓋子。
走進房裡,關上陽台的門,迎面而來的冷寂中,她發現自己好痛苦……為了言昨非。
也許她不該住進他的房子,和他那麼親近,控制自己的感情並不容易,明天之後她該如何跟他相處?她的定力備受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