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段呆呆地看著被綁在西荻軍陣前做為人肉盾牌的袁紫籐。她是什麼時候被捉的,他居然一點兒消息都沒得到?
不過也難怪,他已兩天未曾進家門了;戰事繁忙,誰有空天天沉溺溫柔鄉?
可是她怎麼會被捉住?將軍府裡警衛森嚴,難道有奸細?可惡!這些混帳西荻軍,有本事大夥兒沙場上見真章,捉個小女人來當擋箭牌算什麼?
偏偏她又被綁在最前線,兩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他怕誤傷了她,不敢叫人放箭,又無法率軍出城將她搶回來,怕他一有個輕舉妄動,兩柄大刀會立刻讓她人頭落地。
怎麼辦?他搜索枯腸地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開城投降是萬萬不行,但……他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殺嗎?
「該死、該死、該死……」仇段一拳捶在城牆上,震落了無數石灰。
「將軍!」副官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叫軍隊戒備。」
「那……袁小姐……」
「你要我開城門投降嗎?」仇段怒氣衝天地咆哮。如果有其他辦法,他何嘗不想救她?但個人事小、國家事大,他豈能為了一名小小女子就置國家安危於不顧?
副官頹然垂下腦袋。一國百姓的命是命、一個小女人的命也是命,難道真耍棄她於不顧?
「將軍,我們可以等入夜之後,再派遣一支敢死隊前去援救小姐。」先鋒官提議道。
仇段握緊拳頭暗暗思慮著。以敵軍的包圍網來看,想衝破它去援救袁紫籐最少需要一支五十人的敢死隊,但是用五十條人命去換一條命,值得嗎?
而倘若敵軍這一招只是個虛招,意在誘他們失去防備,等他們派兵出城救人後,敵軍就乘勢進攻,這「睢陽關」豈不危矣?
不行!凡事以國家為先,他不能讓兒女私情害了國家命脈。
「援救事宜必須從長計議,切記衝動行事。」他的眼定定地看著城下的女人,她委頓的神色讓他心疼不已,可是……紫籐啊、紫籐,我身已非己身,早報效國家了,萬不得已之際,請你諒解!
「將軍!」一計不成,先鋒官還有一計。「我們可以……」
但仇段只是直挺挺地站著,對於週遭的一切恍若未聞,綿延情絲纏繞在袁紫籐身上。
兩年前他在雙胞胎及笄禮上對她一見鍾情,本想立時娶她為妻的,可惜邊關戰鼓頻傳,他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披起戰袍投入保家衛國的征戰中。
選擇這條充滿血腥的道路他並不後悔,事實上他是個天生的將才,行軍打仗多年未嘗敗跡;只有在感情路上不論他放下多少心思,彷彿都無法切中要點,永遠只能在迷塵煙霧中摸索,如今連唯一心動過的女人都快保不住了。
副官拉拉先鋒官的衣袖讓他閉嘴。「將軍已經聽不見了,你就別再白費心思了。」
見仇段確已陷入沉思中,先鋒官黯然低下頭。「莫非我們真的救不了袁小姐了?」
副官的眼眶泛起薄淚。「以將軍的為人,是不會為了一名女子而損害手下兵卒性命的。」
人人都敬重仇段,他大公無私、行軍嚴謹;這幾年也是因為有他在邊關鎮守,國家方可如此平靜,百姓們也才能安居樂業。
他真的是個好將軍,為國家奉獻出了全部,不留私情、不留私慾……甚至連自身一點小小的想法都沒有了。
副官和先鋒官不禁抱頭痛哭。他們敬愛將軍,只要他一句話,他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他們也可憐將軍,一個大公而無私的男人,在除去國家這個大體後,他的生命中究竟還剩下些什麼?
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他們幾乎可以預見將軍的未來,一生為國征戰,永不停歇,只有等到馬革裹屍的那一天才是他生命的終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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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底過了多久?袁紫籐昏昏沉沉地看著天空中的光球,像是太陽,轉眼間又變成了月亮。
到底是怎麼被捉的她已經記不得了,等到她開始恢復一點清明神智,人已被綁在木樁上,而「睢陽關」就在對面。
她抬起頭,可以見到仇段痛苦的臉色。他想必很為難吧?不過她可以猜到他的結論,為了個人而犧牲國家全體是錯誤的,因此最終得被捨棄的一定是她。
不能說他錯,在這炎涼世道裡,他是難得的忠君愛國之上,國家有他是全民百姓之福。
只能說她倒楣了,居然粗心大意到被捉來當人質。唉!該怎麼說呢?自從屈無常離開後,她好像天天都在倒大楣,沒遇過一天好日子,不是挨罵、就是被罰禁足,沒人寵她、沒人愛她,真要說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如果屈無常不是這麼介意門當戶對的問題就好了,他們可以時時膩在一起,在他的羽翼下,她永遠都不需擔心被欺負、受虐待,她會很快樂、很快樂的……
「屈大哥,你在哪裡?」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你快來啊!紫籐想見你最後一面,紫籐好想你……」無聲的淚滑下臉龐。她不怕死,打小就被宣告活不久,那種等死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了,後來雖然知道她病弱的事情是假的,但怪異的性格已然養成,這一生都改變不了。
她唯一怕的是失去屈無常,那像靈魂被活生生抽走,只剩一具行屍走肉在漫漫時光中等著腐朽。
「喂,喝湯了!」一名粗魯的男人捧著一碗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湯,捏住她的下巴將湯水灌入她嘴巴。
「嗯……」袁紫籐被那又腥又臭的湯水嗆得咳嗽不止,一大碗的湯最少被她嘔出了半碗。
男人嫌惡地瞪著她。「還敢吐出來?哼!等明天日落之後,你那個未婚夫再不開城門投降,你就連湯都沒得喝,等著見閻王吧!」
明天日落嗎?袁紫籐喘息了下,身體感覺到一股寒意。現在應該是晚上吧?到明天日落,還有一天的時間,她就要死了……腦海中不期然浮起自幼生長的一切。
爹娘都是當代奇人,坊間對於爹娘的傳言多如貓毛,有些有趣、有些輕蔑,而她自幼就是在流言中長大。
與四位兄長年紀相差甚遠,因此感情並不是非常親密;而同胞妹妹雖是一胎所生,但因她出生時太過瘦小,家人以為她身懷病骨,特意建了一幢樓閣給她養病,無形中也區隔了兩姊妹的感情交流。
想來想去這輩子最瞭解她、與她感情最親密的,還是只有屈無常。
十歲那年遇見他,讓她寂寞的深閨生涯起了激烈的大轉變,她藉著他看見外頭的花花世界,憑靠他的憐惜與呵護,她在一片孤單與黑暗中勉力活了下來,成就出今天能吸引眾人目光的古怪姑娘。
她喜歡他、感激他、更加珍愛他!如果上天能夠恩賜她一個死前的願望,她只想再見屈無常一面。
「屈大哥、屈大哥、屈大哥……」細細的呢喃變成激狂的期盼,曠野中迴盪著袁紫籐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而,遠在「萬馬堂」的屈無常聽得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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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段,還有半個時辰就日落了,你的決定呢?」無情的催命聲響起。
立在城牆上的仇段睜著一雙通紅的眼凝望城門口被綁了三天的袁紫籐,這三日來他不眠不休地想著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既能教她、又不損及國家利益,然而……他失望了,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救不了她。
「紫籐,你聽著,你是我北原國的好兒女,今天,你為國家犧牲了,可是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我一定會殺光這批混帳為你報仇的──」淚盈於睫,犧牲她的同時,他的心也墜入了冰谷。
「你居然不救她!」一個比冰還冷的聲音突地在仇段背後響起。
仇段乍然回頭,不知何時身後竟立了一名黑衣勁裝的男子,頎長削瘦的身影卻有著山一般穩靠的氣息,清俊的臉龐上閃著妖異,是那種叫人打心底發寒的感覺;他的眼比黑夜還要漆黑、裡頭閃耀著的紅光卻是血的顏色。這個人是被一種叫做「恐怖」的東西給凝聚而成的。
仇段不覺後退一步,不敢與之爭鋒。「你是誰?」
「我只問你,救不救她?」陰森森的語調讓週遭所有人感到像是被困居在大風雪中,動彈不得。
仇段又後退一步,困難地吞嚥著口水。「我不能單為了個人就枉顧手下兵卒生命。」
沒有反駁,男人只以著凍人心骨的寒光瞪著他。「你不配得到她。」他抽出背上的長劍,紅色的劍身在夕陽餘光的輝映下,隱隱暴射出一張血般羅網。
仇段以為自己看見了勾魂使者。「你到底是誰?」
「屈、無、常!」常字一落,他人已在開丈外,長劍「血痕」也在同一時刻發出可怕的鬼哭嘯聲,其尖銳的程度足以裂石破碑。
「少主,別忘了我們!」緊跟在屈無常身後的是一白、一黑雨道俐落的身影,三人凝聚而成的威武氣勢,足以抵擋百萬雄兵。
仇段突然想起一句江湖歌謠。「『文判生、武判死、一見無常性命無!』這就是江湖上排名前三人的殺手,屈無常、文判和武判吧!可是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屈無常,他姓『屈』……」他猛地憶起常被袁紫籐掛在嘴邊的「屈大哥」,難不成那指的就是「屈無常」?
他乍然抬頭,被眼前的景象駭得動彈不得。
屈無常,傳言中比死神更加可怕的男人;他身形如雷霆電閃,長劍似噬人毒蛇,劍光一閃,數顆人頭飛起,他在血霧中穿梭,完全不採防衛招式,只是一逕兒往前衝。
文判、武判跟在他身後,默契十足地為他填補了所有漏洞。這三人化成一柄的錐子,而屈無常就是那最銳利的錐尖。阻擋他們的兵士一一倒下,困住袁紫籐的包圍網很快出現了裂縫。
屈無常全身沾滿鮮血,想像著自己若沒因一時心神不寧,帶著文判和武判來尋她,她會怎麼樣?被折磨至死嗎?而仇段居然眼睜睜看著她受苦、不加以援手;可惡──
「啊!」屈無常踏著無數屍體往前行,飽合內力的嘯聲出口,如龍吟般響遍大地。死在他劍下的人命已不知凡幾,但他卻連眼都未曾眨過一下,人命在此時顯得比草芥還不如。
在屈無常眼中,阻擋他的就是廢物,理該剷除;他心裡唯一惦著的只有那被綁在前方的袁紫籐。愈靠近,她一身的狼狽與血污就愈加清楚地映入眼簾,那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
他心頭猛然一抽。「紫籐──」動人心魄的厲吼磨出喉頭。
而被綁在木樁上的袁紫籐,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難道她已經……「紫籐啊!」吼聲裡夾帶著淒然的痛楚,場中諸人無不被撼動得臉色發白。
眼看時間不停流逝,再拖下去對她越不利,屈無常不顧已戰得疲累的身軀,硬將內力提升至頂點,染血的身影融入「血痕」所幻化成的光圈裡,剎那間爆出比天上日陽更具威力的破壞力。
「以氣御劍!」文判、武判知道他們的主子是把命豁出去了,也紛紛放棄守衛的姿態拚命往前衝。
凡是靠近屈無常、企圖阻止他的人,皆在接近光圈外圍處就已被凌厲的劍氣撕碎,化為地上的塵土。
而他本人則口中不停地湧出鮮血,過度的勉強正在耗損他的生命,但為了解救心愛的人,他依然毫不畏懼地勇往向前。
許是上天憐憫,近千名兵上圍成的包圍網真的給他們衝開了。屈無常搶先來到捆綁袁紫籐的木樁旁,一劍砍了兩個拿刀威脅她的人,解下麻繩將她擁進懷裡。「紫籐,醒醒,紫籐……」
她一動也不動,被捆綁三天幾乎耗盡了她的生命。
屈無常立刻掏出懷中的藥瓶,是上回她為了救他從家裡帶出來的「救命金丹」,還剩下三顆,他趕緊倒了一顆哺進她嘴裡。「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他將她覆在背上,同時回身砍了三名企圖偷襲他們的敵軍。
文判和武判在不遠處喊道:「少主,你先走,我們斷後。」
「斷後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你們先護著我們妹子走。」屈無常等三人,一直戰得太過忘我,沒注意到另有四個男人也組成了一支敢死隊,與敵軍豁命相拚。
屈無常發現到一年前助他重振牧場的大鬍子也在裡頭。他們剛說「妹子」……難道這四人就是袁紫籐口中的「風、雷、雨、電」四位兄長?而那個幫助他的大鬍子,是看在她分上才幫他的呢?
他這一生因紫籐而改、因紫籐而活、更因紫籐而變得有意義!擁緊懷中的佳人,他腳下不敢有絲毫的遲疑,連足了功力衝出生天。
「沒事了、紫籐,沒事了、沒事了……」身後的追兵已然漸少,他抱著她衝進「睢陽關」,直朝城中央行去。
「振作點兒,紫籐,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到家,我馬上給你請大夫,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再也……再也不放手了!他在心裡發誓,從今而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他會待在她身邊守護她,直到死亡分開他們為止。
也許是他的誓言產生了奇跡、也或者是那顆「救命金丹」終於發生了效用,一直昏迷不醒的袁紫籐突然動了下。
屈無常忙不迭停下腳步。「紫籐!」
她兩排濃密的睫毛像蝴蝶般扇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唔……」
「紫籐!」她虛弱的呻吟教他的心痛得揪成一團。「你覺得怎麼樣?別怕,就快到將軍府了,我馬上為你請大夫,你再撐一會兒。」
她眨眨眼,小手不敢置信地爬上他蒼白而憂鬱的臉。「屈大哥……我一定是在作夢……屈大哥,我好想你……」
聞言,他不覺紅了眼眶。「紫籐,是我,我來了,你振作一點兒。」
她突然不輕不重地扇了他一下耳括子。
屈無常一愣。「啊!」她這麼恨他嗎?居然伸手打他……
「疼嗎?」她雙眼直勾勾地瞧著他。
他搖頭。是他的錯,錯在不該自卑、錯在不該放下她,她今天所受的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活該挨打。
「不疼就表示是在作夢嘍?」她突發驚人之語。
他又愣住了。這……這刁鑽古怪的丫頭,不會又是在整他吧?
「疼。」他不住地點頭。
「會疼就表示不是作夢。」她迷濛的眼在一瞬間瞪大,手掌再揚,又賞了他一巴掌。「你為什麼這麼晚才來?」
「呃?」他又被考倒了。
「你知不知我多想你,我以為……以為……」未語先泣,她讓淚水濕了滿頰。
他只得拚命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別再哭了,我再也不會放下你了。」
「我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她真的好怕、好怕,要真這樣死了,她絕對不甘心。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馬上送你到將軍府延請名醫治你,你很快就會好……」
「我不回將軍府。」她激動地搶白道。「既然你來了就帶我走,我不要再回將軍府,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地方,我不要回去。」
就因為她在那裡生活得不快樂,所以他每月初一去聆聽她的琴聲時,都會接收到一股深沉的悲傷?屈無常這才遲鈍地覺察到。可惡!都怪他太笨了,做了整整一年的睜眼瞎子,光聽流言就以為她過得很幸福,其實……她早在琴音裡向他求助了,但他卻渾然未覺,害她吃了這麼多苦,他真是個大白癡!
「對不起。」他再也不會自以為是了。「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反正他身上還有兩顆「救命金丹」,只要有它們在、閻王爺就休想跟他搶人。
「你往東城郊走,那裡有座月老廟,今年豐收祭時,我曾和春滿去那兒上過香,偶然發現廟後有個隱密的山洞,很適合暫時藏身。」她其實也沒什麼大傷,不過是吃不好、睡不好、虛脫了,只消療養個幾日,又是一個活蹦亂跳的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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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廟。」確實是個好地方,希望月老真能睜開眼,為他們牽繫一段好姻緣。
「月老廟」,雖稱為廟,其實也不過是間由石塊搭建而成的小小廟宇。而廟後那個隱藏在懸崖邊的山洞,卻因洞口被層層籐蔓給遮掩了,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沿著山洞往裡走,不久就可以聽見潺潺的流水聲,狹小的洞壁至此豁然開朗,被群山擁在懷中的世外桃源出現在眼前。
屈無常和袁紫籐就躲在這裡療養身體。
「屈大哥,你的內傷怎麼樣了?」她臉色紅潤得已完全不似兩天前那差點兒斷氣的狼狽姑娘。
他緩緩收了內力,臉上還有一抹殘留不去的蒼白。「差不多了。」
「才差不多啊!」她被綁了三天的身體早因他固執餵入的兩顆「救命金丹」而痊癒;反而是他使力過度引起的內傷因堅拒服藥、調息了兩日,才只好了七成。「誰叫你不吃藥!」
「金丹是難得的靈丹妙藥,不到最後關頭何必浪費它?」
「藥就是煉來吃的嘛!你這樣拘泥豈非自討苦吃?」
他聳肩輕笑,不予置評。
跟他就是吵不起來,因為他太疼她了,總是處處讓著她。「嗯、嗯……」輕應了幾聲,她跳進他懷裡享受起闊別已久的寵溺。「屈大哥,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睢陽關』及時救我一命?」
「我聽見你在叫我。」那樣殷殷切切的聲音讓他奔馳千里,只為與她見上一面。
「怎麼可能?」他們相距那麼遠?不過……「或者我們能心靈相通喔!」因為那時她確實在心裡不停地呼喚他。
「不只我,你的四位兄長也到了。」
「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八成是「包打聽」的二哥得到消息,聯絡其他三位哥哥趕來相救。
「你那時暈了。」叫都叫不醒,差點兒嚇破他的膽。「你不是住在將軍府裡嗎?那裡戒備森嚴,你文怎會被捉?」
她想起那一晚的事;仇段企圖強迫她,後來又被突然闖進的蒙面人捉走,真是禍不單行。
「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如果他不將她舍下,她又怎會受了這麼多苦?
怎麼又無緣無故賴他呢?屈無常歎笑著將她抱好。「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
「就是這點不好。」想起這一年因少了他的庇護而受到的拘束與折騰,濛濛水霧湧上她眼眶。「你這麼疼我,任我為所欲為、也不罵我,害我以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結果……根本不是那樣,我被罵得好慘,大家都不喜歡我,所以我被捉了也沒人去救我!」明知不是那樣,但飽受委屈之下,她就是想耍賴。
屈無常也知道她只是在耍耍性子而已,撇開無關緊要的雜事,他直指重點。「有人罵你,仇段不護你嗎?」
就是仇段罵她啊!那個不擇手段也要佔有她的男人,她承認他在她身上用的心血是不少,然而都不是她喜歡的,又能怎麼樣?
「我不知道怎麼說,仇大哥是想盡辦法來疼寵我,可惜我就是沒辦法跟他相處愉快!」仇段總是強逼別人接受他選擇的東西,也不管別人的心情如何,這讓她非常受不了。
「是嗎?」那個仇段……在城牆上要求袁紫籐為國犧牲的男人!屈無常每一憶起他,心頭就恨得要爆烈,他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寶貝交給他,結果他根本沒有用心去珍惜她,居然還想叫她犧牲?他再也不配得到紫籐了!「紫籐,你……你能不能……」
「嗯?」好難得喔!屈無常居然會有結巴的時候。
他深吸口氣,執起她的手。「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娘子?」
這是夢嗎?她秀巧的櫻桃小口大大地張著。「你再說一遍?」
「做我的娘子好不好?」
她小手揚起給了他和自己各一巴掌。「是你在作夢?還是我在作夢?」
他猛然給了她一記深情的物。「嫁給我!」這回不再是詢問,他打定主意要娶她了。
斗大的淚珠倏忽滑下她眼眶。「我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你說這話了……」
「對不起。」過去是他太笨了,以為要讓她幸福一定要有仇段那種富貴權勢才行;然而經此一役,他猛然驚覺,再高強的權勢也抵不過一顆無所畏的真心。從今以後,他會靠自己的雙手保護她,再不自卑退縮了。「以前是我錯了,你願意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嗎?」
她吸吸鼻子,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你不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多久了?你好可惡,讓我等這麼久,可惡……」
「紫籐!」他憐惜地抬起她被淚水所濡濕的臉頰,輕柔地一一吻去她激動的淚。那種甘美又帶著微鹹的滋味就是她對他的愛吧?
她在他的吻中沉醉,情慾薰然的氣息不停加重。「屈大哥,我……」
「叫我無常。」他漆黑的眼眸不再冰冷,一變而為火般熾熱。
她的嬌顏被染成一片艷艷的粉紅色,柔軟的丁香在花瓣般的櫻唇中吞吐。「無常、無常……」呢喃如絲如縷,交織成一片引人陷溺的情網。
「紫籐!」她的媚色激起他體內的慾火,如火如荼地燒融了他的理智,令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拉開她的衣襟,隱藏在水藍色肚兜底下的是一片旖旎的浪漫春光。
涼風拂過她胸前的蓓蕾,它們立刻挺立地綻放出美艷虹彩。
雙眼再地無法從她美麗的身軀上移開,他輕柔地解開她的腰帶,拉下她身上的長裙。她細白修長的雙腿像含羞草般緊緊地縮著,叫他看不出底下的風景,但也更煽起他澎湃的情潮。
感受到他的大掌輕撫過她細緻的肌膚,每一下碰觸都是一種火熱,很快的,她的身子就沾滿了他的氣息。
「無常……」如泣如訴的呻吟,她身子熱得像要死去一般。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在她嫩白的頸邊一吻,瞧見那片白皙肌膚緩緩綻出一朵屬於他的艷紅花朵;這是他的烙印,代表兩人從此相屬、永不分離。
只要在他懷裡,她永遠不知道什麼叫怕;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奇怪的情緒。
「我不懂,我該怎麼做?」
屈無常抿唇一笑。這是他灌溉出來的小花,她有多好奇,他怎會不知道呢他卸去全身的衣衫,側躺在她身邊。
「讓我來教你吧!」他的大掌沿著她的小腿來到她的大腿根部,她女性的柔軟就在他的掌握中。「我要你做我的娘子,每天、每天,我們要一起過生活。」
「我要你做我的相公,如往昔一般,疼我、寵我、愛我、憐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放任自己隨著感覺而走,她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
「我答應你。」他覆下身子與她合為一體。
剎那間,她心底的烏雲被一掃而空。陰雨過後,彩虹在陽光上閃耀著美麗的七彩,鳥兒歡唱、百花盛開,在這一塊桃源仙境中,她是世上最快樂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