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是我的妻子。」而屈無常……屈無常竟敢在他眼前將人奪走!仇段絕不接受如此侮辱。
「沒發生脅迫事件前,紫籐也許是你的妻,然而在城門口,你要她為國犧牲,那時她已算是死過一回,不再是你那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了。」
「在那種情況下我也是不得已的,難不成你要我開城門投降?」
「我當然能體諒你的苦衷,也因此風、雷、電才沒說半句話轉身就走,可是紫籐總是我們的妹妹,我們親耳聽見你叫她犧牲,你又叫我們情何以堪?」
「就因為這樣你們想毀婚?」
袁青雨搖搖頭。「我說過,紫籐已算是死過一次的人,那婚約就隨著她死亡的瞬間消失了;現在她重獲新生,她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人,而我們也只承認能永遠保護紫籐的人為妹夫。」
「她是我的人,生是仇家人、死也是仇家鬼,我不會允許別人搶走她的。」就算那個人是天下第一的殺手屈無常也一樣,仇段有自信他愛袁紫籐的心不比任何人少。
「將軍!」副官來報。「有人在城郊月老廟附近看見像是袁小姐的人影。」
「好,點齊兵馬立刻包圍月老廟。」仇段誓言奪回他的妻。
「仇段。」袁青雨在背後喊他。「我不管你是怎樣想的,只要紫籐還是我們妹妹的一天,我們就不許有人傷害她,就算是你也一樣;紫籐若少了一根頭髮,風、雷、雨、電四兄弟發誓天涯海角追殺你到底。」
「紫籐是我的妻子,自然由我保護,不勞閣下費心。」仇段一手扛起重達八十斤的長戟;過去這稱手兵器伴他贏得了無數戰役,如今在這場奪妻之戰中,他也將以它戰勝屈無常手中的長劍,順利搶回袁紫籐。
袁青雨目送他離去。這一生未吃過敗仗的驕傲男人太自以為是了,注定他要敗上這一回。
只是,經此變故後,早成為京城流言中心的「隱園」大概又要熱鬧上好一陣子了。以爹娘的個性八成不會太在意,但他們的皇帝舅舅……鐵定要氣白一把鬍子。未免回去變成炮灰,他決定先溜為妙。
「再見嘍,無常、紫籐,希望下回再見時,你們已經安然度過危機。」隨意朝半空中揮了揮手,他俐落的身影也在幾個飛掠後離開了將軍府。
★★★
仇段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先他一步找到屈無常和袁紫籐,而且對方還是正與北原交戰的西荻兵上。
這都該怪他太大意了;袁紫籐被捉走時,他就該猜到有西荻奸細混入「睢陽關」,但他卻因太掛念她,只顧著想辦法救她,居然忘了搜尋奸細,以致如今節外生枝,無端多了一堆麻煩。
「將軍,這下該如何是好?」前方是斷崖,一堆人戰成一團,根本沒有他們插手的餘地,要怎麼去救人?
仇段望了身旁的副官一眼。「咱們繞到斷崖的另一邊去。」
「啊?」副官看向手持長劍、正在浴血苦戰的屈無常。敵人太多,屈無常又要顧及袁紫籐,早已捉襟見肘,再不幫他,恐怕他撐不了多久。
「既然前方已不允許咱們加入,山不轉路轉,咱們就繞到對面去,叫弓箭手準備,聽我號令發箭救人。」仇段要證明面臨真正危機時,光靠一人逞匹夫之勇是沒用的,唯有憑藉強大後盾才能百戰皆捷。
副官崇拜的眼神望向仇段。不愧是他們的將軍,在運籌帷幄方面,天下間無人能出其右。
「是,屬下這就去辦。」
仇段帶領著部下翻山越嶺準備另一波奇襲。
但這一方面屈無常卻已戰得筋疲力竭了,為了護衛袁紫籐,他手臂上再添一道傷口。
「屈大哥!」淚水在袁紫籐眼裡滾動,早知會遇上這些麻煩,幾年前她便磨著他學武了,不然也不會事到臨頭一點兒用處也沒有,逕會拖累他。
「別怕,再撐一會兒就沒事了。」屈無常不知道自己已殺了多少人,他全身染滿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但敵人依然如潮水般一波波直湧上前。他逼不得已只好抱著她再退一步。身後便是斷崖,他們真的已經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唯一的指望是方才離去的仇段;他聽見它的話了,他們要從斷崖的對面以弓箭助他退敵,但願仇段別遲到才好。
「嗯!」她吸著鼻子拚命叫自己堅強,無法幫他已造成他很大的負擔,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淚水成為他的壓力。
一掌擊飛企圖偷襲袁紫籐的西荻兵上,屈無常頓覺眼前一黑,手中的長劍差點落地,他急忙咬住下唇,讓疼痛來支撐他已使用到極限的肉體。只是這法子也持續不了多久,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已成強弩之末!
敵人看穿了他的虛實,愈加無情地攻擊他們倆。
突然,打斜橫裡揮出一柄大砍刀,屈無常沒有發現,但是好不容易爬上對面山崖的仇段卻看到了。「紫籐,閃開!」他焦急地大喊。
然而袁紫籐沒有閃。她不能閃,若她閃了,這刀就要劈中屈無常的背了,她怎能閃?
「紫籐──」他的女人竟想在他面前為別的男人捨生!恨火燒得仇段眥目欲裂。
而屈無常,他想也不想地轉過了身子,護住袁紫籐。
「不!」袁紫籐大喊。他竟想代她死,這怎麼可以?
仇段屏住了氣息。屈無常想幹什麼?他該不會……不!哪有人是這樣談愛的?拿命去玩?除非那人瘋了!不可能、不可能、不……
隨即,所有人的動作都好像慢下來了似地清晰,屈無常拉住袁紫籐的腰帶,功運全身,將她由山崖的這一邊送到另一方仇段的懷裡。「照顧她──」
「無常,不要……」被困鎖在仇段懷裡,袁紫籐哭得心碎腸斷,眼睜睜看著那柄大砍刀砍中屈無常的右臂。
山風吹來一陣沁人心骨的冷意,好像要把所有人的血液都凍結成冰。
屈無常的右臂脫出了它原本的位置,連同那柄舉世名劍「血痕」一起墜入了深谷中。
「無、常──」淚水洶湧地奔騰著,袁紫籐不停搖頭泣吼。
屈無常的身子完全被鮮血給染紅了,就這樣在眾人眼前搖搖晃晃地跌落山崖。
「不要,無常、無常……回來、你回來啊!無常……」袁紫籐俯地慟哭失聲。
仇段不忍再拘束袁紫籐的行動,他心痛地放開她。「紫籐……」
她仍佛聽不見任何聲音似,雙眼只看著山谷,那座埋葬了她最心愛之人的鬼域。「無常、無常、無常……」
仇段用力一握拳、厲聲大吼:「放箭,給我放箭!」他轉身搶過一把長弓,三箭連發,第一個就取了那砍斷屈無常手臂的西荻兵士性命。
羽箭如雨點落在對面的山崖上,西荻兵上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不多時,殘餘的數十名兵上已被誅殺殆盡。
袁紫籐披頭散髮、心碎欲絕。「不會的,怎麼可能?不會的……」
為什麼會這樣?仇段恨得一把折斷手中的長弓。他本來是想找屈無常一決勝負的,可是他卻在他面前為袁紫籐付出了性命……袁紫籐是仇家人、是他仇段的妻啊!屈無常卻這樣做……這樣……用他的命換回紫籐讓他照顧,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他不會死的,無常不會拋下我死去的,不會的……」她眼神迷離,不停往山谷方向爬跪而去。
「紫籐!」仇段從後摟住了她。「別這樣,他死了,他已經死了!」屈無常,給了他生命中最大的恥辱,甚至連他雪恥的機會也一併剝奪了,他理該恨他的,然而看了剛才那一幕,這世上還有人能恨得了他嗎?仇段幾乎可以聽見背後屬下的抽氣聲,他們每一個人都被那個癡情的奇男子給震撼住了。
「你胡說!無常不會死的,他答應過要娶我為妻,照顧我一生一世,他答應過的,無常──」袁紫籐掙開仇段的懷抱,往前一撲就想隨屈無常共赴黃泉。
「別做傻事啊,紫籐!」幸虧仇段眼明手快,及時拉她一把,才免得她因一時激動而香消玉殞。
「無常在等我呢!他在等我,我得去找他才行……」淚水襯得她瑩白的嬌顏更加憔悴,令人不忍卒睹。
「他死了,你清醒點兒,他已經死了!」她這模樣瞧得仇段心好痛。是怎樣一番刻骨銘心的情,讓兩個非親非故的人因相愛而生死相契?
仇段原本自認對袁紫籐的感情並不輸人,可是看到屈無常那種瘋狂的舉動後,他徹底認輸了。
他可以為袁紫籐傾盡家產,但與國家和自己相比,她仍然只能排在第三位。而屈無常……那個瘋狂的男子,他的生命中根本就只有袁紫籐,那種狂事,除了他之外,這世上怕是再無人做得出來了。
袁紫籐搖頭,神態是大異於平常的冷靜。「你撒謊,我知道你在撒謊,無常才不會死呢!他正在等著我去與他相會。」
仇段背脊竄過一陣惡寒。她該不會是受創過深,瘋了吧?
「紫籐,如知道我是誰嗎?」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是壞人,想將無常從我身邊奪走的壞人。」她掄起粉拳拚命攻擊他。「壞人、壞人……」
仇段閉上眼睛,水光在睫毛上閃動。「紫籐、對不起,紫籐……」迫不得已,他只得點住她的昏穴,讓她暫時冷靜一下。
「為什麼要分開我們?為什麼……」陷入深沉的昏迷時,她眼中的淚依然未停,每一顆晶瑩的淚珠都是一片碎裂的芳心。
聽著她的囈語,他只能無聲地長歎。錯誤既已鑄成,時光難道還能重返不成?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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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屈無常墜崖後,袁紫籐的靈魂就好像隨著他一起離去了。
她不言不語、不吃不睡,成天只是呆呆地坐著,看顧她的僕人一個不留神,她就往城郊月老廟奔去。
為防悲劇再度發生,仇段派了一隊兵士保護她,而他本身則忙著肅清西荻國派進城來的奸細。
因為「睢陽關」位處五族交合之地,南來北往各式商品貨物都在這裡集散買賣,西荻國便是利用此一管道,每回派遣數名奸細混入,暫時按兵不動,叫人難以察覺。經過一年多後,潛入「睢陽關」的人數已達上百,再一起行動,準備裡應外合一舉攻破「睢陽關」。
本來捉走袁紫籐只是一個障眼法,意在讓仇段失去平常的冷靜,然後,早已在城內集結完成的西荻奸細,便趁此良機開城門引西荻兵入關。
誰知原本籌設完美的計劃,竟因屈無常的突然出現而全盤毀壞,在城內潛伏年餘的西荻奸細心有未甘,才會聯合起來欲誅殺屈無常以報大仇。
結果就是月老廟後一場大戰的發生,屈無常受傷墜崖、生死不明,而剩餘的西荻奸細則在仇段的追擊下,被剿滅殆盡。
查清了所有事實,仇段只能感歎造化弄人,所有的事情就這麼湊巧地撞在一塊兒了,這樣的無奈又豈是人力所能防堵?
「唉!」他長喟口氣,望向黑暗無光的天際。今晚無月無星,濃稠的黑好像變成了天地間唯一僅存的事物,把渺小的人又襯托得更加卑微了。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丫鬟春滿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書房。
「是紫籐又出事了嗎?」他焦急起身。
「小姐說什麼都要出去,我……我攔她不住啊!」
「該死!她到底想怎麼樣?」仇段急忙地奔了出去。
春滿跟在他身後。「小姐說……」
「她說了什麼,你還不快從實招來。」仇段停下腳步回頭狠狠瞪著春滿。
春滿嚇得全身發抖。「小姐說今天是初一,所以……」
「初一之約!」仇段真想仰頭大笑,她就這麼掛著屈無常,念念不忘他們每月一次的約會!屈無常都已經死了啊,可惡──
眼看仇段像瘋了似拚命往前跑,春滿跟在他身後,一顆心像吊了十五個吊桶。「將軍,小姐不是故意的,她……是受刺激過甚,她……」
仇段已經來到後園,而那抹纖瘦嬌柔的身影就在那方的涼亭裡。就算四周漆黑如墨,他依然一眼就能認出那是這世間唯一令他心動的女人──袁紫籐。
「為什麼?她為什麼從來不回頭看看我?」不夠癡狂就不叫愛嗎?他對她的心也是很真誠的啊!
悠悠的琴音響起,如泣如訴地編織出一張醉人情網,同時困住了三個多情人兒,以致悲劇頻生,永遠無法成一雙。
仇段緩步走近她身邊,那張瑩白的嬌顏教他看得心痛不已。她又更瘦了,纖弱得彷彿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而他的護衛不管有多麼堅強,也永遠留不住她!不是屈無常就不行嗎?
一曲彈畢,無聲的淚悄悄滑下袁紫籐沒有血色的雙頰,將它們襯得更加憔悴不堪。
今晚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如果……如果屈無常沒死,天涯海角他都不會錯過這每月一次的約定,除非他沒辦法來,而那……也就代表他不存於人世了。
他們真的這樣情深緣淺嗎?過去,她曾經兩度救他出危機,所以上天安排他還報兩次救命之恩後,便從她身邊奪走了他?
那她呢?已經將一生的情與心都繫在他身上的她,又該如何在這炎涼的世間獨活?
一雙厚實的大掌溫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仇段蹲踞在她面前,心痛地凝視著她。「我不行嗎?我愛你,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傷痛的淚水繼續湧出,她知道自己傷了仇段,然而愛情就是這樣沒有道理可言,在她的心裡已經裝滿屈無常的同時,實在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仇段了。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告訴我,我哪裡不好,我會改,我願意為你而改。你忘記他,好不好?」
忘?已經刻印在身體裡、靈魂內每一寸、每一分的感情,哪是如此容易忘得掉的?屈無常,他已經不是她的心上人,而是她的夫君,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僅有的另一半啊!
「為什麼不說話?面對我,你連說話都不肯嗎?你要讓自己就這樣枯萎、死去?除了屈無常之外,你的人生中當真沒有任何人事物足以令你留戀?」他用力搖晃她的肩。「說話啊!即便你不愛我,也想想你的爹、娘、你的兄長,你真忍心叫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嗚嗚嗚……」她突然掩著臉放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
「紫籐,紫籐!」他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嫁給我吧,就算你要一輩子想念他也沒關係,只要讓我照顧你就夠了。」
她驀地渾身一顫。「無常!」
「你在說什麼?」仇段不信屈無常還活著,他墜落的地方是個鳥獸絕跡的深谷啊!從來沒聽說有人掉下去還能生還的。
「他來了,他來接我了。」她唇畔勾起一抹微笑。
「不可能!」
袁紫籐推開他,邁步走出涼亭,繞過後園,就在東邊的圍牆上,一條頎長的白色身影像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抹光,驅散了所有黑暗。
仇段目瞪口呆地望著牆上的人影。真的是屈無常,他沒死!
屈無常站在牆上,一襲白色罩袍在夜風中飄揚,他右邊的袖子空蕩蕩的,讓風吹得高高飛起,彷彿在向世人證明他確是從鬼門關復返,特地來接心上人共度未來的。
袁紫籐仰頭,對他露出一朵像糖花般甜蜜醉人的笑。
屈無常溫柔地俯望她,四道目光在空中交纏,無盡的情慷綿延開展,天上的烏雲好像受到感召,一一退了開來,露出滿天燦亮的星光。
仇段頹然低下頭,他知道自己敗了,一敗塗地,連半點勝算也沒有。
袁紫籐回頭輕扯仇段的衣袖。「對不起。」
他歎口氣,勉強自己露出一抹比嘗到黃連還苦的笑容。「你們走吧!」即便有指腹為婚的婚約在,他依然敵不過她與屈無常之間的癡情狂愛,除了認輸他又能如何?
袁紫籐解下昔日仇段贈予她的定情玉珮,還給他。「仇大哥,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我很抱歉辜負了你的好意,只是我在十歲那年就遇上了無常,在他身上失了心,所以……對不起。」
原來是他遲到了五年!仇段望著那塊定情玉珮。「你收著它吧!就當是個紀念。」
「可是……」當她成為屈家婦的時候,還能戴著仇段的定情玉珮嗎?
「我想他不會介意的。」仇段抬頭睨了屈無常一眼,他臉色未變,溫柔的眼眸始終緊隨著袁紫籐的身形而轉,週遭外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這樣一個男人,愛得那樣癡醉情狂,仇段算是服了。「做大哥的,送妹妹一點出閣的嫁妝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沒理由反對。」
她眨眨水霧氤氳的秋眸,一直擔心這場三角戀情終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如今仇段想開了,也總算卸下了她心頭的重擔。
「謝謝你,仇大哥。」
最後一次,仇段放肆自己的激情,用力擁抱住她。「保重!」
「嗯!」輕輕離開了他的懷抱,袁紫籐對他揮揮手。「再見。」她轉身,向牆上的屈無常張開了雙臂。
屈無常飛身下地,微對仇段頷了頷首,他僅餘的一隻手臂圈住袁紫籐不及盈握的柳腰,腳踏草尖樹端,幾個縱掠,身形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袁紫籐倚在他懷裡,雙手摟住他的腰,任由他抱著在樹端上飛掠。徐徐的涼風拂動她的發,濃濃的草木馨香在鼻間發散,引人迷醉。
大段大段的路途在他們腳下掠過,而她晶亮的眼則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屈無常仍舊殘留著蒼白的側臉,裡頭隱含迷惑。他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那樣的險地、那樣的傷勢,若非奇跡,一般人成黃上一坯了。
他彷彿能感應到她的心思,雙唇動了動,輕道:「摸摸我的腰間。」
她如言在他腰間翻出了一隻白色的小藥瓶。「救命金丹。」
他輕笑,也是生命中第一次毫無負擔的笑。「我不是說過嗎?『救命金丹』是難得的靈丹妙藥,應該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幸虧在山洞裡養傷時,他堅持留下一顆金丹以防萬一,結果斷臂墜崖後,他就靠這顆金丹救了一命。
她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記。「沒死也不會早點兒來通知,你害我差點兒哭死,你知不知道?」
「啊!」他濃眉一皺。「是你四個哥哥綁住我,不讓我走的啊!」他終於知道昔日幫了他一把,助他的牧場重新振作的大鬍子就是袁家風、雷、雨、電四兄弟中的老大了。而這一回也多虧了他們幫忙,他才有幸從絕谷中重返人世,他們還救了文判和武判,說到底,那四兄弟簡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可惡的風、雷、雨、電!」袁紫籐氣壞了。哥哥們擺明了是在整她嘛!
「別氣了,我們能有今天還真多虧了他們的幫忙呢!」他將大鬍子助他重振牧場,以及解救文判、武判、與自己的事,一併說了。
「這樣就叫你感激啦?」袁紫籐撇撇嘴。「拜託一下好不好!大哥那些牛、羊、馬匹都是搶來的,根本沒花到他半毛錢。他將牲畜送給你,又拿了你一百兩,不管怎麼算,他還是賺了啊!」
「搶……搶來的?」
「『四十響馬』聽過沒?那個頭頭就是我大哥。」
「你大哥是強盜!」
「他還算是光榮的了,我二哥還開妓院當龜公咧;三哥你知道啦,消息販子袁青雨;至於四哥,他是個賞金獵人。」
「好……奇特的職業啊!」真真驚死天下人。「紫籐,你……四位兄長因何會去搶劫、開妓院、販賣消息、還有殺人領賞?」莫非另有苦衷?
「等一下。」她搖搖手指。「先說清楚,四哥可不殺人喔!他自己說他是『賞金獵人』,是因為他專門到世界各地去尋找有能力的人出來幫皇帝舅舅做事,而每當他找出一名奇才,他就能領到一大筆錢,這才是『賞金獵人』的真義。」
「皇帝舅舅!」不會吧!她竟是皇家的金枝玉葉?!屈無常突然有一種頭昏的感覺。
「對啊!我娘是皇帝的妹妹,那皇帝不就是我舅舅嘍!」好難得喔!居然有人沒聽過她娘「私奔公主」的名號,可見他以前真是相當孤陋寡聞。
「呵呵呵……」他笑得像不小心吞了一大口黃連。「那我想你的哥哥們幹那些特殊行業,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呢!」
「皇帝舅舅叫他們做的,大哥在邊境組成『四十響馬』,只要有哪個國家想對我們用兵,大哥就先一步搶光他們的糧草;二哥的妓院和三哥的人脈連成一個消息網,專供各式秘辛、軍情流通;至於四哥,他的任務就是找人嘍!」她聳聳肩,接著,突然像是告密般靠近他耳畔。「其實啊!我偷偷告訴你,他們本來就根喜歡搞怪,奉旨只是一個借口,好讓他們的惡行合理化而已,至於他們的本性,那是一個比一個壞,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跟他們走太近,不然怎麼被賣了都不知道。」
屈無常能說什麼?姓袁的一家子都是怪胎,就連他這個親親娘子也沒正常到哪兒去;別忘了,他們頭一回相見時她就用針狠狠縫了他,那股子痛真叫他一生難忘!
「所以嘍,往後絕不准你再跟哥哥們來往!」她進一步叮嚀。
「是!」他是標準的娘子至上,這輩子大概改不了了。
「嗯!」她微頷首,卻又覺得不滿。「可是啊……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不把他們整回來,我真是不甘心。」
「呵!」他只想笑,掠過下一棵樹時,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兩人高高地佇立在大樹頂端。
「你說,要怎麼樣把哥哥們整回來才算是報了大仇?」她揪著他的衣服問。
「何不算了呢?他們終究救了我啊!」
「哼!那誰來賠我那些白掉的眼淚?」
「我賠好不好?」在滿天的星光下,他緩緩吻住她的唇。
「嗯!」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頸,讓繁星見證這段真實無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