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寸月費了一番工夫來到曹葉婷的家。
運氣真差啊!被令傑逮到,外加盤問了一個小時才放人。若不是她再三保證只去幾星期,到達之後一定打電話回家,恐怕他會將已睡的父親吵醒。
拎著行李,按了曹家門鈴。
「鞏小姐?要找葉婷嗎?」應門的是曹家的傭人。
「是呀,李媽,她在嗎?」
「在,怎會不在呢。只是人在,心不在……」李媽歎口氣,領著鞏寸月經過客廳。「自從被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拋棄,我們家小姐又會發呆,一天比一天更瘦。老爺怕她太傷心,幫她請了一個月的假。
鞏寸月暗自歎息。
「最近她的臉色紅潤多了,就是常常呆滯的、看著手上的玉珮。」李媽領著鞏寸月來到後花園。
「玉珮?」
「是呀,看起來是很貴的玉,質地很好……」李媽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不太懂啦,但有一次小姐的玉珮掉在地上,我幫她揀起來,摸了之後覺得涼涼的……不過,還沒細看就被小姐拿回去了。」
鞏寸月狐疑的拱起柳眉。是誰給的?讓葉婷這麼寶貝?
「哪——」李媽指向端坐在噴泉旁的曹葉婷。「小姐在那。」
「李媽,謝謝你。」
「不必客氣,我先進去做事了。」李媽轉身進入洋房。
鞏寸月走近曹葉婷,她正低著頭端看自己的手,專心的沒注意到有人來到。
鞏寸月看清楚她的手裡握著一塊玉,式樣老舊,呈不規則形,碧綠的色澤如湖水般翠綠。不像是少女會買的款式,既不新穎,也難稱之為復古。她輕喚了聲:「葉婷。」
曹葉婷驚呼,嚇掉手中的玉珮。「寸月姐?」
「抱歉,我不是存心嚇你。」鞏寸月彎腰拾起玉珮、拿近一看,才發現玉背面刻了個「季」
鞏寸月把玉遞給曹葉婷,她僅是盯著它許久沒有伸手接過。紅霞光預警的爬上她的臉,隨後撇開頭,噘著嘴說:「我不要,你幫我扔了。
鞏寸月一愣,她不是很寶貝這塊玉嗎?
見到葉婷頻頻將眼光瞄向玉珮,鞏寸月惡作劇心突起。「好,我丟了。」
她的手假意一揮,曹葉婷彈跳起身。「等等,我要我要,還我!」
鞏寸月攤開手指,讓她拿回玉珮。「這玉……是季慎年給的?」
原只是猜測,沒想到曹葉婷的臉倏地紅了,並且侷促不安的坐回他邊。「他說他喜歡我,硬是塞給我一塊玉……說他是他家的傳家之寶。」
「原來是『訂情信物』,難怪你死命護衛。」鞏寸月靠在她身旁,取笑道。
「寸月姐,」曹葉婷憂心的抬起小臉,語無論次的說道。「我才剛和項儼分手,我不知道……而且,我已經不是清白的,我……」
「葉婷,對自己的感覺誠實就好,別在乎太多無謂的事。況且,他和項儼交情不錯,一定知道你和項儼的關係,如果他會在意,也不會向你表達愛意,更不可能送你這麼貴重的禮物,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些。
「是這樣嗎?」曹葉婷緩緩撫摸手上的玉珮,喃喃自問,「我可以喜歡他嗎?」
鞏寸月用力抱緊她。「傻瓜!不必因為一次錯誤就裹步不前,努力把握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曹葉婷輕輕吁口氣,幾個星期的鬱悶一掃而空。她如釋重負的樓住鞏寸月的腰。「我會的,寸月姐,我們一起努力吧。」
「呃?」
「我聽慎年提過,項儼在追你,不是嗎?」曹葉婷開心的問。
「他在追我,哪時候的事?」鞏寸月咬牙切齒,項儼只知道強取豪奪,追她?真是一大笑話。
「你不用急著否認,和他交往時,我隱約覺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一直以為能夠讓他愛上我,畢竟是我不自量力……可是.你不一樣,寸月姐,你∼定能讓他愛你愛到無法自拔。」
鞏寸月黑了半邊臉。她可想像不出項儼愛上人的嘴臉,而且也沒心神當個馴獸師,終生以改進他猛獸習性為職志。
她簡略的向曹葉婷說了要離開台北一陣子,遊山玩水順便散散心。兩人在後花園笑鬧了一會,她才揮手道別,踏上旅途。
既然有意避開項儼,必須要徹底斷除他找到她的可能性。若是選擇去朋友家.恐怕會自暴行蹤。因此她決定去拜訪兩年前陸續通信,一直沒有機會見面的朋友家。
打定主意,鞏寸月先在車站晃了∼會,並到服務台詢問到花蓮的班次。然後,她到巴士搭乘站買了到基隆的票,坐上了車。
抵達基隆以後,漫天目地的走了一段路,在市中心攔了輛計程車坐回基隆的八堵火車站,再搭國興號下屏東,坐船到小流球。
鞏寸月臉色發白的站在舶尾甲板上,波浪推擠著船隻。腦中的暈眩感因忽高忽低的船而揮之不去,翻擾的胃部隨著海浪的起伏更加嚴重。
她的手緊緊地攀住船邊,唯恐一個失神被拋跌出海。一面往海裡吐,一面在心底咕噥。她是招誰惹誰了,得在船上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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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鋼筆一次快過一次的敲擊桌面,項儼意興闌珊的問。
妍子抽空抬眼睛他手中可憐的筆。不知道哥哥有沒有發現,鋼筆筆尖快被他敲爛了。「能問的地方都問過了,她的朋友也說沒見過她。」
「妍子,」項儼笑瞇瞇的望著她,「我要的是的滴水不漏的『搜查』,敷衍了事的調查報告,我沒空聽。」
「敷衍了事?」妍子不滿的大叫。「我不眠不休的找了兩個星期,快把整個台北市都翻爛了,去她家問了兩次,她弟弟就像防賊似的防我,一個字也不肯吐出口。火車站的服務員說會見過她來詢問花蓮的班次,但我問剪票的人都說沒看過她。我辛苦得半死,竟然還被你這麼說……」
項儼忍受她的牢騷,壓抑了兩星期的氣悶有爆發的傾向。
「是你自己把大嫂氣走的,她有心躲你,就算神仙來找也無濟於事。」妍子繼續低咕。
敲擊聲終止,項儼陰陰地凝視妍子。
「妍子,你該不會要我把你扔出去吧?」臉上的笑容不復見,僅存的剛硬線條在在暗示妍子閉上嘴才是上策。
妍子死死地瞪著他,扁著嘴不再說話。
項儼定定地看著橫躺在桌上的照片,百轉手回的思緒全都繞在巧笑情兮的人兒身上。
是這樣麼?果真如妍子所說,她之所以走,是因為生氣,而且氣忿的對象是他?早該知道她是不同的,怎會失誤的以別的女人為藍本,以為她會乖乖接受他的熱切、激情。她臨走前的那一瞥,清晰的浮在眼前,堅決的訴說對他的不滿,彷彿在向他作最後的告別……
妍子將他的失常看在眼中。
即使在思考,哥哥也能一心二用不冷落旁人,怎麼最近老是見他愣在那裡,活像∼具木偶似的一動也不動。
良久,項儼說道:「妍子,去機場、巴士站問仔細,順便查查北、中、南各大飯店的住宿名單與離島度假中心。
妍子哀歎一聲,拖著身體往門口走,走前不忘交代:「為了可憐的妍子,拜託少爺行行好,找到大嫂之後,別再把人家氣走了。」
項儼以笑容替代回答?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他會讓寸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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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寸月,早啊。」中年婦人蹲在屋前的菜園裡招呼迎面而來的鞏寸月。
「張媽媽,買菜回來啦。」她氣喘吁吁的踩踏腳踏車前來。
「是啊。郵差剛來過,有你的信,等等我拿給你。」婦人搓掉手上的污泥,往屋內走去。
鞏寸月皺眉。這裡的電話,令傑和爸爸是曉得的,若真有要事,打電話來比寄信快的多,不太可能是他們寄的。
停妥腳踏車,婦人將信送給她。
「謝謝。」鞏寸月拿過信,瞧了信封上的住址一眼。血液頓時凝住……
封套上除了她的名字和民宿的地址,什麼也沒有。拆了封,抽出裡面的紙。只有薄薄一張,有如短箋的紙片,上面寥寥數字,甚至沒有署名——
氣消了嗎?
鞏寸月翻到後面,一片空白。
不用想也知道信是項儼的。但他若以為短短一個月能消除一場惡夢,他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
她的氣可沒因此而煙消雲散,尤其是想起自己數度被他的行為迷惑,差點信了他口口聲聲的愛語,她就如火中燒。
就算他說愛她是真,她也無法承受他愛人的方式,更不能忍受愛她的人不顧她意願的求歡行為。她可不是沒感覺的娃娃,可以任他予取予求。
再將紙片翻轉到正面,愈是看,火苗愈是不由分說的竄出來。五隻手指一使力,紙片頓時皺成一團,她順勢將紙團扔進就近的垃圾筒。中途多出來的小手接住了紙團,短髮女郎飽含哀怨的眼神嗔視她。
「再怎麼生氣,也不該拿少爺的心意出氣。」
鞏寸月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嘰嘲的後角微揚。「心意?我心領了,只求他不再來煩我。」
妍子簡直想尖叫了,沒見過固執如他們兩人,明明彼此有意,幹嘛還玩這套,搞得她這個中間人跑北跑南的乾著急。
她幾近哀求的道:「大嫂……」
「妍子小姐,我沒福氣成為你嫂子,希望你稱呼我『鞏小姐』。」
妍子無計可施的改口:「鞏小姐,信上的問題,可以給我答案嗎?」
鞏寸月停頓半晌,反問道:「項儼要你來的?」
「不。」事實上,他語帶威脅的要她保證不來騷擾鞏寸月。
鞏寸月笑笑。他夠聰明,知道找誰來當說客都沒用。「你來的時候,不正好接住了我的答案。」
妍子不解的捏開手中的紙團,許久才會意過來的垮下臉。「這麼說,你還是不原諒他?」
「談不上原不原諒。這件事,他一開始就沒給我選擇的餘地,一意孤行的後果他自然料想得到。」
「我不清楚少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但你再不出面,我就快他搞瘋了!」想起哥哥近來不正常的言行,妍子的冷汗直冒出來。
鞏寸月搖頭失笑。「你誇張了我對他的影響力。」
妍子不耐的翻翻白眼。「你走後一個月,他乖乖地守著『項達』,不曾併購哪家公司。對於業務方面也興致缺缺,遇到商業對手互搶生意,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任由對方拉走大客戶。每天晚上還到天母來找我『閒話家常』。你說,他種種行為像什麼?」
鞏寸月驚愕的睜大眼,他的確是不大正常,收購其它公司是他一直以來的嗜好。而說到商場上互別苗頭,明爭暗鬥的搶奪生意,他更是無往不利,沒輸過一次。就連夜夜留連溫柔鄉的習慣也是……
她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少了他這個新聞題材製造者,商業雜誌與八卦志的記者們只怕會玩起手指大歎無聊了。
「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哭了。求求你,大……鞏小姐,別再和少爺睹氣了好嗎?」
她的可憐狀令鞏寸月不忍,她歎口氣。「妍子,我可以告訴你,我發火是絕對有理由的,不單只是單純的鬧意氣。」
見她有軟化的跡像,妍子趕緊加把勁。
「我知道,我瞭解,少爺的個性我還不清楚嗎?他一定是做了很……嗯……的行為,你才會故意布下『陷阱』不讓他找到。」妍子避重就輕的淡化項儼的舉止,並且特意加重陷阱兩字,好讓鞏寸月知道,為了破解她的行蹤,她和哥哥是花了多大心血找到她。
鞏寸月但笑不語。
「你心裡明明是在乎他的,而少爺也是,不然他不會時常拿著你的照片發呆。拜託你,原諒他好嗎?」妍子雙手合十,虔誠的神態任誰看了都會動容。
鞏寸月緩緩地搖頭。原諒他一次,她會不斷問自己,他何時會再犯,這是她所不樂見的。
妍子哭喪著臉。他們兩人是在比難纏的嗎?一個失常,一個無情,兩人硬是不肯饒過彼此。
「既然來了,我帶你去浮潛,這裡的景色可是難以想像的美,包準你會喜歡。」鞏寸月笑嘻嘻的勾起妍子的手,半拖半拉的將妍子帶到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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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點,我贏了!」鞏寸月揚手歡呼。
「咋!又是你贏。」張千不滿的吐槽。ˍ
「張千,說好的,你可別想要賴。」鞏寸月惡狠狠的警告她的網友。
「我又沒說不去,幹嘛擺副晚娘臉給我看。」
鞏寸月嘻嘻∼笑。「是誰說要贏你三次才去的?又是誰說夜晚的溪邊有鬼?怕的要死的呀。」
「好啦好啦,牙尖嘴利的……我剛見到你,還以為你人美、有氣質,哪知道你比鬼還難纏。」
鞏寸月拉她起身,拖著她往大門走去。「還說我,鬼點子一大堆的人可是你。就說你的綽號『老X』好了,通信兩年,我還一直以為你是男的。」
「誰叫我老媽給我取了個不男不女的名字,我一氣之下乾脆把綽號男性化,讓大家誤會到底。而且誰規定女孩子不能取這名啊……天理何在——」
張千拚命掙扎,死拉著門板不肯前進。
「走啦,別指望天理能拯救你。」若是妍子在,她何必死拉張手做陪。
鞏寸月—一扳開她扣在門上的五指,張千不屈不撓的再纏上去,弄得她既疲且累。「好啦,這次放過你,容你畫張地圖,賜上機車鑰匙一把,小女子自己去!」
張千如釋重負的衝進門裡。「等我一會。」
一分鐘後,張千奉上鑰匙與地圖。「寸月,我會為你祈禱的。」
「瘋言瘋語。」鞏寸月笑罵,仔細查看要去的路。不是太遠,應該不難找。
騎上機車,頂著月光往小溪出發。
來了兩個月多,大部分的道路都逛熟了,單獨騎車上路不構成迷路的危險。
抵達溪邊,她將長髮束成馬尾,雀躍的踢掉鞋子,跳上身旁的大石,就著平坦的石面坐下,正要將腳放到清涼的溪裡,對面閃出一張熟面孔。
「項儼……」她怔怔地低喃。
只一閃神,人影消失無蹤。樹與樹交錯,月光直灑而下,長長的樹影隨著晚風蕩漾,景像甚是美麗,但她的心卻泛起又酸又濃的情緒,刻意隱藏的思緒再次被∼抹幻影勾起。
她告訴自己,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她的確要不來一個心中只有自己的情人,她也不認為一個唯我獨尊的人能收斂他的狂妄、自大,傾聽她的想法、她的感受。種種原因歸咎出結論,她跟他合不來!而他們倆玩的是盤死棋,僵持不下又無法退讓半步。
鞏寸月輕歎,將足踝泡進水裡,∼股涼意由腳下傳來,她打了個冷顫。天外飛來的外套當頭罩下,她的心跳到喉口,趕緊拉下外套看向後頭。
「你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嗎?寸月。」語氣中的責備濃的化不開。
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滑稽的,才會使項儼笑歪了嘴。「不必太吃驚,接到信後,你早該料到我會來找你。而,兩個月已是我的極限。」伸手拂開她被風吹亂的髮絲,感覺她微微側身躲開。
項儼欺身逼近她身旁,兩隻手牢牢扶住她的腰身。「為什麼避開?你不愛我碰你麼?」
「這要看你對我做過什麼?」她冷淡的回嘴,開始推他的手。
「我的失控的確讓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項儼蹩眉。
「失控?換作我,不會如此解釋。」鞏寸月呲牙裂嘴的。
「你還在生氣?」
他不可思議的神情惹惱了她,儘管她的怒意已不復兩個月前濃烈,在見到他以為她「不該」有火氣時,她仍是不由自主的拔高音量。「沒錯,而且我會一直氣到老死!」
「究竟要怎樣才能讓你氣消?」他來這,並非想惹她不快。
「除非你走!」鞏寸月冷哼,不存半點希望他會依言離開。
項儼緩緩的鬆開手,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良久才不甘願的低語:「你是有權生氣。等你氣消了,我再來。」
鞏寸月瞪大眼瞪他。誰料項儼竟不再吭聲的往她身後走去。她驚詫於他痛快的離開,本來還以為她得使出渾身解數才能令他走。
寸月暗惱,女人之於他,不過是垂手可得,有無即可的東西,為何獨獨來煩她?他以前成打的女友莫非都激不起他的興趣?才要勞駕他大老闆千里迢迢遠從台北而來。
鞏寸月忿忿地踢著腳邊的溪水,濺濕了垂在膝下的大片褲擺與上衣。氣他,更氣自己無法忽略他出現所帶來的憎惡與欣喜參半的矛盾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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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的臉色一定難看極了,以致於客廳裡有說有笑的四個人一見到她就閉上了嘴。
妍子興奮的語調斷了音,項儼的濃眉興味的挑高,張媽媽和張千則訝異她臉色的蒼白。
張千首先恢復正常,走過去捏捏鞏寸月的粉頰,叨念道:「叫你別去你偏要,現下碰到不乾淨的東西了哦,看你怎麼辦?」
一會,見鞏寸月兩眼發直的瞪視客廳,張千回頭喚道:「媽,我看得帶寸月去收驚了,她八成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鞏寸月直想點頭.她的確是見到不該見的——不該在的人安坐在沙發內,她閉上了眼,氣虛的靠向身旁的朋友。「我不舒服……」
「你是該不舒服,三更半夜跑去溪邊,沒著涼算你好運。」張千嘰哩叭啦的數落,扶她走向二樓。
一直等到上了樓,鞏寸月才問:「客廳裡是什麼人?」
張千神秘兮兮的詭笑:「有錢人,凱子,散財童子。嘿嘿!隨你叫。」
「他來這裡幹嘛?」
張千興奮的緊指她的手臂。「他一來就跟我老媽說要住下,還給了一堆的銀兩,說要包下整間民宿一個月。」
鞏寸月僵了背脊,臉色黯沉的跟張千說了聲晚安才關上房門。
原來他的走法跟她想的天差地遠。要他走,他倒是和她耗在這裡不回去了。
鞏寸月瞬間覺得忽冷忽熱,天旋地轉起來。似乎被張千說中了,自己怕是感冒了。
昏昏地沉睡過去,將睡未睡之際,總覺得床邊站著個人,輕輕地撫慰她發燙的臉頰,她嚶嚀一聲,直覺往冰涼的手掌摩裟。
朦朧之中聽到一陣低笑,隨即被人抱起身,摟住,口中被餵了幾顆藥。她努力的想睜開眼,奈何眼皮不聽話。……她輕歎一聲,墜入夢中。
項儼小心的調整她的坐姿,讓她側身依偎著他,臉龐緊貼著他的胸膛而睡。他的手順著她的髮絲,蜿蜒而下。
他有兩個月沒見她,很是想念與她舌戰的日子。在他心中,她的確是獨一無二的瑰寶。她的想法呢,是否也同他一般?
薄唇揚起,眉問漾滿霸道的神色。他何時需要詢問他人看法?他不會給她拒絕的餘地,當然也不準備接受否定的答案。不管她要或不要,她注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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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上∼覺,沉甸甸的暈眩感已去了大半。鞏寸月拉開房門往走廊行去,靠近樓梯的房門被打開,項儼身著白色休閒衫、長褲出來。
「早。」他笑嘻嘻的道。
鞏寸月側頭瞄了他一眼隨即下樓。
項儼不以為意,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到了飯廳。
張千和張媽老早就在廚房張羅早餐,忙碌之中,鞏寸月被張千喚去端食物。
鞏寸月捧了盤菜,尾隨張千進入飯廳,「謝謝你的藥,我的頭疼好多了。」
「什麼藥?」張千不明所以。
鞏寸月微微吃驚。「不是你拿來的,那是誰……」
她止住話語,眸光轉向項儼,心底有抹瞭然。
但見他神情詭異,眼神如癡如醉的望向她。
倘若不知他的為人,還真會誤以為他的注視深情款款。鞏寸月調回目光,在他的斜對面落坐。
瞧見項儼的眼珠子仍巴著她不放,她揚起唇角問道:「這位先生貴姓?」
項儼低笑出聲。好久沒在口頭上分高下,她的一句問話,正中地下懷。「項。」
「他跟你一樣是台北人。」一忙完,張千坐進鞏寸月身旁插嘴道。
「台北人啊,個個都是大忙人。項先生真是悠閒,能來小琉球度假。」鞏寸月拿過四個碗,俐落的盛起粥。
「是麼?你不也跟我一樣,嗯……你剛是怎麼說的——悠閒。」項儼面不改色的打回她的譏諷。
「啊哈!她跟你可不一樣,她是來避難的……哎喲!寸月,你幹嗎打我?」張千心疼的揉著被打的手臂。
「對不起,我一是手滑。」鞏寸月面無愧色的道歉心裡想的是怎樣才能把張千的大嘴巴縫起來。
項儼笑瞇了服。「避什麼難?」
「她呀,她在躲她的男朋友……」「友」字才出口,張手的頭上又被鞏寸月拍了一掌,她啊的大嚷:「寸月,我的頭被你打爆了。」
「抱歉抱歉,我是想拍掉你頭上的蒼繩……」鞏寸月半掩紅唇,驚惶失措的直揉張千頭頂上的包。
「為什麼要躲?」項儼興味盎然的接著問。
「因為他是個無禮、粗魯、齷齲,極端令人難以忍受的人。況且,說他是我男朋友,不如說他在還沒沾上邊之前,就已經被三振出局了。」鞏寸月面帶微笑的回答,將盛粥的碗直挺挺的往他面前一放。手勁之大,令桌面上的碗筷彈跳起來。
「你可想過,他從小到大沒愛過人,自然不知該如何對待所愛的人。以一時的衝動判定他的死刑未免失之偏頗。」項儼直視她。
鞏寸月愣住了,他的回答超出她的設想範圍。
張千來來回回搜尋兩人臉上的表情,許久,興奮的拍了丁桌子。「我懂了,他就是你口中無禮。粗魯、齷醋,惹人厭的男朋友。」
「我出去一下。」鞏寸月怔怔地推開椅子,走向沙灘方向。
「喂喂!寸月,你還沒吃……早飯。」張千望著她未動分毫的碗。再看看項儼若無其事的扒著稀飯。滿腔的義氣頓起,她忍不住咆哮道:「喂!你這個男友怎麼當的?女朋友跑了,竟然還有心情坐在這裡吃早飯。」
項儼笑笑地瞥著她,臉色活似陰魂不散的惡鬼,張千的寒毛忙不迭的起立致敬,不禁為鞏寸月哀悼起來。交了個比鬼還可怕的男朋友,不逃還等著被生吞活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