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砰」地關上,室內一片漆黑,只能感覺到在黑暗的房間裡,有一個強大而充滿威脅的東西存在。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快落下。什麼都看不見,多年的生死歷程卻可以讓沈逸飛有如目見地感覺到方才被自己踢飛的槍正在以什麼角度和速度下落,以及在另一個位置,正全神關注著那把槍的強敵。
在槍離地還有三尺的距離時,沈逸飛猛然撲出,於此同時,另一個身影也在極速接近。兩個人同時迅捷而激烈地彼此攻擊,同時試圖去接自空中落下的槍,並阻止對方接槍。槍在一次次交擊中,不斷被彈起擊飛。
轉瞬間,雙方貼身交手了幾十次,每一次交互攻擊,都是在生死線卜的一個徘徊,激烈卻無聲,糾纏間,桌子砰然震動,桌上的東西紛亂散落,有一道瑩光也被震得飛彈起來。
沈逸飛猛然記起,那一道瑩光是溫情所送的水晶球,想也不想,不再理會敵人的行動,他猛地彈起來,以驚人的快速追過去,在半空中接住水晶球,以後背著地滑落下來,彈身剛要站起,他起到一半,森冷的槍口已經指到了額間。
沈逸飛卻視若不見,把水晶球重新放回桌上,再大大方方地按亮燈,「冷夜,為什麼你每次出現總要喊打喊殺?」
「無論哪一次,你都沒有表現得這麼愚蠢過。」冰冷的聲音,冰冷的槍,燈光下忽然出現的女性,眉目清冷,有著無限寒意。
沈逸飛笑嘻嘻的,像一尊沒脾氣的彌勒佛。「因為知道是你,所以才敢這麼大膽,槍不搶沒關係,東西摔碎了,可拼不回去。」
「你辭了職,是否準備在本巾警界任職?」她全無起伏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感情,冰冷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
沈逸飛長歎一口氣,「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這麼消息靈通?」一邊說,一邊走向冷夜。
冷夜移動槍口,端端正正地對準了沈逸飛。
沈逸飛乖乖地站住,舉起雙手,「在外漂泊了這麼多年,我也準備回歸祖國了,你來度假嗎?我保證會做熱情的東道主。」
冷夜神色不動,手指板下保險。
沈逸飛乾笑一聲,「你不喜歡我太熱情的話,直說好了,不必這麼凶。」
「不干擾我,也不干擾淺野組。」冷夜的眼神如冰。
「行!」沈逸飛答得異常爽快。
冷夜冰封般的表情終於略為震動。
「如果你們都只是來度假的話。」
冷夜的神色恢復森冷,手指扣緊扳機。
「就是我答應,你也一樣不信,這麼瞭解我,又何必做沒意義的事。」沈逸飛攤攤手笑著說,「我承認我不是死板到只會講法律的人,睜隻眼閉只眼的事也不是沒做過,但這次,是毒品,這種事,我不能當做沒看到。別說我以後仍然會在警界工作,就算只是普通市民,我也一定會盡我所有的力量來阻止。你要制止我,除非現在就一槍打死我。」
冷夜沒有再扣扳機,反而垂下了槍口,「我不想殺你,也不想看到你死。」即使是充滿溫情的話,從她口裡說出來,也依然是寒冷的。
「只要出手的不是你,其他人想要我的命,恐怕份量還不夠。」沈逸飛笑得無比自信。
「以前別人殺不了你,但現在你已經有了弱點。」
沈逸飛心中一沉,強笑著說:「是嗎?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敵鐵金剛,弱點在哪裡?」
「你的弱點是……」
冷夜語聲一頓,兩個人的眼睛都望向門,而門柄正在轉動,在下一刻,溫情帶著笑意的呼喚已經傳了進來:「沈逸飛!」
冷夜迅速舉槍。沈逸飛全身繃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溫情身前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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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一開門就看到了冷夜,看到了她清麗得像是寒冰美玉雕成的容顏;看到了那同樣冷如寒冰的神情;更看到了一雙厲得可以看透人心,卻也冷得可以寒徹人心的眼。
在看到冷夜的那一刻,溫情全身緊繃,整個人忽然緊張起來,心頭就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的不舒服。可是還不及再多看第二眼,沈逸飛的身影已擋在她前面,再然後,就聽到一聲槍響和清脆的破裂聲。
溫情心頭狂跳,尖叫了一聲:「沈逸飛!」
沈逸飛卻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不做一聲。
溫情生平第一次嚇得面無血色,一時再也顧不得去看剛才那神情冰冷的美女,飛快地轉到沈逸飛身前,清楚地看到他全身沒有任何傷痕,才鬆了一口氣,她張臂抱住他,把瞼貼在他胸前,感覺他的心跳仍然強勁,但自己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怎麼了,你怎麼了?」
沈逸飛的眼睛一直定定地望著桌子,桌上被打碎的水晶球在燈光下依然閃著破碎的光芒。美麗依舊,卻已經再也無法復原。這樣美麗的水晶球,在槍口下,也依然脆弱得如同人的生命,一受重擊再也無法恢復。
弱點嗎?
他的心猛地絞痛起來,痛得讓人難以承受,感覺到懷中身體的顫抖,聽到耳旁她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他忽然全力抱緊她.想要確定她此刻安安全全沒有受絲毫損傷地在他懷抱中,想要就這樣,用這胸膛、這身體、這雙手臂,永遠地保護她。
低頭看到溫情驚惶失措的神情,他心口更加疼得不能抑止,他勉強笑著說:「我沒事,只是水晶球碎了,有些難過。」
到底,他還是連累了她。連累她擔心。連累她憂懼,將來,是不是還會讓她受更大的傷害?
溫情,這個聰明美麗而堅強的女人、從來不會有這樣失措,這樣焦慮的表情,不應該為了他,讓她受這樣的傷害。
「下次再買它十個給你好了,用得著嚇成這副樣子嗎?」她明明是埋怨,卻也因為過度的擔憂而讓聲音顫抖了起來。
沈逸飛捧住溫情的臉,看到她眸子深處的關懷,微微一笑,「我真的沒事,只是覺得有些惋惜,不要擔心。」
溫情這才略略放心,柔聲地說:「這世上沒有不會毀滅的東西,但是只要存在過,美麗過,也就足夠了,實在沒有必要去傷心。」
沈逸飛含笑點點頭,心卻在一點點地下沉。
她明白,她真的明白,可是正因為她明白,才覺得那樣的隱痛令人難以承受,無法面對。
越是痛得厲害,他臉上越是笑得無礙,「你怎麼會忽然來了?」
溫情見他顧左右而言他,也不再逼問,揚起手上的報紙,「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吧?」
「早看到了,幾乎每張報紙都是頭版頭條,那麼大的照片,大紅色的標題,想不看到都不行。」沈逸飛笑著從溫情手中抽出報紙,一張張抖開。
每張報紙上都有他們兩個人的照片,相擁的身體、當街的熱吻、緊抱著飛奔的身影,大紅的標題,異樣觸目。
「英雄救美人,情節雖老套,風光卻旖旎。」
「今之英雄美人頌。」
沈逸飛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你還是很上鏡的,只是把我拍得還不夠英俊。」
「這樣的報紙我公司裡已經人手一張,大家談得熱火朝大。我的手機、辦公室的電話幾乎都沒停過,親朋好友,人人都用空前的熱情來向我表示關切。我爸爸,也特地如見我問話。」
「很不錯啊,給這麼多人提供如此有趣的娛樂,的確挺有成就感。」沈逸飛著點點頭,「你父親是不是板起臉大聲說,立刻和那個男人斷絕關係,否則一分錢都拿不到這種老掉牙的話!」
溫情斜睨他一眼,「跟我打的一仗,他已經一敗塗地,接下來肯定是要拿你開刀了,你就等著他老人家請你喝茶吧。」
沈逸飛低笑著說:「好啊,就等著上演長篇連續劇棒打鴛鴦的好戲,你說他會怎麼對付找?是威逼還是利誘?」
「威逼怎樣?利誘又怎樣?」溫情笑著問。
「威逼嘛,當然威武不能屈。」沈逸飛皺著眉做苦苦思考狀,「如果是利誘……可以考慮。」
溫情把臉一板、當胸一舉對他打過去。
沈逸飛一手接住,順勢把她拉入懷中。「就是為了通知我這件事才特地跑來嗎?快點兒承認,說你想見我想得等不及了。」
溫情不動聲色地一腳用力踩下,對著痛得齜牙咧嘴的沈逸飛笑嘻嘻地說:「上啊,我太想你了,才來找你,沒想到竟會看到……」話音猛然一頓,剛才因為過於關心沈逸飛的生死,急切之下把冷夜忘了個一乾二淨,這回兒忽然記起,她方才滿心的不舒服又再湧起,左看右看看不到剛才那清冷的身影,用力掙開沈逸飛的臂彎,瞪圓了眼望著他,「那女人是誰?」
沈逸飛見溫情忽然像只刺蝟一樣全身緊繃,張開了滿身的刺,大有開火的架式,忍不住笑出來,「不用這麼緊張吧,風度風度,時代女性切記保持風度,只有無知婦女才會無故吃醋的。」
「我對於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風度沒有興趣,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她是誰?」溫情眼中殺氣騰騰。
沈逸飛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你應該對我有信心,上次海倫也沒有讓你這麼緊張。」
「這個女人是不同的,我知道,她具有威脅性,她到底是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對她含情脈脈了?你怎麼判斷出她對你有威脅的?」沈逸飛好笑地說,「不要大多疑。」
「多疑吃醋是愛人的特權。」溫情臉色極不好看,「受教育的成功女性也一樣,我不想為表風度故作大方,也無意為了表示對你的信任,什麼疑問都忍下來。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徹底放心,看到什麼女人在你旁邊都不動疑,那只代表我根本不在乎你。只要你還自認是我的男朋友,就有對我解釋的義務。我是女人,只憑心的感覺就可以行動。我就是覺得她是特別的,她對你是不同的,沒道理可講。天下沒有一個女人看到男朋友和別的美女在一起,還可以開開心心。你說我小氣也沒關係,我在乎你,所以一定要問清楚,你也一定要說明。」
沈逸飛微笑著再次擁抱溫情。
溫情卻猛力把他推開,眼神堅定地瞪著他。
沈逸飛無奈地望向溫情的眸子,卻有無限的溫柔,「其實,我真的很高興你這麼個氣,而且你能直接問我,而不是悶聲不響悄悄生氣,可見你還是信任我的。她叫冷夜,是超級殺手,也是我最大的對手,我們交手過幾十次,她沒能殺得成我,我也沒捉到過她。」
「殺手?」以前只有在傳奇中才會出現的名詞忽然響在耳旁,令溫情略微驚愕地睜大了眼。
「據我所知,她的童年極為悲慘,被日本淺野組老大收養,經過了地獄式的殘酷訓練,成為最可怕的殺手,為淺野組暗殺過許多敵對的大人物。淺野組的擴張她有很大的功勞。最難得的是,她在最黑暗的環境中長大,面對一切都冷冰冰地看似全無感情,但其實內心感情極為炙熱,只要有人對她有一絲真心,她就千百倍地回報。淺野組對她明明是極盡利用,可是她為了報答恩情,一直留在組織裡效力。雖然以前她殺的全都是黑道人物,都是犯案纍纍的大惡棍,但這樣的生活再繼續下去,總有一大,她會完全沉淪在黑暗中。
溫情聽出他聲音裡的憐惜和憂慮,略有不悅地哼了一聲,「黑白兩道的英雄人物,彼此惺惺相借,一直是拍電影的好題材,看來現實中也一樣有這種事。
沈逸飛聞到漫天的醋味,忍不住微笑,伸手去攬她的腰。
這次溫情沒有回拒,就勢依在他身上、有些貪婪地汲取他身體上的溫暖,卻依然沒好氣地用力瞪著他。
「我以前破壞過淺野組很多好事,所以淺野組才派出她來殺我。或許,她一直堅守著不願殺和不該殺之人的原則,總之在我身上她失手了。後來一再奉命追殺我,我們交手的次數很多,彼此的確都起了敬佩之心,而且她也有幾次很好的機會殺死我,可她卻沒有下手。我們其實並沒有怎麼談過心,但是很自然地,雙方都知逍對方是朋友。她追殺我,大多是敷衍了事;我行動時,也會有意避開她。我勸過她離開淺野組,可是她總是忘不掉淺野信對她有恩。我承認,對她我的確有特殊的感覺。她和找一樣,都是不斷來回在生死線上的人,她對以應付任何惡劣的環境。如果以前有足夠的時間,她肯給予足夠的機會。這種奇妙的知己似的感情或許會變成愛情,但是,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我遇上了你。」
沈逸飛的聲音柔和下來,情難自禁地低下頭,在溫情的額上輕輕一吻,「我不想騙你說我對她從來沒有過任何想法,但現在,我有了你,一生一世的話可能很老套很虛妄,但我不相信,除你之外,我還會愛上其他女人,有了你,我還可能會對其他女人產生愛情。」
溫情無聲地伸手抱緊他,深深呼吸著帶有他體溫,帶有他獨特氣息的氣,「你知道嗎?不管是一個字都不認識的農婦,還是滿肚子學問的博士;不管是賣菜的婦女,還是高貴的女王;下管再過幾千年。女人,最想聽的永遠是最老套的話——一輩子,只愛你一個。女人,會心比情願為這樣一句話去死。」溫情猛然抬眸看著他,眼中是晶亮的光芒,「你相信嗎?」
沈逸飛捧著她的臉,看進她眼眸最深處,「或許男人都有著逃避的本性,愛這個字眼,太沉重、太嚴肅、太認真,所以總是迴避去說它,但是,如果你喜歡,我會永遠對你說,只對你一個人說。」他徐徐地俯下身,眼中是火熱的光芒,在靠近她的唇畔時,輕若浮雲地低問:「你相信嗎?」
溫情靜靜地回視他火熱的眸光,絲毫不怕被灼傷,靜靜等待著他溫暖的唇接近,然後放開整個身和心,全心全意地接受,回應。
你相信嗎?
我相信!
只要有愛,又有什麼,是不能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