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采風幾乎是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歐陽烈的住所。
他簡直難以置信。為什麼歐陽烈會拒絕他的提議?!
畢竟,歐陽烈也是時越魔掌下的受害者啊!難道他一點也不恨?一點也不想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嗎?!
「我不會放棄的,阿烈。」望著歐陽烈位在大樓頂端的住所,歐陽采風喃喃說道。即使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不會放棄復仇的事。
這回他之所以會來找歐陽烈,原因無他,正因為歐陽烈也是二十年前,那場滅門血案的倖存者之一。
初聞這個驚人的消息。歐陽采風也覺得難以置信,但再仔細一想,如果歐陽烈與這件事無關,為什麼當時養父在提及顧家滅門血案時,會這麼吞吞吐吐,又執意不要他去尋找其他的倖存者?!
只要這麼一想,事情似乎就說得過去了。
一個月多前,他開槍射殺的那個男人,最後總算是從死神手中搶回人來,而他也終於不用再背負「可能殺了人」的罪惡感。
雖然,在知道自己的仇家是個黑幫老大之後,歐陽采風早就有了親手血刃仇家的心理準備,甚至為此特別接受了射擊訓練。
但他可沒想過,在自己的手上沾染仇家以外的血
按照歐陽采風原先的計劃,在他「處決」那個名叫黃弘克的中階幹部時,他必須開上兩槍,第一槍要製造出大量出血的情況。
而第二槍……則是使黃弘克陷入昏迷的手段。
如此一來,黃弘克看起來就會像真的死亡了一樣。
只要這場戲夠逼真。他就能騙過那幾個。由時越派出名義上來協助他,實際上卻是前來監視他行動、確定他是否真殺了黃弘克的小流氓。
一切的計劃早已準備妥當,直到他的計劃多了一個路人甲——
那個看到一切的女人。
現在,那個女人在因緣際會下,得到了歐陽家的幫助,並由主掌迅雷保全的歐陽烈親自保護著。
雖然歐陽采風很氣那個叫任奷奷的女人,差點破壞了他的計劃。但歐陽采風也很慶幸,至少不會再增加一個受害者。
「那個女人……」似乎跟阿烈有些『什麼』。」想起方才在歐陽烈家中,見到那充滿獨佔欲的一幕,歐陽采風似乎感覺到,那兩人的關係,絕不是單純的保護者與被保護者。
至於那個差點因為失血過多,而真的魂歸西天的黃弘克,在經過半個月的治療之後,總算能開口說話了。從他的口中,歐陽采風得知了一項驚人的事實——
時越其實是個日本人,而越天組的崛起,正是倚靠了日本黑幫太刀組的幫助。
當年那場滅門行動,是為了尋找一個小孩……這件事,歐陽采風早就從養父歐陽霸天口中得知。但當時養父並沒有清楚說出,時越要找的小孩是誰。
而從黃弘克口中,歐陽采風終於曉得了,那小孩其實是太刀組的最正統的繼承人之一,因此,時越奉了來自太刀組的一則命令,不計一切代價,就是要尋到那個小孩,然後……殺了他!
這一協的殺戮,全是為了避免那孩子在長大成人之後,會回日本爭奪繼承人之位。而那些被滅門的家庭,幾乎都是小孩父母的友人。
「那個該死的時越……」歐陽采風低聲咒罵著,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喪盡天良至此,只為了找出一個人,他竟可以冷血地下令殺死一大批人?!
而這麼多年來,黃弘克一直堅守著秘密,直到他前陣子見到了一個人——
「那個小孩長大後。除了一雙眼睛跟他母親一模一樣之外,他長得實在很像他的父親;我看到他時。還以為是死人復活了……所以我才嚇得把這件事全盤托出,他的眼神好冷,似乎沒有任何感情似的,我還以為。他下一秒就會殺了我……」
忽地想起黃弘克在說出這件事時,渾身發抖的模樣,歐陽采風並不同情他,畢竟,即使他只是聽令行事,但不可否認地,他也是當年的從犯之一。
而歐陽采風也終於得知了,當年的事件中所有受害家庭的名單,而在一一過濾這些名單時,歐陽采風找到了一個,令他特別在意的名字——屠烈。
這個姓氏非常罕見,而歐陽采風卻正巧認識一個姓屠的人,就是他剛剛才見過面的那個人,他的養兄弟之一的歐陽烈。
歐陽烈的本名,就叫做屠烈,因為這個巧合,讓歐陽采風特別費心去尋找,關於屠烈的下落,果不其然,所有的線索全斷在聖心育幼院……
那個他們曾經待過的那家育幼院。
事實很明顯,歐陽烈就是他所要尋找的屠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伴,而且是這麼有力的同伴,但是,阿烈卻不肯加入他的行列,還說什麼不想報仇。說謊!他明明就心動了——
「鈴……鈴……鈴……」
手機驀地響起,打斷了歐陽采風的思緒。
他拿起手機。沒有立即按下通話鍵。
因為……手機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正是他目前最不想見到的人——時以繪。
她又打來了。歐陽采風看著那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
他想要接起電話、想要聽聽她甜美的聲音,來撫慰他現在的焦躁,但歐陽采風卻也清楚知道,現在的自己,完全無法面對時以繪。
即使是隔著一層電話線路。
愛上仇人之女,這對一心想要復仇的歐陽采風來說,是多諷刺的一件事啊?!
他該做的,該是讓她愛上他,然後再利用時以繪,狠狠辯傷時越一記。最後他再漂亮地把越天組扳倒。
在他的計劃裡,絕沒有「愛上時以繪」這一項。但他卻愛了,而且還後知後覺地,在最糟糕的狀況下察覺了這件事。
因為愛上她,所以他再也無法對她說出任何謊言,甚至反常地只想永遠看著她的笑容……連報仇似乎都不再那麼重要了……
這怎麼可以?!他這二十年來的努力與成長,全是為了幫助他復仇的計劃,但她一個小小的笑容,卻足以破壞這一切。他不能見她、他不能再跟她接觸了……
否則,歐陽采風不確定自己會做下什麼。令自己意想不到的可怕決定。
例如——不再想報仇?!
「鈴……鈴……鈴……」
鈴聲還在響著,但歐陽采風只是任由它繼續響著,直到來電被轉入語音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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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為什麼都沒有人接電話呢?」
時以繪望著再次被轉入語音信箱的電話,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再留話。
纖白的手指無聊地描繪著手機的線條,原本冰涼的金屬外殼,因長時間被握在手裡,而變得有絲溫熱。
這隻手機是歐陽顧特地買給她的,因為他說,希望能在想她的時候,就能立即聽到她的聲音。因為這甜蜜的理由,從不帶手機的時以繪。也破天荒地留下了這隻手機,不但是隨身攜帶,甚至還二十四小時開機,就怕遺漏了任何一通電話。
手機裡,只輸入了一個電話號碼,那就是歐陽顧的手機號碼;而這隻手機的號碼,也只有歐陽顧知道。
他們的交往過程一直都是甜蟹且順利的,直到兩個多月前的那個深夜,歐陽顧突然轉身離開後,她就再也聯絡不上他了。
任憑時以繪在他的語音信箱裡,留了再多的話。他就是沒有回音,這讓她的擔心與日俱增。不知他到哪裡去了、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跟她聯絡?
一個個的問題,讓時以繪有些悶悶不樂,感覺自己好像又被拋下了般。
「你在煩惱什麼嗎?」
一個好聽的女聲,驀地從時以繪頭上響起,接著,一杯黑咖啡與一杯巧克力聖代,便接著擺到時以繪眼前。
「我……」時以繪抬起頭。見到一個漂亮女人,正衝著她微笑。
時以繪記得這個人,她正是這家咖啡店的服務生,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得讓時以繪覺得,讓她來做服務生,似乎太委屈這個大美人了。
「你的男朋友今天又沒來啊?」靜明知故問地說道,狀似關心的語調裡,隱隱含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感。
剛剛,靜就是在看到時以繪明明是一個人出現。卻又點了歐陽采風量愛的黑咖啡後,一氣之下,這才自告奮勇地來送咖啡的。
歐陽采風已經不想理她了,難道這個叫時以繪的小丫頭,還看不清事實嗎?!
日復一日地出現在這家咖啡店裡,永遠只會點上兩樣東西——
一樣是歐陽采風喜歡的黑咖啡,另一樣則是她自己所愛的巧克力聖代。
彷彿她點了黑咖啡,歐陽采風就會出現似的。
當然,不管是她點了多少次,那杯咖啡只有逐漸變涼、變苦的下場,一杯沒有人品嚐的咖啡,就像不再被歐陽采風理會的時以繪一般可悲。
「他……我也不知道。」時以繪難過地擰起眉,在點了六十多杯的黑咖啡後,終於拿起眼前的那杯黑咖啡,淺嘗了一口。
她終於知道這杯咖啡的味道了。
既苦,且澀……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她不懂,這麼難喝的東西,為什麼他會喜歡喝呢?
再嘗了一口,一絲鹹昧在她口中化開。
奇怪,這咖啡怎麼會是鹹的?
時以繪看向杯中那褐色的液體,不意間,一顆水珠咚地一聲,跌入杯中,瞬間與那褐色液體溶為一體,再也找不到那顆水珠。
她……哭了?時以繪疑惑地看著那顆水珠消失無蹤,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又一顆水珠再度跌落,接著,一顆、又一顆……
她止不住奔流的淚水,為那杯咖啡添加不受歡迎的調味。
「你又何必這麼傷心呢?談戀愛不就是這樣,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的話,那就乾脆分開羅!你哭得這麼傷心。他又看不到,何苦浪費淚水?!」
靜虛情假意地安慰時以繪。但只有靜自己心裡明白,她現在有多開心,這個佔據了歐陽采風注意力好久的小丫頭,終於不再受寵了。
「他不喜歡我了嗎?」時以繪失神地喃喃說道,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幾個月來。他們不是一直都很快樂地在一起嗎?
為什麼歐陽會突然消失,然後完全不與她聯絡呢?
難道真像這個服務生所說的,因為不喜歡,所以乾脆就分開了嗎?
靜冷眼看著時以繪慘白的小臉,知道自己的話。在她心中造成不少的影響,她決定再加把勁,讓這個討人厭的小丫頭,徹底對歐陽采風死心。
反正,歐陽采風本來就是別有目的接近她的,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失戀,自己這麼做,說不定還是功德一件咧!
「別難過了,世界上的人口有一半是男人,你還這麼年輕,總有一天會找到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
後來,靜又了說些什麼,時以繪全都沒有聽到。因為她的心,早已飄到遠方,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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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時以繪一如往常地準備出門上學,雖然她的心情還很低落,但學生的本分還是要盡,所以,她還是乖乖上學去了。
時間已經過了一般上班、上學的時間,而上街買菜的婆婆媽媽們,也都是從另一條路前往市場,因此,路上倒也沒什麼行人。
時以繪慢慢沿著馬路邊緣走著,心不在焉的模樣,讓人很擔心她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走到大馬路上,讓車子給撞了。
沒想到,她才剛踏出住所大樓的大門沒多久,一輛行進中的小貨車,突然在她身邊緩下了車速,車門迅速拉開又合上,等到小貨車離開時,哪裡還見得到時以繪的蹤影?!
到底發生了麼事?!突然被人拉上車的時以繪嚇壞了,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些人會抓她上車?
她想開口問話,但她卻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因為在被拉上車的同時,就有一塊布料塞到她嘴裡,而雙眼也立刻被蒙住,像是怕她還有辦法逃走似的。她的雙手和雙腳也被分別綁了起來。
這下子,就算時以繪再遲鈍,也差不多該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她被綁架了!
時以繪突然想起電視上曾播過的綁票案。她從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為肉票的一天,她很害怕。但時以繪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
她必須要冷靜下來,讓綁匪對她松下戒心,她才有機會逃走。在這個時候,保命是最要緊的事。千萬不能惹火綁匪,以免對方一氣之下,把她給撕票了。
時以繪不斷在心中為自己打氣,忽地,車內的其中一人開口了。
「時小姐。只要你不亂來。我們就不會傷害你。如果你瞭解我的意思,並且答應的話,請你點一下頭。」
聞育。時以繪用力地點了一下頭。他們果然是要綁架她的。
從剛剛這男人的話,她可以確定,綁匪是經過事先計劃,才來綁架她的,否則怎麼能這麼恰好,挑到一個人車稀少的時間,把她給綁上車?!
在眼睛還沒被蒙住之前。她大概瞄了一下車內的人數,連同司機在內。似乎是有四個人一起行動。
綁她一個人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嗎?時以繪只想苦笑。
車子也不曉得開了多久,一下左彎、一下右拐地,彷彿要甩掉什麼東西,這當中,似乎還有一種上升的感覺,就像是坐電梯一樣。
難道他們還在市區內嗎?還是說……他們把車子開到了停車場?
時以繪雖然覺得疑惑,但她既問不了話。也不可能有人回答她。
終於。車子總算是停下來了。時以繪覺得鬆一口氣,忽地,車門再度開啟,她被兩個人一人抬腳、一人抬手地扛下了車。
週遭的聲音好吵雜,轟隆轟隆地,像是某種機械轉動時的聲音,連帶地,還揚起陣陣狂風,刮得本來就懸在半空中的時以繪,還以為自己會被一陣風給吹跑。
她感覺到自己被安置在座位上,有人細心地為她束上安全帶,那人說道:
「你千萬不要亂動,否則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在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方的情況下,時以繪只能點頭,以免自己真的掉下去了——雖然,她根本不曉得自己會從哪裡掉下去。
確定她的安全帶都綁好了,那人就對著外頭大喊:
「清場!清場!直升機要起飛了!」
直、直升機?!時以繪簡直是難以置信,只是區區一個綁架案,犯得著出動直升機嗎?那爸爸要付多少贖金,才夠這些綁匪的工本費啊?!
雖然從沒被人綁架過,但時以繪多少也曉得,這些綁匪似乎已經費事過頭了。
直升機終於起飛了,飛向那未知的目的地。時以繪幾乎是嚇壞了,只能勉強抓住最後一絲的冷靜,猜想父親什麼時候會知道她被綁架的事。
應該不會太久吧!時以繪盡量樂觀地想著,畢竟對方喊得出她是「時小姐」,自然有辦法聯絡上父親的,說不定,過沒幾天她就能平安返家。
也不知時間又過去多久,時以繪感覺到週身的溫度,在不知不覺中,似乎漸漸轉涼了,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口渴得不得了,而且肚子也好餓,從自己被綁架開始,恐怕已經過了好幾個鐘頭了吧。
他們到底要帶她到哪裡去呢?
時以繪的疑惑並沒有獲得解答,但直升機卻開始降落了。
搬動再次開始,最後,他們把她安置在一張椅子上,同樣的,為了怕她逃走,她的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頭。
有人走動的聲音在她身邊來來去去,直到他們總算安排好一切,又一一離開了房間,時以繪之所以會知道自己現在在房間裡,是因為聽到了門扇的開關聲。
窸窸窣窣的聲響終於全數離去,但時以繪的心情卻放鬆不下來。
因為,她感覺到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或她,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行動,但時以繪就是感覺得到他的存在,因為眼睛被蒙上的關係,反倒讓她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銳。
那個人的存在感極重,即使那人一聲不吭,仍讓時以繪覺得好有壓迫感。
突地,門被打開了,兩種不同的腳步聲,一前一後地走進房來。
其中一人開口道:「她在哪裡?」
接下來,時以繪就感覺到自己所坐的椅子。被人拖了出來,展示在眾人面前。
「你到底在搞什麼花樣?!」那人又開口了,語氣似乎非常地不悅,時以繪感覺到他的靠近,接著,蒙眼巾就被人扯了下來。
光明乍現,時以繪被光線刺得幾乎睜不開眼,朦朧之中,她看到一張模糊的臉龐就在她的眼前,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相貌,但一股熟悉的感覺,卻盈滿她心頭。
接著,那人又把她口中的布塊拿掉,總算還她說話的能力。
「你……你是誰?綁架我是為了錢嗎……」時以繪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眨了眨眼,眼睛總算適應了光線,而「綁匪」的長相,也看得一清二楚,
時以繪覺得有那麼些奇怪,難道現在的綁匪都不怕被人看到長相嗎?
而且,這男人的氣質,實在不像是會為非作歹的人。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那直勾勾的眼神令時以繪有些害怕,還以為自己遇上的綁匪真不變態。
但是……為什麼那雙眼會給她熟悉的感覺呢?
時以繪轉過頭,竟見到一個她意料不到的人——她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