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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陌生人 第八章 作者:葉小嵐
    黑夜的陰影籠罩著大地,就像厄運的黑騎士把他的陰影覆蓋在冰蕊的身上。

    當著溫師夷的面,她脫下了全身的衣物,裸裎著。

    「不要這樣,冰蕊,我是真心真意愛你,想珍藏你、擁有你、疼惜你。」

    他的眼睛瞪得直直的,眼珠子在她的臉上、身上打轉,玩著小鋼珠一樣靈動的遊戲。

    「為了你,我甚至不惜放棄我的籌碼……」

    他繼續說著,開始喘息了起來。

    是啊。誰說醜人沒有真情?誰說一個英俊的情郎就比較高貴?

    冰蕊強迫地告訴自己。她閉上了眼睛。

    也許只要閉上眼睛,美醜就不存在了,存在的,就只有愛情,一模一樣的,男人給予女人的愛情!

    可是,當她驚覺他拂觸到她的身體,她魂飛魄散地,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見了那個活生生的事實,活生生的山魈!她知道,皮相的執著,誰也逃不出、擺不脫!

    她忍著沒有狂叫出來,眼裡他微微禿頂的頭探進了她的胸脯,像一隻不知名的怪獸在頜下覓啄、鑽動。是了,他就是一隻禿鷹,而她是一隻被它狠狠咬住了的羚鹿在劇痛難忍中痙攣、顫慄,像被活生生撕下了皮肉……「冰蕊,我愛你,我愛死了你,你終於變成我的了!」

    山魈時而抬起臉來歡呼囂笑,副應接不暇、放浪狂饜的抵死快活模樣。

    誰說的,千古艱難唯一死?現在她所承受的,比死還艱難不知多少倍,她先得通過這一關、這一浩劫,才能去接近死亡。

    死原來是容易的,比許多事情都容易。

    她想起了蝶茵,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敢於赴死!死是容易的呀,死抵擋了一切,有了它,什麼都不能侵犯,不能肆虐。

    溫師夷動也不動癱在一邊,身子癱了,嘴裡還在咕噥:「冰蕊,我愛死你,你真是迷死人,害死人,嗯……哼……」

    而這些聲音,對她而言是不存在的。她所感覺到的,是無邊無際的失落感。

    失落、失落、失落、失落到無底洞的深淵,無論她的手伸得多長,都碰觸不到任何東西。

    她夢遊一般穿上衣服,給溫師夷留下了字條:溫先生:我已經盡力在道義上不致虧欠你太多,請原諒。

    如果你能遵守對我的允諾,我做鬼都感激你。

    冰蕊她把它擺在梳妝抬邊,眼光溜過抬上琳琅滿目的化妝品的瓶瓶罐罐。

    死,也不過就是所有的保養品會剩下半罐這麼一回事吧。她愈來愈清晰地聽見蝶茵的聲音,看見她依稀的面容,在召喚她。

    離開了溫師夷的居所,子夜時分,她回到殷燦的別墅,悄悄走到游泳池邊。

    池水又滿又豐盈、澄澈、透明,蕩漾著一方淺綠,像一大塊甜滋滋的薄荷果凍。

    在這個位置,她可以看見主臥室的燈光,她和他恩愛的窩。他還沒睡吧!他發現她走了,有沒有找她?有沒有落淚?

    她存心走得決絕,讓事情不能挽回,想必他是明白的。

    「再見了,燦哥,我會永遠在這裡陪伴你、守護你,我永遠相信,你始終是愛我的……」

    她望著從窗簾透出的薄弱燈光呢喃告別,然後走向那池豐盈飽滿的水。

    她不會游水,任自己在沉靜中悄悄沒頂。

    午夜,溫師夷醒來,不見伊人倩影,卻發現那張宇條。

    他悚然大駭,立即撥了電話給股燦。

    急切的鈴聲震撼了兀坐沉思的殷燦。

    「喂,喂,我是殷燦。」

    「喂,我是溫師夷,冰蕊有沒有回去?」

    一向的宿敵,此時倒成了憂患與共生命共同體似的,溫師夷焦急如焚地問著已被他擊敗的對手。

    殷燦聽到溫師夷的聲音,頓如芒刺在背,一肚子的惱怒、厭躁及不自在,訕訕說道!

    「她人不見了,想找她的人是我,怎麼會是你?」

    聽來是冰蕊去而復失,他有一股說不出的複雜快感,他已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也付出了他該付出的,然而,他更樂於看見對方出了差錯,冰蕊外柔內剛,她面對他會發生什麼狀況,實在難以逆料!他認為,也許冰蕊會讓對方灰頭士臉、不得安寧。

    然而,溫師夷告訴他:「殷燦,不是我危言聳聽,冰蕊可能發生意外,跑出去做了傻事,她留了字條。」

    「什麼?」

    殷燦倏地站直起來,兩眼圓瞪急問:「你說什麼?別在這個時候和我開這種玩笑!我警告你!」

    這曾是他設想過而又不願去深入思考的狀況,難道真的會發生?他寧願是冰蕊因為恨他而在作弄他!

    溫師夷卻急急切切告訴他:「誰和你開玩笑!你趕快想辦法找人吧!我這裡是一籌莫展!如果有什麼消息,馬上通知我,別忘了她是我的人。」

    殷燦不等他說完,重重摔了電話,一陣寒森森的恐懼感向他撲來,他憂恨交加,五內如焚,卻又是手足無措、無計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人海茫茫,要他去哪裡尋找一個揚言自盡的人?愁困之中,他想起了夏竹,不加思索就打電話過去,然而,夏付給他的答案是對冰蕊的去向一無所知。

    「冰蕊出了什麼事?」

    夏竹在電話中追問。

    「沒有……,她沒事。」

    他悠悠忽忽回答她,掛斷了電話,任夏竹在另一端兀自吶喊。

    他還是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室內踱步打轉。

    冥冥中,一股力量呼他掀開窗簾,打開窗戶。

    也許他只是想舒透一口氣。當他不經意望向數十公尺之外,被水銀燈照得通亮的游泳池,他清清楚楚看見,一個人體在水光瀲艷的池中央浮蕩。

    「不!不!」

    他倒吸一口氣,毛髮豎立、魄飛體外地驚呼起來,他向窗外探出身子,像要縱跳下去一般狂喊:「不!不要!冰蕊!不要!」

    整幢別墅的燈光在剎那間先後明亮了起來,每一個房間都引發連鎖的驚動騷亂,當冰蕊被人從池中撈起,早已沒有了氣息。

    「冰蕊!冰蕊!找到冰蕊了沒有?」

    溫師夷面色驚惺地趕到了,當他看見她濕漉漉地躺在大廳中央,曲線玲瓏的身材在薄細而濕透的衣裙下半裸著,一個女傭正在為她蓋上輕毯,他不禁嚎啕大哭:「冰蕊!冰蕊!冰蕊!我的冰--」

    他忘情地悲號,幾乎要洩露了他和她之間不可為人知的天機,更為了對她信守承諾,他適時住了口,改以如喪考妣的掩面痛哭來發洩悲情。

    也不過數分鐘之差,夏竹也來了。

    她驚見殷家別墅深夜燈火通明,一股透骨的不祥之感叫她神摧魂裂。她衝進了大廳,看見了冰蕊。

    冰蕊,睜大著美麗的眼睛,猶像在看著這個曾讓她激悅與烈痛的世界。

    春寐夢醒,夢境歷歷。

    她還在凝望什麼?回味什麼?思索什麼?

    夏竹爆出一聲悲嘯,哭倒在她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冰蕊,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你為什麼不怕痛?你難道不痛嗎?」

    在泗淚滂沱、摧心掏肺的巨痛中,夏竹不由然憶起,不久之前,冰蕊哭倒在蝶茵棺邊,一聲又一聲癡癡問道:蝶茵,你為什麼要死?為什麼不怕痛?

    是啊,冰蕊,你為什麼不怕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夏竹忽然狂怒起來,抬起淚臉尋覓殷燦。

    他就呆立在一邊,無言地抽噎著。她撲上去扭住他,咆哮道:「你說!你給我說!冰蕊為什麼要死?她為什麼得死?王八蛋,你說呀!」

    殷燦無詞以對,偏過頭去啜位。夏竹聽見了另一個濁重、透響的男人的哭聲,她不由看了那人一眼。

    一個醜怪令人作嘔的男人,看來哭得比冰蕊的丈夫還有數倍的傷心!既然如此,她衝向他,扯著他的衣領問:「你是誰?你知道吧?冰蕊為什麼要死?你就!你說!」

    溫師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只是搖頭、搖頭。

    夏竹得不到答案,暴跳如狂地質問著在場所有的傭人道:「你們說!冰蕊是怎麼死的?她是怎麼死的?說呀!說呀!」

    眾人默默,如同一列木雞。

    夏竹哭昏過去。

    ###冰蕊的死竟然成了懸案!

    但是夏竹知道,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戈承堅伏在她身上,一身結實的肌肉覆蓋著她柔嫩的軀體,像堅硬的殼守護一隻通體晶瑩的蝸牛。

    「夏竹,你總是讓我不安。告訴我,為什麼我總覺得是你距離我好遠好遠?」

    他的喘息漸漸平復,嘴唇湊在她鬢邊啃著她的耳朵。

    「你太婆婆媽媽了,我只是心不在焉。」

    她冷冷敷衍一句,用指尖無意識地割畫著他的背肌。

    「夏竹,我不能沒有你,真的,我的身心都附著在你身上,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有好夢。」

    他把頭埋進她的發叢裡,告斛著。

    一頭不馴的鬥牛,變成了溫順的羔羊。而這是以一條人命做為代價換來的浪子回頭。

    夏竹很想放浪大笑,卻是陰笑著問:「一個死過兩次的人,你還敢愛?」

    「夏竹……」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往者已矣,留下的人最痛苦。他認為,如今只剩下他和她在這世界互相支持慰藉,他深信夏竹也是需要他的,像他需要她一樣。

    他無詞以對,只能含糊應承。

    「受過傷的人最危險,你不怕我?」

    她又提醒他。

    「我怕,我很怕你。你如果不是一個具有超能力的撫慰天使,就是一個最尖銳殘酷的制裁者。你要怎樣選擇角色,全在你一念之間。」

    他以一副待宰羔羊的低姿態,向她坦露最脆弱的感情。

    「你總是想要制裁我,對不對?所以總是心不在焉,我知道,我和你再怎麼親近,還是永遠觸摸不到你的心!」

    他無奈地抱怨著,兩眼空洞地望著大花板。

    「你想得完全不對題,而且是十足的婆婆媽媽!」

    她聽他說完,怪氣地失笑起來。

    「我在想冰蕊,你知道嗎?她的死,使我每次做愛都不知滋味!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又給他一句完全無法捉摸的話。他只好心虛地敷衍一句:「我說過,我永遠觸摸不到你的心。」

    「你就會知道的。我告訴你,冰蕊的死,讓我的信仰破滅,美夢成空,希望粉碎!」

    「我不懂。」

    他茫然回答。

    她繼續說:「因為我愛殷燦,我暗戀他。」

    「什麼?」

    戈承堅渾身僵硬起來,彷彿挨到當頭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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