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說他把她「那個」……是「哪個」啊?娘是有告訴她說,身體不能給男人亂看、亂摸,可是,她的身體並沒有被他看見,雖然……有被摸到一些地方,但他又不像店裡某些酒客那樣的不懷好意,摸得她渾身不舒服。
將他長滿鬍髭的下顎微托起,她仔細地觀看這張斯文儒雅的國字臉;他好像長得比較正經一點……
見他眼睫輕顫了兩下,她知道他就要醒了,連忙放開手,窩到某個角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哦……我的頭……好痛。」狄伯倫難過地呻吟著,慢慢爬起來,靠在一堆柴火堆上,「我好渴,給我水……」
她又等他叫了一陣子,然後才遠遠地問:「怎麼了?」
「我要水……」
不久後她倒來一杯茶,捧在他面前。「喏!茶來了。」
即使相處時間不長,但在店裡多年察言觀色的經驗告訴她,這個看似溫文和善的傢伙其實是屬於「茅坑石頭」那一類的。
「要我餵你喝嗎?」她想起他死不讓她餵飯的表情。
一睜開眼,眼前景物不住傾晃,但他仍推辭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努力了半天,他根本無法準確地將杯子接在手裡。
她兩彎眉挑得高高的,臉上堆滿看好戲的笑容,又問:「要不要我餵你喝呀?」
咕嚕!他試著用唾沬潤潤喉,他好渴……「我可以自……自己喝……」他繼續努力。
壞心的杜九娃不但不幫他,幾回當他差點成功時,還將茶杯偷偷挪開,故意讓他連杯子都碰不著。
呵呵呵!真好玩耶!
他的心底深歎了一聲,終於放棄了。「唉……我的手不中用,就麻煩你……」
嗯!這還差不多,她一臉得意,彷彿打了什麼勝仗似的!「肯認輸啦?來,喝吧!」
喝過茶後,他閉起雙目再調息了約一刻鐘,再睜開眼,他的腦子也清醒多了。
「喂……」他對那個一直在觀察他的她喚道。
「什麼事呀?」她的聲音裡有好奇與難掩的好心情,一雙眼更是對他看個不停。
望著一對澄淨的明眸,和兩個盛滿笑意的酒窩,即使這樣直接大膽的瞪視相當無禮,但他此刻卻感到莫名愉悅,「謝謝你。」
在「五柳居」裡,杜九娃聽過不下千遍的「謝謝你」,但都沒有這回來得好聽,他低柔的嗓音將這三個字說得如詩般動人,加上一個和煦如春風的微笑,害她徒然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略慌張地答道:「不……不客氣。」說畢,她便藉著放杯子轉開身不再與他眼光交接。
「你的衣服……怎麼了?」他疑惑的問著,隱隱擔心自己是否在爛醉的情況下對她做了什麼不軌的事。
「衣服?」她低頭看了一下,隨口答道:「不小心勾破的。」
狄伯倫無聲的點了點頭,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的背影走,一邊尋思著:其實,經過昨晚一番折騰,他已經不想報官抓這名女子了,但由於這裡並不是歸他管轄,若被他人發現寺裡有女人,還夥同和尚一起飲酒作樂——要是報到皇太后跟前上可是大不敬的殺頭大罪!
停……下來!她對自己的心喝斥著,飛快回頭偷瞧了他一眼,發現他還在看她,馬上迅速轉回頭,然後又大罵自己的心,去!沒事亂跳得那麼快幹嘛?
這時,狄伯倫又想,如果只是讓他們兩個人頭落地,這還算輕的,若那個冷血的老太婆忽然不高興,搞不好要滿門抄斬!為了她好,他還是得勸她盡早離開,「你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因為……」
又要趕她走?不守信用的傢伙!她轉過身,惡聲惡氣的對他說:「喂!你不是要去見你伯父嗎?天都要黑了?你還不去?」
他停了停,眉頭微蹙,接著又勸道:「我會去。但你真的不能再待在這裡,因為皇太后可能會……」噢!這丫頭真的很……麻煩。
「砍我的頭嗎?」她吊高著左眉,一副市井無賴的痞子樣,「哼!砍我的頭又不是砍你的頭,你擔心個什麼勁兒啊?」
這下子,他也動氣了,「告訴你,就連我也是因為皇太后特別恩准才能來此,但是,我明知你躲在這裡,不但沒有上報,還給你機會脫罪,可你——唉!我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在幫你,你別不知好歹。」
「哈哈!我就知道!」她瞭然的笑聲中滲進了一絲苦澀,「你是怕被我拖累,所以才千方百計的要我滾,哼!走就走,誰希罕?
看她掉頭就跑,他氣急交加!立刻要抓她過來理論一番,「你——站住!噢……我的頭……」可惜宿醉未醒,一站起來便又頭昏眼花的倒回草堆上。
血?他突然看見了自己衣服上的血漬,這是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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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她怎麼這麼衝動呢?杜九娃望著幽暗荒涼的曠野,後悔地想著,這下她連廟也待不下去了,那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棲身呢?
唉!那只有……再去那個儲放酒罈的山洞度過寒冷的一晚了,還好上次沒把酒全搬光,今晚還可以喝酒驅驅寒。
就在她靠近山洞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九娃……」
「啊!」她大叫一聲,差點摔下旁邊的山澗裡,「是誰?不要過來!」
這時又加入一個較細的聲音,「是我們,你這個孩子……唉!」然後,杜大娘滿是擔憂的臉龐就出現了。
丈夫料得沒錯,女兒果然是偷了酒來誘騙戒空那個不修口的賊和尚!將她窩藏在廟裡。他們也曾上門去找過人,哪曉得知客僧卻連廟門都不讓他們進去,第二次雖然見到了戒空那個老禿驢,可是,他居然只說了一句「不知道」就推得一乾二淨。
還好,丈夫在寺後認出那些酒罈碎片是坊裡的,兩老便從上午等到黃昏,終於守到了女兒的身影。
「娘、爹……」見到年近八十的父親顫巍巍的立於寒風中,她相當不忍,立刻走上前扶住他。
杜大娘終於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連日的擔心受怕已轉化為怒氣,當即一巴掌就揮了過去。「你這孩子,太不像話了!不但偷偷離家,還躲到廟裡去?你知不知道要是傳出去——唉!這還有誰會娶你?!」
杜九娃捂著熱辣的面頰躍開,大聲哭叫著,「躲在廟裡又怎樣?我還跟戒空一起喝酒呢!我訧是不要嫁才跑的。」
這樣的話讓杜大娘驚呆了,「你——氣死我了!我非打死你不可!」說著就要上前修理她。
杜老爹連忙舉起手杖隔在她們母女間,「老伴兒,不要再打了。」
「你這老糊塗!」見丈夫插手,杜大娘更氣了,「她都是你慣壞的,這女兒再不管就完了!」說完,繼續要追打女兒。
看妻子仍要教訓杜九娃,他只好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子,大聲喝道:「給我住手!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難道你還要再逼走她嗎?」
聞言,杜大娘頓時心軟,「我怎會……這些天我都快急瘋了!」說著不禁老淚縱橫。
「娘!」杜九娃再也忍不住,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杜老爹輕拍女兒的肩頭,連聲安慰,「好了,別哭了。九娃,我們回家,回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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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家後的杜九娃在父親的調解下,她用「不再逃家」換取母親不逼她做那些女紅,及不再急著把她嫁掉的承諾,可是,才乖了兩天,她就熬不住了。
於是,她又神通廣大的溜到店裡去,小哥這回總算記得母親的交代,要她立刻回家,但一經她那三寸不爛之舌的鼓動,她就馬上又如願以償的開起「酒國英雄大會」了。
而今天正巧是一年一度的「曲江宴」,在滿是垂柳的芙蓉池畔,除了有朝覲天可汗的各國使節團,岸邊還有多到令人目不暇給的胡戲雜耍,而京師裡的
妓女們更是卯足了勁爭奇鬥艷,只見她們一個個豐滿動人的軀體只裹在薄如蟬翼的輕紗裡!教人見了莫不心旌動搖,想入非非……
但這樣難得的盛況卻吸引不了「五柳居」裡男人們到岸邊一飽眼福,因為,一場攸關漢胡勝負的大對決正激烈地進行著,整個酒坊加上門前五株碩大柳樹上,近千隻眼睛都盯在大廳正中央那兩個人身上。
大廳中央除了一張桌子,就是滿地大小不一的酒罈,桌旁分別坐了一個蓄著大鬍子,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和一個看似嬌柔的杜九娃。
胡人首先自地上抓起一壇「五柳居」特製的「天門冬」咕嚕嚕的喝了起來。不久,他便將空壇丟開,摔個稀巴爛,然後操著不甚標準的漢語喝道:「沒了!」
看到這大鬍子這般牛飲法,與他面對而坐的杜九娃只是挑眉微笑,也跟著從地下抱一壇「天門冬」起來喝。
見杜九娃將酒甕倒過來扣置在桌上,胡人馬上又抓起另一罈酒咕嚕嚕的灌下……
一個時辰過去,送上來的酒甕越來越小,但酒力也越來越強。可是兩個人還是坐得好好的,弄得圍觀的群眾仍是不知道該把手中的銀子下在誰的身上?
將手裡另一個酒甕倒扣在第一層的酒甕堆上,杜九娃把手一攤,豪邁地對那個大鬍子道:「請!」
強忍著洶湧而來的酒意,大鬍子努力定住開始搖晃的腦袋,將嘴對住壇緣,接著再喝了一壇。
看到大鬍子拋開罈子的力道漸弱,杜九娃心裡已有獲勝的篤定,但想起不可太快獲勝,便又裝出一臉愁容,才慢慢的將一壇「中山冬釀」喝下。
一拍開「仙人醉」頂上的封泥,大鬍子差點就給濃烈的酒氣薰醉倒地,可是若不喝,他和同伴們不但得付這一地的酒錢,還要顏面掃地,所以,無論如何,他絕對要喝贏這個小丫頭。
從那只亂抖的右掌來判斷,再幾口就能夠讓這個大鬍子倒下了,想到這裡,杜九娃臉上那抹不屑的笑容更大了點,一對酒窩也隱約的浮現面頰。
看到杜九娃若無其事的喝下半壇「仙人醉」,白淨面皮上不過微泛薄暈,大鬍子不知道四周圍的觀眾幹嘛跑得驚天動地?只知道先前不該誇下海口,但這麼多人在看,輸人不輸陣,他又抱起罈子將酒汁往嘴裡倒——
就跟杜九娃預估的一樣,大鬍子在喝下兩大口「仙人醉」之後,立刻不勝酒力的醉倒在地;頓時,押杜九娃贏的賭客叫得歡聲雷動。
和大鬍子一道的胡人只有忍痛付了高額的酒錢,架起醉倒的大鬍子悻悻然的離開。
雖然她為這空前的大勝利感到無比的驕傲,但這回押她贏的太多,即使賠率是一兩賠五錢,但算了算,居然還倒貼了五十兩之多,她心疼極了!
可是,才心疼沒多久,她就被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給打斷了,「九娃!你皮又癢了?居然還敢來跟人家門酒!」
一聽到杜大娘來了,她臉上那副氣定神間的模樣立刻不見,來不及抱起才喝一半的「仙人醉」,她匆匆奔向熱鬧的江畔,一溜煙鑽進人群中,轉眼間就跑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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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諺有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杜九娃的報應就來了……
對著一大盆待洗的髒碗碟,杜九娃心裡實在有說不出的苦悶。都三天了,她居然一滴酒也沒得喝。哼!怨有什麼用?誰教自己那天愛逞能,喝贏了那個大鬍子,早知道她就該死賴在廟裡不出來。
「九娃,你在做什麼?還不快把洗好的碗盤拿出來?」
「哦!就來了……」杜九娃有氣無力地答著五嫂的話。
五嫂是八個嫂嫂中最精明能幹的狠角色,所以,母親把她從酒廠那邊調來店裡監視她。
將五嫂要的碗碟送出去後,杜九娃自動表示要幫忙上酒菜,意外的,五嫂竟然沒阻止,於是,她歡歡喜喜的將酒菜送上,不久後,她發現今天都沒人要請她喝酒!
這……這是怎麼了?為何才幾日不見,這些客人忽然都變成小氣鬼了?
太奇怪了!不行,她要查清楚!於是,她就朝老客人的桌前走去。
「陳公子,好久不見,我敬您一杯……」
但她剛要碰酒壺,陳公子就馬上將酒壺搶了回去,「不,不用了!」三天滴酒未沾的挫折讓她沒有半點心情應酬他,加上急於知道內情,於是,她收起慣有的嬌笑面容,叉起腰,神情近乎兇惡的質問:「為什麼?才一杯酒你也請不起啊?」
陳公子顯然被她的新面貌嚇到了,「我……我哪有那麼多銀子?」
「這壺酒也才半兩,你連一杯也請不起?」她還是一頭霧水。
「你還不知道?」陳公子指了指一張刻在木板上的告示,「看到了沒?「京城四絕之首在此,若欲與杜九娃暢飲,每杯本店酌收酒金五兩」,我可沒那個閒錢請你喝!」
「京城四絕?這是什麼意思?」她更莫名其妙了。
陳公子喝了一杯酒,捻著痣上的長鬚道:「這個啊!就得從三天前的「曲江宴」說起……」
經過陳公子一番解釋,她才知道原來那天的「戰跡」讓她聲名大噪,結果外面一些無聊文人就將「百花塢」的花魁、京城首富、打敗西突厥的國舅爺,還有她杜九娃扯在一塊兒,美稱他們是什麼「酒色財氣,京城四絕」。而她精明的五嫂就順勢宣告!「五柳居」的杜九娃既是京城四絕之首,若要她喝酒,就得付錢。
實在是窮極無聊!
杜九娃背轉過身,再度悔恨不已,誰教自己那天大贏?所以,現在才會弄得滿城皆知,也從此斷了她暢飲美酒的機會。
唉!她寧可默默無聞,天天騙酒喝,才不要這個沒用的虛名!既然沒酒喝,她又不愛洗那些碗碟,為了不想觸景傷情,她就乖乖的離開「五柳居」。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她不時看到人們對她指指點點,嘴裡也不斷提起「酒色財氣,京城四絕」這八個字,把她搞得更心煩,於是她又更往前走,來到江畔打水漂。過了半天,她終於決定要除去這個虛名。
但該怎麼打破這個虛名?哈!對了,下次她就找機會醉他個一回,也許就可以……
「請問「五柳居」怎麼走?」背後一個溫文的男聲問道。
「「五柳居」?哼!倒了。」她沒好氣的回答,接著又奮力將一塊石頭丟向水面,飛石跳過江面,連打出四朵水花才沒入水裡。
「你果然在這裡!」
聽那男聲似乎顯得相當高興,她回過頭一看,雖然那人的臉上沒了亂七八糟的胡碴,但她還是從那對滿是暖意的眼睛,認出他就是廟裡那個頑固將軍。
「怎麼?你沒死啊?」
聽她一開口就不饒人,狄伯倫知道她還在生氣,「呃!我伯父……並沒有如我想像的那般責怪我。」
她轉過身來,「那不就好了?讓開!」
「等等,」他伸出手擋在她面前,「別走!我有事找你。」
忽地,她的心懸得高高的,「你找我做什麼?」她的口氣仍不怎麼好,但語調中多了一絲期盼。
狄伯倫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那天你沒聽我說完話就跑了,我本以為要找你很難,沒想到你這麼有名!我一向人說起你的形貌,他們馬上就告訴我你是「五柳居」的杜九娃,京城四絕之一……」
「住口!我不要聽。」她掩起耳,拔腿就跑。
狄伯倫追過去,很快就在一株巨大的垂柳前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但她住前衝的力道頗大!他抓不回她,於是,他更用力將她扯過來,結果使力過猛,她幾乎是用撞的撲進他的懷中。
立時,她舉起小拳頭猛朝他寬厚的胸膛捶去,「放開、放開!」
他的胸口先是被她撞得一陣疼痛,正要放開她,可是,當她在他懷中拳打腳踢引起另一波痛楚時!慣於制伏敵人的習性讓他反射性地動手,將她的雙臂交扭在背後,緊束在胸前。
旋即!他疾言厲色地對著她喝令,「不准再動!」
大慨是被他嚇住了,她就這樣任他摟著,吶吶應道:「呃……好……」
剛鬆了一口氣,他才察覺到兩人的心口正親密的互貼,四目相望,氣息交融,他們以這樣曖昧的姿勢站在長長的垂柳綠簾裡大半天,似乎誰都沒有挪移身體的意思。
狄伯倫迷惑地望入她兩泓清澈若溪泉的杏眸中,遲疑地開口,「在廟裡……你告訴我去找我伯父,由他來決定把我怎麼辦?他是不怪我……但他希望我娶堂弟未過門的妻子,你說,我該娶她嗎?」
「看你啊!」她亦目不轉睛的凝視他飽滿的唇瓣緩緩開合,沉醉在他呵吐出的氣息中,「娶了他未過門的妻子,那你就可以和她一起替你堂弟盡孝……」
雖然每回遇上這丫頭總避免不了吵吵鬧鬧的場面!但不知為了什麼,一離開她,他滿腦子就裝滿她生氣盎然的模樣和迷人的酒窩……
他不自覺朝她的柔唇逼近,再度發問:「可是,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萬—我一點也不喜歡她,那怎麼辦?」
「你……」他的靠近令她的心跳大亂,連話也說不下去,但她就是不肯稍稍往後移一些,就以這樣極近的距離與他英凜的臉龐對峙。
「嗯……」假裝清喉嚨掩飾、心中的慌亂後,杜九娃佯裝嚴肅的說:「她……她的脾氣會很大嗎?」
「從沒聽說她曾責罰過下人。」她沒逃開?是強裝出來的,還是長年身處酒肆中的她,已經很習慣與酒客們有這樣輕佻的舉止?他可以不計較她的出身,但她的名聲……瞬間,他對先前的決定猶豫起來。
「她會……會寫字嗎?」果然是裝出來的!她結巴的語調與倔強的唇角證明狄伯倫的猜測,他的唇邊不自覺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
「比我還飽讀詩書。」若女子可以應考,王家姑娘鐵一正摘下榜首。
「那……會不會縫衣裳?」
「她作的女紅連宮廷繡匠都歎服。」
「這樣啊……她……她應該也很美吧?」
「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傳說她稱得上閉月羞花」從她柔軟的胸口傳來越來越強勁的心跳令他的嗓音陡然變得低啞,成為莫大的眩惑,「德、言、容、工,無一不備!她完全符合「四德」的標準……」說畢,他又將唇往前推近了幾分。
一直頑強與他對峙的她,在這時退卻了。「那……那你就娶她呀!」在拉遠兩人間距離的同時,杜九娃突然覺得心口微微酸澀。
他卻又扯回她,「我娶不娶她的事先放一邊,我另外有話問你,」他的表情越來越不自在,「呃!戒空告訴我一件事……」
她極懶得聽有關戒空的事,但她因為貪戀他手掌的溫熱,就這麼讓他抓著,「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傢伙跟你說了什麼?」
這時,他的表情忽然又嚴肅起來,「這事你要老實說!不許有任何虛假。」
她覺得這個男人亂囉唆的,但他這張正經八百的臉又很吸引人,於是,她捺住性子,雙頰漾出兩朵酒窩,甜甜的答應道:「好嘛!快問啦!」他頓時又被這樣醉人的笑容勾得心跳加快,於是連忙鬆了手,別過臉不敢直視她,「那一晚我喝醉後,有沒有對你……你做什麼不禮貌的事?」
「不禮貌?」他不再抓著她,讓她有些不高興,「沒有啊!」
他馬上又將她抓住,表情凝重的再問:「沒有?戒空說我把你推倒在地上,然後我……我就………」
「你就怎樣?」她也很好奇,那晚他喝得爛醉,還記得任何事嗎?
她的追問令他差點說不下去,「唉!我……我把你……我們就做了夫妻!」
「做夫妻?你騙人!」她天真地反駁著,「我娘穿戴著漂亮的鳳冠霞帔跟我爹拜天地,那才叫做夫妻!而這些我都沒有,我哪會跟你做夫妻?」
聽她對男女之事仍懵懵懂懂,他尷尬萬分,但又不能不問清楚,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雙腕,扯到面前,對著她的鼻尖說:「你……好!我問你,你知道怎樣會生小娃娃吧?」
「知道啊!我娘說要小娃娃就到注生娘娘廟裡去拜拜,然後就會有小娃了。」她自以為是地說道。
他沮喪地猛搖著頭,「不對、不對!」喘了一會兒氣,他終於決定再說明白些,「那一晚……我將你推倒後,是不是讓你的……那裡很痛?」
「哪裡?」她問了一個更教他難以啟口的問題。
「腿……呃!腰部以下。」他還是沒法子說出精確位置。
「腰部以下?」
哈!這男人說話還真含蓄,「屁股」也說不出口,好吧!那她也來文雅一下,就不說「屁股」二字好了。
「豈止腰部以下?以上也很痛耶!」
以上也痛?
他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還好她已接著說明,「我摔倒在地上,後腦勺碰出一個腫包,但你好重,壓得我爬不起來,跟著,你的手撕破了我的衣服……」
「這些不必說!」他的臉迅速漲紅,「挑重點講!」
「重點是嗎?重點就是……」她記得不可以說屁股,「那裡……被一根硬邦邦的棍子刺得很痛……」才說到這裡,她的嘴已被他捂得死緊,差點沒斷氣。
硬邦邦的棍子?窯姊兒們也沒她說得這麼露骨!
她這樣坦直的形容,馬上令他的腦海裡浮現一副狂野放蕩的畫面
由於杜九娃不懂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當他一放下手,她又繼續說:「然後就流血了……」
他臉紅心跳地再度掩上她的嘴,一臉羞愧喝斥,「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不過幾杯黃湯下肚,他就強奪了一個女子的貞操——戒空沒說錯,他不是知書達禮的君子,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他真的作了糊塗事,那他就得像個男子漢,彌補這個過錯。
「很抱歉傷害了你,」他神情肅穆的說著,她正要說「沒關係」時,他已經說:「所以……我要娶你。」杜九娃張著大嘴,說不出一個字。
「雖然,我從來沒有想過娶你這種出身的女子,但我狄伯倫向來是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我會負起一切責任來保全你的名節。」
可是,他正義凜然的說詞並沒換來杜九娃感激涕零的表示,只見她杏眼圓睜,指著他的鼻子罵了起來。
「喂!我說將軍大人,我的出身怎麼了?我既不偷不搶、安分守己地賣酒也犯到你了?省省你的仁義道德,我在廟裡就說過不嫁你了,現在本姑娘還是老話一句:我不嫁你。」
狄伯倫又驚又怒,正要追上前將她拖回來說清楚,但一些民眾很好奇他們拉扯的舉動,已紛紛聚集過來,在不願讓這不名譽的事宣揚開來的顧忌下,他只好擠過人潮,追到「五柳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