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患得患失什麼?」他被她的眼淚惹得心煩意亂,「我承諾會娶你,為什麼你還要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我看?九霄派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青霄是你什麼人你要為他說話?唐卿卿——你太讓我失望了!」
凌空一躍,樓玉京消失不見。
失去輕功的卿卿無法追上他,只能慢吞吞順著梯子爬下屋頂,站在草坪上,又望了眼璀璨的星子。
耀眼的光芒刺痛了雙目。
「我在乎的自始至終都是你啊……」
「卿卿。」
金不換出現在她的身後。
「不換叔叔……嗚……」悲傷無法抑制的她淚流不止,「我、我錯了,我實在勸不了他。」
「傻丫頭,那是你無法做到的事。」
若能三言兩語就扭轉了被魔化的心性,鳩魔劍也就不會成為一種禁忌。
「真的沒有選擇餘地了——」唐卿卿吸吸通紅的鼻子,「不換叔叔,按那個法子進行吧,我能做的就是阻止他,讓他恢復如初,然後永絕後患。」
金不換眼神複雜地瞅著她,「你考慮好了?」
「在不換叔叔告訴我之前想必也經過幾多考慮了。」
不換叔叔有多疼她,她一清二楚,由於是一樣的痛,他已無法為她分擔的。
金不換的五指深深陷入肌理,「你,不要恨楠樨。」
走到這一步,她會恨楠樨一點也不怪。
但,他不希望她恨楠樨。
不希望……
「怎麼會?」唐卿卿淒然地笑了笑,「沒有師父就沒有我們母子,能有福活了十六年,擁有十六年的快樂,我哪有資格來恨他呢?」對師父那樣的人而言,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惠。
只不過,她終於明白師父為何要救他們母子,養育她長大罷了。
「卿卿……」
「嘻,我真的沒事呀。」
氣消了。
對那小女子他始終無法真的生氣。
惱她,更憐她。
樓玉京無奈地往回走,夜已深,估計是唐卿卿已安歇,他準備回自己的住處,來到籬笆拐角被人拉住。
「樓玉京……」
卿卿?他詫異道:「你還沒睡?」
唐卿卿不好意思地搔搔面頰,「你那麼生氣,我怎麼睡得好?」
「嗯哼。」他別過眼。
「對不起嘛,我以後不會再讓你生氣了。」她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吶,進屋子來我泡茶給你喝,就當是給你賠罪好不好?」
「賠罪不用。」樓玉京緩緩道,「以後不要再使性子就好。」
「來喝一杯茶嘛,不然我會覺得你還在怪我。」她垂下小臉。
拗不過她,樓玉京推門而入。
唐卿卿在進門的剎那對暗處的人使了個眼色。
點上蠟,樓玉京端坐在桌邊。
唐卿卿把準備好的茶具端上來,小心地為他斟滿,遞了過去。
「唉……」
接過茶杯,他一愣,「你歎什麼?」
「我愛哭愛鬧,你早晚都會煩的吧。」她撐著下巴瞪大了眼。
樓玉京啜了一口茶,「那倒未必。」她的聰明慧黠與善解人意總令人驚艷,以前被她吸引,也不願承認,如今又有什麼好閃爍其辭的。
「聽你這麼說我好歡喜……」唐卿卿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話。
人啊,是會變,私慾變得貪得無厭,最初的觸動都是難以磨滅的。
「茶我喝了。」他撫著她白皙的臉蛋,「你早點睡,嗯?」
「樓玉京——」
「嗯?」
她微微一笑,並不言語,望著他的眸子裡一瞬盛滿了淚。
怎麼回事?
剎那,樓玉京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竄。
茶——
他的焦距移動到茶杯上,一定是那茶有問題!再去看唐卿卿,視線已模糊得難以分辨方向……
「卿——卿——」
一字一字咬出她的名,樓玉京趴在桌上,失去知覺。
幸好懸在他腰間的鳩魔劍沒有出鞘,得以令她輕易地拿到了手。
「對不起。」
唐卿卿抽出鳩魔劍,「噹啷」幾下,掛在牆上的數件兵器應聲斷裂,先後掉落在地面上。她咬著牙,以最快速度用掌心握住劍刃,無視湧出掌心的鮮血,順著劍刃讓汩汩黏液自劍柄染紅至劍尖。
抬起頭看了看那昏迷中的樓玉京,她勾起唇角。
「很快,你又會是那個俠骨丹心的劍客了。」
第10章(1)
「金不換,滾開!」
鮮少出兵器的李楠樨動了真火,劍光繚繞。
金不換也亮出多年不用的刀,「楠樨,就算你現在趕去也晚了。」
「混賬金不換!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一劍朝他刺去,「再不讓開,唐卿卿只有死路一條!」
「哦?那不正好如你所願?」金不換隔開那鋒利的劍,不無諷刺地道,「當年收養青霄與唐門小姐的私生女不因為她是你卜出的最後一個酉年酉月酉時出生的極陰體?你關心她的死活?切,你只在乎她是不是有用!如今我告訴她法子,她願意成全你,成就魔尊當年沒有達成的遺憾——你不該高興嗎?」
李楠樨甩手,十幾枚暗器若天女散花從各個方向襲來,「滾開!滾開!」
那些暗器對太過熟悉李楠樨的金不換來說不構成太大威脅,他閃躲開之後再一次攔住他。
「楠樨,鳩魔劍之所以有魔性是它不夠完美,噬足了最後一個人的血,它就會沒有魔性,成為純粹的寶劍。」金不換哈哈大笑,「你怕了嗎?怕樓玉京拿到至極的劍恢復心性之後來殺你?」
「滾開——」幾乎是在嘶吼,李楠樨不顧一切要突破金不換的防線。
正當兩人打鬥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道人影懷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出現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金不換頓住,李楠樨也頓住。
面若寒霜的樓玉京胸前也染紅了血,在他手中握著的正是鳩魔劍。
「樓——玉——京——」李楠樨憤怒道,「放下卿卿!」
樓玉京冷冷的眼神掃過去,「你有資格讓我放下她?」
他有……資格嗎?
李楠樨被金不換牢牢鉗制住肩,「夠了!楠樨,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放過卿卿?還要折磨她,折磨你自己嗎?」
「你說什麼?」李楠樨的聲音也在顫。
「你真的對卿卿沒有任何感情嗎?」
沒有嗎?
對那個從小依偎在他身邊師父長師父短的小丫頭……
沒有嗎?
如果沒有,為什麼他要選擇讓樓玉京持劍,而不是立即犧牲卿卿,然後自己來拿那口劍?
他在迴避什麼?
金不換用力地搖晃他,「楠樨,醒醒吧!」
卿卿已經……不在了……
世上沒有了鳩魔劍,只剩下一口神兵。
世上沒有了唐卿卿,只剩下笑語盈盈。
沒有痛感,沒有恨意。
恢復了神志,失去了佳人,無感全然麻木的樓玉京抱著唐卿卿走出光怪山,離開陸離島,帶著她坐上馬車往九霄派的方向走。
一路上無視別人的驚訝與恐懼,他們回到桃都山下。
高聳入雲的山巔,不再有人與他談笑風生,當樓玉京帶著唐卿卿出現在九霄派大殿前,他們的樣子嚇壞了天璇天璣等弟子。
「玉京……師叔……」
「亂說,他被逐出師門了!」
「可師姑後來澄清了呀……」
「你看,他手裡的不是鳩魔劍嗎?」
「快、快告訴師姑啊!」
樓玉京不動,其他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懼怕樓玉京,更怕鳩魔劍。
不多時,絳霄出現了。
她看到眼前一幕時,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吩咐道:「暫時不准任何弟子離開桃都山!散開!」
「是……」其他人一哄而散。
絳霄幾步上前,「玉京——難道說——」
「師姑。」樓玉京睜開眼,「掌門在哪裡?我想讓他見他女兒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