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普拿疼加強錠依然沒有半點效用,她的頭就像快爆炸的火山,偏偏今天團裡的工作又異常忙碌。
戴星月很喜歡小孩,所以選擇幼教的工作。原本以為待在幼稚園裡可以與天真無邪的小孩相伴,但那只是她個人天真的想法,她還有人際關係以及永遠都做不完的行政工作必須克服。
像現在,她除了必須照顧二十個小孩之外,同時必須兼顧園區的打掃,以及廚房內的雜事。
愛玫說那是因為她還沒有取得正式教師資格,所以學校盡可能地「拚命利用」她。
戴星月並不怕吃苦,也不在乎學校利用她,這些瑣事只要一咬牙就過去了,等她考取資格變成正式教師,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專心在與小孩相處上。讓她感到發毛的是,時時盯著她、彷彿隨時等著她出錯的園長大人,這才是她感受到的最大威脅。
她曾經對愛改說過:「和小孩相處的時候恍如置身天堂,然而和園長面對相處時,卻好像身陷地獄。」
愛改卻大笑:「哪有這麼誇張!習慣就好了。」
戴星月來到這家幼稚園已經半年,對於緊迫釘人的園長還是不習慣。但她已經慢慢知道該如何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並且不犯錯。像上回小孩闖出馬路險些出車禍,她奮不顧身地護著小孩,雖然沒有得到園長正面的鼓勵,但至少也沒有拿白眼瞪她,或是把她叫進辦公室訓話。
她想,日子應該會越來越好,除了……夜半醒來時父親的臉總在她腦海盤旋;還有那些戴氏企業的事。
啊,不想那麼多了,眼看外出辦事的園長就快回來,她得加快腳步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才剛站起來,就覺得兩腿酸軟,頭痛的情形也未見好轉。
然而,更糟的事還在後頭。
戴星月正準備走出辦公室,正好與剛回來的園長碰個正著,只見園長板著一張臉,雙眉緊緊皺成一團,就好像剛剛在路上踩到一團狗屎似的表情,她本想安安靜靜地繞過去,但園長的眼珠子卻直盯著她。
「星月,你有訪客。」
「啊?」她像是被揪到衣領。
團長一邊碎碎念,一邊神情不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一個姓井的男人,請你轉告他,把車開遠一點,擋住大門口,等一會兒校車怎麼進來?!」
戴星月心一沉,滿肚子怒火!搞什麼東西!上回才來警告她,現在又來做什麼!
她怒氣沖沖地出去,準備好巨大的炮口對準井梧寒,沒想到站在大門口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井梧桐。
她被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連連倒退好幾步。
不會吧?難道真的被井梧寒料中了?
還是他們兄弟說好來戲弄她?
哼,不管是什麼原因,她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戴星月深吸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腦海中不停地對自己洗腦:要冷靜,要鎮定。
她緩緩走向井梧桐。
那輛停在門口前的鮮紅敞篷跑車,甚至比他的人更顯眼;她倒抽了口氣,無奈地搖頭,難怪一向討厭鮮艷顏色的園長會有那種表情。
她像個交通警察的口氣說:「井先生,限你一分鐘內把車開走,否則我們立刻報警拖吊。」
「井先生?好冷淡喔,說得我們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挺冷漠的。大嫂,好歹我們名義上還有姻親的關係啊!」井梧桐沒有懼色,反而大笑,「還有,你這些話啊,剛剛進去的那位老女士已經說過了,換點新鮮一點的。」
「無賴,既然知道了還不快點照做!」
「為什麼?」他賴皮地說,「沒有紅線,我又沒有違規。喂,大嫂,你想用這種方法甩掉我啊?我可是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才到的,不歡迎一下,盡盡地主之誼嗎?」
「沒人要你來!」
他張開雙臂。
「至少來個歡迎的擁抱吧。」
真是臉皮厚得像犀牛皮的大無賴!
「去,不要叫我大嫂!我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她雙手插在腰間,滿臉怒容,「我才管你違規不違規,停在這裡就是不對,馬上開走,否則,你想同時更新四個輪胎我不反對。」
「啊啊!大嫂不要這樣嘛……」
井梧桐趕緊拿出藏在身後的大把鮮紅玫瑰花,遞到她面前,他知道所有的女人都無法抗拒這個。
「看看我帶了什麼禮物要送你。笑一下嘛!」他的語氣溫柔無比,眼神也不停地放電。
所有的景像一如愛情電影中常見的飄落的樹葉、清涼的微風、一輛由白馬王子開來的拉風跑車、還有個長得還不賴的男人……等等優美畫面。
不過,戴星月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有急促的呼吸,沒有臉紅心跳,沒有任何觸電的感覺,反倒是因為好奇而探頭出來看的小朋友,嘰哩咕嚕地吵著:「喔喔,老師談戀愛……」
「快滾!聽到了沒?!」她難堪的大喊:「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啊,有沒有聽錯?井梧桐愣了一下,她居然無動於衷?就連個興奮的眼神也沒有?這可是花了他兩千多元的鮮花啊。
哇,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井梧桐將花放在花台上,像個大情聖似的揮手,然後將手擺在胸前,如亞瑟王時代的武士般深深地在她面前彎腰鞠躬。
「I'llbeback,daring……」
井梧桐拋了個媚眼,識相地開車離去。
噢老天!什麼daring!「達」得她全身雞皮疙瘩至冒了出來。
「哇,好浪漫的一個男人喔!」愛玫從她身後繞了過去,興奮地把玫瑰花拿了起來,「真漂亮的花,我沒見過這麼大把的玫瑰,更有心,應該花了他不少錢。星月,你準備放哪裡?」
「哪都不放,我根本不想要,丟垃圾桶好了。」
「喂,暴殄天物耶!」愛玫露出微笑,愛惜地注視著花朵,「不接受他的人,至少可以收下花吧?鮮花可是無辜的。」
愛玫抱著玫瑰輕快唱著歌離開,不一會兒工夫,整個幼稚園所有能夠插上花的地方,全都有了一朵鮮紅的玫瑰。
戴星月以為事情應該已經告一段落,其實卻不然。
經過一整天的「磨練」,當她將鑰匙插進門孔時,腦海中惟一的想法是泡個熱水澡、喝一杯冰涼香醇的自製卡布奇諾。
但當大門「卡」一聲,門鎖開啟的瞬間,一雙大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啊!」她驚呼一聲,身體自動反應直覺跳開。
井梧桐就站在門旁,帶著迷人的微笑注視著她,右手輕揮,「嗨,大嫂,是我啊!」
她低聲咒罵一句:「你在這裡做什麼?」
「想再多看你一眼啊。」
「少來了,你的甜言蜜語對我沒有用!還是省省唇舌,別浪費在我身上了。」
戴星月防衛性地擋在門前,不悅地怒瞪著他。
他無視於她的怒容,嬉皮笑臉地死賴在一旁,「我會很有耐心說的,直到你願意相信我的那一天。」
「我不會相信的。」
「要不要賭看看?」
他伸出小指想與她勾手,戴星月搖頭,想不到他竟和小女生一樣,居然還有這樣幼稚的動作!她不耐煩的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
「拜託!我不是小女生,沒有那麼容易騙,你和井梧寒聯合起來搞什麼把戲我不知道,但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和……」井梧桐的眼睛突然一亮!「我老哥跟你說了些什麼?是有關我的壞話嗎?老小子,真看不出來……」
她未免太低估他的耐性了,越是不容易得到的東西,越是激起他的勇氣。反正時間還很長呢,戴星月絕對有被他感動的一天……
就這樣,井梧桐闖進了她的生活,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同意,簡直是陰魂不散地無時無刻地在她週遭出現。
一開始,她覺得厭煩,之後便變得無所謂。或許是習慣了,每當他再次出現,戴星月只當是個耍寶的傢伙又來了,聽聽笑話,看看他又帶來什麼求愛新把戲,倒也不失為絕佳娛樂。
坦白說,要不是他老把「愛你呀、愛你喲」掛在嘴邊,肉麻兮兮,她倒覺得井梧桐應該會是個蠻有意思的朋友。
不過戴星月倒是發現,愛玫好像對他頗有好感。
每回井梧桐出現,愛玫注視他的眼神不但溫柔,也老是幫他說好話,什麼「這樣的可愛男人不多見」之類的話。情人眼裡出西施,既然愛玫看他順眼,不如乾脆讓他們兩個湊成一對算了,既積功德做好事,又替自己解決一個麻煩,何樂不為啊!
當她有這樣的想法後,對井梧桐的態度便開始不同。
戴星月不再對他冷言冷語,也不會不理不睬,她開始和他搭訕起來,準備尋找適當機會,好把他和愛玫湊在一起。
「喂,你已經好一陣子都待在這裡了,不用工作嗎?」
「我有一大堆假可以休。」
「你老哥准嗎?你難道不怕被炒魷魚?」
「我可是戴氏企業業績最好的銷售經理,沒有了我,至少要減少二分之一以上的生意,你說,我老哥捨得fire我嗎?」他邊說邊自信地撥弄著額前的髮絲,一副自豪的模樣,「這麼樣?對我另眼看待了吧?我可不是空心大草包一個,也不是家財萬貫的紈褲子弟,更何況在像我老哥那種鐵面無私的人的手底下做事,沒有三兩三,可是存活不下來的。」
「瞧你把你哥說得人格完美得像神似的,我才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大義滅親這種人。」
「嘿,這你就錯了,你不瞭解他,所以才會不相信。」
戴星月搖搖頭。
「我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私心,一定有缺點。」
「或許吧,對大多數的人而言,這個法則是對的,但惟獨我老哥不能算在大多數人之中,你要是有機會和他相處一陣子,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她做了一個鬼臉——
「阿彌陀佛,感謝老天我沒那個機會!」
「我說的是真的,井梧寒可是地球上少見的人種。」
「瞧你又把他說成是聖人似的,喂!如你所說的,他真的表現這麼好,你難道從來不曾嫉妒他嗎?」
「喔,不,當然不會,我頂多拿他開開玩笑,怎麼會去嫉妒他呢?我們可是感情好得不得了哥兒們,誰像你們女人,嫉妒這詞只適用在女人身上。」井梧桐笑著說。
「我抗議!男人的嫉妒心才可怕呢,什麼愛不到就要毀了對方,然後碎屍萬斷,報紙上這種新聞多得很。難道這不是因為嫉妒嗎?」
「不,這是復仇!男子漢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你這回說的又像是寫電視編劇的。」
「我是從老哥身上學來的。」
「又是井梧寒!」
他仰起下巴,驕傲地說:「沒有我老哥,就沒有今天的我。從小就愛意事的我,麻煩不斷,最後連我爸媽都放棄,是他一路把我拉拔長大,這一點,我可是懂得感恩的。」
「聽起來怎麼好像什麼苦難兄弟流浪記之類的故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才多著呢。可不是我自誇,我們家的事精彩得就像八點檔連續劇,可要花上好幾個月才說得完,如果你給我機會的話,我會讓你更瞭解我們井家的人。」
「謝了,我沒興趣。」她搖頭,兩手一灘。
「真的嗎?我很懷疑耶,你對一個在戴氏企業最危急的情況下,毫不猶豫伸出援手的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是好奇心呢,難不成你真的如其他外人所說那樣……」
戴星月的每根寒毛都立了起來。
聲音有些緊張。
「其他人說我怎樣?」
「說你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啊,還有什麼頑固、不講理、愛耍脾氣、暴躁、嗦……嗯……還有什麼我想想……」
他越說,戴星月的心情就越沉重。
「等等!這些可不是我說的,你在我心目中不是這樣子的,而是一個很有個性、主見的女孩,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井梧桐繼續面不改色地說著:「每當那些人聊起你的時候,我總會義不容辭地替你辯解,董事長那套老古板的想法,早就不合潮流啦,換成是我,也會覺得透不過氣來。所以我就是告訴他們說啊,你是好女孩!」
越說越誇張。對於他的說辭,戴星月一點也不信,只當是他諂媚阿諛的逢迎詞。
「夠了,別再說了!晚餐吃的東西部還在胃裡,你不會希望我全都吐出來吧?真是的,拍馬屁也得先打聽打聽,說謊不打草稿。」
「嘿嘿,你不相信我?大嫂,我可以發誓,句句實言。」
她最討厭男人亂髮誓,老拿神明當依靠,誰知道嘴裡一套心裡一套,電視電影裡的劇情她看得可多了,戴星月不屑地瞄他一眼,「不是才在婚禮當天第一次見到我嗎?由此可知你的可信度……唉,隨便啦!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我,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
「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我,那都不會影響你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我井梧桐在滾滾紅塵中打滾多年,不會走眼的。」
他又露出一副自信得意的表情,戴星月真想戳破他的牛皮。
「哼,這句話是稱讚還是諷刺?」
「當然是稱讚,我怎麼會罵我的大嫂是潑婦,那不等於也罵到我老哥嗎?潑夫?嗯,怪怪的喔。」「喂,跟你講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嫂!」
井梧桐雙眼機靈咕嚕嚕地轉,「那……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可以叫你……星月?」
「不行!」
「親愛的?」
「不行!」
「daring……」
「不行!」戴星月氣得雙頰漲紅,大吼:「氣死我了!你這傢伙真是無賴!」
「啊,你臉都紅了,喜歡我叫你daring是嗎?你對這句話最有反應。」
原本還想對他和善一點,沒想到他越來越不像話,還不停地挑逗她。戴星月氣急敗壞地高舉起右手,如上次般想狠狠摑他一巴掌,手才到半空,便被攔截下來。
井梧桐嬉皮笑臉地搖頭——
「嗯嗯,這種方法只能用一次喔!」
惱羞成怒的戴星月氣得跳腳,忍不住又罵起髒話。
「大嫂,說髒話會影響胎教喔。」
「我又沒有懷孕!」
「以後會啊,總有一天會啊!」他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惰,「我可是替你著想,萬一你說髒話說上了癮,戒不掉……」
「你……」
「哎呀,大嫂大嫂,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剃剃剃光頭,頭頭投大海,海濱海龍王,王王王八蛋……蛋蛋……」他突然以極誇張女性化的動作,捂著自己的嘴巴,「哎呀,我剛剛也說了一句髒話,真是的,干!」
戴星月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逗她笑,她強忍著,不讓自己有半點反應。但他偏偏就不願意放過她,還刻意彎下腰,將臉轉到她面前。
「慘了,我剛剛也影響到我的胎教,王蛋說太多了,啊,怎麼辦?我們一起去看醫生吧,我好像有帶醫院的掛號證出來……啊,該死,真是香蕉芭樂,好像在另一件褲子裡……完了,我剛又說了……」
怎麼忍得住呢?他居然……居然在她面前扮小丑、裝傻子,一下子鬥雞眼,一下子又扮鬼臉的。戴星月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般正常人總拿無賴沒轍,唉,真拿你沒有辦法!你應該向周星馳自我推薦的。」
井梧桐繼續要寶:「真的嗎?我太高興了。大嫂,我發現你今天對我特別友善,跟我說的話也特別多,是不是……被我感動啦?萬歲!我就知道,真誠可以感動天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海枯也會石爛……」
他手舞足蹈地說著,戴星月被他惹得連連發笑。
「喂,海枯石爛不適用在這裡啦!你到底有沒有讀書啊?」
「不是差不多嗎?」
「差很多!」
「哪有!」他強辯著。
「哈哈……」戴星月捧腹不停笑著,心想,井梧桐和愛玫真是絕配,一個愛耍嘴皮子愛說笑,另一個愛喋喋不休猛嘮叨,兩個人若真能湊在一起,可天天有好戲看啦!
「他是專程來接你下班的,幹嗎要拖我下水當電燈泡?星月,這樣不行啦,我會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會很尷尬的。」
「沒這種事!」戴星月拉著愛玫往外走。「你跟我來就是了。」
這一次,井梧桐學乖了,他把車停在對面的巷子口,一個人站在大門等候。當戴星月的身影一出現,他立刻生龍活虎地跑向前,慇勤地說:「恭候多時了,謝謝你給我這個榮幸。」
看見他,愛玫顯得有些扭捏。
「我……自己搭車回去就可以……」
戴星月堵住她的話,「早就告訴你,井梧桐才不會在意多送一個人回家,他不是小家子氣的人。」
雖然不能和戴星月單獨相處有些掃興,不過他臉上還是掛著微笑,風度翮翩地說:「當然,只要是美女,我都樂意相送。」
「只要是美女」這句話可把愛玫的心灌得陶陶然,儘管知道他追求的是星月,自己只是紅花旁的綠葉,不過愛玫一點也不在意,難得被一個帥哥稱讚,還能坐上令人羨慕的拉風跑車,真的是值回票價。
戴星月看出愛玫很開心,她偷偷捏了下愛玫的手心。
「你今天想去哪裡吃飯?」
「啊?我……」愛玫不好意思偷偷抬頭看井梧桐一眼,很快又縮回目光,「我自己回家解決,不打擾你們……」
「我們又不是約會,你擔什麼心啊?我和他只是家族聚餐,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戴星月拍了下井梧桐的肩膀,「小弟,你說是吧?」
根本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的井梧桐,還以為戴星月已對他產生好感。所以無論她說什麼,他都願意點頭。
「是啊,是,別容氣,想吃什麼就說吧。」
「真的?」愛玫又驚又喜。「老實說,像這樣涼風習習的天氣,我一直很想到海邊吃海產。星月,你記不記得我們去過的那家海產店?聽著海風,嘴裡嘗著鮮味……浪漫極了!」
「你是說那個戴假髮的禿頭老闆的那家店啊,很棒耶!」戴星月敲了下井梧桐的頭,「好,就這麼決定,到海邊!」
海邊?海產?oh
no!井梧桐拚命搖頭。他喜歡飯店、俱樂部、PUB和法國餐廳,就是不喜歡戶外;什麼海邊用餐很浪漫,海產小店還得蹲著吃,吃得滿嘴都是沙,閒雜人等一堆,吵死人,放的音樂又難聽,一點情調也沒有。
「不會吧?」他為難地說。
「你剛不是才說無論送我們到哪裡都榮幸之至嗎?」戴星月半威脅半恐嚇地說。
「可是到海邊……我不知道路。」
「沒關係,我告訴你。」
「路程有點遠,我怕你們受不了肚子餓。」
「沒關係,我們可以忍受。」
「回來可能會很晚,你們明天還要上班。」
「沒關係,少睡幾小時就好。」
井梧桐絞盡腦汁想借口,卻一一被駁回。
他實在是不夠瞭解戴星月,一旦她想做的事,除非自己喊停,否則是沒人能夠阻擋的。
兩個女人在敞篷的跑車上興奮地大喊:「衝啊,大海,我們來了!」
井梧桐很少有機會見到女人瘋狂的這一面,當戴星月和愛玫在後座高舉雙手向沿路經過的路人揮手,他更恨自己沒把墨鏡帶出來。
戴星月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怎麼會如此高昂,或許是前陣子壓抑太久,累積到了臨界點,突然就這麼爆發出來。
她和愛玫隨著車上的音樂愉快地哼著歌,忘記自己是幼稚園老師的身份,更忘了自己的年齡,彷彿回到學生時代,與男同學驕奢摩托車夜遊般的興奮。
車子很快就離開市區,在山路間彎來彎去,在四周沒有路燈的漆黑情況下,井梧桐很快就察覺到異樣。
他叫著:「喂,大嫂,後面有輛車在跟我們。」
一開始,戴星月還不相信——
「別疑神疑完了,跟我們幹嗎?」
井梧桐也希望是自己的錯覺,又繞過一個山頭,超過好幾輛車後,原本以為已甩掉了對方,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那輛車又從他們的車後冒出來,並且開著遠光燈。
他緊張了。
「你們快點綁好安全帶,我要飆車閃人啦!」
戴星月和愛玫也慌了,以前常在電視裡看警匪槍戰,沒什麼感覺,現在自己親身經歷,沒嚇得尿濕褲子就很阿彌陀佛了!
愛玫擔心地緊閉起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戴星月則是緊抓著後座,不時地轉過頭觀望。
「這傢伙真的是衝著我們來的?喂,井梧桐,你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被你拖下水,萬一冤死,我可是會纏著你一輩子。」
他將油門踩到底,大吼:「別嚷嚷了!搞不好是你的仇家,我才是真正的冤大頭!」
「啊?不會吧?我可是從沒得罪人啊!」愛玫嚇得臉色發白。
井梧桐瘋狂地在山路間穿梭,但後方的車也不是省油的燈,緊緊尾隨在後,甚至有凌駕之勢。
「井梧桐,你在幹嗎?他們快追上來了,你的車性能不是很好嗎?」
「這是山路不是平地,我已經開到最快,是極限!」
「使出你的看家本領啊!我們的性命至掌握在你手上耶。」
「好啦,別亂嚷嚷,真是的,那傢伙簡直就像是職業賽車手。」井梧桐又連續罵了好幾句髒話。
一路上,煞車聲接連不斷。只要每「煞」一次,戴星月的心就糾結一次。她也沒有碰過這種事,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方的技術顯然比井梧桐高明許多,沒多久便趕上他們,並試圖以車身向他們擠壓,而路的另邊就是山壁,好幾次擦撞都有驚無險地避開。
「干,他媽的,我得罪了誰!」他緊握著方向盤,不停地咒罵。
可以看得出井梧桐也很害怕,緊抓著方向盤的手不停發抖,兩眼直盯著前方,臉色蒼白。
老天,怎麼會讓他們遇到這種事!
不懷好意的車輛繼續不斷地推擠他們,車子連連擦撞山壁好幾回,都被井梧桐又救了回來。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想出解決的辦法,但上天似乎並沒有給她多餘的時間,戴星月看見對方的車窗裡有個帶著墨鏡的男人,突然對她冷冷一笑,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的車突然來一個大轉彎,而他們的車沒能躲過。
戴星月最後只記得車身向右傾斜,跌了出去,耳旁愛玫的尖叫聲差點刺破她的耳膜。聽見井梧桐最後一句咒罵,她的頭撞上硬梆梆的東西,一陣劇痛之後,接著,腦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