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看過了,可以走了吧?」裴青催促著。
辜老闆才剛死,身後又留下大批貨物,瓜田李下,他實在不願意待在這裡,免得被誤會跟辜老闆的死因有關。
「我看看辜老闆,只要一下下就好。」
吉祥在床邊輕輕坐下,她先是伏在辜徒生耳邊聽了一下,又仔細的盯著他面孔看,接著再掀起他的衣袖來摸觸著。
「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來了?」杜立抱著一線希望問。
吉祥抬起晶亮眼眸,沉思的說:「辜老闆並沒有死,他患的該是『屍厥症』,主要是因為陰氣梗塞了膽髒之氣,脈絡受損,五臟之氣由下上衝,但陰陽隔絕不交,陰氣閉塞不通所致。」
「這是真的嗎?」杜立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可是為何看起來像死了一般?我們商隊裡也有隨行大夫,他診斷的結果是操勞過度,暴斃身亡。」
她不疾不徐的說道:「因為辜老闆其色已廢,其脈已亂,所以樣子才會如死了一般,其實並沒有死,只是暴厥。」
「那麼小兄弟可有救治的方法?」杜立急問。
吉祥點頭。「不過,我需要大夫的幫助,我會告訴他怎麼做,由他來替辜老闆針灸。」
杜立趕緊叫人去把大夫叫來,旁邊,裴青始終不發一言地看著,先是訝異,而後眼眸之中漸漸轉為困惑。
她是什麼時候學會這些的?
他正看著吉祥凝思時,大夫來了。
吉祥說道:「麻煩您在辜老闆的太陽、少陽、陽明等三陽穴道紮下,再取百會、胸會、聽會、氣會、腦會等五會穴道進針刺激。」
不明所以的大夫一臉不以為然,但還是照著她的話做,一群人眼巴巴的盯著床上的辜徒生看。
未曾見過男子袒胸露臂模樣的吉祥,微垂著頭迴避,房裡的氣氛沉滯。
過了一會兒,大伙驚詫的發現辜徒生真的動了動眼皮,不一會就甦醒,張開了眼。
吉祥依舊不敢放鬆,接著又請大夫用灸沖熨穴道,讓溫暖的藥氣能滲入辜徒生的體內,再用藥物熱敷在他的兩肋之處。
「這樣就行了,沒意外的話,待會兒辜老闆就可以坐起來了,還得麻煩大夫開些疏通血氣的方子讓辜老闆服下。」吉祥滿意的鬆了口氣,看著裴青跟劉誠。「我們回去吧,讓辜老闆休息一下。」
三人魚貫走出帳篷,杜立千謝萬謝的送他們出去。
回到商隊,劉誠去忙自己的事了,裴青送吉祥回帳篷,兩個人都沒開口,但他內心深處感覺對她又有了另一層的認識,又彷彿過去所認識的她,不是完整的她。
今天的她,救了一條人命,那高明的醫術和鎮定的神態折服了他,以前她隨侍裴文時,他便聽過教書先生稱讚她很聰敏,可以一目數行,舉一反三,沒想到她不只聰敏而已,還深藏不露。
「你不知道吧,我娘是名醫之女,我外公住在楊朱城,有個封號叫神仙華佗,楊朱城的人民都很尊崇他老人家,他也因為行醫而累積了很多財富,可以說是名利雙收。」知道他定然有許多疑問,吉祥主動解釋。
裴青微揚眉毛,「所以,你的醫術是跟你外公學的?」
雖然這麼說,但他覺得不太對,如果她外公那麼富有,她和妹妹們為何還要賣身來埋葬父母?
「不是那樣,我的醫術是跟我娘學的。」吉祥娓娓道來,「自懂事後,我娘就教我讀書習字,並把她從外公那裡學來的醫術一點一滴的教我,讓我背下來,她出門替城民看病貼補家用時,也喜歡帶著我同行,還說過以後要讓我成為莘集村第一個女神醫呢,但娘走後,我進了裴府,就只能趁著在大少身邊伴讀時,抽空多看點醫書了。」
他還是不解。「既然你外公很富有,你爹娘過世,無錢埋葬時,怎麼不向他老人家求助呢?」
「這說來話長。」吉祥幽幽地說:「我爹原是個才高八斗的書生,赴京趕考途中生了場大病,倒在外公家門口,是我娘把他救回家,外公醫好了他,他們也因此而相愛,但外公相當反對,因為當時我娘已許給了他的得意門生,兩人也定了親,我娘算是有夫之婦,於是我爹娘不顧一切的私奔,在莘集村落腳住下,外公氣壞了,從此再也不承認他們。」
「原來你爹是書生。」難怪她的氣質跟別的奴婢不一樣,也難怪她可以在眾多丫鬟中脫穎而出,隨侍在裴文身邊伴讀了。
「是啊,我爹是個學識淵博的書生呢。」提起俊傑的慈父,吉祥的臉龐更加柔和了。「他有學問,也有上進心,但身子卻無法承受長途跋涉,沒再進京應試,我娘生下我們四姐妹之後,為了照顧我們溫飽,他只好跟好心的莘集村村民學習當個漁夫,若不是這樣,也不會被黃河吞沒……」
講到這裡,她哽咽了。
如果不是為了養活她們姐妹,她爹必有另一番光明前景,雖然爹爹常說她們四個女兒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寶貝,但她仍是為他感到心痛不已,那麼文弱的一個人,為了一家人的溫飽,努力克服身子的不適做出勞動活兒……
看到她黯然垂下長睫,裴青忍不住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拍撫著她背心。「不要難過了,等你找到你的妹妹們,你爹娘在天上看到也會開心的。」
吉祥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道寬闊的胸懷,如夢似幻。
好溫暖的懷抱啊,她是不是在作夢?她真想就這麼依靠著他一輩子,一直跟在他左右,服侍他。
然而,她的外公之所以反對她爹娘在一起,就是因為爹娘身份懸殊,一個是醫仙的掌上明珠,一個是身無分文的落魄書生。
而她和裴青何嘗不是身份懸殊,不說他是裴家錢莊的二少爺,現在還證明了老爺是疼愛他的,他的前途大好,在這種情況下,老爺又怎麼會容許他娶一名奴婢呢?
更何況,她已非清白之軀,這樣的她,還有什麼資格存有幻想?
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哆嗦,連忙推開他,離開了他溫暖有力的臂彎。
裴青一陣錯愕的看著她,可她已經再度築起了心中的高牆,迴避著他的眼神說道:「我累了,要進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匆匆掀開帳篷簾子,飛也似的躲了進去,一顆心,黯然神傷。
裴青蹙著眉,心頭猶自飛快跳動。他剛剛明明感受到了她的反應,為什麼才一會兒,她又拒他於千里之外?就好像為了某個原因,她要與他保持距離才行。
到底是為什麼?
女人心、海底針,他實在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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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裴青的商隊還在用早膳時,身材魁梧的辜徒生來了,他帶了八名手下,抬著一捆捆的貨物,指名要找吉祥。
「小恩人請受辜某三拜!」一入帳篷,看到用餐的裴青、吉祥和裴威,他不由分說的朝吉祥跪下叩頭,還一連叩了好幾個。
吉祥慌忙扶他起來,「辜老闆!您千萬不要這樣!」
辜徒生看著她,激動地說:「如果不是小恩人,辜某此刻已經躺在棺材裡了,這些東西不成敬意,只是辜某的小小心意,希望小恩人千萬不要推辭,不然,辜某只好留在小恩人身邊為奴一生一世,以報小恩人的救命之恩了!」
吉祥忙道:「小妹……小弟收下就是,您是前輩,請您千萬不要那麼客氣,不要再叫小弟恩人了,小弟擔當不起。」
辜徒生爽快地說:「好,辜某就不再稱呼姑娘為恩人了,不知姑娘貴姓大名?」
她微微一愣。「您知道我是女……女兒身?」
他微微一笑,「小恩人明眸皓齒,脫俗秀麗,一點也不像我們這些粗魯的男人。」
吉祥看著裴青,看到裴青點了點頭,才說道:「小女子姓金,名叫吉祥,您叫我吉祥就可以了。」
「金吉祥——」他復誦一遍,讚道:「姑娘這名字倒是福氣得很哪。」
說完,他炯亮的眸子與裴青對上了,眼裡露出讚賞之意。「這位是裴老闆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吉祥臉一紅,連忙否認,「您誤會了,裴老闆是小女子的主子。」
辜徒生微一挑眉,看看吉祥,再看看裴青,依他的經驗,他們不只主僕關係那麼簡單,就算現在不是一對,想必未來也會是一對,他不以為意,笑著問道:「那麼,不知道辜某有沒有那個榮幸,可以跟吉祥姑娘結為金蘭兄妹?」
吉祥一愣。
結為金蘭兄妹?她猶豫地看著裴青。
裴青說過,不可以隨便相信任何人,她不能冒險,以免讓整支商隊陷入危險之中。
「義結金蘭之後,辜某想跟著裴老闆的商隊走,如不嫌棄,願將此生所學傾囊相授。」辜徒生朗聲說道。
吉祥倒抽了口氣,裴青和劉誠也萬分訝異。
商隊買賣的技巧可算是秘密絕學哪,他居然願意教他們?
看見他們訝異的模樣,辜徒生笑著找開捆繩,掀開包布,看到裡面的貨物,眾人都嚇了一跳。
「冬蟲夏草!」吉祥知道這是極難尋獲的名貴藥材,事實上,他們也想找冬蟲夏草,但在商淮城遍尋不著。
辜徒生微微一笑,「正是冬蟲夏草,辜某自有門道,往後妹子想進多少都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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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月光如洗,夜風習習,吉祥順著長廊,走向悄寂的庭院,盈步悄聲地走到廊下,停住了步履。
她今天穿著一襲嫩黃色軟鍛衣裳,烏黑的秀髮綰了個公主髻,髮髻上插著一支名貴的銀白色長簪,那是裴青去年從西南夷帶回來給她的,幾乎已成了她的護身符,她沒有一日是沒插在發上。
中庭裡,兩道如風身影正在飛舞拳腳,兩人動作俐落敏捷、虎虎生風,看得出兩人武功都很了得。
比完拳腳,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抽出腰間的長劍,一時間,兩把雪亮的寶劍如銀蛇曼舞,一個柔中帶剛,一個緩中生風。
倏然,兩人的劍法激烈了起來,只見招招見力、如風作聲,舞得院內的花草搖擺,枝葉婆娑。
吉祥靜靜倚在欄杆邊,傾慕地看著他們。
一個是她深戀多年的二少爺裴青,一個是她的義兄辜徒生。
一眨眼,五年過去了,她義兄不但教導裴青熟悉商道買賣,將所學毫不藏私地傾囊相授,連一身的好武藝也盡數傳授給了裴青。
他常說,是她救了他一命,他的命是她的,所以他做這些事根本不算什麼。
然而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對他的恩惠有那麼大,她只知道,失去爹娘和妹妹們的她,得到了一位亦父亦兄,真心疼愛她、關心她的好兄長。
兩支商隊早合而為一,且辜徒生堅持要讓裴青當商隊當家,說什麼也不肯居功,如果他們不從他,他就揚言要離開,從此不再回來,他們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了。
經過五年的時間,裴家商隊已經很有名氣了,只是世道不好,被馬賊搶殺掠的事件仍時常發生,令人深感頭痛。
加上,裴青又很固執,雖然已經培養了幾句可以獨當一面的副首,他還是堅持親自領隊,這也成了她心中最大的隱憂。
唉,這畢竟不是一條安全無虞的路,如果他在中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她一定活不下去。
他,早已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生命的一切了,如果沒有他,她苟活又有什麼意思?
所以,這陣子,她心中反覆思量著一件事,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提出來,不知道這是否只是她的婦人之見,不知道他們聽了會不會笑她太天真……
「吉祥來了。」辜徒生發現她,迅速收起了招式。
裴青也一樣。
他的眸光筆直地停駐在她身上,暈黃的月光灑下朦朧光亮,映得她面龐細緻清麗、清新脫俗,簡直不沾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何時,她才會屬於他?
她或許以為他都沒留意,但這些年來,他不知已多少次捕捉到她轉身之後,眼底悄悄流洩的輕愁,總在她以為他看不見的角落,不再掩飾滿身的落寞和悵然。
他們一起離開裴家已經數載春秋了,褪去童稚,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商隊打開名聲,在商淮城安定下來之後,更有許多慕名而來向她提親的人,只是都被他打發走了,而且交代總管,不得洩露此事讓她知道。
他知道他自私,然,天可明鑒,就容他自私這麼一回吧!只對她一人自私!粉飾太平的過下去,直到她願意接納他的愛為止,他都不能讓她出嫁,不能讓她離開他身邊。
吉祥,是他的,護身符。
他到底在想什麼、看什麼啊?
他的黑瞳裡有道光芒一閃而過,快得近乎像是不存在,吉祥還沒分辨出那是什麼,他就已經斂下了眸,恢復了尋常模樣,和辜徒生一起朝她走近。
被他這麼一看,她的心頭不期然「咚」地猛然跳動。
唉……她在心中幽然長歎。
愈是深情就愈是無語,盤纏繞結的千般情絲,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年來,他總是這樣,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讓她分不清他的心思,有時在莊裡遇到了,他只是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然後什麼話也沒說便踱步離開了。
她,現在變得不太瞭解他了,因為他不知道在探究她什麼,這令她很不安。
經過五年的商旅淬煉,他仍然面目俊朗,但身材變得削瘦而精壯,也曬黑了。
他的眼裡時常閃爍著冷靜的微芒,剛毅又深沉,處事自若有見地,年少時的浪蕩性格早已不見影子,現在的他,是個成熟有擔當的裴家莊大當家,也更加牢牢的吸引住她的心。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商隊也一天比一天更具規模,望著他,她經常在心裡模糊的想著,她大概是終其一生都無法放開對他的愛了。
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都會將他放在心上的,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能成為他的妻,為他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好了,就好了啊……
「天氣熱,已經煮好消暑的梅子湯了,快進屋來喝一碗吧。」不再想心事,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招呼他們。
「還是我的好妹子貼心,你那一手好廚藝,把大哥我的嘴都給養刁了呢!」辜徒生咧嘴而笑。
他已看過五十,兩鬢因長年風霜而灰白,年紀其實足以當吉祥的爹,難以兄妹相稱,但孤身一人的他,沒有其餘親人,一直把吉祥當女兒。
「啊……」吉祥繡鞋一轉,要踅回屋裡時,不小心絆踩到了長長的裙帶,差點跌倒。
「小心!」裴青反應迅速的反手一攬,勾住了她的柳腰,待她站穩後,隨即鬆開手。
「謝謝……」她的心猶自狂跳,迷亂悸動。
剛剛,就在他將她扣入懷中的那一瞬間,她竟無法自主的眷戀起他的懷抱,心思千回百轉,不想離開,他卻早一步放鬆了手。
看見他率先進入偏廳,她眼神透著悲哀,難受的閉上眼眸,分不清一波波襲上的痛楚是來自愛戀,還是自慚。
她以為,她已經將內心的渴望壓至心靈深處,埋藏得很好,怎知卻還是讓自己瞧見了。
好想,屬於他。
好想,他屬於自己。
然而,她卻什麼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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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輕拂入室,三人走進花廳,裴威和劉誠也在,桌上擺著盛好的梅子湯和四碟時鮮水果,還有紅豆香粥和雞油鬆糕。
「哈!你們來晚了,最好吃的燉鴨腿已經讓我跟劉大哥瓜分掉啦!」裴威笑嘻嘻地說。
裴家莊現在在商淮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富宅,裴家商隊更是遠近馳名,他身為其中的一員,感到興有榮焉,而他也在今年娶妻生子,當爹了。
「你們快來坐吧,別聽威爺胡說。」劉誠趕忙解釋。「根本就沒有什麼鴨腿子,有盤爆鴨絲倒是真的,是我家那口子做的,大家嘗嘗味道。」
買下大宅後,裴青要他把家人全接過來一起住,如此一來,在他帶領商隊出遠門時,他的家人也有人照顧,他再也不必擔心他們了。
「味道很好。」裴青率先夾了一筷子爆鴨絲入口,讚道,順道夾些放進吉祥碗中,她就坐在他身旁。
這似乎已經變成他們的默契,也是大家的默契了。
只要他人在莊裡,吃飯時,她一定是坐在他旁邊,就算她是最後一個到的,他身旁的位子也一定是空的,等著她入座,絕對沒有人會不識相的去搶著坐。
也因此,他此刻才得以近距離的欣賞著她婉約的秀容。
她好美,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眼睫濃密修長,秀氣鼻樑下那小小的櫻唇,嘴角往上彎,掛著淺淺的笑。
當他不在城裡時,她已可獨當一面的處理莊內大小事務,現在,她是裴家莊裡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
「謝謝。」吉祥抬眸輕聲道謝,不意正好接觸到他炯炯的雙眼,她心坎一顫,輕輕低下頭。
老天啊,他怎麼可以在這裡,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深深的看著她?
而,為什麼被他這麼一看,她的心會不自禁的狂跳不已?
她不是已經告訴過自己千百遍了嗎?縱然深愛著他,也不能表露出來,如果她是純潔的,那麼為妾也好,為婢也罷,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她不在乎名份,也不在乎他的正妻不是她。
然,當年那個陰影如影隨行的跟著她,非但沒有淡卻,反而隨著時間愈來愈清晰,像顆會長大的石頭,橫梗在她胸臆之中,每每讓她想到就快透不過氣來,自卑到無以復加的境地,很想自我了斷!
她知道自己終其一生都會被那個惡夢給折磨,如今的她,除了遠遠的看著他,什麼也不能做,她無能為力刷掉自己身上的污點,無能為力返轉時光,恢復清白之軀,無能為力不愛他,不望著他……
「你太瘦了,多吃點。」裴青不動聲色地又夾了一筷子菜往她碗中堆放,眼神閃動。
她以為他看不出來嗎?她那輕顰的眉心和神思幽忽的神情,顯然又掉入他無法理解的漩渦之中了。
她到底在煩什麼?
在惱什麼?
她究竟何時才肯蜷伏在他懷中,讓他用他的雙手和他的唇,熟悉她每一處的曲線與輪廓,與他交換枕邊細語呢?
他多希望能在晨光中與她共同起身,迎接一天的開始啊!
她已經二十了,照世俗的說法,是個老姑娘了,也早已過了出嫁的年紀,然而她卻絕口不提自己的婚事,他也樂得就這麼過下去。
她是他的,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他很確定她愛他,雖然現在他還理不清是什麼原因令她緊閉心扉,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但他會找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