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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零距離(下) 第十三章 作者:塗鴉
    十一月入秋中旬,薄陽微帶涼意,恰好迎接正式賽的到來。

    零六年極限賽事盛況非凡,賽場臨近市區,又逢週末假期,從空中直升機SNG連線俯瞰,賽場內外人滿為患,除了外圍藍白帳篷分隔出攤販區之外,裡頭人群流動未疏,擁擠卻熱鬧不已。

    由於報名的開放,除了職業賽的資格限制外,青少年組概括年齡層較廣,入選人數不僅達到歷年高峰,賽程進行也較以往冗長。經過日前U板大規模舉行的比分淘汰,進入正式賽後的三階段裡,賽地將在A級國際競技室內外兩場地舉行。

    第一階段為室內公園賽PARK,第二階段為室外U板賽VERT,第三階段則略為不同,兩次上場機會分別以PARK與VERT兩項做為綜合比分。

    比賽進行中,上午為職業賽程,下午才是青少年組登場,而這段賽事的空檔裡,便是外圍攤販們發揮作用的時間。甫一進場報到完,也不管夥伴們全找點練習去了,肚子的空虛感讓蘇洛選擇填飽肚子為先,拉著人便朝外逛去。

    眼前少年未啃完手中食物又在某攤前停駐,還挑了份甜膩口味的鬆餅,站在身後打量略顯瘦削的背影,金髮大個嘴裡咕噥不停。

    「吃這麼多也沒見你長什麼肉,買這麼多也沒見你吃完過……」

    視而不見好友手裡已提滿的食物,硬是將可樂轉塞進對方手裡,蘇洛張嘴大大咬了口藍莓鬆餅,也不打算拿回可樂,轉身又繼續逛下去。

    眼見少年似乎還未盡興,JK眼底雖有無奈,仍是縱容的跟上前去。

    那種簡單的滿足的神色,沒人捨得拒絕吧。

    走過各樣小吃攤位,其中不乏各家運動廠牌攤位林立,雖然商品多不勝舉,但仍是主打極限相關為主。

    相較JK還挺認真觀看起這季新品,蘇洛只是隨意的看著,明顯漫不經心。

    若是以往,除了觀賞賽事之外,這類事關極限的商展必定大大吸引住他的目光,遂而一一瀏覽起來,然而這次他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走馬看花,未曾入眼。

    最想要的……已握在他手裡,再也納不進別物。

    每當只要這麼感受著,想看到一個人的衝動就會很深很深。儘管那人就在不遠處同一塊地方上,卻總覺得不滿足。

    想著,視線便會失焦游移在人群之間,好像只要這麼不經意一找,便會有那人一貫冷傲的背影在前方……

    為什麼,走在身邊的人始終還不是他……

    好友的聲音在旁響起,蘇洛這才回神,已是意興闌珊的目光只是概略掃過一整排板攤,突然,不經意的目光流轉,瞳孔已然反射性擴張。

    「蘇洛?」眼看人突然走遠,JK立即跟上。

    站立在一處攤販前,蘇洛目光一一覽過所有,最後僅是停駐在檯面上所展示的各式樣板上,為數不多,卻個個皆精緻特別。

    與其他攤販外表無異的板攤外貌,卻因擺飾設計上那抹獨有純粹的黑色招牌而獨樹一幟。若不是這抹熟悉的黑,想來他也不會走近。

    真的是如此嗎……

    「DEEP今年也有參展?」指尖像有自我意識般,不由自主細撫過那些板面上的精緻圖騰,蘇洛低語輕聲的開口問,卻不知是在問著誰。甫走近便聽此一問,JK未作多想,理所當然道:「DEEP每年都參展呀。」

    蘇洛撫動的指尖驀地一頓,緩緩離開紋路之間,遂而收手。「每年……?」

    「是啊。」未察有何不對,JK反而奇怪的看了眼蘇洛,好像他問了個怪問題。「DEEP隸屬展氏旗下,又是極限賽最大的贊助商,當然會參展。」

    前來招呼客人的板妹聽見了,也點頭微笑地補充道:「是的,只要有舉辦極限活動,大致都看得見我們DEEP的攤位,往年極限場的設施規劃也全由DEEP所負責,所以看到我們攤位是很正常的。」

    原來這就是他會來此試場的原因……

    每年嗎……視線猶落在各片板子上,蘇洛低喃複述,錯落髮絲正好遮住微垂的臉龐,掩住那雙向來心緒清澄的眼眸。

    見客人專心看著自家精品的模樣,板妹親切的微笑。「先生有看中或喜歡哪塊嗎?有的話我可以拿它的材質本給你做參考,我們的板身全出自手工製作,就連……」

    目光不經意瞥見蘇洛臂裡的板子,她訝道:「咦?先生手裡這塊板子也是我們DEEP的吧?你的材質看起來很特別呢!而且顏色也很漂……」

    話尾止在一雙貓般黑亮的湛眸乍然抬首的瞬間,板妹登時一愣,而蘇洛卻只是微微一笑,未有多言,淡應了聲,便轉身離開。少年意外似的安靜讓人頗不習慣,然而大神經如JK也只是錯愕而未有多想,禮貌性朝板妹點點頭便趕緊跟上。

    未繼續往前閒逛下去,蘇洛反倒朝來時方向回去。有些急迫的,突然想看著他,只是這樣而已。

    然而那種衝動卻越發濃厚。

    指尖握進手心裡的複習式,還能感受那些引人不可自拔的紋路線條,只是看過一次,就能記住而忘不掉下筆者每一瞬間留下的痕跡。那麼深刻。

    「展靖堯呢?」一回室內場,蘇洛拉著人便問。

    「展?」Rock一愣,回頭看了看夥伴們,個個面面相覷,「他有來嗎?」

    然而得到的回答即是如此。

    「你白癡啊?除了試場,他向來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比賽現場的,省省力氣吧!」嘲諷了一番,見人仍未動,Vick微哂的撇撇嘴。「就只剩你跟老哥沒抽牌,還愣在這幹嘛?想棄權嗎?還是沒看見人你就連板子也不會溜了?」

    要是平時這情況,伶牙的兩方可是誰也不讓誰,然而這次蘇洛卻意外地沒作聲,只是轉身靜靜地看了場上一眼,便逕自走遠,也不顧身後驚訝的眾人喊。

    他很任性,一旦想定的事,其他事便會變得微不足道。

    上午賽程剛結束不久,時間接近正午,正好進入中場休息,原本塞滿群眾的觀眾席頓時空了些,蘇洛緩緩繞著場周圍走,目光掃動在場內每一角。

    「小洛!」還是JK追了上來,把人給拉住,急問:「你要去哪?等下比賽就開始,你還沒抽號……」

    扯回自己的手,蘇洛看也不看一眼,繼續走,「我要去找他。」

    「剛剛小V不是說了嗎,展他從不到場看我們出賽的……」

    「他會來。」

    「小洛……」JK有些頭疼,對於他與弟弟相似的偏執,「他……展有跟你說他會來嗎?」

    「沒有。」

    JK有些語塞,「那你……」

    「他會來。」回頭,蘇洛依然不改口,眼裡的堅持絲毫沒有鬆動,「我知道。」

    看著那道背影的堅決,JK沒再開口,卻跟在他身後沒有先行離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場上繞,走過場內每一個角落,走完了一圈,又繞一圈……直到前方的人突然停住腳步不再走,後頭的人這才無聲的歎了口氣。

    「小洛,你是怎麼啦?昨天……昨天不是才見面嗎?怎麼……」搔搔頭,JK一時也不知該怎麼繼續說,對於這種事他向來口拙。

    沒人回應他,兩人又正好停在場中間,下一場比賽過不久就要開始,已陸陸續續有些人進場,連工作人員都掃來些視線,JK有些尷尬,伸手就要拉著人走,前方背影卻突然出聲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JK一愣,卻只能傻傻的看著那道偏瘦的背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少年低喃著又說了一遍,向來好強總是自信滿滿的聲線,這時竟依稀透露了點脆弱與無助,JK第一次見他這樣,好半晌也回不出句話來。

    「昨天才跟他見過面,我還鬧著他不放……只是一天而已……」

    少年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好友,端麗的面容多了些困頓神色,眉宇之間沒了平日的光芒,眼眸裡有未變的澄澈,卻多了份茫然與失落。

    「只是一天沒有見到他而已……」

    昨日而已,卻像過了一世紀這麼久,想見他、想看著他的心情無時無刻如劇,加速重重的壓住他每一根神經線,總讓他無法自拔。

    少年緊捏著懷裡的板子,霍地難受似的用手摀住臉龐,卻掩不去滿心那種又酸又澀的感覺。

    似乎還可以見著那張面容如何用著冷淡的視線睨著他,明明他就在他眼前而已,為什麼……總是這麼遠……只是一天沒有見到他而已,就……

    好想他。

    「小洛……」JK張了張嘴,半晌,仍是丟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多年來即知那人淡漠如止水,蘇洛如一團熱炎乍然的出現,那股熱力的活躍度使他們皆以為,即使是冰山一角也將會有脫軌失序或改變。

    然而那份長年不變的冷冽雖然漸漸有了緩和,兩極間拉出的距離仍是他們所料想不到。而那皆不是他們外人,或是任何一個人所能改變或操縱的事……

    一會,似乎是悶夠了的人才終於放開手,露出臉龐,有些惱的吁了口氣,怨道:「我說,那傢伙怎麼這麼令人感到麻煩啊……」

    少年變臉之快,的確令人措手不及,JK不由一愣,隨即啞然失笑地搖搖頭,伸手揉散了蘇洛的頭髮。

    「走吧!不管怎樣都走到這裡了,難不成就要這樣放棄比賽了嗎?」

    見人還是未動之勢,又涼涼的加了句:「還是你想被小V看笑話?」

    揮開好友的手,蘇洛撇了撇嘴,「笑話!?他不要被我笑就……」話尾尚未脫口,已被抬頭納進視線的畫面給完整拉去了注意力──「他……」

    「啥?」又怎了?JK不明所以,忙拉著突然抬腳就要跑走的人,「你又去哪?不是要跟我去領號碼牌嗎?」

    「我就知道……」推開好友,蘇洛喃喃地說完,邊朝二樓看台方向跑去。

    「我就知道他會來!」

    他很任性,想到就去做,有時為了堅持已見,行事上也會變得異常偏執;而為了偏執所付出的代價,便是因為相信自己所執著。

    而他,相信他會來。他知道他會來。

    「展靖堯!」

    二樓看台處外廊的走道上,蘇洛出聲喊住窗框陽光斜射下的那道背影。那道似乎剛來不久,轉身又要離去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緩緩轉過身來,陽光下,還是那張淡漠不變而面無表情的臉龐。蘇洛雙手抵膝看著人,喘氣順了會,才直起身子邊還微喘的朝他走去。

    「你去哪?」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少年隔著些距離的聲音這麼響徹迴繞。那人沒有回答他,卻也沒有就此轉身不搭理。蘇洛在離他約幾步的距離外停下,與他面對面,四目相接。

    「你去哪?」蘇洛又問了一次。

    這一次,插著口袋悠閒抽煙的男人倒簡單的回了他一句:「來看看,要走了。」

    「哦……」蘇洛往前又跨了一步,「我以為你是來看我的。」

    「誰說的?」

    「哼。」再跨一步,兩人僅隔了三步之遙,卻如此之近。蘇洛學他掀起眉,也作淡漠狀,一隻手卻覆上了左胸處。

    「我的『這裡』,告訴我的。」

    隔著煙霧,展靖堯繼續不為所動的看著他。「哦?」

    「喂喂、展靖堯。」再跨一步,那雙靈動向上挑起的眼眸就近捕捉住了誰,「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好麻煩的?」

    不置可否的,展靖堯反問又不像反問:「是嗎?」

    「是啊。」點點頭,再跨進些,兩人間就剩最後一步了。這麼近,近到可以聞到這男人身上的味道,冰冰涼涼的,少年於是笑了。

    「可是我不討厭。」

    話落,隨著最後一步徹底被踩進,兩人再無距離,少年歪著頭,打量似探索的目光終究選擇不棄不離,望進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頑皮的意味稍落,轉為一抹帶著撒嬌的期盼。

    「要出賽了哦,可是我還沒抽籤耶。」

    看著少年,展靖堯探出指尖,輕輕劃過他耳邊的髮際,輕輕一拂,便順勢刮搔過細緻的臉畔,回應似的力道,有他無聲的允諾。

    覆上那隻手,在頰邊輕輕蹭了蹭,蘇洛笑彎了眼角,將那隻大掌握進手心裡,攏緊。「走吧。」

    一個人突然跑走的蘇洛回來時身後卻多了個人,一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使得前一刻還沉悶的人又恢復蹦蹦跳跳,無聊掛在休息區的眾人全怔住了。

    「幹嘛一個個都這種臉?」

    前一刻大伙才說的信誓旦旦,幾年相處才淺略捕捉到的行為模式皆變成絕對,而下一秒,這既定的事實就被那個異常執拗的少年給徹底翻盤。

    「幹嘛呀你們?」

    一時之間,眾人也回答不出所以然,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全焦著兩人身上。

    一個顯然是神經大條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創舉,而另一個始終面無表情,甚至是萬年不變的冷漠不容人探究什麼。然而大家心照不宣,心裡頭七七八八也有了底。看來破例的底線與絕對已非必然,在這兩人身上已不是簡簡單單說了就算,怕是想也始料未及。

    「蘇洛!」

    伴著一聲叫喊,不遠處一道高大的金髮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朝休息區奔來,手裡不知還拿著什麼在晃。

    來不及喘,JK忙緊張的朝蘇洛道:「還站在這幹什麼?趕快去領牌呀!」比賽就要開始,領牌時間也快終止,這小子還一臉悠閒,敢情真想就此未出賽即被淘汰?

    蘇洛這才恍然的皺了皺眉頭,腳步一頓,回頭貓眸睇了眼身後的男人,才手插著口袋慢吞吞的朝活動區域走去。

    「呼、真是敗給他了。」看著人走至領牌處,JK這才安心的吁了口氣,簡直活像個老媽似的。驀地,他想到什麼,轉身一看,眼裡的驚訝不亞於誰。「展,你怎麼……」

    話尾還沒完整問出口,展靖堯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往人剛離開的位置走去。

    「來了……」搔著頭,JK呆看著人離開,逕自喃喃地脫口未說完的話。

    待人走遠,背後一夥人全聚攏靠到JK身上,一道道從剛便沒完整調轉開的好奇目光緊緊跟著,嘴裡嘖嘖稱奇不已。

    「真的來了耶,蘇洛怎麼辦到的?」

    「喂喂,下次展又要破什麼例?」

    「我怎麼知道啊,不然來猜啊,順便賭一把?」

    「好啊!賭就賭!我賭──」

    ……

    同樣看著兩道一前一後離開背影的Rock一聽,回頭哭笑不得的看著夥伴,反問了句:「你們拿誰賭?」

    幾個人一愣,隨即訕訕的笑了笑,作罷。在夥伴們嘻笑聲之外,從頭至尾皆沒出過聲的Vick只是呆站在後頭一角,凝望著那道跟著誰腳步的背影,眼裡糾結著情緒雜亂,卻只能不甘心的緊咬著唇瓣。

    「很抱歉。」年輕的女工讀從一疊資料裡抬頭,「下午場青少年組的領牌時間已過,剛剛才截止了……」

    「啊?」蘇洛無奈的抓了抓頰,低頭看了看時間,試探道:「整點才剛過不到一分鐘呢,不能通融一下嗎?」

    眼看少年淨朗的氣息增添了一抹不適的懊惱,女工讀生雖然覺得惋惜,仍是回以歉笑,「很抱歉,但這是大會規……」

    「抱歉、抱歉……」

    一道有些急促的聲音忽然從中插入,女工讀生一愣,轉頭看向出聲者。

    「Mr.Smith?」

    會場負責人微惱的瞪了眼不知情況的工讀生,親自拿起參賽者的登記證一看,隨即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拭了拭額際的汗,厚重鏡片後的眼睛不時緊張的瞄向蘇洛身後。

    「是,是的蘇先生……這是您的號碼牌,請問這序位還可以嗎?」從女工讀生手中整理好的資料裡抽出一張號碼,Smith連忙雙手呈上。

    挑起眉,蘇洛奇怪的看了眼對方的戰戰兢兢與期艾,接過號碼牌一看,乾淨的面容豁然開朗,扯開了嘴角。

    「七號?我喜歡。」7可是他的LuckyNumber。

    「是、是的,很高興您喜歡!」有些中年福態的男子這才鬆了口氣的點頭哈腰。

    這份態度恭敬到有些過分離譜了,蘇洛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不覺就噗嗤一聲笑出來,擺擺手表示謝意,轉身欲走,正好撞進一道懷裡。不知何時就站在這裡,他卻不用抬頭也知道這是屬於誰的氣息,而那無表情的人,正睇著他滿臉的笑意。

    「笑什麼?」

    搔了搔鼻尖,蘇洛咬住嘴唇,笑得更開心了,「展靖堯,你使用特權!」

    不置可否,拿過他手裡的滑板,展靖堯伸手探了探四顆輪子,又交還給他,眉心幾乎其微的蹙了下。「輪軸鬆了,你動過?」

    「沒啊。」看了看愛板,蘇洛也摸到了後排輪軸的不對勁,奇怪道:「昨天還好好的……」他向來板不離身,除了前幾天那場挑板,板子都未經手過別人。

    「……零六年極限賽第一階段……」

    開賽廣播準時響起,展靖堯皺了皺眉,伸手又拿過他的板子,雙眸一斂,突然便轉身往會場外走。

    蘇洛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展靖堯只是回首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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