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他把自己收拾得整齊瀟灑,然後滿心愉悅去探視她,一進門發現澤毅、澤平也在,他徑直走到床前關心地問:「寶兒,昨晚睡得可好?」
寶兒一扭臉不看他,心被針扎一樣疼,無奈他轉身坐下端起茶喝。澤平曖昧地衝他笑,分明是在嘲笑他。
這時寶兒那雙大眼睛像兩盞明燈照了過來,眼裡淨是狐疑,好像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弄得他尷尬不已。
自此,只要他在那間屋子裡,寶兒就一眨不眨地用那種眼光打量他,想他堂堂的龍飛堡堡主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坐也不是、立也不是之後,他狠狠瞪了澤平一眼奪門而出。
身後傳來澤平囂張的爆笑聲,澤毅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氣死他了,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戚雲天提劍上後院練劍去了。
劍舞得正酣時,身後的腳步聲引得他回頭,竟是寶兒著單衣出來了,他趕忙上前取過被風給她披上:「這風涼,你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出來?」
寶兒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好像他臉上長了花。難過地一抹臉,戚雲天抓住她雙肩懇求道:『寶兒,我求你有什麼怨氣就衝我發出來,打我、罵我都行,就求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嗎?」
「好啊,」寶兒點頭,「我再也不看你就是了。」她轉身像高傲的公主般離去。
「不行。」戚雲天趕緊拉住她,對他視若無睹比這樣更難受。「寶兒,試著原諒我好嗎?你該聽聽真相的。」
「真相?好啊,你倒說說看。」寶兒大眼一轉,找塊石墩坐下,她想知道他究竟怎麼想的。
歎口氣,戚雲天細細地訴說著那晚之後發生的事情。他說完時一扭身看見寶兒蒼白的臉。「寶兒,你哪裡不舒服?」伸手欲摸她的臉。
「你別碰我。」寶兒躲開。「你說害我的人是我的姨娘?怪不得那丫環的眼睛那麼熟悉,那是我的眼睛嘛。姨娘,她好恐怖,神經病……」嘴裡罵著,她拉緊披風自顧自地走了,留下戚雲天悵然若失,看來他有很耗了。
「讓開,讓開。」近中午時一道清脆的喳呼聲一路從大門口衝進寶兒房間,一個青衫白帕的小書生旋風般闖進來,嚇得寶兒差點打翻茶碗。還沒弄清狀況那書生就又作揖又問安地,囉哩叭嗦半天寶兒一句也沒聽懂。哼!竟敢胡亂打擾她分析戚雲天的思路,心頭火起決定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只見她「啪」地撂下茶碗,上前就很不客氣地一把揪住書生衣領喝道:「你給我住嘴。說,你是誰?竟敢打擾我想問題?」
「哇,小姐,你太帥了,不愧是我們的女孩子裡的巾幗英雄耶。我聽過你好多事哩,很少女孩子像你這麼勇敢呢,我……」這傢伙一說就沒完。
「閉嘴。」寶兒覺得頭疼,「我們女孩?你是女的?像誰?記住回答問題不要廢話。」
「喔。我是女的,是別館的總管。這樣回答可以了吧?」
「名字?」
「木義。」木義一臉忠誠樣。
「木義?」寶兒噗哧笑出來,「你怎麼不叫汴浴啊?」
「小姐,我好崇拜你,你怎麼可以笑人家嘛!」木義小小的臉上儘是委屈。
「好,好,好,我不笑你行了吧。木義,你來做什麼?」寶兒收起笑容故作正經地問,這小丫頭純蠢地很好玩呢。
「太好了。」木義笑開一張臉,「我是總管嘛,前些天出去辦貨沒法照顧您,今天回來了當然要來看看您有什麼需要啊!」她一臉的自豪。
「總管,真的假的啊?」寶兒很懷疑,這個蠢樣子能當總管?她多少露出蔑視之意。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主人派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呢。記帳、收帳、管理,我可是樣樣精通。嘿嘿,雖然主人叫我笨僕,可是別館附近的生意他還是交給我打理呀,說明我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木義極力吹捧自己。
「我說阿義,我有教你吹牛的功夫嗎?我怎不記得?」隨著隱忍笑意的低沉嗓音進來的,是手拿摺扇的戚雲天。木義倏地溜到寶兒後頭只露出一顆小頭:「主人,我說的是實話嘛。人家剛回來,你別打我好不好?」說得可憐極了。
「不好。誰准你穿男裝的?說過多少回不許穿,你又不聽話是不是?」戚雲天板起臉來,同時發現寶兒也板起臉,下面的話不敢說了。
「主人,我要出門談生意嘛,著女裝總被那群大色狼盯,穿男就不同了嘛,多方便,你說呢小姐?」木義諂媚地拉拉寶兒衣袖,找個擋箭牌。寶兒衝她假假地一笑,立馬又冷臉轉向戚雲天:「戚堡主,我也穿過男裝有什麼不對嗎?」
「呢……沒什麼不對。」戚雲天瞪視惹禍的木義。「不管怎麼說你違背我的命令,從今天起別論的事你不用管了,就罰你在這侍候主兒,聽到了沒?」「喔。」木義似乎很難過地低下頭。
「你……」寶兒氣跳腳,這人怎恁地專橫,還想說什麼時戚雲天已經笑瞇瞇地走了。「真是對不起,是我害你留在這的,從總管到丫環,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她安慰性地拍拍木義的肩。「哇!太棒了,我可以侍候你耶!」一直低著頭的木義突然歡呼起來,弄得寶兒一愣一愣。
「喂,木義你沒毛病吧?被降職還這麼高興。」
「當然了,我太崇拜你了,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跟著你幄。我六歲被主人搶到這裡後就聽說過你哎,每次上街人家都說寶兒如何如何,男孩子們還常講你是怎麼樣打抱不平呢。女孩子也可以這麼威風,我好奇死了,可就是沒機會認識你。為了也讓自己變成奇女子我就跟先生使勁地學,終於讓我坐上了總管的位於。哈哈,有哪個大家閨秀像我一樣十三歲做總管的?現在我可以裝成男人四處談生意,人家還說後生可畏呢,應該說是小女子可畏還差不多。嘻……太好了,現在我可以跟著你了,還管他什麼勞什子總管,我好幸福喔。」說到最後,木義乾脆一把抱住寶兒,陶醉得不得了。
「啪」,木義頭上重重挨了一巴拿,寶兒一叉腰大罵:「說你是木頭,你還真是木頭,跟著我有什麼好?我很快就會回金國,那時你呢?」
「我也去。」木義不知死活地嚷,「啪」,頭上又挨一記。寶兒繼續數落:「跟我回金國做什麼?我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你願意一輩子留在異鄉嗎?」「留就留唄,再說你早晚會回來。」這次她只敢小聲咕嘀。寶兒洩氣地坐下,這丫頭當真是塊木頭,再說下去她非氣死。「算了,隨你吧。」「真的?小姐請喝茶。」木義也有靈光的時候。寶兒苦笑,看來她真要有個跟班了。
「木頭,你多大了?」
「小姐,我叫木義不叫木頭,我十六了。」
「笨僕,現在才聽出來。我說是木頭就木頭。」寶兒擺出架式。這小丫頭笨笨地逗起來挺好玩的,留下也好。「好吧,隨你怎麼叫吧。」木義只有認了,誰讓自己是她的崇拜者呢。
天一亮寶兒就起床了,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所以她活動活動筋骨。差不多也該回金國了,不知大寶。小寶決定什麼時候走。心裡似乎留戀著什麼,剛巧戚雲天俊帥的臉闖進腦海,「呸……」她連呸三聲,暗罵誰留戀他呀,少臭美了。
木義喳呼的聲音由遠而近地揚過來,她換回女裝的身影箭一樣衝向寶兒。嘿嘿一笑,寶兒使壞地伸出一隻腳,「哎喲」「喲」一連串地動靜響起,是木義煞不住腳步被直直絆了出去,表演了標準的空中飛人,直挺挺地趴在地上。
「我的媽呀,小姐,你怎麼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啊?枉費我通風報信的心意。哎喲,裙子又毀了,手也破了。小姐,澤毅少爺說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呀,我知道你氣主人,可是你別拿我出氣嘛!可憐我這如花似玉的美人每次都拜你所賜被澤平少爺那個大壞蛋笑話,我好命苦喲……」嘩嘩不休的聲音像唸經似的令寶兒皺眉。「閉嘴。」她大喝。「說重點,你要報什麼信?」「真是的,差點忘了。澤毅少爺他們向主人辭行,可是主人要你留下,他們正在茶廳爭論呢。」「笨僕。木頭,怎麼不早說?」寶兒撒腿就跑,還不忘敲又在兀自叨念的木義一記,氣得她直翻眼,澤毅少爺你的化淤藥又有用處了。唉!
一路飛奔到了花廳主兒卻沒進去,站在門口呆呆地聽著裡面的談話。
「戚兄,不是我們兄弟不近人情硬要拆散你們,而是寶兒因你而受刺激太大了。現在她還沒有原諒你,你讓我們把她留下,她怎麼肯?而且就我們這段日子的觀察,你喜歡寶兒,但到什麼程度我們沒底,你能給她一生一世的承諾嗎?目前你怎麼才能打開她的心結?所以,留下寶兒並不能解決問題,倒不如讓她去沖淡怨恨,也許過些日子她會想起你的好回到你身邊呢。」是澤毅沉穩的語調。
戚雲天「霍」地站起來,在房內踱步。「我明白你們的苦心,可是我現在就能給她一生一世的承諾,我愛她,愛得日思夜想,你們知道這一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伯父的祭日,我在這裡整整等了兩個月,我要讓她回到我身邊。我曾經差點失去她,以後我會讓她平安快樂地生活,和我一起在龍飛生活。」深情的告白聽得澤毅都不禁動容。「咳。我看這些話對我們說是沒用的,你還是對寶兒說吧。」澤平忍笑地示意他。戚雲天倏地轉身,灼灼的目光直盯著一臉奼紅的寶兒,深迅的眼眸誘得寶兒不自覺地看問他。有多久沒仔細地看過他了,好像很久了。他依然俊逸不凡,但現在看他有種重新認識的感覺,眼前站立的是個深情的男人,她多想回到他的懷抱啊。寶兒不自覺地向前伸出一手,戚雲天迅速欣喜地握住。可惜美夢總是短暫的。只一下寶兒又恢復了理智,使勁抽回手她又開始用眼角看他,臉上是疏離的表情。
「寶兒,你?」戚雲天實在說不出話來,告白之言她都聽見了,卻對他還是這個樣子,慘吶。「戚堡主,我不會留下來的。歡迎你到德順王府做客。失陪了。」像一股輕風般她飄走留下戚雲天一臉陰沉。
「喂、老兄,振作點。我據你們剛才的癡情凝望判斷呢,我妹子對你還是有情的,只是現下還轉不過彎來。我們先回金國,說不定過幾天她就回心轉意了呢。」澤平搓著下巴一副深思狀。「是啊,寶兒可能只是心頭有氣想整整你,只要你耐力夠,早晚會擄得芳心的。放心,我們會幫你。」澤毅笑得很開心。
「真的?好,謝謝二位。你們回去後要這樣……」花廳變成了密謀之地,三個大國人湊成一堆前嘀嘀咕咕,樣子著實好笑。而且確實有人在笑。追寶兒到這的木義感覺眼前的情景很好笑,卻不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當然是臨頭,寶兒的鐵砂掌只會往她那裡打。
越想越氣,寶兒一路在心裡寫著戚雲天。死戚雲天,臭戚雲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佔她便宜。雖然從前他們很親密,但是現在他們可什麼關係也沒有,他趁扶她上車偷親她算什麼嘛。她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自以為是的一臉祝福的笑容,好像她遲早會回去似的。「你們都以為我會回到他身邊是吧?我偏不,要不我成什麼了?戚雲天你慢慢地等吧,本姑娘偏不買你的帳,看你能耐我何?本人芳齡十七,面若桃花,正大有發展前途呢。嗯,金國的俊男也滿多的,也許可以找個比戚雲天好百倍的丈夫幄。哈哈……」想到戚雲天聽到消息時變得扭曲的面孔,她就心情大好。嘻,不好意思,聽起來是不是像個壞女人?沒辦法,都是拜戚雲天所賜,他活該等著接招吧。
木頭,木頭。死木頭,想找她出去玩的,她竟然跑得不見影子,這是跟班該有的行為嗎?看來她那顆堅硬的頭頓又欠按摩了,等著待會有她好看。咦,躲在花園角落的是誰?寶兒瞇起眼掂著腳尖悄悄地摸了過去。啊哈!翹著屁股在那鬼鬼祟祟的除了木頭還有誰?我來啦,她一大腳不客氣地踹了上去。
「媽呀!」一聲慘呼之後,木義頂著一片花瓣站起身來,一臉苦瓜相,「小姐啊,你怎麼跟主人一樣喜歡打人嘛?你看,人家這裡又腫了哎。」
「我沒有打你,我只是給你製造一些機會嘛。」寶兒鬧鬧地坐下。
「什麼機會?」「接近大寶的機會呀,你這個樣子他一定會心疼地幫你擦藥,每擦一次呢,,你離幸福就近了一步握。」很得意的樣子。
「小姐,你在胡說什麼?」木義漲紅了臉,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呀,完了,澤毅少爺也一定看得出來的,丟臉死了,以後病死也不能找他了。嘻……哈……寶兒掩嘴偷笑,下一秒又嚴肅地問:「木頭,你在這幹嘛呢?」「沒……沒什麼。」
不對,有鬼。寶兒站起身來看向木義身後,她立刻又轉開。「沒什麼?你一定有事瞞著我,說,否則我在大寶面前說你不乖喔。」寶兒一臉假笑。「別,千萬別,說就說唄,我在寫這個。」木義從身後拿出張紙遞給她。
「小姐身體無恙,心緒平和,請主人放心。且小姐目前無不良傾向,安於室……」一字一句地念著,寶兒一張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看得木義心驚膽顫。「我說木義,怪不得戚雲天捨得把你這大總管送到我這當跟班呢,原來是來監視我的,他還真有心呢。」話說得平淡,木義卻不自覺悟起了頭。「小姐,這不能怪主人,他一心想讓你回他身邊,可你偏要回金國,沒辦法他才要我每隔兩天送一封信給他,他想知道你每時每刻在做什麼嘛。主人對你真的好癡情幄。」癡情?寶兒嚥下心裡酸酸的感覺故作冷然,心卻偷偷軟了一點。但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她禁不住開心地笑起來。「木頭,現在你聽我的還是聽戚雲天?」
「這……當然聽你的。」很會見風使舵的丫頭。
「好,那從今天起信要按我說的寫,聽著了嗎?」「不太好吧,主人會生氣的。」木義好為難。
「我不會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呢?還是你覺得大寶太溫柔了?」寶兒又在威脅人。
「好吧,寫就寫,反正到時主人要掐死的是你不是我。」木義咕嘀。
好了,自此討戚行動正式拉開帷幕。
一隻信鴿從全國飛至龍飛堡,戚雲天急急地拆開紙團。上書:「主人,對不起,我拉不住小姐思春的心了,今早她約了北王世於在『琉寶閣』把酒而歌,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這太令人氣憤了,小姐一點都不怕傷您的心哎;還有更氣人的呢,小姐親自送世子出府,那個世子竟然拉著她的手,他們看起來很親密的。主人,小姐似乎有意多方向發展呢。」「好哇,趙寶兒。」戚雲天鐵青著臉將信一把揉成團扔在地下。她竟然敢考慮他以外的男人,哼!他惱怒地衝出門去,所到之處無不刮起一陣寒風,龍飛堡迅速籠罩在陰雲之下。最倒霉的人首當其衝就是程昱,常常被他的颱風尾掃來掃去,看得翠兒心疼不已。這天他們終於有了脫身之計。
「大哥,辛苦了。」程昱一進書房就打哈哈。正在看一塊玉的戚雲天頭也沒抬。不妙,要更小心些,程昱輕聲地問道:「大哥又在看那塊從街上買的玉?呃……這樣,你想不想知道寶兒的事呀?」
「寶兒?她又有什麼事?」戚雲天陰沉地問,這幾天的信封封都是說她不安於室與男人交往的事,今天世子,明天王爺,好不自在啊。
「大哥,阿義這幾天信的內容我已經知道了。按我看,這裡面有問題呢,你想,寶兒本是個純真可愛的女孩子,通常這類女孩都比較癡情,認定一個目標就很難再改變的。現在寶兒突然變得像個世故女人似地四處與男人交往,這不是很可疑嗎?」程昱一雙賊眼睛暗暗打量戚雲天。「你是說這些信是寶兒故意寫的?」戚雲天已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