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後知後覺,波折重重,失而復得 >> 絕口不提愛作者:翩凝 | 收藏本站
絕口不提愛 page 6 作者:翩凝
    「盼兒……冒昧打擾了你的工作,」電話彼端是管家微啞的聲音:「老爺想要見你。」

    「現在嗎?我還在金叔的壽宴……金叔,金邁。」她報上宴席主人的名字。自從下午和叔父發生不快衝突後,她已經有被父親召見的心理準備,只是想不到會這麼快。

    「這樣哦……你等一等。」管家左右為難,她聽到他擱下電話,模糊不清的對話傳來,接著是幾聲嚴厲的聲線,顯現她下一步的去向已塵埃落定。

    「對不起。」管家趕著接回電話,氣喘吁吁。「你也知道老爺他的性子,不聽勸……」

    「不要緊的。」鍾盼兒輕輕歎息,反過來安慰他。「告訴我爸我現在就回去。」

    「麻煩你了。」管家由衷道。她結束通話,裡頭大廳的演奏已畢,她喚回井官,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場。

    儘管司機驚訝他們的早歸,仍是盡職地載他們回去;隨即她指示司機更改路線開往機場,把狀況大約告訴了秘書,托頭凝視窗外飛逝的風景,眼神複雜。

    井宮輔仁著手取消明日的行程,以及聯絡私人專機的機長就位,讓她在下車之後能以最快的速度踏上前往日本佐賀的旅程。

    自父親中風後、他便於該處公司名下的深宅休養。

    縱使再疲憊,枯燥的翱翔裡她卻從未闔眼休息,獨自坐在偌大的機艙座位中抱著雙腿動也不動。專機裡除了前頭的正副機長和她,連一個服務員也來不及有。她放心舒展著自己的寂寞。沒有人會看見。

    直至飛機降落她才有了動作,家裡的司機早已等候多時,她默言乘坐,皮座柔軟如昔,她的心卻像吸了水的棉花,不斷沉落。

    大宅的電動雕畫金屬門緩緩開啟,晨光初現,別墅裡的傭人亦展開一日的忙碌,鍾盼兒穿過他們熱絡的問候,來到父親的房門前。叩門。

    「是我。」父親一向淺眠,如果沒有回應,她會到側房等待。

    「進來。」他沉沉的聲音透過房門傳來;她推開門,看見靠在大床上的蒼涼老人,他背後有兩名女傭扶著,另一個在替他拭身。他眼裡的精光不減當年,可惜身體是恁地羸弱,無法滿足他的慾望。

    「你三叔昨天跟我說你頂撞他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和他在觀點上的確是有衝突,不過因為他--」她張唇想解釋,話到一半卻被打斷。

    「即是真的?」他語氣轉重,隱隱壓著極大的慍惱,右手忽然毫無預警地「砰」一聲拍擊床畔櫃面,身後的女傭被嚇得僵住,連手中濕毛巾也掉了下來。「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她直視著他雙眸,臉上沒有驚恐,這更進一步點燃他的怒火。「你怎麼不想想一切是誰給你的?爬上來才幾年……居然膽敢忘恩負義,連長輩都敢頂撞?我告訴你,如果我不把昊天傳給你,窮其一生你都不可能到達今天的位置!你憑什麼口出狂言要換掉我的人?你膽子挺大的嘛!」

    憑什麼?

    對呀……她憑什麼爬上現在的位置的?

    大概許多人在暗地裡都懷疑過她……這個連她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是命中注定,也是運氣。

    命中注定鍾應天除了她沒有其餘子嗣,盼兒、盼兒……一如她的名字,她知道保守的父親多渴望有一個兒子,一個能真正傳承香火的男孩……而不是無法上得了決策大場面的女兒。

    只是天意往往弄人,大學畢業後她只被父親安插在旗下當一個毫無地位的花瓶組長。某天會議時他右腦突然急性中風,左半身完全癱瘓,她被迫臨危受命,當各界猜測著這龐大企業最後的清盤價位時,昊天最終卻成功存活了下來。

    挑上她的無論是集團舊臣或是父親那邊的線人,全部視她為臨時傀儡,幻想著利用她來逐步蠶食昊天這塊肥肉;可惜她沒有讓他們如願。

    他們忽略的,是她的運氣。在大學裡,她遇上不少給予她諸多啟蒙的教授,亦在無意間擴大了自己在商界的人脈網絡……鍾盼兒在很久之後才知道,這些一切一切的際遇,都是幫助她讓她有能力負擔如此重任。

    那些嘗試踐踏她帶著自尊上路的人,於短短幾年間幾乎撤換殆盡,現在的昊天,是她努力重新打造的帝國,再不是父親的天下。

    她成功了,儘管從此背負父親因傳統思想的不諒解,但她不曾後悔;因為那才是她眼中符合生產原則的企業,而不是親戚相護,在漂亮話下儘是互惠交易的家族公司。

    「對不起。」她低頭道歉,那是在一個盛怒父親面前,作為兒女該做的。

    「昊天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你絕不能讓我和我的人丟面子。」鍾應天立場仍舊強硬,但當他抬頭看見女兒眼下因奔波而起的黑眼圈及憔悴,訓話的口氣慢慢軟化:「你得幫著你三叔,自己的人不顧,難道要顧外人嗎?」

    「我盡量。」鍾盼兒頷首。如果這樣做能換得久病在床的年邁父親多點安慰,她可以放棄當初立下的底線。

    「那這裡沒什麼你的事了,回台北前去掃個墓吧。」他別開臉揮揮右手。當著女兒的面,傭人不方便幫他淨身。

    近大半年沒見過女兒,此番藉著問三弟的事看上一次,但怎麼她好像又瘦了……

    「知道。爸爸保重身體。」鍾盼兒向他道別,走出房間;她拉拉皮包肩帶,從下機到現在她甚至沒有放下包包的時間。

    管家帶她進轎車,讓她得以應父親的話先到媽媽墓前灑水換花,接著才踏上往機場的路。鍾盼兒無從選擇地走回冗長舊路,到她一身疲憊地倒在飛機皮椅上時,已是接近黃昏時分。

    鍾盼兒合上酸倦的眼眸,她只允許徹夜未眠的自己趁著飛東京的時間休息一下,待會下機她還要到這邊分公司看看……奧利的投資……

    裙袋裡的硬物讓她產生不適,她伸手拿出唯一帶著的貼身東西,原來是她的手機。

    她推開手機螢幕,身體累得不想動,五指卻像是自有意識般地按鍵,她張開眼,映入眼簾的竟是她熟悉的號碼。

    翔的手機號碼。

    鍾盼兒寬心地笑,並沒有撥號,接著斂下眼悵然地關掉手機。她找不到任何找他的理由,也根本沒有時間。

    但她的確想他。

    在他身畔,她總是能安心入睡,忘掉工作帶給她的煩憂……在殘酷現實裡飄泊的她無意中碰上他,也替自己找到喘息的空間。

    她頭枕在枕頭上,無力遏止自己回憶起和他初次見面的情景。

    只是早已遺忘在酒吧相遇之前,那更久更久的過去……

    八年前

    「天曉得我寫得出來才算吧!反正我家人只要我過了碩士這關就好,拿不拿博士學位也無所謂。」

    淺棕髮色的男生收拾著筆記,室內騷動抱怨之聲仍不絕於耳,原因來自於甫走出大學講堂的德國近代史講師。他在課堂尾聲呼籲學生可以主動找他討論論文,因為天殺的截止日在假期放完之後。

    儘管當場沒人想鳥他,但大家一下子似都驟然醒覺,紛紛起哄慘嚎。

    「救命!我文件檔第一行只寫上了:農業競賽--現代東德之私有化及保護主義,下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啦!」

    「你還好啦,我連題目都沒定好。到底是聯邦主義的自主好,還是重整土地權比較容易混字數呀……」另一女子往頭上套上酷酷的噴漆髒話棒球帽,自然的金髮中不規則地挑染幾絡純白,她拍拍前面低頭一直未語的東方男子肩頭:「約翰,那你寫成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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