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小莫身旁則是伴著趙麒跟冬紅,她此刻正低首不語,刻意迴避眾人的目光。
「奴婢絕對沒說謊,這是前主子妃告訴奴婢的!」宮女跪在地上,一雙眼惡狠狠的瞪著周小莫。
她從前是在李荷那兒當差,但自從她被遣送出宮後,就被調派到廚房去做些粗重的工作,讓她沒辦法適應。
這些都是周小莫害的,所以現下她會在這兒,除了是幫前主子出口氣外,不外乎是為了私慾。
「住口,你先閉上嘴,讓你答話的時候再開口,沒讓你說話,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巴!」太后用平時周小莫沒看過的嚴厲神情斥責著地上的宮女,又轉向她時,明顯的柔和了些。「你倒是說說,要是這奴才信口開河,哀家肯定替你討回公道。」太后擺明是護著周小莫。
「我……」周小莫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辦,慌亂的眼神轉向趙麒求助。
方才一堆人就這麼全擠進這兒,還押了一名宮女一同過來。細問之下,原來是這名宮女大膽的跑去太后跟前嚼舌根,沒被太后採信,反而還說要將她趕出宮,但為求公道,要讓她心服口服,才讓她來當面對質。
而她所說的「謠言」,就是一年前的事兒……
她甚至質疑她腹中的胎兒不是趙麒的,說是一個會跟人私奔的女人,說不定連通姦都幹的出來。
這可氣煞了太后,千求萬求的皇孫被人污蔑成這樣,還能坐視不管?
「母后,您也知道,選進宮的妃子首要是清白,難道您要連替您辦事兒的諸位公公一同質疑?」趙麒瞪著地上的宮女,讓她瑟縮了下。
他明明知道周小莫是讓周老爺給賄賂進宮的,卻也堅持護著她。
「哀家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小莫從頭到尾都沒說句話兒,讓哀家無從定奪,不然只要她否認一聲,哀家肯定把這胡說八道的奴才給拖出去。」怪就怪在周小莫既不承認亦不否認,要她怎麼替她討公道?
「小莫,母后都這麼說了,你就別怕了。」趙麒大掌攬上她的肩,暗示著她。
周小莫咬緊下唇,對他小動作的搖著頭,沒辦法接受他的暗示。
要是因為她說了謊,害得一個沒說謊的宮女被趕出去,這不是天大的罪過?她不能如此自私呀!
她歉疚的望著地上的宮女,又隨即不忍的別開眼。
要她為了一己私慾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只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小莫?」
「莫姐姐,你倒是說話呀,有什麼事情本宮都挺著你。」
「莫妃?」
見她沉默許久都不開口,眾人不禁著急的催促道,想是越快把事情解決了是越好。
「我……」她咬了咬下唇,閉上眼眸不願去看,再睜開眼,已有豁出去的決心,毅然決然地道:「其實……她說的都是真的。」
「你說什麼?!」太后激動的站起身,差點昏厥。
「你不是在說笑吧?莫姐姐……」趙憶急忙扶著太后,用一種帶著輕視的眼神睨著周小莫。
身旁的冬紅也想說什麼,卻礙於下人的身份不便開口。
趙麒長歎了口氣,早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畢竟周小莫的性子他是摸得一清二楚。
「我說的是真的……真的……」見著大夥兒失望的情緒溢於言表,她好生難過,自己背叛了他們全然的信任。
「看吧!奴婢不會說謊的,這下子,莫妃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骨肉都難說了呢!」宮女得意的抬頭,同時鬆了口氣。
她本來還怕萬一周小莫矢口否認,自己豈不是死定了。現在看來,原來她還真是個愚蠢的爛好人!
「老天哪……作孽呀……」太后呢喃著,猛地搖頭歎氣。
趙憶也撇過頭不肯看周小莫,忙著安慰太后。
「住口,皇子豈容你這賤奴信口污蔑!」趙麒護著周小莫,怕是會讓她動了胎氣,一邊斥罵著口無遮攔的宮女。
「但是……皇上……您如何能武斷這孩子是皇子呢……」低著頭,宮女還是不服氣的反駁。
「因為朕就是一年前同小莫私奔的人。」他這番話是對著太后說。
突然室內一下寧靜下來,連宮女都被這驚人的事實嚇到,眾人皆啞口無言。
最後是太后緩緩的起身,垂頭喪氣道:「哀家累了,要回宮好好思考,至於這奴才給她點銀兩,留在宮裡頭,要是今天的事有除了在場的人知道了,就小心你的項上人頭。憶,攙哀家回宮。」
「是。」趙憶攙著太后出去,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那日真相被揭穿之後,已過了好些日子,而這段日子周小莫都沒真正快樂過。
太后不再來探望她,連帶著趙憶也不再出現過,更遑論是同以往拉著她玩了。
這樣的發展,讓她在宮中更加感到不安與空虛,只是這些她都從未跟趙麒提過隻字片語。
門倏地被推開,讓正同冬紅閒談的周小莫驚了下。這些日子,她只能將泰半的心事跟冬紅傾訴。
「我要你跟我前往行宮。」趙麒甫進門劈頭便道。
「呀?為什麼?」她讓冬紅先下去,隨即迎上前去。
「沒為什麼,跟我去便是,明兒個一早,我便派人護送你去。」
今日殷齊飛再度造訪,告訴他一些消息,先前委託他門刺殺他的主謀,雖還無法確切知曉身份,但已經進一步確認是皇宮大內之達官貴人。
這樣下去,繼續留在宮中的危險就增高。他此較擔心的是周小莫母子的安危,自己一身武功絕學,反而不是那麼在意。
「你呢?」周小莫擔憂的問道,他不會要狠心的放她一人去吧?
「我隨後就到。」
「這樣真的好嗎?」她是顧忌太后那邊的事兒。
「無所謂了,反正你在這兒也難做人,不如換個地方養身子,暫時撇開一些煩心的事。」他知道自從那天後,太后對小莫的態度就大變,只是她都沒說罷了。
甚至連趙憶都不再友善的理她。
「我知道了……抱歉……連你也牽累了。」她對他真是有說不出的歉意。
不但一年前傷了他的心,現在又將他給拖下水,而他卻依然對自己那樣好,她真的無以為報。
「別說了,我只是說出事實。」摟著她,他知道守護她已經是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車隊在隔天清晨秘密的出發,隨著馬車轟隆隆的跑著,車上人兒終於在快給搖昏的前一刻到達趙麒位於山上隱密的行宮。
冬紅攙著周小莫下馬車,自己也有些暈眩,卻還是強撐起精神,由著一隊人馬護送她入宮。
一進人大門,行宮的總管便迎了上來,領著幾個手腳伶俐的婢女,給周小莫請安之後,便帶著她們前往早打理好的房間。
偌大的行宮,就算平時趙麒鮮少前往,卻一直都有人在這兒整理得井然有序。
周小莫敲了敲酸疼的肩膀,坐在房裡頭,看著冬紅整理著隨身的包袱,忙進忙出的,忍不住讓她先別忙了。
「冬紅,你先歇息一下,方才趕路,你也同我一樣累吧?」
「還好啦,奴婢勞動慣了。」冬紅笑著回道,對於能跟著周小莫來這兒感到非常欣喜。
事實上她也受夠了在宮中的日子,忍著大伙的冷嘲熱諷,實在很不好受。
「嗯……沒關係,還是先坐下喝口茶吧。」周小莫執起桌上的茶杯,倒了兩杯茶,逼著冬紅先坐下來。
無奈的坐下,才喝了一口茶,恰巧總管就踏進房門,似乎對冬紅逾越身份與周小莫平起平坐的畫面很不以為然。
「咳咳……」他清咳了下。「小的是來看看莫妃您還有什麼需要的?」
周小莫微笑了下,「不了,這邊一切都很好。」
「那小的先告退了,假若您有什麼事,再喚小的來便是。」說完,總管又搖頭睨了冬紅一眼,才悻悻然離開。
冬紅見他不友善的眼神,慶幸自己不是在他手下做事,不然可要被整慘了。
「我有點累了,想躺一下。」周小莫按著腹部,語氣有些虛弱。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就很容易疲倦,尤其是經過今日的長途跋涉,更讓她疲累不堪。
「您睡吧,晚膳時奴婢再喚您起來。」冬紅攙著周小莫在床上躺好,替她拉上被子,走了出去。
全身的疲勞很快便集中在眼皮上,周小莫幾乎是一躺上床就睡了,希望能做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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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先讓周小莫與未出世的皇子前往行宮,趙麒有百般的不捨,但內賊未除,他一天都不會安心,顧及到她與肚裡的孩子,他也只能暫時先忍受相思之苦,期待眼前棘手的問題盡快解決,好趕到她身邊。
獨留宮內的趙麒,此時正端坐在龍椅上,臉色凝重的直視著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高國忠。
「所言可是確實?」他瞇起漆黑深沉的眸子,語氣隱含著怒意。
「屬下所言屬實,若有虛假,願用項上人頭擔保!」單膝著地,他認真的點頭,語氣同樣凝重。
「你可以下去了,這件事情別讓第二個人知道。」趙麒大掌一揮,遣退了高國忠。
「如何辦?」趙麟從簾幕後走出,沉聲問道。
「以牙還牙。」趙麒痛下決定。
「這樣好嗎?」他皺起眉。
在某方面,趙麟要遠比趙麒來得重人情。
「千萬不能姑息野心之輩,讓他們竄了位……」
他一番話並非棧戀地位不肯放手,而是不能讓空有野心而無理想與能力,只想用暴政來控制人民之輩,來塗炭生靈。
睡得有些不安穩,周小莫輾轉了一會兒,睜開迷濛的眼,揉了揉發現窗外月兒已經是高掛夜幕。
顯然是冬紅見她睡得太沉,所以沒喚她起來用膳。
夜裡比白天要涼許多,氣溫驟降,她將身上有些掉落的被子往身上拉,突然聽到一陣不尋常的{z聲,讓她提高警覺。
輕輕將白皙的腳丫放到地面,慢慢地走到桌旁點起燭火,卻訝然的發現紙窗上頭映著一個高大的人影,嚇得她驚呼一聲,反而惹來殺機。
幾乎是在周小莫出聲的同時,隨著燭光晃動的人影破窗而入,亮晃晃的劍抵住她的頸子,讓她不敢亂掙扎,怕一個不小心頸子便開了口。
「你是誰?」她不能死,不能讓孩子跟她一起陪葬。
「去問閻羅王吧!」那人一腳踹開她,眼看著就要將長劍刺穿周小莫單薄的身子。
周小莫一個反應便是護住腹部,然後往旁邊逃竄,見著一個擺飾的大花瓶,不管是不是價值連城,便使盡吃奶的力氣扛起來,朝刺客砸過去。
「來人哪——有刺客——」她一邊喊著一邊想往門邊逃,沒想到刺客一不做二不休,硬是抓著她的頭髮,一劍砍過去。
周小莫哪裡肯就這麼送了命,狠起心用力的伸出手,隨便亂抓一通,閃過那麼一劍,卻給削了不少髮絲。
「臭娘們!」
「快來人哪——救救我的孩子——」周小莫涕淚縱橫,卻不容自己在此時腳軟,仍是大聲呼救著想逃。
就在周小莫再次讓他給箍制住,她以為自己完蛋了的同時,方才刺客破窗而入的窗子閃過銀白的光,接著刺客便放開他,抱著頸子呻吟。
「大膽孽賊,這兒你也敢闖!」總管領著一群壯丁衝進來,大吼道:「把他壓下去!」
「小的姍姍來遲,請莫妃恕罪!」總管招來婢女將周小莫攙起,同時派人去熬碗能定心神的薑湯。
「嗚……嗚……」周小莫抱著趕來的冬紅痛哭得不能自己,心想為何這個時候趙麒不在這兒陪著她?
到底是誰狠心要她的命,究竟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呀?!
「莫妃……」拍著她的背,冬紅也忍不住掉淚。怎麼會有如此殘忍的人,想要一屍兩命呢?
「皇上呢?他答應我……會隨後趕來的……他在哪裡呀?」周小莫淚眼迷的瞅著總管,幾度哽咽道。
總管只是面有難色的回道:「皇上日理萬機,有事耽擱了。」
周小莫聽不進去,只是不斷抽泣,一雙手還是護著小腹,身子顫抖著。
她想見趙麒,她想讓他摟到懷中,想聽他溫柔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
周小莫在行宮遭刺客襲擊,趙麒又不在身邊,她內心的無助與傷痛可想而知。
但,想立刻飛到行宮,卻又無法如願的趙麒心裡也不好受,再怎麼急也得等內賊除了再說。
趙麒手上緊揪著一張紙,額上的青筋浮動,隨即他撕碎手中的紙,腦中浮現的是周小莫無助的神情。
該死的,居然做到如此狠絕的地步,就別怪他無情,大義滅親!
「信上說了什麼?」一旁的趙麟問道。
「他們動歪腦筋到小莫身上了,昨夜差點兒讓她送了小命。」趙麒咬牙切齒,不難聽出其中憤恨的程度。
「那你還不趕去?」
「不,朕現在去了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危險。」他們主要的目標還是他,周小莫只因懷有龍子,才扯上干係。
本來他已經要準備啟程了,但他此刻卻打消了念頭,心中有了別的計劃。
「朕要你去替朕辦件事,越快越好……」
前日險些被刺客所傷的周小莫,受驚的程度不小,在喝了薑湯之後,且在冬紅的安撫之下,好不容易穩定了情緒,休息小睡後醒來已經是黃昏。
她緩緩的睜開眸子,發現冬紅早就候在一旁,等她醒來。
「莫妃,您醒啦?肚子餓不餓?」一見她醒來,冬紅馬上噓寒問暖的問,同時攙她下床。
「不餓。」她沒什麼食慾,甚至覺得昨晚喝下去的薑湯都還在肚子裡頭。
「麒……我是說皇上……來了嗎?」她現在最渴望的就是見到他,其他的,一律不去想。
冬紅搖搖頭,見周小莫失望的低下頭,又急忙道:「不過皇上倒是讓二皇子也就是麟王爺來了,現下正在大廳裡頭候著呢。」
「二皇子?」印象中她沒見過這麼個人物,他來做什麼?
「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不過沒說是什麼事,只說等莫妃您醒來之後,再自個同您說。」冬紅細細解釋,同時手腳也沒閒著,一邊為周小莫更衣。
「那他定是等了好一會了,瞧現下天色都昏暗了,我得快去,免得怠慢人家了。」待冬紅替她穿好衣裳,周小莫急急忙忙的走出去。
她慌忙的背後,其實是期待他能帶些趙麒的消息來。
匆匆來到大廳見著趙麟,周小莫沒得到預期的訊息,反而得知令她心碎的噩耗,她的心碎得不知該怎麼拼湊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周小莫一臉不敢置信的搖著頭,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是哪兒不好,為什麼,趙麒要讓人來送她走,而自己卻不出面,至少要當面跟她說明白呀!難道他當初說要來的話都是謊言?
「莫妃休要誤會皇兄,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趙麟看周小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連忙安撫。
「他為何不來?諾言呢?」她手捂著唇,撇過頭。
「皇兄自有他的理由,日後他會同你說清楚的。」他想這些話還是由本人來說會好些,也就沒有刻意解釋。
但他的這些話在周小莫的耳中,聽起來卻是敷衍推托之詞。
「日後……呵……」他倆真還有日後?
難道他當真狠心的不要她了,難道他還是依舊無法釋懷過往,連他們兩人的孩子都不要了嗎?!昨日才逃過一劫的周小莫,此刻根本無法專心的思考,只是一味的往壞處想。
「我知道了,我會走的,麻煩您了。」沉寂了一會兒,周小莫忽然冷靜的啞著嗓音道。
哀莫大於心死,她或許是嘗到了滋味。
她帶來行宮的衣裳及東西不多,不一會兒,冬紅已全收齊了。
在眾人的目送下,周小莫含淚偕同冬紅搭上離去的馬車,一路上由趙麟護送,沒想到,半路上,突然一封飛鴿傳書緊急的將他召回宮。
無法兩全之下,他只能要隨侍的官兵好好保護周小莫她們,千千萬萬不能出了差池。
但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趙麟前腳剛走,一路人馬到了一山嶺,突然冒出一隊人馬,一看便知來者不善,人高馬大的漢子臉上,皆蒙著一塊黑巾。
兩方廝殺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周小莫和冬紅在馬車中不敢離開,抱在一起顫抖的落淚,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兒。
突然殘餘的匪賊一個勁的掀開馬車簾幕,不管兩人如何向裡頭躲,如何尖叫求饒,一把亮眼的大刀就要朝兩人砍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另外兩個不像是與匪賊同一夥的蒙面黑衣人,一人挾帶一個,殺了方纔的賊人,帶著兩人消失在叢林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