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然沒幾個人上門,倒是來了個稀客,周小莫識得他,她曉得他是趙麒的朋友,在一年前有見過幾次面。
殷齊飛在宮裡頭的日子可悠閒了,鎮日無事可做,他心念一轉,憶起趙麒上回說的話兒,便打定主意來拜訪周小莫。
「周姑娘如何會進宮?」他邪氣的挑了挑眉,採下手邊的一朵花兒,隨意贈給周小莫。
不好意思推拒,所以周小莫收下花兒,「奉家父之意。」她陪殷齊飛漫步在樹林小徑,一步步慢慢的走在他身後。
邪魅的眼兒一彎,他似笑非笑的直勾望著她。「那見著麒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嘍?」
周小莫有絲不悅,卻沒表達出來。「當然……」難不成他在懷疑她嗎?
她從前壓根不可能知曉他就是當今皇上,不然她就算拼了命也不會答應進宮,而她爹娘當初也不可能那樣反對了。
「是嗎?恕在下直言,周姑娘可還愛著麒?」其實他相信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雙方皆是。
她低頭不語,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突然殷齊飛眸光一沉,連忙話鋒一轉,大掌毫不避諱的摟著周小莫的纖腰,湊近那張陰柔的面孔,「不如懇請皇上將周姑娘賜給在下,在下肯定會好好的疼惜你,如何?」
周小莫蹙起眉頭,小手推拒著彼此的距離,可惜她敵不過男人的力量,只能怒道:「公子請放尊重些。」
這人是怎麼回事,前一秒還好好的,後一秒就成了個登徒子的一樣,讓她有些懼怕。
況且這林子裡頭人煙稀少,鮮少有人經過,她該怎麼呼救才是?!
「尊重?」殷齊飛訕笑了下,俊容更逼近她。「在下一向講求手段,為求紅顏,為了一親芳澤,就算是順序倒過來也無所謂,反正周姑娘最後還是會選擇在下的……」說完,他便要將唇印下去。
他倒要看看樹林後頭的那個人,還能忍多久。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來人呀——來人——」她扭轉著頭,眼淚快奪眶而出。
周小莫才剛開口喊,便有一道影子快速地劫走她,她只覺自個的身子在空中飄蕩,不出眨眼工夫便落了地,結結實實的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趙麒將她放下,縱身一躍,擋在殷齊飛的前面,眸裡怒焰狂燃,倏地便是一掌,手下毫不留情。
「嘖嘖……你對待客人都是兵戎相向的嗎?」躍上枝頭躲過那一掌,殷齊飛不怕死的戲謔道。
「調戲宮中嬪妃,該當何罪?!」趙麒追上去又出了凌厲的一掌,差點把樹都給劈斷,卻沒讓殷齊飛傷著半根寒毛。
沒反擊,只顧著躲避,他依舊不改笑面。「調戲冷宮嬪妃也有錯?」再度接近周小莫,朝她嬉笑了一下即消失無影。
「她不是冷宮嬪妃!」趙麒怒吼一聲,穿進樹叢找尋他的蹤影。
周小莫從頭到尾都呆愣著,搞不清楚現下到底是怎般的情況。
她被人調戲,趙麒跑了出來,是巧合?殷齊飛邀她出來,卻想霸王硬上弓,是有意?
她全都給弄糊塗了!
望著兩人快速穿梭在樹林間,她得快些阻止才好,不論是誰傷了誰,都不是她樂見的。
不出一會兒,兩人又打回原地,同樣的,殷齊飛照樣是只閃避而不反擊,多次都差點讓趙麒抓著了空隙,讓周小莫頻頻為他捏把冷汗。
「別再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們——」她大聲嚷嚷著,廝殺得如火如荼的兩人,只是置若罔聞的繼續飛簷走壁。
「你為什麼這麼做?」趙麒抬腿一踢,沒掃著殷齊飛,反而倒霉了旁邊的樹,眼看樹幹應聲倒下,就要往周小莫那兒砸去。
本想快速上前搭救,沒想到殷齊飛輕功略勝他一籌,先一步搶救了周小莫,抱個軟玉溫香在懷,好不快意。
「放下她!」
「放下就是了,火氣這麼大!」他讓她坐在草地上,自己又沿著樹幹爬上樹梢,臨風顧盼。
吁了口氣,驚魂甫定的拍了拍胸口,周小莫裙子袖子都沾染了綠色的草汁,還有灰塵附在上頭。
但她現在顧不得那些了,那兩個人就像是鬥氣的頑童般,偏要拚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趙麒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誤傷摯友!
「你們快住手,我……我……」無技可施下,周小莫決定縱身向前阻擋,在趙麒出掌要攻擊嘻皮笑臉的殷齊飛時,閉上眼睛往前一奔。
來不及完全收掌,還用了三成力道,他眼睜睜的看著周小莫被擊飛出去,身子在空中劃成弧度,好似在飛舞般,髮絲跟羅裙都舞出漣漪,隨即重重的落地。
這樣的發展是大家措手不及的,只見兩個大男人皆急忙的跑到她身旁,互瞪一眼,由趙麒小心翼翼地攙起她羸弱的身子。
「小莫,你還好吧?」
臉色慘白,周小莫只能氣若游絲的低聲回道:「好痛……」她的手想使力卻使不上力,只能讓趙麒握著。
「哪裡痛?」他自責得無以復加,自己為何沒早一步發覺而收掌,沉溺在武鬥之中,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我……肚子……痛……不行了……」她斷斷續續地答道,小手使力握住他的大掌,像在壓抑什麼似的。
頻冒冷汗,周小莫只覺得腹部劇痛,連說話都有點兒使不上力,若是沒有一股氣撐著,怕是早昏死了。
「還不快宣御醫!你在磨蹭什麼,現在可不是讓你說話的時候!」殷齊飛大聲催促道,想喚醒他。趙麒抱起周小莫急奔,突然感覺一股熱流從手中滑過,低頭一望,發現周小莫原本的淡紫色羅裙已經被染紅一大片……
周小莫著白色單衣躺在床上,染血的外衣早讓宮女褪去,而慘白的臉色不比衣裳好到哪去。
呼吸明顯的平順下來,佳人卻始終未睜開眸子,守在床邊的趙麒已經一天一夜沒闔過眼,不論眾人如何勸,都無法將他從她的身邊帶走。
冬紅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為昏迷中的周小莫換濕布。
「皇上,您要不要歇息一下,讓奴婢看顧莫妃就好了。」她又一次勸道。
她真的羨慕周小莫,也為她感到高興,能讓萬人之上的皇上如此呵護著,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幾乎所有人都讓他的一片心意給感動了。
握住周小莫毫無血色的手,趙麒搖搖頭,只說了聲「下去吧」,便不再開口搭理冬紅。
冬紅歎了口氣,只能依言退下,讓皇上繼續待在這兒陪莫妃。
「小莫,你醒醒……」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著床上的人兒訴道。
他沒想到,周小莫居然是有了身孕,他的第一個孩子,卻差點兒命喪在他的掌下。
幸好御醫及時用藥安住胎兒,並用針灸治療,促使她體內的淤血排除,暢通血脈,才保住胎兒小命。
如果孩子小產了,他會恨自己一輩子,也會讓周小莫恨他一輩子。
他的孩子……孩子……真是萬萬沒想到呀!
一次的行房,就讓她有了孩子,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這樣下去,他是越來越不可能放她離開了。
但是她是如此單純無心機,她能悠遊自在的在宮裡頭過一輩子?
這時床上人兒忽然動了下,扇動著睫毛,嘴也動了下,似乎要說些什麼。
見狀,趙麒大喜,慌忙的問:「小莫,你終於醒了,感覺如何?」
周小莫動了下乾澀的唇瓣,用幾不可聞的嗓音道:「我……怎麼……了?」她全身痛得坐不起來,連翻個身都有問題,尤其感覺腰部強烈酸疼,讓她幾乎麻痺。
「你差點小產,身子很虛。」他替她倒了杯茶水,一點一滴的餵著。
周小莫貪婪的飲著茶水,卻一個不小心嗆著,劇烈的咳著,感覺整身的骨頭都要給咳散了。
趙麒替她拍著背,安撫著她,「沒事吧?」他溫柔的眸子緊鎖住她,讓她不由得別開目光。
「你說……我小產?」她萬分驚訝的問,同時不自覺伸出手撫著平坦的小腹。
小產?這從來都是與她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詞兒,她怎麼可能會小產,她又沒有身孕……身孕?!難道說她已經懷了趙麒的孩子!
天哪,這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他倆之間的隔閡未消,卻跑出個孩子來,是好是壞呢?
偷望著他的神情,她沒發覺任何不善之情,不由得鬆了口氣,幸好他看起來沒為著她懷胎的事不悅。
「嗯,你那天被我的掌風擊中,出血嚴重,差點沒了孩子,連小命都不保,幸有御醫妙手回春,才救了你們……」說到這兒,趙麒不禁有些哽咽。
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雖然從不曾真正原諒過她的背棄,卻不希望她死,更不願她是死在自己手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呵!
「你真是傻瓜!」看著她捨身救殷齊飛,可知他心裡頭有多憤怒、多難過,卻又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
「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傷了朋友……你會後悔的……」周小莫喃喃的說道,眼眶裡蓄滿淚水。
「傻,你真傻。」他摟緊她的身子,大掌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哭什麼?」
「我讓我的孩子受苦了……我是個壞娘親……居然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真是太遲鈍了……」她是笨蛋,居然不知道自己魯莽的舉動有可能害得孩子就這麼消失了。
一條脆弱的小生命有可能就喪生在她這個笨蛋的手中。
思及此,她就是沒辦法地猛掉淚,責怪自己的不小心。
「孩子不會怪你的……『我們』的孩子會好好的活下來的。」聞著她發中散發出來的幽香,趙麒的疲憊已經緊繃到最高點。
他沒日沒夜的看顧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全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消失無蹤。
此刻,他安心的閉上眼,睡倒在周小莫懷中。
周小莫手捧著黑漆漆的湯藥,面不改色的一小口一小口飲盡。
床邊圍著的是慈藹的太后與笑盈盈的趙憶,冬紅則是站在一旁服侍,卻沒見著趙麒的蹤影。
冬紅接過空著的藥碗,再遞上一碗份量更多的,讓周小莫皺起眉頭。
「還有?」方纔的苦意還殘留在口中,讓她猛吞口水。
「剛才那帖是安胎的,現在這個是咱們宮裡頭的藥材,給你補補身子用的,快喝下去吧。」太后如是說道,一雙眼快瞇成直線,臉上的皺紋全堆在一塊兒。
祖宗保佑,準是先皇在天上保佑著他們,終於讓趙麒有了子嗣,這下子可讓她心頭一塊大石放了下來。
「是……」周小莫為了孩子,只有認命的將手中的湯藥喝下去。
「莫姐姐,肚子裡有小娃兒是什麼感覺哪?」趙憶問道,手還不安分的想上前觸摸。
多麼好玩的一件事兒,肚子裡居然能裝著小娃娃呢!
「這個嘛……感覺很充實,很滿足。」她摸著肚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這是她跟趙麒的孩子呢!多麼的棒,她就快能擁有一個有著他模樣的小娃兒了。
姑且不論是男是女,她都會好愛好愛他的!
若是個女娃兒,她不要讓她嘗到同自己一般的苦,不要讓她活在重男輕女的枷鎖下。
「怎麼樣才能懷小娃兒呢?」趙憶天真的疑問可難倒了大家,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最後大伙支吾了半晌,是周小莫開了口。「小娃兒是用愛才能孕育出來的。」
趙憶連忙點頭稱是,嘴裡頭還嚷著,「那皇兄肯定很愛莫姐姐,莫姐姐才願意讓皇兄塞個小娃兒到肚子裡頭。」
此番話讓周小莫落寞了一會兒,沒回話。
趙憶恐怕是說反了,是她太愛趙麒了,所以就算他不愛她,她也願意擁有他的孩子。
「好了、好了,別叨擾病人了,哀家是特地來說件事的。」太后打斷趙憶的談話,靠近周小莫的跟前。
「哀家想讓你懷孕期間來跟哀家住,搬過來好有個照應。」她怕是又發生一回同樣的事,肚子裡頭的孩子可禁不起折騰哪!
「這……」周小莫顯然有些為難,小手絞在一塊兒。
「這樣也好,本宮就可以常去找你跟母后玩,不用兩邊跑了!」趙憶第一個贊成,拍手叫好。
太后睨了她一眼,薄責道:「只想著玩,現下小莫的身子可不同以往,別再拖著她到處玩,上回的擅自出宮還誆騙人家的事兒,還沒算賬呢!」
太后一席話下來,讓趙憶乖乖閉上嘴,委屈的望著周小莫。
低著頭,周小莫小聲問道:「皇上知道嗎?」
「朕不知道。」趙麒的嗓音突然出現,跟著人也走進來,同太后請了安,便直往周小莫身邊靠去。
「不知道也沒關係,這下不是知道了,應該同意吧?」
「多謝母后一番好意,朕認為,莫妃還是留在這裡好。」他出人意表的反對,讓太后皺起眉。
「為何不可?」要是這孩子沒了,誰擔得起責任。
「朕想就近照顧愛妃,望母后成全。」趙麒淡然的應付,手摟上周小莫的肩,表示佔有權,誰都不能把她帶走。
這番說辭讓周小莫心頭感到一陣暖意湧現,熱淚差點兒落了下來。
「你……唉……隨便你了,可要好生看著,別再出差池了。」見趙環麒這般堅持,太后也沒再說什麼。
就算是讓他們培養感情,看來,立後大典不遠矣!
轉眼間肚子裡頭的孩子已兩個月大了,周小莫在趙麒寢宮也待了快半個月,但,見著他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
讓她不禁懷疑,是否因為她住在這兒,他才不願踏進房一步,既然如此,當初他又何需堅持將她留下來,礙著自己的眼呢?
雖然肚子還沒隆起,小腹還算平坦,但周小莫卻時常腰酸得緊,讓太后不放心的又多派了幾個宮女過來,讓冬紅指揮,怕她會忙不過來,疏忽了周小莫的需要。
現下幾個宮女忙進忙出的,幾個抬了大木桶進來,幾個燒水、挑水,準備為周小莫淨身。
由於在大木桶裡必須彎著身子,讓她的腰更難過,所以只能假宮女之手,替她淨身、梳洗,讓她很不習慣。
架上屏風,冬紅攙著周小莫,讓其餘的宮女替她寬衣解帶,放下如緞的長髮,將頭上的飾物一個一個都給取下來。
「好了,您先一腳踏進去,別滑著了。」謹慎的讓她進浴桶,讓白色的蒸氣將她白皙的身子染紅,看起來頗有韻味。
「好了。」周小莫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她娘親說當初她懷她的時候,照樣忙進忙出,生下她這個女兒,更是沒地位,唉,讓人不由得感歎自己現在真是沒用。
「莫妃,奴婢覺得您變美了。」冬紅望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欣羨道。
「少哄我開心了。」周小莫讓冬紅替她搓揉著頭髮,笑斥道。
突然身後一下子安靜了,連冬紅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她聽見所有的宮女一起喊「皇上」,便一古腦將身子全浸在水裡頭,只敢露出頭。
不知道屏風外頭的趙麒同宮女們說了什麼,很快的所有人連冬紅,都從房裡頭退了出去。
氣氛出奇的寧靜,周小莫既不敢轉頭也不敢說一句話,等到一雙大掌觸上她的頭髮時,她才猛然的顫抖了下。
「你做什麼?」她抖著嗓音問,想到自己在水中的身子都給他看光了,就臉紅起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她還是會不好意思,況且經過第一回,他就再也沒有碰過她。
「幫你淨身。」他的大掌利落的揉搓她的秀髮,將洗好的部分擰乾之後盤上去。
他有多久沒見著她了,思念早衝破底線,讓他忍不住來探望她。
之前之所以不回寢宮睡,全是因為怕自己會按捺不了慾望而傷了她,以及肚子裡的孩子。
「你不該做這種事的,你可是皇上。」周小莫低著頭,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沉默了一會兒,他有絲懊惱的走到她跟前,面對她毫無遮蔽的身子,強迫自己不能衝動。
「我們就是沒辦法回到從前,過著不分彼此的日子嗎?」趙麒替她洗著身子,從頸子到胸前,最後停留在她雪白的大腿間。
他揉弄著她的腿兒,讓周小莫羞赧的緊合起腿,抓住他的雙手搖搖頭。
「從前……」他怎麼能問她這個問題?這不是她所能回答的。
能不能回到從前,一切都要看他,並不是單她一個人能下得了決定。
她能心無芥蒂的重新開始,他能嗎?
歎了口氣,趙麒抱起她,拿起一條白色的布巾包著她裸露的身子,順便吸乾身上多餘的水珠。
他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轉身喚著宮女替她著衣裳。
「我走了,好好睡。」他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轉身便要離開。
「不要走……」周小莫一把牽住他的大掌。
為什麼總是要對她若即若離,讓她都不知道該拿自己的心情如何是好,她能繼續喜歡他?
頓了一下,趙麒讓開身子,讓宮女替她著上衣裳,懾服在她懇求的眼神之下。
「穿好衣服,我等你睡著了之後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