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的戲碼幾是天天都要來個一、兩回,陸丹華以不變應萬變,臉蛋雖仍要羞紅,但已從原先的驚愕無措,到得如今僅餘苦笑和莫可奈何。
倒是受雇的三位船工大哥,見樓主強索蜜吻,一個直接傻住,一個瞠目驚呼,還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往後栽入水裡。
事情不僅於此,待得船隻好不容易在鹿草島南岸泊妥了,花奪美瞥見連綿的蔥綠草坡上成群的鹿只,人來瘋的玩興不禁大起,仗著藝高人膽大,嬌笑地往鹿群裡急衝急退。
丹華太習慣自持,一方面也擔心首次上鹿草島的樓主大人玩得過瘋,真惹來群鹿攻擊,她跟在一旁緊聲叮嚀,豈知花奪美哪可能放過她,自是拖她一塊兒下水,要瘋也得找伴。
被挾持著在鹿群裡飛沖、飛躍,甚至最後還被「遺忘」在裡邊,好幾顆大鹿頭全擠擁過來,兩排大牙竟要啃咬她的青裙,陸丹華嚇得忘記矜持,東閃西躲,驚叫連連。
「莫怕莫怕,姊姊護著你呢!」遇上此等「救美」大事,樓主哪可能不抓緊機會好好發揮?
有島民們嚷著要她們快快退開,陸丹華耳中雜音亂作,人語、鹿只嗥叫、動物四蹄不安的躁動聲、風聲、海音、樓主大人嬌脆爽笑……熱鬧如浪拍岸,一波波擊蕩耳鼓。
她被人抱滿懷,香而不膩的氣味充盈鼻間,那人摟護著她避開群鹿的角蹄,順勢往草坡上滾,滾啊滾,連滾出五、六圈才收勢。
唉,又落入樓主綿軟懷裡了呀!被那般飽挺豐足的胸房抵將著,相較之下,「高下」立見,她的……唉,確實「嬌嫩」了些……
閉著眸,她還不想睜開,感覺日陽在頰膚上跳動,溫溫地鑲滿整張臉兒,好舒服……心口急劇的跳動漸漸緩和,她沉靜呼息,發現草很香,微腥的泥味有著豐饒溫暖,而適才雜亂聲響彷彿離遠了,有些聽不真切,只除那個輕壓著她身子的女子,在大方灑落成串的笑珠後,吊兒郎當地吐出馨息——
「沒事嘍、沒事嘍,丹華妹子快睜眼。哎呀,身子還在抖啊?要姊姊親親你,幫你安定一下心魂嗎?」
此時此際,陸丹華全身綿軟力懶,竟真想躺著任人魚肉不還手,反正再多的抵拒亦枉然。樓主要抱,那就抱;樓主要摸、要揉、要親,她也安之若素。只是得請島民們多擔待了,別被樓主驚世駭俗的舉止嚇得太過火才好……
驀然間,壓著身子的沈力不見了,籠著她一身的暖意頓時退隱。
涼陰陰又冷颼颼的……有誰擋住一汪的天光嗎?
有些不情不願,陸丹華最終仍是掀睫,眨了幾下才定睛瞧出個所以然——
樓主大人被乍然現身的主爺從腰後撈抱,硬將兩具疊在一塊兒的女子柔軀扯將開來,不讓愛作亂的那一個再越雷池一步。
見花奪美杏眼圓瞠,懸高的兩足虛踢了幾下,再見雷薩朗一臉鐵青,雙眉翻飛,陸丹華原覺得眼前情狀有些好笑,但當她微蒙的眸光淡淡挪移,卻瞥見巴羅正疾步而至,那張偏俊的黝臉在面前瞬間放大,她怔怔然,一會兒才知曉自個兒已被他扶起,半身正倚著他寬敞胸膛。
他似乎氣極,扶摟著她,雙目卻狠瞪著徹底扮無辜的樓主大人。
他的那記厲瞪,凶芒盡現,狠得讓人幾要以為他就要撲上去和樓主大打出手……
就為了她嗎?以為她遭受欺陵,即便對方是樓主大人、是頭兒的女人,他依舊要替她出頭?
有情?
抑或無情?
他和她皆在當中兜轉,卻還不能明白嗎?
她怎能駑鈍至此,然後允他陪著她,渾渾噩噩走過這條情路?
「巴羅,我玩得很開心。沒事的……」秀荑輕握男人黝黑臂腕,陸丹華喚回他的注意。
那雙厲目在瞧向她時,瞳底銳芒斂了斂。
像是一種本能,下意識要去呵護護衛,對著懷中這姑娘,他巴羅大爺再狠、再恨、再凶殘,所有惡意也得自然收掩。
陸丹華眉眸寧定,內心一弛,她尋常般淡淡笑了,意味卻深幽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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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青裙隨著步伐挪移微蕩,裙波有種說不出的韻致。
有時當她走過草長的坡處,裙擺被攏在蔥綠裡,輕現輕掠的.
於是,不能克制地,他在遍綠中一再追蹤那抹淺青,目光深邃,心口幽沈,有什麼鼓噪著,讓他神迷。
「巴羅,瞧,有一串珠鈴蘭!」
聽見那聲喜嚷,巴羅佇足定在原處,一路走在他面前的陸丹華正彎下身、摘起蔥綠間一串琥珀色鈴鐺形狀的小花。
她旋身對他揚揚手中之物,走回他身畔。
「珠鈴蘭蕊心黏稠有毒,鹿只要是誤食了,要鬧肚疼的。還好咱們一前一後走了這麼久,才瞧見這一小串。」邊道,她晃著琥珀花。
巴羅深目微瞇,感到無比迷惑。
仔細想想,他倆在這座島鋪就如綠毯的坡地上,當真走了許久。
他險些壓制不住怒氣,與那個混帳樓主大打出手,然後她低幽地對他說話、輕握他臂腕,接著像要證明她當真沒事似的,她離開他的懷抱,盈盈起身拂掉一裙草屑,瞧也沒瞧他一眼,便往空闊處緩步徐行。
他心一慌,趕緊追上,卻不敢靠得過近與她並肩,心想,她該還惱恨著他。
自從那日她氣得朝他丟石頭後,她躲他躲得更明顯,要是非得處在一塊兒,她的眸也飄忽無定,不來與他相觸。
然而現下,她衝著他揚唇,自在的語調彷彿他倆之間從未有過不愉快,一切一如以往的相處。
她朝他走來,不再閃躲,眸光如水波,盈盈環攏著他。
儘管面龐變化細微,巴羅胸中早已波瀾大興。
喉間緊繃,他暗暗嚥著唾沫,潤了嘴。「別碰花瓣……小心蕊心有毒。」彷彿太久不曾言語,那語調僵僵、繃繃的,不太悅耳。
「我知道,我沒碰。」陸丹華眨眨眼,發現男人又立在天光較強處為她遮陽。
想想,她都對他發了好長一段脾氣,再多的氣恨和羞惱,時候一久,總能瞧出端倪,瞧出那唯一的、最終的因由。
她其實心知肚明了。
內心感情的掙扎、起伏、失落和依歸,還有無端端的氣憤、恨惱,思緒如絲如縷,錯綜盤繞,她心定,已然瞧清。
「別碰花奪美,她蕊心也很毒。」男人突然正經八百地道。
陸丹華微愕地揚眉,聽他以花喻人,比喻得有些不倫不類,她不禁笑出。
「樓主的脾性和行事作風是有點不好捉摸,但事情總能漸入佳境,多順著她,一切也就好過了。她不毒,她心很好的。巴羅,我玩得很開心啊……」真是習慣成自然也不一定,連連遭受樓主大人偷襲,偷到最後,她都覺得無所謂了。唉,近日樓主直要拉她去練什麼「玉房秘術」,再如此磨下去,她都不知自個兒有無意志再去抵拒。
聽到姑娘那句「我玩得很開心」,巴羅背脊又竄起麻涼感。
今日他隨頭兒上鹿草島,為的是與老島主明達海商討對付南洋海賊亂山雲的事。亂山雲曾為呂宋國八公主,後來因故出走王朝,並聚眾於錦島,集結龐大勢力,在南洋海域作亂滋事。
正事談完,才要向老島主告辭,往南岸泊船處走去時,便聽到幾位島民如見著什麼新奇事般,尖著聲聊得頗興奮。
島民們說,兩姑娘都美,怎麼漢子不愛,偏要親在一塊兒。
島民們又說,那個嬌笑不停的美人一直要強吻那個秀氣姑娘,吻得可凶了,凶到男人吻姑娘都沒她那股狠勁。
島民們還說,那秀氣姑娘是雷薩朗大爺府上的大管事,怎會任人輕薄了……
聽到這兒,他臉色不黑也得鐵青。
他追在頭兒身後,趕到「事發現場」時,就見丹華遭欺負,躺在草地裡一動也不動的,他既驚且怒,雙目都要瞪出火,若非頭兒已出手把自個兒女人抓在懷裡,隨即帶在另一邊教訓,他真會撲過去開打!
但,秀氣姑娘卻告訴他——她玩得很開心。
巴羅又咽嚥唾沫,喉結上下蠕顫著,把嗆上的酸味吞落。
漸漸有了體會,對她,他像是有一種奇怪的獨佔欲。尤其這些日子以來,他倆之間有些似有若無的磨擦,她不來與他說話,卻和那妖嬈女人越走越近,他每每見到,除擔心她受委屈,更滿嘴的不是滋味。
好不是滋味啊!
他撇撇嘴似要說話,最後卻無言。
陸丹華最抵受不住的就是那雙覆上郁色的俊目。
悄悄一歎,她拾步又走,這會兒,她走得更慢,感覺他再次跟上,她於是刻意一緩,讓他幾與自己並肩同行。
「巴羅,對不起……」
姑娘的柔喃揉進風裡,歎著,帶著點兒可愛的苦惱,歎得巴羅身形陡震,兩腳如老樹盤根般狠紮在原地。
沒聽到他的腳步聲,陸丹華隨即回首,竟見他兩眼圓如銅鈴,她不禁想起小時在中原漢地曾見過的天師捉鬼圖,圖裡所繪的天師鍾馗就有那樣的大圓眼。
她只好折回他身旁,笑著主動解釋道:「我那時好惱,出拳打你、出腳踢你,還……還拿石頭丟你。」他任她踢打不還手,事後想想,她心裡也疼。
冤家冤家,她誰也不鬧,從來只對他使小性。
她儘管喜愛主爺雷薩朗,卻不敢也不會在雷薩朗面前造次,親疏之分,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她對他……真的很有什麼啊!
「總之就是……對不起。」紅著頰,她螓首一點。
巴羅不中用地也跟著紅了臉,只是他膚色偏黑,熱紅隱在膚底。
「是我不好,做得不對,你、你不要道歉……」他怕會承受不住,頭發暈。
她姣眉靈動。「你哪裡不好,又哪裡做得不對了?」
「我……」巴羅欲言又止,垂目定定看她。
老實說,陸丹華並未冀望他能答出什麼,他性情沈鬱隱晦,又極寡言,只是拿言語擠兌他,見他俊臉困擾,也夠讓她發笑。
「巴羅……」她縱容般歎息低喚,眸光如水。「你就是這般模樣,什麼也不說,又或者無話可說,偏要人猜。你以往喜愛的那個姑娘,她猜不出你的心意,所以留在西漠嫁人生子了,你錯過她,她也從不知你,可是巴羅……我不是她,我很會猜喔!那些你心裡已然明瞭的事,跟那些你尚不明白、或者不願多想的事,我都懂得去猜。巴羅……」她又喚,嗓音更柔,彎彎的唇瓣像這一日在綠草間生浪的裙擺。
「……我也不是你啊,我不想學你這樣把事悶在心裡,藏得那麼深,明明就有那麼一回事,卻以為一切尋常。我和你啊……我們是不可能尋常的,至少我這麼想著,至於你……」
她歎著,螓首微偏睨著呆愣的他,吐氣如蘭又道:「至於你啊,我是認了。山不來就我,只好我就山。你這座山好難驅使,軟硬不吃,偏偏就生了滿山遍野的美香花,山腹裡還擱著寶藏,我要不上山走走逛逛,來個佔山為王、先佔先贏,哪裡對得住自己?」
很靜。
巴羅發覺自身的五感好似全罩在面前姑娘的音容笑貌中,她一無語,他耳中再也無聲,空曠草坡上該能聽見的風聲、鳥鳴、潮騷等等,全都不入耳,真的很靜很靜,靜到……他聽到刮過喉中的氣,一縷縷纏作字句,他問——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先佔了山再說?」眉峰迷惑地攏了攏。「……而我是那座山?」
陸丹華臉容紅撲撲的,嘴角翹起。
「巴羅,你說過我心裡有誰,確實是有啊!但那個誰,我想過又想,把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仔細想了個透,我發現原來自己好喜歡西漠那一干大小好漢、好喜歡主爺,只是喜歡歸喜歡,我沒能成為他們當中任何一位的心上人,他們之中也沒誰能住進我心底。巴羅,我後來還發現了,原來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的,喜歡到心都疼痛,莫名的疼,莫名的複雜難解,越想解開,心緒越迷亂……」
她忽而笑,舒音中染著羞澀,不禁靦腆地撓撓發燙的頰面,又道:「還好啊,所謂物極必反,迷亂到了極處,一切底蘊總會現將出來。於是,我就明白了,我對你,肯定很不一樣的,若非如此,不會輕易受你言行神態所影響。巴羅,原來一個人真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跟著悲傷快活,只要心裡有他,很多事再也不一樣,許多心思再也無法單純。巴羅,我那天在紫相思林裡對你大發脾氣,既踹又打的,那是因為心裡沮喪,因為對你有期盼,渴望知道你心裡的念想,求之不可得,所以才壞成那樣啊……」
她垂頸,染羞的眸光瞧著自個兒的青裙裙擺。
情生意動間,她不由得趨前一步,兩具身軀並未接觸,她僅是合上雙眸,以額頂輕抵著男人的胸央。
然後,她幽嗓若夢道:「巴羅,你就是那座山。我心裡有你。我有你。」
他的五感大開大放,全是面前這姑娘的一切。
她發上香氣。她那一小截因垂首而露出的粉色後頸。她呼在他胸口的溫息。
然後,是她徐緩的、有點莫可奈何卻也歡喜宿命的言語。
她說,山不來就她,只好她去就山。
她說,他就是那座山。
他是她心裡的……那個誰!
這一次不是潮去潮來、慵慵懶懶的調兒,而是猛烈狂濤,雄風掀起千層浪,每一下都拍中他渾噩的心口!
衝擊太大,他頭暈目眩,意惑神迷。
驀然間,他伸手摟住眼前人,頭顱過沈般「咚」一聲擱在她巧肩上,半張臉埋進姑娘雲發裡,他猛嗅著那股清甜氣味,沉沉吐納,仍平息不了胸臆間暴鼓暴弛的莫名痛意。
莫名之事,他不理會的,但這次行不通,由不得他。
由不得他!
「巴羅,你怎麼了?」被兩條鐵臂捆得幾乎動彈不得的陸丹華柔聲問,細瘦藕臂在受困中很勉強地抬移,悄悄回抱了他。
巴羅沒有回話,事實上也答不出話來。
他氣息變得粗濃,快要喘不過氣似的。
「巴羅?」
男人彷彿一時間承受太多,有些挺不住,上身沉沉的重量愈益壓向她。
陸丹華摟著他順勢放低身子,兩人雙膝及地,就這麼互擁著,誰也不想挪撤。
她的情太多、太重,嚇著他了吧?
丹華從男人的肩頭上揚睫,帶笑的眸底映著藍天碧色。朗朗清空很美,她合睫勾唇,小手下意識撫慰般拍拍男人的寬背,像安撫著受驚嚇的孩子,要他別怕、別怕……
海風迴旋,宛如最最多情的那一曲,她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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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羅駭然驚懼,俊臉慘白若紙。
人心的跳動能有多快,他現下是體會了,渾身血液同時往左胸疾衝,隨著他飛馳的步伐,胸口因驚駭而漲得劇疼,那樣的力勁毫無歇止之象,一陣強過一陣,極有可能在下一刻,一顆劇震的心要破膛而出。
近日因亂山雲那群海盜滋事,呂宋國許多船主們皆遭殃,不僅商貨在海上被劫、船隻遭毀,不少船工更因此傷亡。
兩刻鐘前,他人尚在大島碼頭區,幾批香料和熏香藥材同時要從不同島嶼運將過來,總倉這兒一向聽他安排,為防亂山雲襲擊,他和兄弟們已確實構思出幾個因應之道。
以為事情安排好,按著做便無大事。
大事的確沒發生。但,讓他嚇得渾身寒毛豎立的駭事卻有一件,光是這麼一件,已足夠去掉他半條命。
有人送來一封信,指名給「巴羅大爺」。
那送信的是個十歲出頭的男孩,拿了一位小姊姊三個銅盾錢,幫忙跑這一趟。
後來巴羅猜想,男孩口中的小姊姊,該是花奪美身旁十二小婢其中一個,因那封信裡寫著——
管事姑娘遭樓主毒手,困於紫相思林石屋內,欲救從速。
接到這樣的信,巴羅哪裡管得了是真、是假,心想,樓主無法無天到教人發指之境,丹華則一逕由著她捉弄,就算那封信的來源與目的頗有蹊蹺,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將手邊事物交由其它兄弟代理,他策馬馳回,馬蹄尚未完全頓下,他已飛身下馬,身如疾風地掃向崖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奔下那條石梯小徑。
極俊的身手穿掠了紫相思林,過冷泉池,來到那處小石屋。
四周靜謐得教人心驚,他絕非膽小之輩,然此一時分,背脊與腦門竟無端端一陣麻顫,額際很不爭氣地泌出薄汗。
「丹華!」他揚聲喚,趕到石屋門前。
屋內無聲響,門虛掩著,未及多想,他舉臂一推。
颼颼!颼、颼颼——
有暗器!
十來道銀輝從暗處疾撲過來,對準他的面、胸、腹部一舉發至。
巴羅聽聲辨位,目光如炬,動作全憑本能。
事發在肘腋之間,他的閃避亦快到巔毫,無奈對方在暗、他在明,暗器近距離發出,數量又多,他雖連連避開突襲,想尋到機會回擊、改守為攻,一時間卻也不易。
「陸丹華,納命來!」幽暗石屋內,有人惡毒一嚷。
「花奪美!」巴羅認出那聲音,厲目暴瞠,人隨即跨步衝進。
颼、颼!
又有兩根芙蓉金針飛至!
他心魂已亂,避無可避,剎那間,胸央中膻穴與下腹丹田處分別中招。
芙蓉金針淬著劇量的迷毒,是花奪美慣使的暗器,入穴氣行,隨氣血竄遍四肢百骸,能讓中針者瞬間跌入迷幻境地。
巴羅因血液奔得過急,迷毒漫開之速自然加快,再加上此時怒急攻心,攻得他氣海翻騰,都快嘔出血來,毒於是發得更快了。
暈眩甩脫不掉,他朝屋中角落某個模糊影子出手,招未至,那影子已掠到他身後,挨得好近,正嬌笑著——
「巴羅啊巴羅,你說說看,我要丹華妹子納哪條命啊?」
「你——」
「一扯上她,你方寸就大亂。我芙蓉金針都快發完,你還不乖乖就範,哈哈,幸得本樓主夠機靈奸巧,就不信射不中閣下。」
「混……混帳……」兩片唇像被黏在一塊兒,罵人都罵不清了,巴羅恨恨地想控制自個兒的身軀,豈料頭太沉,上身晃動,單膝不禁跪落在地。
那嬌膩卻無比可恨的女嗓又笑,心情好得不得了似的。
「巴羅,原來拿丹華妹子作文章,釣你這只冷冰冰的悶葫蘆,還當真給本樓主釣到手,得來只費了一丁點兒功夫。很好很好,呵呵,事實上是太好太好,咱都沒料到會這麼順遂呢!本樓主挖了個暗坑,閣下奮不顧身就往底下一躍,好,好氣魄!瞧你這麼有情有義,我下手定會節制些,絕不讓你死得太難看。你信我啊!」
他要信了這女人,豬都能飛!
若要惡整他一個,落進這該死女人手中,他巴羅低頭認了,最怕就是連丹華也要被扯進來攪和。
「她……她在哪裡……丹華她、她……丹華……」咬牙,他硬是扯緊意識。石屋中沒點燈,要不然就能輕易瞥見他因過分使力,額角和頸側所浮現出來的條條血筋。
花奪美寵憐犬仔、小貓兒般地拍拍他的頭,笑音在幽暗中盪開——
「巴羅大爺,耐心點兒吧,丹華妹子馬上為您備妥送來,不會讓大爺您久等呀!」
瞬間,惡寒爬滿男人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