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唱KTV、聽了幾場演講,回到家她也早早上床,熄了所有的燈。因為安烈經過她家樓下,只要燈光還在,他就會上來拜訪。雖然躺在床上,可是夜貓子的她哪睡得著。唉!她再也找不回過去心如止水、怡然自得的日子了。
忙著股東大會的安烈,起先並沒注意到藹柔的刻意疏遠,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連約三次,她都支支吾吾地說有事,這才讓他警鈴大作。雖然藹柔說她晚上不在,他還是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見到她,把事攤開來講。
將車停在藹柔樓下,看著從她家透出的暈黃光線,他的胸口忽然一熱!那是他溫暖的避風港,有著嬌柔可人兒的家啊!他急切地按著電鈴,好想見她啊。沒人應門,安烈焦急地準備撥電話,卻看到藹柔悠閒地喝著飲料從巷子那頭走來。
藹柔終於決定今天不要再出去混了,好好在家休息。倒完垃圾後,她買了一杯珍珠奶茶,邊喝邊想等會兒要上網還是挑本小說看看,等到她發現安烈站在面前時,只不過十步之遙。藹柔的第一個反應:溜!她上半身轉了四十五度。
「想逃!」安烈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藹柔立刻像被點了穴。
「沒有啊!晚飯後做做扭腰運動。」怎麼會答得這麼蠢?藹柔暗罵自己。
「上樓吧。」安烈摟著藹柔的肩膀。說得好像是他家一樣,藹柔心裡想。他摟得真緊,好像她會逃似的,就算她想,也跑不過長腿的他吧?
「你不是今晚有事?」
藹柔胡亂答著:「哦,臨時取消了。」
狹小電梯空間中的靜默,讓人有些尷尬。
「我好渴,你的飲料借我喝。」
「哎,我吸管都還沒擦呢!」看著安烈用著她的吸管,藹柔有些不好意思。
「毒不死我的。」安烈大笑起來,隨後又皺起眉頭說:「倒是甜死我了。」
藹柔笑著說:「沒人逼你喝。你把冰塊搖一搖就不會那麼甜啦!」
原先有點凝重的氣氛似乎開朗了起來。進屋後,藹柔泡了一壺文山包種茶,安烈聞著茶的清香,眼睛卻一直瞅著她不說話,藹柔被他瞧得低下頭去。
安烈在她身前蹲下,仰望著那心虛的小臉蛋,柔聲地問著:
「為什麼避著我?」
藹柔輕歎了一口氣──「說出來你可能又要笑我了,我覺得我變得太依賴你了。」
「依賴?!」安烈有些驚訝與不解。
「從小,我父母因晚年得女,一向非常寵我,養成我凡事依賴的習慣,等他們過去了,我又開始依賴起我的姊夫和姊姊,現在我又開始依賴你了。我總是等著你來,我好怕太習慣你,就像野生動物被馴服,喪失求生的本能,只會依附,沒有自我了。」藹柔終究沒說出她最怕的事,那就是失去他之後日子該怎麼過。
聽著藹柔娓娓地陳述,安烈一時百感交集,竟說不出半句話了。他輕環住藹柔,讓她坐在他的膝上。安烈低頭輕倚在藹柔肩上,也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地說:
「是我太霸道、太自私了,毫無饜足地索求你對我的好……」他頓了一下,「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並不是你在依賴我,而是我在依賴你呢?」
「呃?」
安烈有些嘲諷地苦笑一聲──
「遇見你之前,我過著很寂寞的日子。外人看我風光,其實我有很大的壓力,管理企業不容易,商場上爾虞我詐,真心的朋友不易得,大家都把我當超人似的,可我也是一個平凡人,也有感情脆弱的時候,忙完公事,回到冷清的屋子,我有時恐慌害怕得想大喊一聲,但喊了也沒人應。」
安烈輕輕地以臉摩挲著藹柔的鬢髮,柔聲地說:
「直到我遇見了你。我常在想你遇到我之前是如何過活的。我可以看到一個興高采烈的小女孩,選購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裝飾自己的小玻璃櫃、佈置一個溫暖的家,閒暇時會泡杯咖啡或花果茶,聽著爵士樂CD,肚子餓了會做點心給自己吃,非常懂得享受生活……」
藹柔聽著他對自己的描述,忍不住笑起來,她嘟著嘴抱怨:
「什麼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那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小瓷偶和水晶小擺飾呢!」
安烈兩手抓著藹柔的小手,連忙笑著安撫說:「好好好!抗議成立。總之啊,有一天,她認識了一個很寂寞的流浪老男孩,她就很好心地陪他聊天、看電影、看表演,還做東西給他吃,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
藹柔大笑著說:
「你何時變成無家可歸的老男孩?」
安烈可憐兮兮地接著說:
「現在小女孩覺得無家可歸的老男孩一直纏她很煩,就想把他趕出去,於是他就變成流落街頭賣火柴的老男孩了。」
藹柔回頭睨著他嗔道:「越講越離譜了。」她眼角含笑,滿臉溫柔。
安烈低聲地說:
「別趕我走,我是認真的。沒遇見我以前,你就過著自得其樂的日子,我卻不敢想像再回到沒有你的日子。」
藹柔有些遲疑地說:
「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其實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自得其樂,我也是寂寞的。」
「那不是正好?兩個寂寞的人互相依靠。對!依靠,不光是依賴,而是你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關心著你,任何苦樂都可以跟他分享,對方也是一樣的。」
「依靠?我也喜歡這個說法呢!」藹柔將全身的重量都倚向安烈了。
安烈誠懇地說:「我太自我中心了,以後我會多問問你的意見,你也不用刻意犧牲自己本來的約會,做你一切該做想做的,做你自己,這就是我的好柔柔。」
藹柔深深地看進安烈眼中,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那我是你的什麼呢?」
安烈靜靜地凝望著藹柔許久,眼底有著藹柔不易察覺的掙扎與遲疑,終於緩緩地說:「你是我的紅粉知己。」他輕吻了她的額頭。
※※※
午休時,藹柔忍不住問起身旁的小娟:「你說,紅粉知己的定義是什麼啊?」
「紅粉知己?讓我想一想。應該是很談得來的女的朋友吧。不過這界限挺模糊的,在武俠小說裡的紅粉知己我瞧多半是跟男主角有一腿。」
藹柔笑說:「講話這麼不文雅!」女的朋友?跟女朋友的差別在哪兒呢?
看著藹柔煩惱的模樣,小娟忍不住問:「是不是男朋友有別的女人啦?」
「我沒有男朋友。」藹柔落寞地說。
「有些男人就是賤,把女朋友視作理所當然,自己卻在外面搞七捻三。我看你應該跟別的男孩子約會,讓他也緊張一下,不要覺得吃定你了。」
藹柔搖搖頭,歎口氣。前陣子她晚上老出去,安烈也沒問她是跟誰,一點也不擔心,更不會吃味,他真的只把她當作親人而已嗎?
下午,藹柔接到大學同學黃美琪的電話說要辦同學會,想想也一年半沒見面了。藹柔興奮地赴會,黃美琪拉著她──
「藹柔,你知道等會兒還有誰要來嗎?」黃美琪畢業就留在繫上當助教。
「誰啊?」
「周慕豪學長!他現在可是助理教授了喲!才剛回國沒多久呢。」
藹柔高興地說:「學長回國啦!」
黃美琪說:「我那天偷偷利用上班時間整理同學會的出席名單,剛好他來繫上辦點事看到了,他特別問我你會不會來,然後就說他也想來,我當然說好囉!」
「這樣子啊!」藹柔注意到史艾萍的眼神黯淡下來,她一直暗戀著學長。
「大家好啊。」周慕豪溫和的嗓音傳來,頓時一片熱鬧。
周慕豪看著久違了的藹柔。她更美了,像一朵盛開的嬌艷玫瑰,嫵媚而誘人。
「你好嗎?藹柔。」
「學長,我很好,你呢?」或許是工作上常幫忙招待來賓的習慣,藹柔很自然地與他握手。周慕豪卻緊張得忘了放開,呆呆地看著她。
感受到四周同學看好戲的眼神,藹柔連忙掙脫,改挽著他的手臂說:「我們一起去拿菜吧。」遠離那群雷射光束的注視後,兩人都自然了些。
周慕豪微笑地跟藹柔說:「記得你最喜歡吃這裡的千層面,多拿些。」
藹柔驚訝地說:「學長真是好記性!」
周慕豪嘴角牽動笑了笑。有關她的一切,他都記得好清楚,想忘都忘不掉啊。
安烈跟朋友從餐廳的小套房用完餐出來時,正巧瞧見藹柔與一名陌生男子相視一笑的畫面,他的腳步一滯!
「安烈,你幹嘛停下來啊?我差點撞上你了!」
「啊?哦。」安烈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電梯。那個斯文男子是誰?為什麼這麼溫柔愛戀地看著柔柔?好像已經認識許久似的。安烈煩躁地想著。
藹柔跟學長後來又單獨聊了許久,周慕豪堅持要送她到家門口。
「時間過得好快,都四年多了。」藹柔感歎地說著。
「是啊,不過我很高興我們還是談得這麼盡興。」
「老實說,以前跟學長說話還會怕怕的,像小學生聽訓,現在比較不會了。」
「那表示你成長了,我們的差距縮小了。」他略帶深意地望著她。
「或許吧。」
「這表示……我們還有機會再交往一次嗎?」周慕豪停下腳步等著她的回答。
「學長……」藹柔滿臉抱歉地看著他。
周慕豪苦笑著說:「我真笨,像你條件這麼好,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男朋友。」
「我……」藹柔要說的話被周慕豪的手勢給打斷了。
「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很願意今後多一個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妹妹。」
怎麼男生都要她做他們的妹妹呢?藹柔輕輕地笑了,帶著一絲無奈。
「好啊。」周慕豪真的給她一種大哥哥的感覺,但那人卻不是……
「我從認識學長,就一直覺得欠了你一個女朋友,我再幫你介紹好不好?」
周慕豪笑著說:「好啊,隨你怎麼安排,我等著看你扮紅娘的功力如何。」
藹柔信心滿滿地說:「你等我電話!就送到這兒吧,過兩戶就是我家了。」
「那我就不送了。」周慕豪輕吻了藹柔的左臉頰,笑著說:「西方人的禮節。」
「拜拜!」藹柔對著周慕豪邊揮手邊大喊:「等我電話!」
藹柔正準備進門。「同學會好玩嗎?」低沉的聲音那樣地溫柔,聽不出喜怒。
「你嚇死我了!等了多久?」他看到她跟學長了嗎?他向來淺褐色的眼眸此時漆黑深不可測,他專注地凝望著她,迷人的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
「沒多久。好玩嗎?」其實他等了兩個小時了。他是誰?竟然還吻了她的臉頰!看他們有說有笑的,安烈覺得自己快氣瘋了。他連吸了十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風度!風度!安烈你可不是毛頭小伙子了,拿出你的風度來啊!
藹柔好失望,她看不出他有嫉妒的表情,她悶悶地說了一句:「還不錯啊。」
安烈刻意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說:「那位送你回來的先生也是你同學嗎?」
「他是我學長,大一時代過我們幾堂課。」藹柔小心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
安烈心頭大亂!那……那不是藹柔信中所提的初戀情人嗎?
藹柔心灰意冷地背過身去開門。
「時間也晚了,我就不請你上去坐了。」
安烈終於伸手拉住了她,他低聲說:「等一下,你臉上有髒東西。」
藹柔想伸手去擦,雙手卻被安烈抓住了。「我幫你擦。」他掏出手帕輕輕地拭著她的左臉頰,「現在乾乾淨淨的了。」安烈笑得好燦爛,像個大男孩似的。
藹柔靜靜地瞧著他的笑臉,內心狂喜得像要飛起來了!他終究還是在乎她的。藹柔突然摟住安烈的脖子,在他頰上輕吻了一下,「西方人的禮節。」她笑著關上門,將臉倚在冰涼的鐵門上,好減輕那股燥熱。或許這是她第一次臉紅吧!
安烈正坐在餐廳苦等梁蔚鐘的到來。他的心思不覺回到了昨晚,摸著左臉,想起她混合了少女的天真膽怯和小女人嬌羞嫵媚的神情,輕輕地送上那個香香柔柔、一如蝴蝶嬉戲般的吻,立即熨平了他苦守一晚躁動不安的心,他的小柔柔呵!
安烈不覺地露出濃情蜜意的笑容。
「哎呀!別招蜂引蝶了,醒醒!」
安烈沒好氣地說:「我的午餐都快變下午茶了,你也遲太久了。」
梁蔚鍾還是用那一千零一個借口:「塞車嘛。喂!你剛剛在想什麼?」
安烈難得尷尬地裝傻。
「啊?」
「來這套!從實招來,你跟你的紅粉知己交往得如何了?」
「不就那樣嗎?」安烈避重就輕地說,但臉上滿足的笑意可沒瞞過梁蔚鐘。
「她可以取代淡藍信箋的地位嗎?」交往超過一年,可破了安烈的紀錄呢。
安烈笑得更加開心地說:「她就是我的淡藍信箋。」
「那真要恭喜你了。」自然梁蔚鍾以為安烈指的只是那種心靈相屬的感覺。
「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定下來了吧?」梁蔚鍾關心地問著。
「定下來?我還沒想過。」真奇怪,他腦中突然閃過柔柔在廚房下面的身影。
阿鍾歎口氣。還是這麼死腦筋!
「女朋友呢?最近有什麼風流韻事嗎?」
「女朋友?我已經有……」安烈倏然住口。
滿意於安烈錯愕的表情,梁蔚鍾決定繼續加溫──
「你總要找個伴吧?等你的紅粉知己結了婚,還能保持現在這樣跟你「單純」的朋友關係嗎?」
安烈想到那個親藹柔的斯文男人成為她丈夫的畫面──
「她怎麼可以嫁給別人?!」他忍不住怒喊出來。在看到梁蔚鍾一臉逮到了的表情時,安烈終於不自在地舉起右手說:「好嘛!我招供,我對她……在心態上,不是純朋友的關係。」
梁蔚鍾不甚滿意地說:「吞吞吐吐,語帶保留。這樣好了,我問你答。」
「請問你所謂的紅粉知己是不是有一頭烏溜溜的秀髮長及腰部?」
「不是,她髮長及肩,是卷髮。」想到她發上的香氣,撥弄她波浪發卷的觸感,安烈不禁露出沉醉的表情。
嗯……病況不輕了,梁蔚鍾下了診斷,續問道:「她文靜內向、嬌柔可憐,凡事言聽計從?」
安烈哈哈大笑起來,寵溺地說:「柔柔通常是言不聽計不從的,一定要先跟你辯論一番。她滿活潑的,算是挺獨立的,可是有時也會故作堅強地讓人心疼。」
梁蔚鍾滿意地說:「很好!」跟他之前的女友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可以確定安烈不是找了個替代品。他繼續問道:「你們進展到了什麼地步?上床了沒?」
安烈難得有些靦腆地說:「我們還沒接過吻呢。」
「不會吧?你們認識也有一年了吧?」打死他也不相信安烈會這麼純情!
「我很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那樣貼心而溫暖,像是終於找到了家。可是我常害怕這種感覺會像個氣泡,一碰就破,所以我小心地維持現在介於普通朋友跟兄妹之間的關係,不輕易跨過純友誼的界線。以往我交往沒多久有了親密關係,激情的火花就熄滅了。我不希望跟她也變成這樣。我想,我們能夠交往到現在,或許就是因為沒有變成真正的男女朋友,沒有那種親密關係的緣故吧。」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明明早就愛得病入膏肓了,心裡卻不肯承認。梁蔚鍾故意說:「所以你的選擇是繼續跟她心靈交流,跟別的女人肢體交纏?」
安烈大笑著搖頭。
「認識她之後我就沒再跟別的女人好過了。我做不出純為了生理需要跟不相干的女人上床;而且,從柔柔的遭遇,我發現過去我自以為得意的風流事跡其實傷害了許多女孩,而當中最無辜的就是她了。」
梁蔚鍾欣慰地拍拍安烈的肩──
「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難得你竟可以守身如玉!不過大學時代的你不就是四年都沒跟女友怎樣,現在才一年,小CASE啦!」
安烈苦笑著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到底大學時的我沒有經歷過男歡女愛的事,季依薇看起來那麼嬌弱,一碰就碎的,我很少會想到要對她怎樣。」
「這倒是我從不知道的新聞。」真是有愧他阿鍾八卦王的封號了。
安烈低笑地說:「但是對柔柔……不知是怎麼了,她不如季依薇美麗,可是當她專注地看著我,露出甜美的微笑,我就心跳加速;只是輕摟著她我就會全身發燙、呼吸急促,所以我到現在甚至不敢吻她,因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梁蔚鍾納悶地問:「如果你真愛她,何不順其自然呢?」
安烈沉思了一會兒──
「我想我是喜歡這種帶點曖昧不明的感覺。戀愛開始的時候總是最美的,那種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心情是最甜蜜的折磨。我不喜歡凡事在塵埃落定後,一切都成了例行公事,就變得太平淡而不夠浪漫了。」
梁蔚鍾沒好氣地說:「我收回我說你想通的那句話。塵埃落定後是一種踏實感啊!知道我跟我太太最快樂的是什麼時候?別想歪,不是那個時候,而是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看到你最愛的人在你懷中,這才是最真實的。」
「你跟大嫂的感情一向令人羨慕。我何嘗不想呢?有時候,我也不確定自己在想什麼,總是猶疑退卻。曾經我以為遇見了命定的伴侶,可是她只帶給我屈辱和傷害,所以我再也不敢相信內心的直覺。我想,我是怕了。」
「你怕越過那道純友誼的界線會破壞現有的一切,可是或許界線的另一頭是更大的幸福在等著你呢?我看得出來你對她很認真,女人的青春有限,早點向她表白吧!否則新郎再度不是你,可別向我哭訴。」
安烈低頭沉默了許久,終於微笑地抬起頭來──
「阿鐘,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開導我。我想我會找一個最適當的時機向她表白的。」
阿鍾聽到老友這麼慎重的道謝,反而不好意思──
「沒什麼啦!你想開了就好。」
「我好像應該付你心理咨詢費呢。」
「不用不用!不過我新開了一個晚上十一點的節目叫「誰來消夜」,要打廣告我是很歡迎的,要解決感情上的疑難雜症,也歡迎來電。」
「真是三句不離本行,但願我不致淪落到要向你節目求助的地步。」
「嘿嘿!那可難說!」
※※※
安烈在坐電梯時,聽到幾個女職員談論起令人色變的割臀之狼就在藹柔家週遭的巷子犯案,劫財劫色又傷人。想到可能發生的畫面,他立刻撥了藹柔的電話。
「柔柔。」
「安大哥。」藹柔甜甜的聲音帶了點驚訝和羞澀,想到昨夜她大膽主動的舉止,她竟有點不知該如何接腔了。
「有件事要請你幫忙,不知你肯不肯?」用著極端誠懇與哀求的語調問著。
「只要我可以做得到,當然好啦!」她一向對安烈好聽的嗓音無抵抗力。
「我……我房子……需要重新裝潢,嗯……木頭長白蟻要除蟲……對,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想借住你家幾天,我可以付房租的。」安烈有些急切地說。
「這樣好嗎?為什麼不住旅館呢?」藹柔好奇地問。
「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只是你家離我公司近,我常到你家,感覺也很舒適,所以……所以……」他有些語塞,說不下去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對我怎樣了,只要你不嫌棄,歡迎借住我的小狗窩。」
「那太好了!真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還是該哀悼他被瞧不起的男子氣概?
「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你八點半再過來吧。」
「不行!你下班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回家。」
安烈堅決的語氣讓藹柔嚇一跳!「你幹嘛這麼急啊?」講完這句話才突然覺得語意似乎有點曖昧,他該不會是想和她同居吧?正在遐想時,安烈的下句話就打破她羅曼蒂克的幻想。
「反正你家的亂像我也不是沒見過嘛!何況你叫我下班後到八點半之間要去哪兒晃蕩呢?我也可以幫你一起收拾啊。」開玩笑!聽說割臀之狼專挑獨行女子下手,他怎麼可以讓她自己回家呢。
藹柔沒好氣地說:「我家哪有那麼亂啦!好嘛,你就直接過來吧。」
安烈準時去接藹柔,開心地握住她的手,低語道:「我們回家吧。」
藹柔對他微笑後害羞地低下頭,安烈愉快地發動引擎。回家囉!這種感覺真棒!
※※※
當藹柔正忙著整理房間,他也忙著檢查各處的門窗是否鎖好關好。
屋外一陣音樂聲響起,藹柔匆匆地走出來──
「我去倒垃圾了!」
安烈連忙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只是倒個垃圾,我去就行了。」
安烈堅決地說:「不行!」
藹柔翻了個白眼。
「那你去好了,我在家休息。」
「不行!我們一起去,快點!垃圾車要走了!」安烈拉住她的手衝出門。
倒完垃圾後走在巷子裡,藹柔還是一臉埋怨──
「人家是手拉手郊遊去,我們是手拉手倒垃圾去,你有病啊?」
安烈只是傻笑,藹柔學他常對她做的輕捏他的鼻子,嬌笑著說:「你變笨了。」
安烈很無辜地說:「沒辦法,物以類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藹柔佯裝要打他,兩人一跑一追,笑鬧著回家了。
想到兩人將獨處一晚,藹柔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彷彿感受到她的不安,安烈開口道:「我還有些公事沒處理完,你就當我不存在,做你平常做的事就好了。」
藹柔也笑了,要把他視作無物還真有點不容易呢。
「好啊,你做你的,我看我的電視和書報雜誌。哦,你房間光線不是很夠,不如在飯桌那裡做事吧。」
「好啊!其實你也不用拘束,我工作起來很專心,不怕吵的。」
一晚上很平靜地度過了。安烈有時抬起頭來就看到藹柔正吃著小零嘴看著電視,他突然覺得很心安,身旁有人的感覺讓他感到溫馨愉快。他微笑地繼續工作。
一杯熱可可端到他面前。「休息一下吧,不累嗎?」藹柔正關心地看著他。
「好好喝,謝謝!累了就先去睡吧,我忙完這疊就好。」
藹柔洗完澡,想喝點冰水,走進飯廳,看到安烈專注於工作的俊逸面容,不覺有些心疼又心動。她沒出聲,輕輕走向安烈身後的冰箱。
雖然她的腳步很輕,但那股沐浴後的肥皂清香卻不停地刺激他的嗅覺,安烈忍不住抬頭看她,蓬袖的碎花睡衣樣式雖保守,但掩不住她窈窕婀娜的體態,他的心跳頓時加快。藹柔額際的劉海濕漉漉的,遮住她水靈靈的大眼,安烈忍不住伸手溫柔地拂開──
「還沒睡啊?」一開口才發覺他的聲音竟如此沙啞。
他溫暖的大掌仍停留在她的髮際,她心跳得好快──
「還沒有,就要睡了。」
安烈深吸了一口氣,手不捨地離開她如緞的黑髮。
「那……晚安了。」
「晚安,你也早點休息。」如來時般無聲,藹柔輕悄悄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