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開心?
他以為這六年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他把這段感情磨滅掉了,因為有這份把握,所以他才答應了公司,暫時先在台灣和美國兩地跑。可是他發現他還在猶豫,他還沒準備好,所以他沒有通知爸媽他要回來的消息,因為他還不想這麼快就和那兩個人見到面。
當初決定去美國,其實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後果,當時只覺得他無法再忍受看到那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一個是他一直以來當成妹妹的人、一個是他的好朋友。
最初他以為這種心情就像是嫁女兒的爸爸一樣,畢竟他照顧日澄這麼久了,突然出現另一個人能夠照顧她,讓他覺得寂寞。但是這份心情就在他看到他們兩個那麼登對地站在一起的那一瞬間,開始發酵、變質。
他覺得心跳急促、他覺得他所有的身體器官好像都糾結在一起。他覺得鬱悶、他覺得痛苦……
所以在他還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情感時,他就選擇逃避,逃到美國去。他甚至不准任何人在他走之前告訴日澄,為的只是怕看到日澄和原槭又一起甜甜蜜蜜地來替他送行,那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一直到很久以後,他在美國的室友才告訴他,那種感覺叫嫉妒,且非常不幸的是,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他愛上日澄了。
其實早就應該知道的,但是因為他不願相信又太過遲鈍,所以即使是他室友跟他這麼說的時候,他都還斥為是無稽之談。
日澄,他的小鄰居、他的妹妹、他的小麻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卻已經把她當成是他的小情人,所以上了大學之後,他才會那樣處處刁難她,只因為日澄開始交男朋友,他嫉妒,所以才和她作對、故意挑她毛病,這也是他後來才想通的事情。
就這樣,在他終於明白自己的遲鈍及真正的感情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出國後一年多,媽跟他說日澄和原槭訂婚了,就在那一刻,他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感情,但卻也來不及了。他不可能再回台灣去和原槭搶日澄,原槭是他的好朋友,他也知道原槭對日澄認真的程度,所以他做不到。
再說,他也沒有立場這麼做,一切都只是他在單戀而已,日澄都已經親口說過原槭是唯—一個符合她標準的人了,這也是在她大學兩年那些來來去去的男友中,唯—一個獲得她這種評價的人。
其實他明白,日澄在大學時並不是水性楊花,也不是故意要找人家麻煩、刁難人家。她答應每個人的追求,但並不是真的都喜歡他們,那些要求浪漫的手法只是一個小考驗而已,一旦發現兩人不適合,她就會用盡辦法讓男方先提出分手,這樣造成的傷害也就不會那麼大了。
這些日澄都沒有說過,可是他卻都明白。忽然,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在意她、多麼瞭解她。
他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也沖淡他對她的感情,他真的這麼以為。
但就在那天下午他心血來潮想去咖啡店坐坐時,原以為自己產生幻聽了,因為他聽到日澄的聲音,在那群女人中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
日澄一點都沒變,一張洋娃娃般的漂亮臉孔、一頭柔順的淺褐色卷髮,唯一讓他覺得不搭的是,她穿著一襲深藍色的連身工作服,他稍微換了個角度,才發現那的確是「工作服」,因為上面還印著「XX快遞」的大mark。接著,他又看到她抱在手上的,是一個孩子。
她帶著孩子?
這個事實讓他再度感到呼吸困難了起來,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了,所以才接受上級將他調回台灣分公司的要求,但是原本的平靜無波,在看見日澄,且還帶著孩子後,馬上變為波濤洶湧,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他發現原來他還是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老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希望日澄和原槭根本就沒有結婚,但是他隱藏在心底的小小願望,卻在看到那孩子之後完全粉碎掉了。
那天晚上他獨自在房間內,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他上一次這麼喝酒也是因為日澄和原槭,那時他在美國剛得知他們訂婚的消息,鬱悶的情緒極需找到一個出口,於是他買了據說能解憂愁的酒。
初嘗時只有辛辣與苦澀,但隨著一杯又一杯,他感受到的是一種麻痺。
阻止他這麼喝下去的是他的室友,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告訴他,他心裡的痛苦與嫉妒,全是因為愛情而來的。
但是谷硯的說法又完全打破他所以為的事實,原槭早已不在日澄的生命中,這就像是……一切又恢復到那個正常的軌道,讓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竊喜起來。
手機鈴聲響起,他放下思緒接起電話,「殷書禹。」
「谷硯。」她學他用正經八百的語謂報上名字。「我幫你查到公寓的地址了,他今天應該會在家,行程表上沒有什麼出差或其它額外的約會。」真是難得,她還以為他是那種一放假就會跑得不見蹤影的人呢。
「謝謝。」
「不客氣。」她一副等著要看好戲的樣子。「你要記得請我吃大餐喔!」
「谷硯,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嗯哼?」他還有什麼該問的沒問完嗎?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孩子?哪來的孩子?
「什麼孩子?」她一頭霧水。
「日澄他們的孩子。」這是唯一令他感到疙瘩的事情,他是不介意那孩子,但是如果因為那孩子而讓他們兩人還繼續有太多的牽扯的話,那他就會很介意了。
「喔,那孩子。」她恍然大悟,但是那個孩子來來去去,她哪記得名字啊!「我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看原槭。」
「好,再見。」他收了線,拿了鑰匙,立刻出門。
***
美好愉快的禮拜六,正式破碎。
明明就是假日啊,明明就是要放鬆狂歡的週末啊,為什麼他不能出去約會呢?為什麼女朋友要放他鴿子呢?唉唉唉!
原槭成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想要繼續補眠又睡不著。
打開電視,無聊。上網,無聊。玩手機,無聊。
天啊,他已經變成沒有工作就沒有一切的人了嗎?
他只好拿起電話,打給好友。
「喂?請問美麗聰慧的董日澄小姐在嗎?」他拿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嗓音,試圖迷倒在電話那一頭的人。
「我正忙著照竹竹,有事快講,」無奈電話那一頭的人卻毫不領情。
他只好改採哀兵政策。「日澄,我好無聊,你來陪我好不好?」雖然日澄來了也沒什麼事可以做,但是兩個人無聊總比一個人無聊好吧。
「不好。我不是說我在忙嗎?」正在手忙腳亂照顧突然大聲哭鬧的竹竹的董日澄,根本沒空理會那個喊著無聊的無聊人。
「所以我才想幫你分擔啊!」他振振有詞的說著,「你把竹竹帶過來,我們一起照顧他嘛!」太好了,找到可以做的事了——玩竹
竹!
「好!那你要幫我帶他喔,我下午還有班。」逮到機會的董日澄馬上想把燙手山芋丟給他。
「咦?」他聞言傻眼。「不會吧?日澄,我對小孩子一竅不通啊!」
玩玩還可以,真的要他照顧,弄得一團糟是還好,最怕的是他會把孩子給玩死啊!
「你遲早會當爸爸的嘛,就當練習嘍!」她不以為意,想當初自己也是從一竅不通開始的啊。「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等下就過去。」
「咦?喂喂?你別掛啊……」電話斷線的聲音響起,他只好無言地放下它。
算了,看開點,這至少表示他下午還有事情可以做,現在他只要想辦法打發現在這段時間就好了。
對了,日澄上次要他幫忙打聽書禹的消息,他都還沒開始呢,要從哪裡開始呢?聽說他在美國東岸一家有名的貿易公司上班,沒記錯的話應該是Epoch吧。Epoch跟他們列國有跨國合作過嗎?如果有的話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再不然的話就直接打電話問?還是請美國那邊的徵信社調查?門路挺多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不要人家都已經回來台灣找上門了,那邊才傳來消息,那多尷尬!
他再度拿起手機,按下幾個號碼。「喂?阿德,幫我個忙,我想找個人……在美國,我只知道他在EPOCh上班……應該有地址……這樣就簡單多了,只是我要再去找找看……」
門鈴聲也在此時響起,他納悶了下,日澄這麼快就來了啊?
他邊講邊走到門邊。「來了!……不是,我家有人按電鈴……名字?啊,對喔,名字是……」
他打開門,完全呆楞住。「書……禹……」
電話那頭的阿德又繼續問,「老大,哪個疏。哪個字?姓什麼啊?」
「呃……呃……」原槭開始手忙腳亂,「不用了,沒事沒事,我晚點再打電話給你,拜拜!」
迅速掛掉電話,他還是只能呆看著眼前的人,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不請我進去坐?」殷書禹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那就是不敢相信再加上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嗎?
「呃,請……請進。」
他一點都不拘束地就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原槭,我們這麼多年沒見,看到我不高興嗎?」
「怎……怎麼會?」好不容易合上的嘴讓他還不能靈活地說話,繼續結巴中。
「不錯的公寓,你搬出來多久了?」殷書禹開始和他話家常。
「大四就搬出來了。」漸漸恢復過來的原槭立刻招呼起客人。「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水,謝謝。」
原槭到小茶水間裡倒水,同時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禮拜前。」
「書禹,不是我說你。」他把杯子遞給他。「你去了這麼久都沒和我們聯絡,回來又不通知一聲,很過分你知不知道?我和日澄都很擔心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日澄還寫了很多信給你,你有收到嗎?」
「有。」只是都沒拆。
「你要解釋一下嗎?連電話都不給的原因?」
他有給電話,只是特別交代不要告訴他們兩個而已。「我很忙,一直沒時間可以跟你們聯絡,實在很抱歉。」
「你是應該要跟日澄說抱歉,她真的很擔心你,寫了一大堆又臭又長的信,結果你居然連個屁都沒回!」愈說愈生氣的他口氣開
始不佳。
「我會跟她道歉的。」
「還有,你當初居然也不讓我們替你送行,日澄為此難過了好幾天耶!之後我們還特地趁暑假飛去美國找你,結果你居然就像蒸發消失,害我們兩個像笨蛋一樣,飛去又飛回來。大學畢業後,你找了工作又換了地址,讓我們又再度撲空……日澄那一陣子每天都烏雲密佈,你這樣讓安撫她的我很難作人耶!」罵上癮的原槭持續開炮。
「對不起。」聽到他安撫她,他的眉頭有點抽動。
「你說,你回來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一聲?日澄那時說她好像看見你,我還打死不相信咧!」
一直「我們」、「我們」的,他講得不煩他聽得都覺得煩了!「你們」是連體嬰還是生命共同體啊?
殷書禹的臉色愈來愈陰鬱地問道:「日澄什麼時候看見我了?」
「她說是在大安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正想確認時,你人就已經不見了。」原槭這時才想起什麼似的,一瞼懷疑地看著他。「我說……你那時候該不會也有看到日澄吧?」然後就逃跑了?
他聽完該聽的就心情沉重地離開,哪會知道日澄有看到他。「沒有,我可能是買杯咖啡就直接出來了。」
「總之,日澄看到你之後心情又很差,跑來我辦公室一臉哀淒,活像是被拋棄了一樣……」事實上也是啦,誰教書禹要拋棄她,自己跑去美國啊!「所以我就很不得已的,出借我那溫暖的胸膛借她哭一下。」很了不起耶,他的胸膛有多少女人想躺啊!
「喔,所以她在你懷裡哭?」
完全沒發現大難將臨頭地原槭仍繼續不知死活地加油添醋。「是啊,哭得之慘烈的,好像是有誰死掉……呸呸呸,好像是剛被男人甩那樣地在哭喔!」
嗯哼,這筆他先記下了。「分手的時候也害日澄哭了?」
「所以你真的很不應該,你實在太對不起我們兩個了!」最後義憤填膺地作了總結。
「對不起。我也會找時間跟日澄道歉的。」
「那就好。」發洩完的原槭很滿意的坐下來喝他的茶。
「原槭,你要講的都講完了嗎?」股書禹很和藹可親地做最後的確認。
「差不多了。」沒看到他都已經在休息喝茶了嗎?
「那好,現在換我了。」他緩緩地起身。
「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原槭才剛抬頭,一記結實有力的拳便落在他的鼻樑上。
「啊……嗚……」被打癱在沙發上的他撫著流血的鼻子大叫,「殷書禹!你發什麼瘋啊?我的鼻樑被你打斷了啦!」嗚嗚,他俊挺的鼻子啊……他俊美的臉就這樣破相了啦……
「那就好,我還擔心沒打斷呢。」他收回手,很滿意地看著在哀號的好友。
「你有病啊你!我是哪裡犯到你了?」他有請他進來、有請他坐下。有替他端茶。有和他聊天,他到底是哪裡做錯讓他要這樣毀他的容啊?
「我想想——」殷書禹很配合地偏著頭,「啊,應該是因為你甩了日澄吧。」
呆楞了五秒,原槭非常懊悔地抓了旁邊的面紙擦血。
可惡!他怎麼會一時忘記了呢?要是記得他是來算帳的,他就會趁剛才在找他算帳的時候先貓他一拳,這下虧大了!希望書禹好歹放他一條生路,他還有一大家子、一個公司的人要照顧耶……
「所以,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拋棄日澄?」殷老大舒服地蹺著二郎腿發問。
「你真的要聽嗎?」
「你從剛才那一拳裡感覺不到我的決心嗎?」
嗚嗚,好啦,說就說嘛!「因為,我發現我喜歡的是你。」
「看來一拳的決心還不夠,要不要再來一拳?」他的語氣像是在問他要不要再來一客套餐似的。
嗚……他沒有開玩笑啊,在某一方面來說,事情的確是這樣沒錯啊!
「好啦,那我給你一個正常一點的理由,因為個性不合,所以就分手了。」
「當初黏成那樣,甚至差一點結婚,你們連婚都訂了耶!個性不合?你當我是白癡嗎?」
「熱戀期的情侶哪一對不是這樣?」當然要先黏過才會知道黏起來的感覺對不對嘛!
殷書禹真的動了怒氣。「我出國前,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日澄一輩子,你說日澄是你在這麼多場戀愛遊戲當中,唯—一個認真的對象。結果我出國一年多,你就把她甩了?」
見他動了怒,原槭也一改之前嘻皮笑臉的樣子。「殷書禹,我先問你,你這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回來的?」
他遲疑了一下,「工作,上頭要我回台灣處理兩方的合作案。」
「既然你不是為了日澄回來的,那你到底有什麼資格來插手管這件事?憑你是日澄的青梅竹馬?」他一針見血地戳進問題核心。
「憑我照顧了她十幾年!憑日澄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他臉色陰沉地說出違心之論。
這是他的痛處!沒錯,他的確是沒有這個身份和立場來指責原槭,但是他卻無法忍受有人真的傷了日澄的心。
「好,希望你記住你今天講的話,日澄在你心中只是妹妹而已,其餘的,她什麼都不是。」他別有所指地淡笑著。
「我自己說過什麼話我很清楚,不需要你特別提醒我!」
「你想知道分手的理由吧?那我現在告訴你。」原槭心念一轉,一改先前敷衍的口氣,決定將實情告訴他。「日澄算是你介紹給我認識的,我必須說,剛開始交往的那一陣子,我的確覺得我們兩個很談得來,日澄有很多我很欣賞的優點,她和我以前遇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所以那時候我想,我這一生不會再遇到更好的人了。」
「所以你是因為愛上別人才跟她分手的?」他的拳頭又緊握。
「先專心聽我講完,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麼沒耐性的人。」他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一開始因為她是你的鄰居,而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們大部分的話題都是在聊你。通常在一開始找到話題聊之後,照理就會有一些更深入的話題,然後慢慢地擴展到我們兩個人的身上,但是我和日澄沒有。
我們講的話題永遠都足以你為主,不僅是日澄,連我自己也是這樣,好像我們兩個在談戀愛的對象不是彼此而是你。所以我剛剛才會說,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畢竟從當時的狀況看來,的確像是那麼一回事。」現在想起來,不禁懷疑自己當初的性向是否真的有問題。
「然後這種情況,在你出國之後愈來愈嚴重。就因為你離開了,所以日澄每天都很掛念你,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一種情況,那就是談論你已經變成我們每次見面的例行公事了。而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決定訂婚,也寄了帖子給你,然後日澄有一天很高興的跑來告訴我說,殷伯母說你會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他驚訝地打斷他,「我媽說我要回來?」他怎麼可能回來參加婚禮!
他躲他們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自找苦吃地回來看他們結為連理。
「殷伯母當時是這麼說的,雖然現在看你的反應好像根本沒這回事。」看了書禹的反應,他有點瞭然於心。
其實他懷疑有人從中作梗很久了,因為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都沒有得到書禹的回應,就像他和日澄分手的事,照理來說書禹應該會馬上趕回來,可是他卻沒有;現在又發現殷伯母其實在對他們說謊.到底是哪裡有問題?「我想你回國後還沒回家過吧?這件事
你可以等過幾天再問間看伯母。」
「總之日澄知道這件事後非常的高興,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那麼開心的樣子了,可就在那時候我突然發現,她眼中閃耀的光芒,並不是因為我們要結婚而產生的,而是因為你要回來,她才會有那樣的眼神。所以,我決定跟她分手。」
「日澄知道你跟她分手的原因嗎?」
「她知道。」他只是稍微點她一下她就明瞭了,不像某人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想通。
殷書禹緩緩地將手覆在臉上,想整理亂成一團的思緒。
他從來沒想過,他居然會是造成他們兩個人分手的原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在他們兩人的心目中到底算什麼?日澄是否因為太過想念他這個「哥哥」,以至於冷落了原槭?而原槭……
他帶著點懷疑及戒備的神情看著原槭,「日澄我還能理解,你沒事這麼關心我做什麼?」
「你幹嘛一副害怕的樣子啊?」看到書禹那種害怕他真的是同性戀的樣子,原槭氣得吹鬍子瞪眼。「我不是真的喜歡你好不好!的確也是喜歡啦,但又不是那種喜歡,是因為……是因為……」
如果不是的話,幹嘛一直吞吞吐吐的?「因為怎樣?」
「因為你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嘛!」他鼓足勇氣大聲喊出來後,臉開始慢慢泛紅。
天啊,他幹嘛把自己搞得好像在告白一樣啊!
「這樣啊……」好朋友就好朋友,他臉紅個什麼勁啊?搞得他心裡都毛了起來了。
兩個解開誤會的男人又因為這種詭異的氣氛沉默了好幾分鐘。
「總……總而言之,」原槭清清喉嚨,勇敢地再度開口。「我和日澄之所以會分手,你要負極大的責任,所以你應該是要向我道歉,而不是把我的鼻子打斷。」
「等一下!」殷書禹想想不對。「你自己的小孩就這樣丟給日澄帶?你居然讓她當未婚媽媽?」想到這兒他的火氣又急速上升。
「哪來的小孩?誰的小孩?」他什麼時候在外面生了小孩?糟了糟了,難道是Lily的?雅亭的?Herminie的?佳君的?還是Mi-nerva的?
「日澄和你的!」自己的小孩還要想半天啊!
「喔,日澄的……」他像是恍然大悟,隨即又覺得莫名其妙。「啊?我跟日澄怎麼可能會有小孩?喂喂,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我先聲明,我沒有小孩,因為我向來很小心。日澄也沒有小孩,因為沒有對象可以和她生。你是從哪裡聽來這麼詭異的消息啊?」不要沒事隨便拿這種東西來嚇他,懷孕和小孩對男人來說是很嚴重的事耶!
「我親眼看到她帶著小孩。」他還聽到小孩的哭聲總不可能他的眼睛和耳朵都一起出問題了吧?
「你……該不會是說……」
「叮叮咚咚——驕傲的——公主要回家——騎士來——迎接公主回家——」一陣旋律很夢幻、歌詞很詭異的鈴聲響起。
殷書禹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指著那扇門,「你那是什麼鬼鈴聲?」
他以為他喜歡啊?「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原槭很無奈地在猶豫中開了門。
在這種鬼時機見面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歡迎光臨。」
「原槭!知道我要來你居然還沒把你房裡的女人趕走,真是太過分了!」董日澄小姐指著門外多出來的鞋,憤憤不平地控訴著。
「小姐,沒戴隱形眼鏡出門至少也要戴個眼鏡,那是男鞋好嗎?」拜託,他曾幾何時把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帶回這個家過啊!
「那就更糟糕了!」抱著竹竹的日澄挪出另外一隻手,顫抖地指著他。「原來你……原來你……真的是……」
「你個頭!我是個正常人,不是gay!」奇怪,他今天是招誰惹誰了幹嘛全天下的人都指著他已經斷了的鼻子說他是同性戀?他們有看過哪一個同性戀這麼愛搞男女關係的嗎?
「我又沒說你是,幹嘛這麼急著承認……」原槭威脅的手舉起,日澄連忙解釋道:「假日你家裡如果有女人我還可以理解,有男人就真的很奇怪了,你這人又沒朋友,如果說是談生意,你又捨不得挪用自己的私人時間,所以不能怪我誤會啊!」
有必要講得這麼直接嗎?他故作傷心地把眼角的淚抹去。「不好意思,沒有朋友的我剛好有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過來拜訪我。」
「誰誰誰?」原槭有同姓朋友耶,真是嚇死她了!
「你進來不就知道了。」
「等一下、等一下!」她把竹竹丟給原槭,坐在玄關地板上脫鞋。
「原槭,你的鼻子是怎麼回事?還在流血耶!」
他再抽一張衛生紙塞住。「裡面的傢伙幹的。」到現在血都還沒止,他會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啊?
「你的朋友跑來揍你?這就是所謂男人間的友情嗎?」她閃著夢幻般的眼神。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男人的友情啊!好浪漫……
原槭的眼角瞥到某人想開溜的身影,涼涼地把動作超慢的日澄拎到客廳。「不,我想這是所謂男人間的情殺。」
正轉身想逃進房間的殷書禹僵硬地停下腳步。
董日澄打量著這背影。
很像,這背影很像那天她碰到的鬼。
她的心跳急遽加速中,不知道是她比較怕看到鬼先生,還是鬼先生比較怕看到她?「鬼先生,你打算一輩子都站在那裡不轉身以真面目示人嗎?」
殷書禹很納悶的轉過頭來,「誰是鬼先生?」他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奇怪的綽號?
「你,殷書禹。」她表面平靜,心跳卻已經失了序了。
他,真的回來了……
好感人的「兄妹」重逢圖。「既然日澄來了,那你們兩個就慢慢聊,我出去請醫生拯救我這可憐的鼻子了。」
原槭把竹竹還給日澄,正要走出大門時又回過頭來,「我不會回來了,所以你們要講多久都行,要過夜也行,是朋友就不好意思收你們租金了,記得走時要幫我鎖門。」說完大門開上,室內又恢復平靜。
「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差點把竹竹摔到地上。
「小心點!」他連忙過來穩住她的手,乾脆把孩子整個抱過來。「孩於在你手上能存活至今實在是奇跡。」
「我平常才不會這樣!」她立即反駁,「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你,豬頭!「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個多禮拜了……對不起,沒通知你們,因為我不確定我會待多久。」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啊?我等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就可以把我的青春還給我了嗎?」她拋出帶有一點點暗示性的句子。
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等他回來?和他算帳嗎?「有很多原因……對不起,都沒跟你們聯絡。對了,你的信我有收到。」
「是喔。」她沒什麼多大的反應,反正想也知道他一定沒拆開來看。
「日澄,那個門鈴是怎麼回事?」沒想到見面的狀況並沒有很尷尬,於是他心裡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也開始問一些比較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好聽嗎?」那是她的得意之作耶!
「……不會。」只是非常奇怪。「是你逼原槭弄的嗎?」
什麼「逼」?是「建議」耶!「對啊,是特別訂作的喔,聽到這鈴聲就知道是我來了。」
當初裝這個的用意除了好玩和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之外,順便還當成警鈴,通知原槭趕快把家裡的女人藏起來。不過這幾年來,他男人、女人都沒帶回來過,所以就變成只是單純好玩嘍。
一直躺在殷書禹懷中的竹竹突然開始哭鬧起來,這下換他開始手忙腳亂了。
「給我,他八成要換尿布了。」董日澄將竹竹接過來,熟練地從包包裡拿出替換的尿布幫他換上。
他決定趁此機會搞清楚心裡的疑問。「日澄……孩子……是你的嗎?」
她回過頭來,以看神經病的眼光看著他。「當然不是!竹竹是江學姐的孩子,她和她德國老公飛去二度蜜月,然後把竹竹丟給我照顧。」要不是因為江學姐出價很高,她最近才不想再接保母的工作啊!
「你是說你們法律系近年來難得一見的高材生,就是你很崇拜的江學姐?這是她的小孩?」的確有這麼一號人物。
「是啊!你看竹竹哪裡像我啊?根本和他老爸長得一個模樣,光看就覺得是個外國人。」話說回來,那對號稱史上最衰的夫妻這次好像是坐飛機吧?希望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了。
「這樣啊……」他鬆了口氣,原來之前一直都是他誤會了。那為什麼谷硯沒有一次和他說清楚呢?
「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原槭走了!」
「對。」走很久了,她現在才發現嗎?
「那怎麼辦?我下午還要上班耶!」她開始急了起來,總不能帶著竹竹一起跑東跑西吧?那多麻煩!
「你還要上班?今天是假日。」他不解。
「快遞哪有分什麼假日不假日!」她的眼珠轉呀轉的,視線突然停在他身上。
「幹嘛?」好像有種不好的預感。
「書禹,為了彌補你所犯下的過錯,就是那些不讓我送行、不讓我打電話不回信給我、不和我聯絡、不通知我你要回來、回來了卻沒來找我,反而跑來找原槭等不勝枚舉的各種重大過錯,竹竹就麻煩你了。」說話時配合流暢的動作,一眨眼竹竹便安然地落人殷書禹的手中。
「我不會帶小孩啊!」他傻眼地追上已經到玄關穿鞋的她。
「就像我跟原槭說過的,將來總是會有的嘛,就當作是先練習嘍!免費讓你們練習耶,看我多大方!」不等他推托,穿上鞋的她直接衝出門口,甩上大門。
「日……」他話都還沒說完,就只剩一扇門默默地看著他,於是他只好再默默地看向懷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