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明明是她熟悉的地方,遠道而來的人是他,可是為何她卻有走失的恐懼感?這兒是哪裡?她要去哪裡?
她軟了下去,呆坐路邊,他遠去的身影只剩下一個飄忽的黑影,他走了,他剛剛才來的不是嗎?他說什麼?她到底是那個環節惹他發怒?他說我們結婚不是嗎?那麼為何要把她丟下?
紐約的烈陽雖不傷人卻也不容許人多曬一會兒,但她無法走開,她像一棵枯萎的樹在街頭等著干死風化成灰燼,直到連月的聲音響起。
「姠荷?儲書咧?」
她搖頭,很慢很慢的搖頭。
連月看著她不自然泛紅的臉、失焦的眼神,職業性的警覺馬上啟動,「范頭,接住姠荷!她要昏倒了!」
「我……」我的手是用來拿筆的!范頭內心的哀號並沒有機會叫出聲,下一刻,男人天性本能地接住了像片落葉凋零的厲姠荷。
「往商店裡走,快!」急診室的訓練讓連月馬上做決定,速速將厲姠荷送進冷氣房,緊急處理後送醫。
一個時之後,厲姠荷在醫院病床上幽幽轉醒,聽見病床旁的連月與范頭正在對話。
「不是說練過柔道嗎?怎麼出手的人沒倒,這高手自己先暈了?」
「後勁可能太強,邢狂……」
連月注意到她的動靜,笑笑的問:「嗨,你醒了?還好嗎?」
厲姠荷看看床邊,只有連月和范頭。
他們都知道她在找誰,其實連跟來證婚的他們兩個冤大頭都在找他。連月只好輕描淡寫的說:「嗯……也許你比我們更清楚邢狂那傢伙去哪了……」
唉,他們不過是去喝杯難喝得要死的紅茶而已啊,怎麼這兩人就一個昏倒、一個失蹤?
厲姠荷眼光一沉,搖搖頭。
連月和范頭只能互看,連月自己找答案,「他生氣了?」
厲姠荷似乎也在消化這個事實,之後肯定的點頭。
這點頭又讓連月和范頭對看一眼,交換瞭解的眼神。「那……他是不是回台灣去了?」
無光彩的雙眸倏地看了連月一眼,眼中儘是慌亂與受傷,然後長長的睫毛垂下,再次點頭。
她好高興他來,也好高興他來求婚,可是……
連月咬牙想殺人,那她請假來美國是來救人的喔!她在台灣急救病患還不夠嗎?那傢伙要來就來,要回去還自己回去。她和范頭是閒閒沒事幹嗎?!看得出來連月在冒火,范頭拍拍連月的背。唉,同是天涯淪落人。
連月不忍在厲婉荷面前發飆罵人,這個小女人剛剮鐵定不好受,邢狂那傢伙若是會氣到離開,那姠荷剛剛所承受的恐怕是柔道也化不開的強勁力量,難怪……
但這小女人沒哭,是太陽大所以失水過多嗎?她想到剛剛在街頭看見她的那個樣子,真是比淚漣漣還要讓人心碎。連月歎口氣,「范頭,我和姠荷有話說,你去走走吧。」
范頭瞭解的離開,連月再度開口。
「姠荷,我想邢狂非常生氣對不對?」
厲姠荷斂睫不語。
連月看得出來天使折翼的傷心。
「姠荷,在飛機上看見你的照片後,我一直在回想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似乎對你說了什麼。」
「我的照片?」
「嗯,在這裡面。」連月指指范頭沒拿出去的筆電。
厲姠荷看著筆電的袋子發怔,「你說,不要哭。」
「你哭了?」
厲姠荷搖頭,「我沒哭。」
可是比哭還慘,連月看了都心疼,只能祈禱她這副樣子千萬別讓厲撤譽看見,否則那兩個男人的梁子會越結越大。
「看得出來。」連月莆笑,「這些年你有因此而改變什麼嗎?」
「你是指不哭這件事嗎?」
「對。」
「我想我有比較堅強。」但是可能還不夠堅強到可以接受邢狂離開……
天使的羽翼硬生生折斷的聲音聽得連月一陣不忍,可是不忍還是要說。
「姠荷,你今年幾歲?」
厲姠荷一聽,細細的眉憂傷的眼全皺在一塊兒,「儲書剛剛也問我這個問題。」
是了,連月可以想見邢儲書會有多抓狂。
「姠荷,你知道我們班上大部分人都是有背景的,但不是每一個有背景的人就是少爺或者含金湯匙出生,就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你懂嗎?」
厲姠荷點頭,她太知道她的哥哥有多辛苦,他比同齡的一般人還要早面對社會與事業的考驗,他們逼自己早熟,逼自己習慣這個不平等的病態社會,所以她才會這麼害怕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彼此傷害。
「所以我們從很小就知道,面對生活第一件事就是要學習做決定,因為很多人都在等著我們做出錯誤的決定。」
畢竟天使有個最佳典範在她身邊,旁人只看到厲撼譽就認為他是天之驕子那情有可原,若連他自己的妹妹都不知那頭獅子其實是沒有童年失溫的長大,那就太可悲了。見天使很快領悟,連月這才慢慢說:「第二件事情就是要學會爭取。姠荷,你為你自己爭取過什麼嗎?還是一切都是撼譽安排?」
「我學做菜。」這是她爭取來的。
答案讓連月很氣餒。
第8章(2)
「很好。」邪狂不如菜,這點天使還沒領悟。
「所以?」厲姠荷見連月不再說話,不懂連月的用意。
連月笑了笑,「我們來看照片吧。」她轉向剛走進來的同學,「對了,范頭,名片借一張。」
「借名片幹嘛?」范頭邊問邊掏出名片,「天色有些晚了。」
連月接過名片,翻到背面寫了寫,「姠荷,這是我的電話。」
范頭抗議,「喂,你用白紙隨便抄抄就算了,拿我的名片當廢紙幹嘛?」
「名片好收不容易搞丟啊。」連月還是笑笑的,「我們來看一下照片。」
名片?看照片?厲姠荷有點迷糊了,但是看來連月不想再多說,取了名片收好,她咬咬唇,「我……該走了,我媽會擔心。」
「看完照片再走,你看。」連月將檔案打開。
厲姠荷盯著電腦螢幕上笑得酷酷的邢狂,幾乎沒辦法將照片和剛剛那個男人連結,她……她想念他那個笑容,她想他,可是……
范頭笑著解釋,「這本來是邢狂要我登的照片,他想直接把你們的關係讓全世界知道,可是後來不是我怕被你哥打死,而是他自己後悔,連環電話阻擋我刊出。」
「為什麼?」
范頭聳聳肩,「不知道。」
連月笑笑不說話。「OK,時問真的不早了,如果邢狂真的把我們丟在這兒,那我想我們該到機場報到了,去等等看有沒專今天回台灣的飛機。」
「你們要不要住我家,先到我家確定機位明天再走?」
「也好。」連月贊成,不然有誰受得了兩天之內來回台灣美國?
那邢儲書呢?
沒錯,在飛回台灣的班機上,他吐成像被轉成麻花的橡皮管,沒有喝酒,沒有暴飲暴食,他卻吐了一路,臉色蒼白到讓空姐緊張。
「先生?您要不要緊?」梅家琦以專業判斷,靠近這位帥酷有型的乘客。
「我……暈機……」
「噢……這會很難受,來,讓我幫幫您。」
邢儲書沒有抗拒的力量,朦朧中看著美麗空姐的臉和姠荷的臉交錯成一張他愛慘了的臉,他沒有喝酒,卻比喝了酒還要迷惘,「姠荷……」
修長的手指撫上女人秀麗的臉,女人驚訝但不抗拒,任男人的大拇指在她唇瓣上撫弄,輕聲細語安慰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