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築,這位是喜劇演員布蘭多,這位是樂隊伴奏彼得,而這位是男歌手湯尼,跟你一樣在夜總會駐唱。」
三名年輕的男子均對亦築投以好奇的眼光,其中有一位開了口。
「宜安忘了告訴你,我是吉他手兼歌手。」湯尼挑起眉毛說道。
亦築報以微笑,謙虛地說:「以後我們合作的機會很多,如果我唱得不好的話,請多包涵。」
彼得撇了一下嘴角。「在你還沒來之前,湯尼就已知道自己的歌藝不好,放心,你絕對唱得比他好。對了,我忘了說一句話——歡迎你來。」
湯尼嘀咕了幾句,逕自啜飲著咖啡。
彼得輕輕地拍著湯尼的肩膀。「你雖然不似桑小姐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又有一雙粟色的大眼睛,但我還是衷心為你加油,別洩氣!」
亦築聽到他那毫不含蓄的讚美,不自覺地露出甜美的笑容,慧黠地笑道:「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彼得定晴望了一下亦築的眼睛。「對不起,一定是燈光的關係,不然就是我的眼睛該給醫生檢查了。」
晚餐就在說說笑笑中結束了,等他們三人離席後,宜安才對亦築說明夜總會的情形。
「歐卡飯店的遊樂設施很多,包括潛水、釣魚、打球等,從這裡走大概五分鐘的路程,有一處很美的海岸,來歐卡飯店的人一定要到那裡一遊才不虛此行;晚上,餐廳的酒吧內設有迪斯可舞廳。總之,雖然住宿飯店的客人需要支付昂貴的價錢,但也從這兒換取到相當程度的享樂,至於你的行動是絕對自由的,不過最好先告知秘書你的去處。還有,到海邊時要注意安全。」
「我會好好記住的。」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愛的運動?」
「我很喜歡潛水,但在台灣很難找到適合的水域潛水,所以我的潛水技術差強人意。」
「如果你要潛水的話,我可以帶你去,你千萬別一個人跑去潛水,潛水時會發生什麼意外是很難料想得到的,我可不希望我夜總會的歌手遭到什麼危險,嗯?」宜安的臉上掠過一抹緊張。
「我會留心的。」亦築並沒有發覺他的緊張,只是覺得他可能對每個人都很親切且關心。
宜安.哈孟特實在是個冷靜而予人好感的男人,他的相貌端正、熱心有禮,是值得信賴的人,亦築忍不住拿他跟孟克雷比較一番,發覺兩人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但是宜安這種典型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奇怪的是,她雖明白這點,卻無法對宜安產生男女間的情愫,看來她完全是對孟克雷著魔了。唉!
宜安送亦築回到住所,離開前對她說道:「好好休息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明天早上十點前,能看見你穿上演唱時的服裝試唱一下,我對我所僱用的歌手向來要求極嚴,一切都要先親眼監定過,包括衣服在內。」
「我知道了。」亦築走進房內,向他輕聲道了晚安,然後關上房門。
***
沐浴在溫馨晨曦中的歐卡飯店,充滿了美麗動人的異國情調,繁茂的熱帶花壇,在朝陽中益見璀璨,強烈的花香誘引蝶兒翩然醉舞,望見綠草如茵的草坪,令人有種想赤腳飛奔的衝動……
亦築自個兒到四處散步,等她回房換好登台的禮服,到演唱的地方見飯店經理宜安時,她已對新的環境有了初步的瞭解了。
而宜安正坐在窗旁等候著她。
排練開始,亦築握著麥克風,盡情地唱著她熟悉的英文歌曲,她很慶幸彼得與她之間有良好的默契,使她能順利地一展歌喉。
宜安頻頻頷首表示滿意,一曲終了後,宜安帶著調皮的笑容說道:「我必須寫給孟媽媽一封感謝函,因為她為我找來了一名優秀的歌手。」說罷,他大膽地在亦築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今晚首次登台,緊不緊張?」
亦築深吸了一口氣。「很緊張。」其實她是沒料到他會突然作出那麼親密的動作,看來她得趕快習慣外國人的肢體語言,他們把親吻和擁抱視為社交的一部分。
「放輕鬆一點,你的歌齡有多長了?」
「我從十八歲開始演唱,雖然已經唱了那麼多年的歌,可是每回上舞台,我都像第一次那麼緊張。」
「你唱得很好,相信觀眾一定會喜歡你的。」宜安拍拍她的肩。
「那是當然!」彼得十指使勁地敲打琴鍵,「湯尼那小子不知有多麼嫉妒呢!」
「不會吧!湯尼有他自己的歌唱技巧與風格,與亦築根本不相衝突,況且,他擁有廣大的女性歌迷。」宜安就事論事。
當天晚上,亦築坐立不安地在後台等待上台演唱,她的身體僵直,蒼白的臉上只剩嘴唇還有一點血色。
宜安用手環著她的肩膀,溫柔地道:「放鬆你的心情,亦築。」
「是的,老闆。」亦築由衷地感謝他的體貼,回以一記明媚的笑靨。
她深深覺得宜安是個成功的上司,從廚房的師傅,以至於夜總會的演唱者,所有的工作人員無不為他賣力工作,他雖具威嚴,卻能以親切的糖衣巧妙地包裹起來,尤其他隨時面帶笑容,顯得一團和氣,更是難得。亦築心想,宜安具有毫不遜於孟克雷的吸引力,而這股吸引力與孟克雷截然不同。
當晚的演唱極為成功,博得了許多熱烈的掌聲,當亦築款款步下舞台時,宜安朝她展開雙手,露出喜悅的笑容,在她的頰上親了一下。
「唱得太完美了!觀眾的反應非常好。」話一說完,宜安就開了一瓶香檳,以示慶賀。
***
隨著時光悄悄溜過,轉眼間亦築到巴哈馬已過了四個星期,亦築的生活漸漸穩定下來,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了歐卡飯店的一員。
亦築本來沒有早起的習慣,但來到此地後,她一天起得比一天早,為的是要獨享那安靜的清晨海邊;沒有人跡的海邊,那份美是難以言喻的,唯有用心靈去體會,方能感受。
每次亦築踽踽徜徉在海邊,心中總會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她望著海天一色,傾聽那不絕於耳的海濤聲,它彷彿在訴說著天地間的奧秘……
這些天來,用過早餐後,亦築常會陪宜安到附近的小村落走動,宜安是為了飯店的餐食,而親自到販賣場去檢驗貨色,他對蝦、蟹等海鮮的新鮮度非常關心。
而亦築打從來巴哈馬後,添置了不少新裝,其中有許多是宜安所出的意見。
宜安說道:「要成為一個成功的歌手,舞台上的服裝固然不可忽視,但在舞台下,也應保持漂亮的打扮,以防客人出其不意地出現。」
與宜安接觸較深後,亦築對他那種細微的觀察力與敏銳的監賞力,由衷地感到佩服。
有一次,亦築無意間與彼得聊了起來,她好奇地問:「宜安經常都是那麼細心嗎?」
彼得思索了一會兒,才以慎重的口吻說:「他雖是一個做任何事都不含糊的人,但與其說他很細心,還不如說他喜歡你。」
亦築一臉的震驚。「我承認宜安待我很好,但我可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我。」
彼得低聲吹了一聲口哨,打趣道:「那我們的經理就可憐羅!」
亦築不以為意地笑了。她與彼得之間存在著一種亦兄亦友的特殊情誼,彼得在英國有個相愛極深的女友,他會固定每星期寫三封長信給她,聊慰相思之苦,雖然他的工作環境中難免會有與女性接觸的機會,但他絕不與她們做進一步交往。
彼得說:「我希望趕快存夠錢,回英國與安娜結婚,這是我生平最大的心願,其他的女性在我的感覺上都是絕緣體,不來電。」
彼得對亦築可說是無可不談,亦築十分慶幸自己能在異地結交到一個如此投契、知心的朋友。
而經過彼得的提醒後,亦築對宜安的態度做了一番深刻的觀察,發現彼得所言不假,宜安的確喜歡自己,可是亦築卻不願承認這種喜歡帶有何種特殊的意義,而只是將之視為是宜安對自己所僱用歌手的善意照顧。亦築寧願讓自己相信,他對她的態度與其他人無異,一樣是充滿親切與誠懇。
在還沒來巴哈馬之前,亦築已下定決心,絕不再輕易涉及感情問題,而只期望這座島嶼上熱情的陽光與優閒的環境,能化解在這之前她與孟氏父子牽扯時所帶來的內心陰霾。
期間,孟母捎來了一封信,亦築從信中獲知,鈺揚在她不告而別後的幾日裡,陷入了一陣子低潮,後來心情又逐漸恢復開朗,現在已專心研讀課業,她在信中還提到鈺揚和小真的感情發展,鈺揚現在雖然和小真每見必吵、每吵必鬧,但仍一直和她保持交往,可見他對小真並不是完全不喜歡……
孟母一直沒有提到孟克雷的反應,只輕描淡寫地談及克雷已回到美國。
看完孟母的信,亦築的心頭放下了一顆石頭。一切都結束了,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緊把孟克雷的身影從她心中抹去,徹底忘掉自己所有與他有關的點點滴滴……
大約又過了四個星期。
這天,亦築應宜安的請求,在他為一名經常光顧夜總會、且嫵媚動人的女孩所舉辦的生日舞會上,高唱一曲生日快樂歌。
亦築唱罷,宜安邀她跳了幾支慢舞,伴隨著悠揚的音樂,宜安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讓亦築不禁提高警覺來。
舞會結束後,亦築與宜安散步回她的宿舍。當宜安向她道晚安時,不經她的同意,就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個輕吻,亦築驚慌地推開了他,快步走進了宿舍。
宜安的吻是不是含有特殊的涵義?
那雖只是個蜻蜓點水式的輕吻,亦築卻覺得自己整個思緒彷彿被翻攪了般,使她整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多麼希望與宜安的關係,永遠停留在單純的友情領域,雖然他沒有做出令亦築敏感到要回答「不」的具體行為,但亦築已隱約感覺到了某種潛伏在他們之間的危險情事。
在漫漫的長夜中,亦築的腦袋中一逕地思索著,該如何向宜安表達自己對他除了友情外,不摻雜其他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