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天皓蹙起眉,望著面前花容氣得雪白、明眸燃著怒焰的女人,有些驚訝。
近來百合似乎變了,不再是他初識時那嬌柔羞怯的模樣,也不像她懷著揚揚時,那溫柔婉約的模樣。從前的她總是溫文淡雅,近來的她似乎愈來愈容易發怒,也學會了在言語中帶上譏嘲意味。
或者,她不是變了,而是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思及此,紀天皓一凜心神,跟著深吸一口氣。
如果他真的對百合評估錯誤,如果她真的是那種外表溫文、心機卻深沉的女人,那麼,要想說服她放棄揚揚的監護權,絕非易事。
「告訴我,你是不是捨不得她!」見他久久不語,百合嗓音拉得更高一字一句,冷厲的猶如利刃,「那天晚上,你明明氣得要跟她離婚的,怎麼才過了兩個禮拜,就轉了心意了?」
他下頜一凜,「我跟不跟海薇離婚不關你的事,百合。我再重申一次,就算我跟她離婚,也不會娶你。」
百合急步向前,扯住紀天皓手臂,「但是天皓,我愛你呀!我愛你不比任何人少……」
「不,你不愛我,百合。」他冷眼睥睨作戲的她,「你愛的,只是紀夫人的位子。」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嗓音一變,神情滿是受傷,「你現在想擺脫我了,是不是?所以就故意作踐我對你的感情……」
「我作踐你的感情?」他擰起眉,嗓音清冷,「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愛你,百合……」
百合瞪向他,眼神驀地森冷,「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明白了,你根本放不下你老婆!你表面上到處跟女人打情罵俏,一副風流浪蕩的模樣,可等她們想跟你更進一步時,你又一個轉身,把人推得遠遠地。你根本愛著你的老婆,卻死都不肯承認!」
她一席話說得紀天皓臉色忽青忽白。
「朱百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百合語氣憤恨,「我知道你不愛我,即使跟我上床後,還是巴不得快點擺脫我,可是……可是我後來懷了揚揚,我以為……以為你……」
「如果不是你懷了揚揚,我早就與你斷得一乾二淨了。」
他冷冷說道:「那一晚我去找你,本來是要提出分手的,是因為你懷孕了,我才沒提出來。」
「你……」百合聞言氣極了,胸前劇烈起伏,明眸狠狠瞪視他許久,好一會兒,她忽地神情一變,不再憤怒,不再受傷,反而極端鎮定。
她冷靜下來了,不再像之前那麼激動憤慨,可紀天皓卻明白,真正的麻煩現在才要開始——
「其實我也知道你那晚是準備來甩掉我的,天皓,你以為我真那麼傻嗎?」她幽幽開口。
他默默瞪她,等她繼續。
她卻沒有立刻開口,先在書房內的沙發落坐,接著打開玻璃茶几上的煙盒,取出其中一支。
「我抽煙你不介意吧?」她淡淡問他,也沒等他回應,就逕自燃起香煙。
他不語,移動步履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湛眸冷冷瞪著她。
在他冷然的注視下,百合心一顫,卻強迫自己必須鎮定,她在煙灰缸敲了敲煙灰,「我非常明白那晚你是來甩掉我的——一個男人想甩掉一個女人時,臉上是什麼表情,我清楚得很。幸好我懷了你的小孩,讓我多了個談判籌碼。」她冷冷一笑,「而這……不但讓你體貼我十個月,還把我帶進紀家氣你老婆。」
「我真後悔帶你回紀家。」
百合揚眸,朝紀天皓拋了個媚眼,「我告訴你,我既然進來了,可沒那麼容易出去。」
「你想要多少錢?」
「我告訴過你,別指望用錢打發我。」
「我也告訴過你,想讓我娶你絕不可能。」
「是嗎?」百合輕佻秀眉,她捻熄煙,身子往後一躺,一派氣定神閒,「我就知道你愛殷海薇。」
他怒視她,「我愛她又怎樣?」
「不怎麼樣。只是我吞不這口氣。」凝望他的眸光一冷,「你們夫妻倆把我當作感情的催化劑,我的出現反而讓你們體會到自身對對方的感情——這算什麼?我豈不徹頭徹尾成了個笑話?」
「因為你心理不平衡,所以就百般陷害海薇,暗示她私下虐待揚揚,又偷了天宇的商業機密。而我,竟然信了你的話去責備海薇——」他一頓,神色驀地陰沉,「說!盜拷天宇機密文件的人,是不是你?」
她揚眉,彷彿有些訝異他會這樣問,「怎麼?你以為我有這種能耐嗎?」
「你有的。我從前或許會小看你,不過現在不會了。」
「是嗎?」她冷冷接口,「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冷哼一聲,「你千方百計住到我家來,該不會也是為了出賣天宇的商業機密吧?」
「哈。」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他瞪視她。
她回望他,忽地微微一笑,「天皓,你知道我手中一直有一個最棒的籌碼,對吧?」
「你!」充滿暗示性的言語,令紀天皓一陣心驚,「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百合反問,跟著站起身,「如果不想把事情鬧大,就乖乖跟殷海薇離婚,然後娶我,否則——」她一頓,美眸點亮詭譎輝芒,「我們就等著法庭上見吧。」
「法庭?」紀天皓神色一變,驀地起身,「你的意思是你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
「不錯,我是揚揚的親生母親,當然有這個權利。」
「你別做夢!」他激動地吼道:「我不會把他的監護權讓給你的!」
「那就走著瞧吧。不管最後誰得到監護權,總之揚揚都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看他以後還有沒有臉見人……」
「你!」紀天皓緊緊拽住她手臂,「你竟然這樣利用自己的孩子?」
「就說我不擇手段好了。」百合甩開他,嬌容罩著寒霜,「我可不是一個容易打發的人物,你最好記住了。」語畢,她翩然旋身,毫不猶豫地離開書房,留下他憤然瞪視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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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百合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殷海薇望著怒氣沖沖衝進臥房的的紀天皓,內心五味雜陳。
其實她早有預感,當天皓聲明他要親自找百合談判,將其打發離開紀家時,她就料想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百合,雖然外表是那樣柔弱溫順的女人,可卻有剛強與工於心計的一面,絕不是三言兩語便可輕易說服的……
「她說她既然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紀天皓低吼,憤然在床榻上坐下,「該死!都是我的錯,沒事惹來這樣一個魔女。」
「別這樣,天皓。」殷海薇歎了一口氣、擱下雜誌,往他身旁靠去,「別這樣責怪自己。」她說,溫柔地撫弄他頭髮。
紀天皓驀地轉頭,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海薇。」
殷海薇心一扯,緩緩搖頭,「算了,如今追究是誰的錯也無濟於事,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她一頓,輕輕咬住下唇,「天皓,你說怎麼辦?」
「我也不曉得。」他咬牙,「她說除非我娶她,不然就把事情鬧大,讓我難看。」
「她要你娶她?」她顫著嗓音,心跳加速,面容發白,「那你……」
「我當然不肯!我根本不愛她,怎麼能娶她?」他低嚷著:「何況她是為了利益,連自己兒子都能利用的女人——我也不希望揚揚在這種女人的教養下長大。」
「那……怎麼辦呢?」她問,又是欣慰,又是焦急,「如果她真的把這件事鬧上法庭,不僅紀殷兩家,連揚揚都會受到傷害。」
「我知道。」他重重歎息,明白情況嚴重。
「要不——」她閉眸,深吸一口氣,「我們先離婚?」
「什麼?」紀天皓聞言,面色蒼白地望向妻子,眸光驚疑不定,又帶著淡淡感傷,「海薇,你不是說願意原諒我嗎?我還以為……」
「不,你誤會了。」知道丈夫想偏了,殷海薇連忙解釋:「這只是個權宜之計,你懂嗎?我們先離婚至少能讓百合平衡一些,這樣她可能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我不同意!」沒等她說完,紀天皓便激動地打斷她,「我們為什麼要受制於那個女人?無論她怎麼威脅我,總之我不離婚!」他瞪視她,一字一句說道:「別再提出這樣的建議了。」
「天皓……」她心一緊,眼眸有著酸澀。
不知怎地,在聽著他如此激昂的宣言時,她竟有些高興,卻也忍不住心酸。
「你別擔心,我來想辦法。至少我可以花錢找個優秀的律師,試試看能不能跟百合庭外和解。放心吧,會沒事的。」她點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凝睇他的眸光蘊著濃濃依戀。
紀天皓驀地呼吸一緊,展臂將她納入懷裡,「放心吧,海薇,會沒事的。」
她沒有說話,臉頰貼住他寬厚的胸膛,靜靜聆聽著他的心跳。
突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先生,太太,老爺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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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下樓迎接父母的紀天皓,望向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兩老,兩老陰晴不定的神情令他微微一驚。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來了?」
兩老沒回答,互相看了一眼後,紀以華才沉沉開口:「天皓,究竟是怎麼回事?」
劍眉一揚,「什麼怎麼回事?」
「百合打電話要我們過來這裡,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宣佈,關於揚揚的。」
「她這麼說?」紀天皓握緊拳頭,驀地旋身,對一直侍立客廳門口的管家喊道:「朱小姐人呢?」
「朱小姐?」管家微微一愣,「她剛剛出門了啊。」
「出門了?」
「是啊,她說先生太太要她帶揚揚出門散散步,十分鐘前就出去了。」
「什麼?她竟把揚揚帶走了?」他怒吼,一個箭步衝向管家,粗魯地提起他衣領,「誰允許你讓她出門的?」
「先……先生,」管家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了,面色發白,嗓音發顫,「你、你沒說不能讓她出門啊。」
「你!」紀天皓怒極,卻也明白自己這脾氣發得毫無道理,只能忿忿地鬆開他,「給我滾出去!」
「是、是。」管家連忙飛也似地離去。
紀天皓深深呼吸,平復過於激動的心緒,好半晌,才轉身面對正莫名其妙瞪著他的父母。
「究竟是怎麼回事?」紀以華質問他,「她把揚揚帶到哪裡去了?」
他默然。
「回答我的問題!」
「她走了。」好一會兒,紀天皓終於低聲開口:「她說,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
「什麼?」紀以華一驚,倏地起身,凌厲的目光射向兒子,「怎麼搞的?你最近怎麼淨給我惹麻煩?一下子走漏公司機密,一下子又讓女人鬧上法庭——你這不肖子!簡直要把我給氣死!」
「爸。」剛剛踏進客廳的殷海薇察覺情況不對,連忙道:「你別著急,先喝杯茶消消氣。」說著,她把剛剛沖泡好的玫瑰花茶擱上桌,在兩老面前各擺了一杯。
紀以華憤然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海薇,這是怎麼一回事?」
「爸、媽。」殷海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說道:「百合要天皓答應娶她,她說,如果天皓不肯答應,就上法庭爭取揚揚的監護權。可我們沒想到……她竟然私自把揚揚就這麼帶走了。」
「該死!」紀以華聞言,低咒一聲,重重將茶杯擱回桌上。
「你別太激動,以華。」見丈夫情緒惡劣,紀夫人也開了口:「事已至此,你生氣也沒用。」她歎口氣,細眉一顰,「我當初就覺得那個女人不是個正經貨,咱們真是引狼人室了!」。
「天皓,你說該怎麼辦?」紀以華沒理會妻子,直接瞪向兒子,「事情變成這樣,你得想個辦法給我好好解決。我可警告你,揚揚是我跟你媽盼了好幾年才盼到的孫子,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紀家!懂嗎?」
「我懂。」
「哼!」紀以華冷哼一聲,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這下可好了!揚揚也不曉得被她帶去哪兒了?我們上哪裡要人去?」
「這個你儘管放心。」紀天皓嘲諷地撇撇嘴角,「我想她會主動聯絡我們的。」
果不其然,他話語方落,客廳的電話鈴聲便乍然響起。
他下頷一凜,接起電話,「喂。」
「天皓嗎?」話筒另一端傳來百合柔柔的嗓音,「是我。」
「我知道是你。」他冷冷應道:「你在哪兒?」
「我在哪裡你不必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讓你一輩子見不到兒子。」
「你!」他緊緊握著話筒,指節泛白。
「你爸爸媽媽都到了吧?」
「到了。真是謝謝你把他們叫來。」他忍不住嘲諷。
百合只是輕輕地笑,好一會兒,忽地開口:「我要跟你父親說話。」
他無奈,咬牙轉向在一旁正焦急地聽著兩人對話的紀以華,「她要跟你說話。」
「好,我來說。」紀以華立即接過話筒,「朱小姐,只要你肯把揚揚還給紀家,你要多少錢我都答應。」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要的不是錢。」她只是冷冷一句。
「那你要什麼?」
「我要嫁給你兒子,要你兒子跟他現在的老婆離婚。」
「朱小姐,這個恐怕無法辦到……」
「這就是我的條件!如果做不到,你們這輩子休想見到揚揚。」
「什麼?」紀以華大驚,「朱小姐,你別衝動……」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以後,我要在各大報章雜誌上都能見到他們倆離婚的消息。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怎樣,你應該很清楚了。」百合沙啞一笑,接著,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紀以華愕然持著話筒,不知所措。
客廳內其他人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談判不成,沒有人說話,氣氛沉寂得幾乎令人窒息。
殷海薇首先打破沉默,「爸爸,她怎麼說?」
紀以華緩緩放下話筒,「她堅持要天皓跟你離婚。」
殷海薇不覺一顫,「爸……」
「海薇,你能幫忙嗎?如果情況不順利,你能不能答應先暫時跟天皓離婚?」
「我……」她心跳一停,只覺全身發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紀天皓衝著父親怒吼出聲:「爸,我絕不會跟海薇離婚的!」
「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不得不這麼做!」紀以華吼回去,語氣凌厲,「如果你不離婚的話,咱們可能一輩子見不到揚揚!就算找到他們母子倆,這件事也會鬧上法庭,到時候誰的面子都不好看。」
「就算喪盡顏面,我也不跟海薇離婚!揚揚的事我來操心就好,不必你管……」
「你以為我想管?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要不是你偏偏讓外頭的女人懷了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激烈的怒吼在客廳裡迴旋,瞬間抽去所有人臉上的血色。
紀夫人重重歎了口氣,紀天皓不敢置信地瞪著父親,而殷海薇則完全無法思考,腦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紀天皓終於打破緊窒的僵凝,沉聲開口:「爸爸,我一輩子都在聽你的話,但這一次,我要自己作主。」他瞪視父親、眸光清澈,「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你聽明白了嗎?我不離婚,絕不!」
殷海薇轉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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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紀似華夫婦離開後許久,殷海薇依然佇立原地。
方才紀以華與紀天皓激動的言語,至今仍在她耳畔迴盪——
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的不孕,才會為紀家帶來這麼多困擾,就連原先一向疼她的公公,也怨恨著她。
剛剛送走父母回到客廳的紀天皓,注意到她異樣的神色,連忙上前,展臂擁住她顫動的肩膀,「海薇,爸爸只是說氣話……」
可她依然一動不動地僵立原地,毫無反應。
他心一扯,「海薇……」
聽聞他痛心的呼喚,殷海薇迷濛的星眸逐漸清澄。她搖搖頭,緩緩拉下他擱在她肩上的手,「我們離婚吧,天皓。」
「你說什麼?」紀天皓瞪視面容蒼白的妻子,「你要跟我離婚?」
「嗯。」
「海薇,我說了你別介意爸爸說的話,我剛剛不是才告訴你,我不會屈服於百合的威脅,我不會跟你離婚……」
「可是我想跟你離婚。」她忽地截斷他的話,嗓音清冷。
他一怔,「為什麼?」
「我已經累了,天皓,真的很累。」她低垂眼睫,「這兩年我實在承受太多壓力了,我受不了!你明白嗎?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海薇——」喚著她的嗓音瘖啞,蘊著濃濃焦急。
她心一扯,只得咬緊牙說道:「這兩年,我不停地忍受你對我的冷淡,忍受你在外頭拈花惹草,甚至忍受你把外頭的女人跟小孩帶回家,現在,還要忍受那個女人威脅你跟我離婚——夠了!真的夠了!」
紀天皓愕然聽著,心臟緊緊絞擰,「海薇,難道真沒有挽
回的餘地嗎?我知道我傷你很深,但……我真的很想彌補你……」
「已經來不及了。」
她別過頭,不願看他,害怕自己會狠不下心,「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挽回,但……不可能了。」
「你……」他凝望著她,語音發顫,「難道已經不愛我了嗎?」
她沒回答,只緊緊咬著唇。
「告訴我,海薇,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她閉眸,彷彿鼓起極大的勇氣,「不愛了。」
「你騙我!」他倏地抓住她纖細的肩膀,「你說謊,海薇,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殷海薇揚起眼睫,有著淚霧的眼眸既哀怨,也受傷,「你還要我怎樣?我就是不愛你了,不行嗎?你以為你是多好的男人,我非要一輩子纏著你不可?你……你根本不是能給我幸福的男人,你只會帶給我痛苦!」她喊著,一字一句撕扯著他的心,也撕扯著自己的。
紀天皓身子一晃,看著神情激動又憤恨的妻子,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他傷海薇傷得有多麼深,終於明白縱然他有意彌補,也撫平不了她傷痕纍纍的心,終於明白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
已經無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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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決定離婚了。」
「啊!他終於答應了嗎?」酒保揚眉,看著吧檯邊好一陣子沒來的女客,在她面前放了一杯馬丁尼。
苦苦澀澀,沉著一顆橄欖的馬丁尼,正適合殷海薇現在的心情。
她不禁微微苦笑,「嗯,他終於答應了。」
「那你一定很高興了。」
「不,我……一點也不高興。」
「為什麼?」酒保不解,可表情卻沒什麼大變化,只是淡淡地拿起一個又一個空酒杯利落地擦拭著。
她沒有立刻回答,怔怔瞪著面前的酒杯,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因為我好不容易認清他在乎我,也許……還愛著我,可我們卻必須分手了。」
「我不明白。你不是說他在外頭拈花惹草,一點都不在乎你嗎?」
「說來話長。」她漫應,端起酒杯,淺啜一口。
嗆苦的酒液流過她的喉,刺激的滋味使眸子一陣酸澀,她眨眨眼,索性高舉杯子,一仰而盡。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長久地品嚐這樣的苦澀,不如一口飲盡。
酒保望著她,一向漠然的神色微微動容,「其實你還愛著他吧?」
殷海薇聞言,澀澀一揚嘴角,「我是愛他,就因為愛他,更要跟他離婚……」她打了個酒嗝,驀地頭暈目眩,「我好像真的醉了……」
「沒關係,今晚的你有資格大醉一場。」酒保輕聲說道,又在她桌上放了一杯威士忌蘇打,「這杯我請,喝完後就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謝謝……」殷海薇微微一笑,舉起酒杯,靜靜啜著。
酒館內,慵懶的爵士樂依舊淡淡迴旋,渾啞憂傷的女音一聲聲、一句句牽扯著酒客們的心。
「Whenllookinyoureyes,IseethedeepnessOftheSes,IseethedeepnessOfthelove……」她喃喃跟著唱和,淚水瞬間盈滿眼眶,接著,緩緩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