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靈還是一樣很美,他一身淡藍色睡衣,因發燒而產生的燥熱讓他下意識地扯開前襟,露出粉白的胸膛。
在月光映照下,可以清楚看見一顆顆汗珠佈滿他的額頭、臉頰,更沾濕了身體,彷彿妖精般冶艷,卻又像天使般純真,襯著無與倫比的柔媚臉龐,倍增誘惑。
「倔強的傢伙……」神海羲低喃著,靈的美讓他瞬間心一動,眸光一沉,伸手想去撫摸他的臉,卻又突然在瞬間抽回手。
該死!他剛剛在想什麼?他到底想幹嘛?
來見靈,不過是想看看他能夠倔強到什麼時候,況且,他也不希望這麼輕易就失去如此優秀的手下,加上三十幾年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被人擺了一道,心中湧起的挫敗、憤怒及難以形容的新鮮感,讓他幾乎是毫無自覺地就向煉館走來,只為了會一會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對手。
然而剛剛……他竟想侵犯靈!真是天大的笑話!
神海羲斂下眼,收放自如地壓抑下心中的衝動,幾秒後,他再度將目光轉回靈身上,微蹙眉頭。
雖然靈無法用表情訴說他的身體有多難受,神海羲卻彷彿能體會。
他全身冒汗,口中不斷吐出熱氣,好像體溫就要將他燒燬一般痛苦,他咳了幾聲,頭別向另一邊,軟弱無力地以手腕擦掉自己額上的汗珠,渾然不知神海羲就在自己身旁。
「萌……你回房休息,不用管我了……」靈依舊閉著眼睛,虛弱地開口。
他知道萌一直在房裡照顧自己,這讓他感到很抱歉,堅持不讓順平醫治是他的問題,沒必要拖累萌,他翻過身,背對著萌。
「我不是萌。」神海羲輕輕回道。看來他真的病得不輕,居然察覺不出有別人走進他房內。
靈遲疑了—下,頭腦昏沉沉的他幾乎無法思考,在自己房裡的人不是萌?
「誰……」他緩緩翻回身子,目光迷濛地看著一旁的高大身影。
男人昂然的身軀遮去了他的視線,寬厚的肩膀、強悍的氣息,彷彿正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審視自己,不僅狂妄且霸道,而當月光照射在他那張剛強的臉龐後,靈倏地一驚。他完全翻過身,平躺在床上看著他,臉上表情雖平淡,內心卻狂跳不已。
怎麼會是神海羲?他從未到過自己得房間,今天是見鬼還是做夢了?
「放心吧,你並沒有看錯人。」神海羲好心提醒。
「怎麼……會是你……」過度的驚訝及身體的難受讓他連主人二字都忘了說出,只是半瞇瞳眸,迷惘不已。
「難道我不該來?」他微笑,卻極冷。
「不是……你未曾踏入煉館過……我嚇了一跳……」他坦言,卻對神海羲的出現抱持懷疑。
「那麼你認為我為何來這裡?」神海羲平靜問道。
靈想了一會兒,得到一個解答。
「為了任務……」他非常老實地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沒辦法,他只能想到這個原因,否則他實在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禾介呢……這次暗殺的對象是誰……」他試著起身,卻虛軟無力。
聽到靈的回答,神海羲比他更錯愕,身子病成這樣,他還想出去殺人?
「別不自量力,現在的你,連小孩子都能殺了你。」神海羲略感不悅地諷刺。
靈別開臉,疲累地問道:「那你有什麼事……」頭好暈,全身骨頭也酸痛不已,他根本懶得講話。
「我來看一個笑話。」神海羲瞇起眼,扯動嘴角道:「你寧可在這裡病死,也不願意接受治療,這種行為不只可笑,還愚蠢至極。」
靈一聽心生怒意,也許是生病的關係,讓他講話更為直接。「那又如何……這世上很多人不也在做著可笑的事情,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語畢,他又難受地咳了起來。
「是不會有任何影響。」神海羲也認同,不論誰離開人世間,地球依舊照常轉著,絕不會有絲毫改變,但這個利用他十年又公然向他挑釁的靈,他絕不會讓他現在就死去。
誰才是支配者,誰才是影皇,他一定得要他清楚明白!
「你只是想來嘲笑找嗎?」靈側身蜷縮起身軀,手捂著嘴巴止不住咳,只希望這種無聊的對話快點結束。
「不……」神海羲漠視他的痛楚,眼眸凜寒如冰,他冷邪地道:「我在想,你的安全是我給的,若是我丟棄你,結果……會是如何?」他勾起一抹笑。
「什麼意思……」靈以眼角餘光睨著他,黑瞳閃著火苗。
神海羲望進他眼裡,字字威脅:「意思是,我不需要一個輕視自己生命的影子,這樣的人,等於毫無用處!」
「你說什麼……」
靈壓制咳意,忿然握緊拳頭。
「靈,這是警告,你可以選擇固守原則到痛苦而死,也能自我放逐地頹廢生存,但得到的結果只會有一個,就是被我丟棄!」神海羲收起笑容,冷俊狂霸的臉孔陰寒無比,仿若嚴冬。
聞言,靈頓時失控,他從床鋪爬起身,揚手揪住神海羲的領子,整個身軀跨坐在他腿上,睡衣因這激烈的動作而滑落,露出他纖細的肩膀;而大腿則毫無遮掩地敞開,白皙的肌膚撼動人心,形成一副令人血脈僨張的景象。
「不許你這麼做,你不能違背承諾。」對自己的模樣毫無自覺,靈狠狠抓緊顧不得身子有多難受,他湊到他眼前,嘴唇顫抖地吐出聲。
「若是我堅持呢?」神海羲瞳眸幽黯地瞇起,將靈不曾暴露的完美曲線盡收眼底,而感受到他近距離傳遞過來的熱氣與喘息聲,以及眸中透出的噬血殺意,他竟發現自己腹下起了些微躁動。
靈垂下眼,飛快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刀,瞬間抵在神海羲的喉前,火眸再度同他交接,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為了得到自已想要的東西,絕對會不擇手段的危險氣息。
「我會殺了你……」
靈在他左頸邊留下一道血痕,被拋棄的衝擊力對他來講實在過大,他心慌之下,只好動手要挾他。
「殺我?你用什麼理由殺我?」神海羲好笑地反問。他又聽到一句讓他驚訝的話了,別說是本館,他不論走到哪裡,都還沒見過有人敢這樣直接開口說要取他性命的。
「你……不守承諾……」靈語氣漸緩,刀子也跟著掉落,他實在病得太重。
神海羲抬起頭凝視他,嘴角咧開一抹冷笑,嗓音已經明顯低啞,「靈,你做盡了所有人不敢做的事情,違逆、威脅、漠視生命,現在又加上一條出手傷害主人,難道你認為自己有遵守承諾?」他的話中儘是譏諷,同時也在拚命壓抑體內的火苗。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真有本事,竟能在瞬間挑起他的怒氣與慾火,若不是自己刻意壓制,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是沒有……」靈眼中的火光因他的話而澆熄他緩緩放開手,身子開始搖晃起來,顯然快失去意識了。
「藥你吃還是不吃?」神海羲下最後通牒。
「我吃……」靈半瞇起瞳眸,聲音越來越小,他反射性地抓著神海羲的衣服,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才有了支撐點。他垂下頭倚著他的胸膛,腦子暈得幾乎快要缺氧,最後氣若游絲地喃語:「我……吃藥……就是了……別丟下我……吃藥……」他的手漸漸滑下,身子朝後方倒去。
「很好。」
神海羲一把攬住他,讓他嬌弱的身軀安然地躺在自己懷中。
與他之間的承諾,果然是靈最大的羈絆,雖然他答應為他生、為他死、視他如命,可一切都是假象罷了。
靈從頭到尾在意的只有自己,換言之,倘若有一天神海羲不能再給予他要的東西,那麼影皇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廢物,完全沒有價值可言。
到底誰才是被丟棄的人呢?
看著完全昏死過去的靈,神海羲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欣賞他,那種對於萬物皆漠然的眼神,只容得下自己的強烈意識,還有絕不允許任何人侵犯領域的警告氣息卻又充滿無邪自然的天真,讓他的心霎時震動了一下。
靈,是很特別,也許從這一刻開始,靈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
***
自從神海羲無緣無故地到了煉館一趟之後,便發生了萌根本不敢相信的事情,包括望、以及順平等人,全都詫異不已。
一向最恨看醫生和吃藥的靈,竟然主動要求順平替他看診,不僅如此,開出的藥不用萌提醒,甚至不用強灌到他嘴裡,他也會自動自發全部都乖乖地吞進去,半點怨言也沒有,連警告的匕首也沒再拿出來過,真的是大白天裡活見鬼了!
沒想到神海羲的影響力這麼大,一出馬果然就是不一樣,早知道就早點去求他,靈也不用痛苦這麼多天,萌在心裡下最終結論。
不過那晚他們兩人到底談了什麼,萌心裡是好奇不已,可惜不管她怎麼問,靈永遠只有一個回答——忘了。
雖然沒得到秘密的萌覺得有點失落,但是看到靈願意放下堅持,她也樂得開懷,至於他們談什麼,也就不重要啦!
花了三個多星期,靈的身子才終於恢復健康,萌總算放下心來,不用再天天看著他。
這天午後,靈獨自待在房裡,因為天氣冷,他圍著一件毛毯,手中捧著熱牛奶悠閒啜飲,一如往常地在角落的窗台屈膝而坐,眼睛很自然地就飄到神海羲的書房。
今天他沒在閱讀,也沒打盹、他正在跟一個女人進行性關係。書上是這麼寫的,男女之間的肉體接觸,可稱為魚水之歡、性愛、或者周公之禮,雙方的身體會處於—種相當興奮快樂的狀態,並且互相撫摸對方的肌膚藉以得到發洩,最後兩者以性器官交合,達到高潮的境界。後來還有寫什麼?忘了。
靈喝了一口牛奶,沒什麼興趣再回想書本上的內容,比起兩性關係,他覺得人體解剖學還好看些,反正他也不知道什麼叫作興奮狀態,不如研究怎麼在人體上開刀,起碼對他執行任務有幫助。
目光始終不曾自神海羲臉上移開,靈只覺得今天的他在行魚水之歡時似乎一點都不快樂,倒像在發洩情緒。
他抬高女人的雙腳,狠狠地剌穿,並掐捏她白嫩的皮膚,動作看來相當粗暴,跟以前樂在其中的模樣完全不一樣;而女人的表情好痛苦,似乎在求饒一樣,難道性愛不一定會讓身體興奮,也有可能因為某些不明原因讓雙方都憤怒難受?
靈真的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沒見過神海羲發怒的樣子,記憶中,他生過氣嗎?
答案是沒有,確定。
上次自己拿刀割傷他頸子,他連吭都沒吭一聲,以正常情況來說,他應該會搶在別人碰到他之前殺掉對方,也許更快,但是他沒有,為什麼?
天曉得他在發什麼神經……
靈又喝下一大口熱牛奶,一點都摸不清神海羲的心思,他只知道書房的戰爭終於結束了,女人狼狽不堪地被遣退下去,一雙眼睛紅通通的,但是神海羲完全都不理她,靈下了結論——正常的。
他繼續凝望神海羲,他背著窗戶,起身套上長褲,數秒後,他緩緩轉過頭,睜著—雙噬血幽眸直望向窗外,而那目標……竟是自己!
瞬間,靈全身像是被雷劈到般顫動了一下,連手中的牛奶都給打翻掉,他起身迅速拉上窗簾,轉身躲在牆後。
他知道自己正在看他嗎?
不,不可能,也許是巧合,靈冷靜推斷著。
本屋跟煉館之間的距離是零點二公里,他可以瞥見的書房範圍目測大約是零點三公尺,加上自己的房間是在三樓最偏僻的地方,怎麼想他也不會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況且要發現的話早發現了,所以他推斷的結果是,他眼花看錯了。
靈悄悄探出頭瞄了書房一眼,卻發現神海羲早已離開,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也許真是自己想太多,八成是大病初癒產生的錯覺吧。
他拿起抹布替自己翻倒的牛奶清理善後,心裡還在思考剛剛的問題。
究竟什麼原因會讓進行性愛的男女有完全不快樂的情緒產生,書本上寫得不夠詳細,他找個時間去恆館的圖書室翻翻看好了,還有上次被克已借走的漫畫,也順便問一下他還了沒有。
此時的靈完全不曉得神海羲之所以會感到煩躁,原因全都出在他身上,只是一派輕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計畫著打發時間的休閒活動。
而一向獵取別人性命的他,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別人的目標,一個危險的陰謀,正在朝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