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寒星門門主寒若芙就在大廳召見俞樂樂。
「樂樂,你昨日已診過鋒兒的情況,依你看,他的毒解得了嗎?」她那張白皙得欺霜賽雪的美艷臉龐,霜冷得沒有一絲表情。
俞樂樂沉吟了下開口回答,「四師兄所中之毒很複雜,一時之間我也無法配製出解藥,還需要一些時日。請師叔撥一間乾淨的房間給我,然後依照這張單子,把我所開的物品備齊。」說著,她將昨夜寫好的單子交給她。
寒若芙接過,看也沒看便將單子遞給站在她身旁的總管沈威,冰冷的嗓音吩咐,「沈總管,你按照這張單子上寫的,把樂樂需要的東西備齊。」
「是。」沈威恭敬地應了聲,接過單子低頭看了下。
「師叔,為何四師兄會認為自己是唐僧座下的那匹白馬?」俞樂樂納悶地問出心頭的疑惑。
「我也不知,他那日中毒時,自己用內力鎮壓住毒性後,便神智狂亂地大鬧了一場,還失控地一掌打死迅雷,後來,我點了他的穴道制伏住癲狂的他,用內力助他將逆行散亂的經脈一一導回後,他再清醒過來,便把自己當成了那匹白馬,還把我當成了孫悟空,把小靜認成沙悟淨,而把沈總管看成豬八戒。」說及此事,寒若芙那張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上,才微露一絲擔憂。
俞樂樂詫道:「啊,迅雷被他打死了?他昨日一直把我當成迅雷。」她接著心付,既然他連自己都不記得,把自己當成匹馬,也不認得自己的母親、妹妹,會把她看成迅雷也就不奇怪了。
寒若芙說道:「鋒兒現在又顛又狂,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也不記得自己打死迅雷,這幾日來一直到處在找迅雷,你就包涵些,別跟他計較了。」
俞樂樂點頭道:「我自是不會跟他計較,只是四師兄他是如何中毒的,師叔你們一點線索都沒有嗎?」能在寒星門內對他下毒,必定是他十分信任與親近的人,才有可能得手。
「雖然不知是誰做的,但對方一定是金烏宮的人。」說著,寒若芙那雙冰冷的眸裡透出一抹森冷的憤恨。
關於寒星門和金烏宮的多年來恩怨,俞樂樂也曾聽聞一些,但對他們之間的仇怨她可沒興趣插手,遂不再追問下去。
這時寒鋒突然闖了進來,看見她,興匆匆地說:「迅雷,今天天氣很好,你快變成馬,我要去騎馬。」
她臉皮一抽。這人還真把她當成馬了,居然叫她變成馬讓他騎。
不等她開口,寒鋒迫不及待地上前拽住她的手,將她拖出去,催促著,「快,你快變成馬,我要去騎馬。」
掙開他的手,俞樂樂施展輕功想逃開他的糾纏,面對瘋癲的他實在沒道理可講。
見她逃了,他也跟著躍起急追著她,氣惱地吼道:「迅雷,你還不快點回來,我要騎馬,你再不回來,我要抽你鞭子了哦。」
笨蛋也不會回去,她又不是馬,怎麼變馬給他騎?雖然這幾年來,她其他的武功不太行,但她勤練逃命的輕功,所以輕功可厲害了。
全力施展開來,不信他能追得上她。
可是俞樂樂漏算了一點,她的輕功雖厲害,但寒鋒這幾年也沒閒著,輕功雖比不上她,倒也不至於差到哪去,一路緊緊尾隨在她身後,始終沒有被她給甩開。
這樣一路你追我跑了大半天,她快乏力了,然而內力猶勝她一籌的他卻不見疲累,眼看再過不久等自己腳程慢下來,就要被他給追上,俞樂樂急得不得了。
天哪,她前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老天要派這個災星來禍害她,清醒時害得她快沒命,癲狂時則要把她當馬騎。
嗚嗚嗚,她的腿快斷了,嘴巴快渴死了啦。
見到前方有一巨岩,她靈機一動,繞著巨岩跑,跑著跑著,她趁機悄悄躍到石上,看著底下猶不知道她已跳到巖上的寒鋒還傻傻地繞著巨岩跑,她露出得意一笑。
就在寒鋒發現她好像不見了,停下腳步往回跑,還是找不到她時,他氣惱地大吼,「迅雷,你躲到哪裡去了?還不快給我出來,我要拿鞭子抽你了哦!」
自然沒有人回應他,見他吼罵了陣,往前跑去後,她才從石上躍下,因為奔跑太久,下來時她一個腳軟,趴在地上喘著氣。
她決定了,在解藥研製出來這段時間,一定要躲著他,不讓他找到,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她絕對會被他給累死。
「對了,回去要記得讓師叔幫我找間隱密點的地方才行。」她喃喃說著,正想起身,背後忽然一沉,那壓下來的重量快把她的纖腰給壓斷,讓她整個人平貼在泥地上動彈不得。
「嘿嘿嘿,迅雷,被我抓到了啕,看你還能跑到哪裡去,真是不乖,看我打你屁股。」說著,寒鋒動手咱咱咱地打起她圓翹的小屁股。
「啊,你給我住手,就連我爹都沒這樣打過我,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俞樂樂快氣炸了。
「你有爹嗎,我怎麼沒見過?」他歪著腦袋一臉好奇地問。
「你這個瘋子,還不給我起來!」俞樂樂又羞又惱,她已經沒辦法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了。
他再用力打了下她的屁股,「你真不乖,回去我要拿鞭子抽你!」說著,他起身,同時拎起她,解下自己的腰帶,緊緊捆綁住她的雙手,拖著她往回走。
無法抵抗的俞樂樂被他一路拖著走,怒得頭冒白煙,臉上青紅交錯,咬牙切齒,生平頭一次萌生想殺人的念頭。
她幹麼那麼好心來寒星門解他的毒?她幹麼昨天不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走?娘呀,你女兒快被人給整死了,你瞧見了沒有?
他們離開之後,不遠處一株樹上躍下兩名青衣人。
「看樣子四師弟的情況似乎很嚴重。」其中較年長滿臉書卷味,看來約莫二十六、七歲的俊秀男子,正是全不愁,他左著拿著一柄白玉扇輕敲著右掌說。
站在他身旁那位十六歲的少年是嚴無憂,他清秀稚氣的臉龐透著濃濃的擔憂,「二師兄,我們不管六師姊這樣好嗎?四師兄把她綁起來拖著走耶。」
「不礙事,四師弟不會傷害師妹的。」全不愁清雅的臉上露出一抹深笑。
「可他綁著師姊耶,還想把她當成馬騎。」這樣還不算傷害嗎?依他看,六師姊都快氣瘋了。
「你儘管放心吧,四師弟不會傷樂樂的。你瞧,他即使神智不清,卻還是對你師姊寵愛有加。」
嚴無憂狐疑地瞟了二師兄一眼。
「四師兄那樣對師姊叫寵愛有加?」他嚴重懷疑二師兄眼睛有毛病,他那樣虐待師姊,怎能叫寵愛?
「款,無憂,你還小,過幾年你就會懂得我說的話了。」全不愁溫和一笑地拍拍師弟青稚的臉龐,「走吧,我們回清心谷把四師弟的情形稟報師父。」
「等等,二師兄,難道我們要放師姊一個人在這?」由於年紀相近,嚴無憂自幼便跟只長他三、四歲的樂樂感情最好,委實不忍心將她一人留在寒星門受苦受難。
「沒問題的,以樂樂的聰明,她一個人應付得來的。」
「樂樂姊,請你原諒我大哥,他是因為神智不清才會這樣對你。」一邊替俞樂樂破皮流血的手腕上藥,寒靜一邊歉疚地表示。
垂目看著原本白玉般的皓腕皮開肉綻的淒慘模樣,俞樂樂簡直是欲哭無淚。適才被那瘋子一路拖著回來,直到遇到他妹妹,她才得救。
現下她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不想再管那廝了。
為什麼不管他是清醒著還是瘋了,都要這麼折磨她啊,娘呀,她前輩子到底欠了他什麼?要受他這樣的凌虐。
「樂樂姊,你生氣了嗎?」見她遲遲不答腔,寒靜擔心地問。
俞樂樂抬頭,勉強朝她擠出抹笑容,抬起上完藥包紮好的手揮了揮,「氣?跟個瘋子有什麼好氣的,氣壞自己也沒人償命。」
「樂樂姊,我代大哥向你道歉,對不起,大哥變成這樣,我跟娘都很難過,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寒靜低著頭,輕咬著唇說。她的長相有幾分神似母親寒若芙,不過不似寒若芙那般冷若冰霜,秀美型X的她,性格羞怯溫婉。
「你放心,我會盡快調配出解藥。不過這段時間你可要看好你大哥,不要再讓他跑來糾纏我,我才能安心配藥。」俞樂樂叮囑。
「樂樂姊,你真的有辦法能配製出解藥來嗎?」聞言,寒靜抬首問。
「我已經請師叔幫我找來絕命、奪魂和三更斷腸這三種毒藥,一等醫廬裡的東西都備齊後,我就會開始試毒,看看有什麼方法能調製出克制這三種奇毒的解藥。」
說真格的,她對自己的能耐還頗有自信,因為就連姑姑都曾說過,自己已盡得她一身醫術的真傳。再不濟,她還有一樣法寶可用,不過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會輕易動用那樣救命寶貝的。
「所以樂樂姊真的有辦法能幫大哥解毒?」
「是有幾成的把握,不過一切要看你大哥自己的造化。」
「那大哥的毒若是解了,他的神智也會恢復嗎?」
「那是當然的。我昨日替他診過了,他神智不清便是源自於那三種劇毒,一旦毒解了,他自然能康復。」
「那就好,有樂樂姊在,我想大哥一定能很快康復的,我在這裡先謝過樂樂姊了。」說著,寒靜躬身一福。
俞樂樂連忙扶起她,「小靜,你別這樣,我是個大夫,救人是應該的。」
寒星門當晚就把俞樂樂需用的一切物品備齊了。
俞樂樂來到作為醫廬用的房間,檢視他們所備的物品是否有誤,不久,全都檢查一遍後,她不禁暗暗讚歎。這寒星門不愧財大勢大,居然能在短短一天內,就把她交辦的物品全部備妥,無一差漏。
這晚,她便開始試毒了。要解毒,首先必須先了解毒性,她取出奪魂,親自用舌頭品嚐那藥性,她要知道這奪魂是用什麼樣的毒物煉製而成。
絕命以前她便曾試過,所以知道是由何物煉成,但這罕見的奪魂和三更斷腸便不知了,所以必須一一試過。
所幸姑姑打小就用各種靈丹妙藥讓她服食,所以她能抵抗毒性,只要數量不多,便不致有礙。
她閉起眼,仔細分辨舌尖上的毒藥成份。
「嗯,有砒霜、附子、大漠毒蠍、赤練蛇還有鉛石。」辨出後,她拿起擱在一旁的茶漱口,洗去嘴裡的毒物,然後提筆在紙箋上一一記下。
準備再拿三更斷腸時,門板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迅雷,你果然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了,快跟我走。」看見她,找了她一天的寒鋒臉色倏然一亮,笑咧了嘴。
俞樂樂錯愕地瞪住他。她不是交代過了,她在醫廬的事絕不能讓這瘋子知道,為什麼他能找到這裡來?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她蹙眉問。
「噓,不能說。」他神秘兮兮地伸指朝唇上一比,接著走過去拽住她的手,就要帶她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
「天黑黑了,該去睡覺了,明早我們再去騎馬,這次你不准再撒潑了,明天一定要變馬給我騎。」
「我才不要跟你去睡覺,你放手。」她氣怒地扳開他扣在她腕間的手。他弄疼了她受傷的手腕。
歪頭瞥見她擰皺眉心的痛苦模樣,他眼裡露出疑惑廠「迅雷,你怎麼了?」
俞樂樂抬起被他一握,又滲出血跡的手腕,再也忍不住咆哮地忿忿指控,「看到沒有?這就是早上被你弄傷的,你還想要怎樣?沒整死我,你不甘願是不是?我跟你又無冤無仇,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說呀,說呀!」
看著她手腕包紮的白布上透出的腥紅血漬,他眼瞳縮了縮,再望見她咄咄逼人的神態,他竟有些心虛地往後退開一步,搖著手說:「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是誰?今天早上明明就是你綁著我的手腕,硬拖著我走,才弄傷的。」見他竟一臉無辜地睜眼說瞎話,她一把火從胸口燒了上來,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根本是神智不清了。
聽見她氣怒的指責,寒鋒縮了縮肩,小聲回道:「是迅雷不乖,逃跑不讓我騎,我才綁你的。」
這兩天來的委屈全都襲上心頭,讓俞樂樂爆發了,吼道:「你才可惡,欺負人也不是這樣,我明明好好一個人,你硬是要我變成馬讓你騎,你自己愛當馬自己去當,憑什麼也要我當馬?」
寒鋒似是被她的怒氣給嚇住,頭垂得低低的,宛如做錯事的孩童,小小力地拉拉她的衣袖,好聲好氣地說:「迅雷不要生氣,我不騎你了,明天我讓你騎好了,乖,不要生氣了。」
聞言,她怒極反笑,「我才不要騎你,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很痛嗎?」他再小心翼翼地伸手,輕撫她滲著血跡的手腕,抬起的眼充滿擔憂。
看見他這單純無邪的表情,俞樂樂怒氣登時消去一大半。她笑自己跟這樣一個神智不清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幫你吹吹。」說著,他張開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朝她受傷的手腕吹著氣,彷彿那樣做就能把她的傷、她的痛全都給吹跑似的。
看著這樣的他,僅剩的最後一絲怒氣也消散了。俞樂樂心忖,這個人雖然神智不清了,卻還知道要心疼她,衝著這點,她一定會把他的解藥給配製出來。
「好了,不痛了,你快回去睡覺吧。」她溫聲說。
「迅雷也去。」他睜著一雙灼亮的星目睇著她。
「我不累,你先回去。」她捺著性子哄他。
「不行,我要跟迅雷一起睡。」他很堅持。
見他還糾纏不休,俞樂樂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氣又冒了上來,她板起臉孔說:「你再不回去,我又要生氣了哦。」
他看看她,然後低頭想了想,這才說:「那你要快點回來睡哦。」
「我知道,等你睡著,我就回去。」她才不回去哩,誰要跟他睡在一起,人家她可還是個未出嫁的黃花大姑娘呢。
他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看她,這才在她的催促下離開。
他那充滿眷戀的眼神幾乎讓俞樂樂以為自己看錯了,她不懂這個人為什麼會對她露出那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