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安慰雨兒,依她的個性,只怕會因被他聽到這些話而更沮喪;他也不能去訓訓那自以為是的女人--第一、他不能造成她們更失和;其二、為這種膚淺的女人打破他多年來的原則太不值得。
那女人居然要待三個月!梵宇一想到就起雞皮疙瘩,可憐的雨兒要受多少精神折磨呀?他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有了!梵宇靈光一閃,女人這種生物嘛,就是喜歡男人讚美她們美麗,想必那叫婉莉的女人也不會例外,他只要多說幾句好聽話,她大小姐心情一好,也許就不會老說些過分的話來欺負雨兒了,是不是?
哄女人是他出生就會做的事,容易得很!
為了怕念霓認為他是在同情她,梵宇決定不告訴她他的策略。
他微笑的挽著她進入客廳。
羅婉莉聽到腳步聲,自信的回頭準備取笑念霓的妄想症,卻見到她身邊有個高大俊帥的男子,爽朗的笑望著她道:
「這位美麗的小姐想必就是婉莉了吧。我是妳的姊夫。」
婉莉的驚訝與懷疑交織成一片,念霓她們母女說的居然是真的?!但這男人看起來太英俊瀟灑,有股邪惡的魅力!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會娶那安靜瑟縮的醜小鴨?而且這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婉莉在評估他的同時,梵宇也在審慎的打量她--長得不錯,是艷麗的那型,但看得出在化妝上下了很多工夫,話說回來,這種型的女人他看多了,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念霓看著他們亙視良久,頓覺有些自卑。男人果然喜歡美女,瞧他看著婉莉的樣子就知道了,他可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瞧過她。
懷著滿肚子的疑惑,婉莉還是對梵宇露出嫵媚的笑容,「原來是姊夫啊,幸會囉。不知道姊夫尊姓大名,又是何時和念霓結婚的呢?」
「我叫孟梵宇,和你姊姊結婚不久,因為怕打擾你工作,所以沒通知你。」
孟梵宇……孟梵宇!婉莉睜大了,驚聲問道:「我想起來了,你不正是孟氏企業新總裁的弟弟嗎?」難怪她一直覺得他眼熟,她們那個圈子沒人不知道他。他英俊多金,對女人又很大方,人人都想成為他的女伴,她也是,可惜苦無機會。想不到--
難怪她一時聯想不起來。她那貌不驚人的繼姊和瀟灑出眾的孟家二少爺結婚?!誰聯想得到?
「你真的和她結婚了嗎?為什麼都沒聽到消息?還有,你怎麼認識她的?她和你交往的女人可是一點都不同。」她懷疑的問。
「我真的和她結婚了,因為是瞞著家人偷偷結婚的,別人當然更不知道啦。我家的人門第觀念很深,所以我想先生米煮成熟飯後再告訴家人,到時他們就不會反對了。至於我怎會認識念霓,我想那只能說是上天的安排吧。」梵宇覺得自己快成說謊專家了,他摟念霓一下,讓她知道他並沒忽視她。
說了等於沒說!婉莉想再發問終究忍了下來,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愛挖人隱私。總之,這其中一定有鬼,瞧念霓一臉心虛的樣子就知道了,她總有一天會找出真相。目前對她來說是個大好機會,她得趁這些日子好好釣上他這條大魚,以後就不愁吃穿了。
她風情萬種的拂一拂秀髮,「梵宇,我可以不叫你姊夫嗎?我沒想到會有叫人姊夫的一天,所以好不習慣唷。對了,你們現在住哪?」婉莉暗暗嘲諷念霓,同時刺探道。
「現在住在這,一切都是念霓的意思,她要照顧媽。」梵宇假裝沒聽懂她的諷刺,只是更摟緊念霓。
念霓很難過妹妹的冷嘲熱諷以及故意忽視她的作法,她知道婉莉對梵宇有興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而梵宇似乎也不是全無感覺,雖然他一直摟著她,但她知道這只是他在「演戲」。
「想不到你還真體貼呢。對了,你記不記得我們見過面?二年前張董辦的慈善餐會呀。」婉莉拉關係地道。
梵宇假裝想了一下,遺憾的說:「恐怕是你記錯了,」他加上一句,「要是我看過像你這麼美麗的女人我不可能忘記。」
婉莉得意極了,她斜睨一臉自卑的念霓故意問:「是嗎?你真的覺我得美嗎?」
「是啊!我知道你一定聽煩了,但我還是得說你是我見過最有氣質、最美麗的女人,當然啦,除了我媽以外。」梵宇露出真誠的笑容。
婉莉簡直是心花怒放,她壞心眼的問:「也比念霓美嗎?」她知道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她就是故意要讓她下不了台。
這女人!梵宇知道她是故意要讓雨兒難堪,但他現在也不能說什麼。
他微笑說:「那是當然的了。要是我先遇見你,可能會轉而追求你吧!可惜我已名草有主,要不像你這樣的美人我是不會放過的。」
念霓僵住,覺得很悲哀,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居然就當著她的面打情罵俏起來了?
梵宇感覺到她的僵硬,輕輕撫摸她的腰。她如此冰雪聰明,應該知道他說的只是場面話吧!
她就知道!婉莉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念霓,覺得愉快極了。
「我也這麼認為,畢竟從小到大,我一直比念霓漂亮。而且老實說,我跟你在一起還比較登對,念霓那種長相和你站在一起,可真不搭軋,教人看了就想笑咧。」她發出做作的尖細笑聲。
他是不是弄巧成拙了?他真沒見過比她更可惡的女人了,愈稱讚她就愈變本加厲。他半開玩笑的四兩撥千斤,「念霓畢竟是我的妻子了,你再這麼說她,我可是會翻臉的喔,美麗的小姨子。」
念霓受不了了。她站起身,對那一直忽視她的「丈夫」和「妹妹」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你們好好聊。」她幾乎是用跑的離開了客廳。
梵宇措手不及,眼睜睜地看她跑走,對她臉上受傷且幾乎帶著……自卑的神色感到不解。她一定知道她繼妹就是這麼個嘴巴惡毒、空有外表的女人,應該不會傻到去相信她的話吧?
哈!看到她繼姊像只小老鼠般落荒而逃的婉莉差點要笑出來,憑她的長相也想得到他?想得美!如今她回來了,念霓就閃一邊去吧。
這男人她要定了!
*****
「什麼!你說你結婚了?」張維德驚訝的看著念霓手上的戒指--那是給葉母看,卻忘了拔下來的一隻珍珠戒--不敢相信的問道。
「嗯。」念霓不想對她唯一的男性好友說謊,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出好理由,維德知道她是從不戴任何裝飾品的,只能對不起他了。
一切只能怪她笨,給媽看過就應該要拿下來,但她捨不得拿下,所以就這麼糊塗的戴來學校,還讓維德看到。
張維德感到錯愕,他計畫要追求、要娶的女人居然已經結婚了!
他問:「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
「因為我媽病了的關係,是臨時倉促結婚的,沒有請客,所以--」含霓侷促不安的說著謊。
他不相信、更不甘心!念霓從沒提過她有男朋友的事,又怎會突然結婚?張維德想追問,但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同事而忍了下來。
他擠出微笑勉強道:「恭喜妳了。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噢,你是說我丈夫?他人很風趣又溫柔體貼。」這部分念霓說的可是實話,他對她一直很好,好得她現在已經有點喜歡他,好得在他對妹妹獻慇勤時會感到心裡不舒服。但這些她是沒有資格有任何情緒反應的,只能默默在心裡承受。
「是嗎?我好想看看能娶到你的男人是什麼樣的人,念霓,我能去你家拜訪嗎?」張維德想親眼看看他的情敵。
「啊?好啊。」想不出理由拒絕的念霓只得答應。
「那今晚如何?」張維德乘勝追擊。
「今晚是可以……」念霓徒勞的想找借口。
「好,那晚上准八點我到你家拜訪。」
*****
「唷,老三,在忙啊。」梵宇大刺刺的晃進總裁辦公室,對正在批閱文件的耀宇說道。
耀宇看他一眼,又埋首公文堆中。
梵宇走近他,一屁股坐在桌上僅剩的一小塊空間,埋怨道:「老三,你也有點感情好不好?你二哥我抽空來探望你,你也不會表示一下感動嗎?」
耀宇抬頭不耐煩的看他,臉上寫著「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梵宇繼續說:「我是來看看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譬如說什麼應酬之類的。」天天在雨兒家應付那做作的女人也很無聊,再加上雨兒她媽老問他怎麼都沒去工作--他騙她說他是專業攝影師,呃,其實也不能算是騙啦,他是「未來」的專業攝影師嘛,只是目前是業餘的--他才來問問老三有沒有事讓他做做。
提到公事耀宇才有反應,他簡潔的說:「爸說要專心讓你交女朋友,現在有應酬都盡量推,所以沒有需要你的地方。」
說得真是直接,梵宇受傷的嚷著,「其他的事我也能幫忙啊,別把我說得好像只會跟人家喝酒應酬嘛。」
耀宇冷淡的看他一眼說:「你可以叫你那些女朋友不要來公司找人,很煩。」
啊,他那些美麗的小花們!梵宇懷念的想。顯然他平常做人成功,受到大家的懷念。但說也奇怪,他並不會想去找她們,真的很奇怪,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倒不是說他遵守著和老爸的約定,只是單純的不想找她們了。
看來「婚姻生活」有點改變了他。看慣了雨兒不施脂粉的清純面容,想到要面對一堆臉上像打翻了顏料的女人,他就覺得興趣缺缺。
他略過這話題,「你跟爸媽說一聲,我最近有點事可能不回家裡睡,有空再回去看他們。好了,我走了,記得要告訴爸媽喔,免得他們以為我失蹤了。再見啦,親愛的小弟。」瀟灑的跳下桌子,拍拍屁股走人。
耀宇緊繃的臉上露出難以察覺的笑意。
*****
晚上時分,葉念霓和「丈夫」坐在客廳陪母親看電視。婉莉則進房開始做睡前保養,準備睡美容覺。
這真是一天中念霓最喜歡、同時也是最安靜祥和的時光。因為這時婉莉不會再出現說些刻薄的話來傷害她。而梵宇……她看向坐在身旁握著她的手,眼睛卻閉著好像快睡著的他,露出笑容。
只有這時候她才有他們都是一家人的幸福錯覺。
電鈴聲突然響起,她心一驚,是維德!他真的來了。
她掙開梵宇的手,對疑問地望著她的母親和梵宇說道:「我同事,他說要來看我。」說著起身去開門。
以為一定是女同事的葉母和梵宇一看是個男的,眼睛訝異的瞪得老大。
念霓介紹,「媽、梵宇,這是維德。維德,這是我媽和……我丈夫孟梵宇,你叫他梵宇就可以了。」
張維德極有禮貌的對葉母問好,「初次見面,伯母您好,我是念霓的同事。」同時把見面禮遞給她。
「唉,這怎麼好意思呢,還讓你破費。」葉母眉開眼笑的接過來。
梵宇有趣的看著他正經八百的向葉母請安,然後對他說:「幸會,想必你就是念霓的丈夫,孟先生。」他故意生疏的如此稱呼。
看著眼前的男子,張維德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比不上他,她丈夫看來有股自得的氣勢,彷彿對一切毫不在意,但卻又讓人感到他其實什麼都清楚明白,有種世家子弟的氣質,雖然他外表不羈,但維德直覺的知道這男人不像外表看來那麼簡單。
但那又怎樣!張維德替自己說話,他敢打賭這姓孟的對念霓的瞭解絕對沒他多!
梵宇道:「你好,平常我太太在學校都受你照顧,真是不好意思。」他試探性的擁住念霓,果然看到那男人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一樣。這男人對他有敵意,恐怕是對雨兒有意思。
梵宇奇怪的是,他難道沒追求雨兒嗎?否則她怎會請他幫忙?或者……他就是拋棄雨兒的男朋友,如今看她結婚了,心有不甘才登門造訪,想看看他是個怎樣的男人?
覺得氣氛有些怪異的念霓招呼著維德,「維德,你坐啊。」她微笑的對他說,不明白他臉色怎會突然變得那麼難看。
察覺自己失態,張維德趕緊對念霓微笑,坐了下來。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寒暄和閒聊。葉玉玫發覺自己挺喜歡這個年輕人,他穩重、大方,雖然沒孟家那小子會逗她笑,但做女婿倒也是不錯的人選。可惜他晚了一步,已經沒機會了。當然她對他來訪目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偶爾來個人當女兒和梵宇之間的感情催化劑倒也不錯。
又聊了會後,葉母就說想睡了,先行離開。
葉母一走,氣氛突然又變得詭異,念霓捏捏梵宇的手暗示他找個話題。梵宇聳聳肩,正要問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時,張維德卻先開口了,「念霓,你的胃痛好點了嗎?」他關心的問。
不明白他怎會提起宿疾的念霓答道:「嗯,好多了。謝謝你的藥,很有效,現在很少發作了。」她溫暖的對他微笑。
雨兒有胃痛的毛病?怎麼他都不知道?梵宇想道。
「那就好,你可得多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道嗎?」張維德專注的看著她,溫柔的說。
梵宇問念霓,「你有胃痛的毛病啊?」
不等念霓回答,張維德就搶白,「什麼,孟先生你不知道嗎?念霓這毛病可久了,每次我看她痛得臉色發白就很不忍心,我還以為你一定很清楚,畢竟你是她的丈夫不是嗎?」
梵宇知道這人是故意讓他難堪、故意讓他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他十分肯定這男人對雨兒有意思,才會這麼沒有風度。對這情況梵宇覺得有趣,他還不曾遇過這種事呢!
但後來梵宇的有趣變成了不悅。雨兒的同事也做得太明顯了,他淨和她說些學校的事,讓他一點都插不上話,完完全全的忽視了他。雨兒雖幾次把他引到話題上,他卻自顧自的講下去,不讓梵宇有開口的機會,只能像個傻子般坐在那從頭微笑到尾。
終於那男人回去了,梵宇慶幸的吐出口長氣。回到他倆的房間後,他問她,「你跟他的感情很好?」
念霓答道:「我想應該算不錯吧,他很照顧我。不過他本來就很熱心,對大家都一樣的好。」
梵宇在心裡冷哼一聲,他看可差得多呢。他也訝於雨兒的遲鈍,難道她沒發覺那叫什麼維德的在喜歡她嗎?不過梵宇不打算告訴她,那男人都沒表示了,他去湊什麼熱鬧?!再說現在有他在幫雨兒的忙,不需要維德大情聖來摻一腳。
話說回來,雨兒為什麼不找他幫忙呢?他一定樂意得很!梵宇撇撇嘴,嘲諷的想。
念霓看他一臉不豫,抱歉的說:「對不起、梵宇。我知道維德今天有點奇怪,他平常不會這樣的。你原諒他,好不好?」
梵宇對她笑道:「小事一樁,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對了,你那時為什麼不找他幫忙呢?我想以他的熱心助人一定會願意幫你這個忙的。」他終究忍不住還是問了她。
念霓怔了一下,正在整理棉被的手也停了下來。她低下頭,小聲說:「我不能委屈他。」
梵宇得靠近她才聽得到她在說什麼,「委屈他?你在說什麼啊,雨兒?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正常得很,跟委屈不委屈扯得上什麼關係?,」梵宇不太懂她的邏輯。
「正因為我把他當朋友我才不能這樣做。」念霓看著地板,咬唇說道。在心中求他別再問了,知道自己丑是一回事,但要在別人面前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他面前。
梵宇被搞得更糊塗了,他又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念霓落寞的說:「我不能委屈他娶我這種女人,你不明白嗎?」
「我的確是不明白,你說,你是哪種女人呢?」梵宇不明白她在沮喪什麼。
念霓手握拳,輕聲、自卑的說:「我是一個醜女人。」天哪,她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現在一定懂了吧?!
梵宇沉默了半晌,「我沒有聽錯你的意思吧?你的意思是說因為你醜,所以不要叫他幫忙?」
念霓頭轉向別處不看他,她不想再說一次。
梵宇覺得荒謬極了,雨兒的小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說她自己丑!當然梵宇承認她不是那種亮麗搶眼的美人,但離丑還有段很長、很長的距離。他本來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她的樣子看起來很認真。他把她偏過去的頭轉回來看他,她咬著下唇,身體微微顫抖,臉上是羞憤的屈辱。
她真的相信羅婉莉說的話!梵宇驚訝的發覺。
他柔聲說:「你不醜,雨兒,一點都不醜。」
念霓看著他的下巴說:「你不用安慰我,我們都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她臉上的失望讓梵宇的心不太舒服,他決定要去掉她這可笑的念頭。他捧起她低垂的臉,訝於她肌膚柔軟細緻的觸感。
「我不是在安慰你,相信我好嗎?我可是見過許多女人的!你連醜的邊都構不上。嗯?」梵宇見到的都是臉上五顏六色的女人,他從沒見過那些女人不施脂粉的模樣,但肯定是沒雨兒清秀。
可她現在的模樣不能算是清秀--那雙盈盈美目和被她咬得紅艷的唇看來很……誘人。梵宇的心微微一動。
念霓覺得他厚實手拿捧著她臉的感覺很溫暖,令她想撲到他懷中,讓他安慰她受創許久的自尊。但理智告訴她,這是他的紳士風度使他不得不安慰她,要不就是他忘了他們已經獨處,不需要再扮演恩愛夫妻了。
她對他感激的一笑,拿下他的手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快睡吧。」說著繼續為他整理被褥。
看出她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梵宇對她的冥頑不靈快要失去耐心了。他略微提高聲音,「雨兒,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說你--不--丑。」
念霓飛快的摀住他的嘴,唇與手接觸的刺痛感讓兩人都震了一下,「小聲點,媽睡了。」
梵字降低音量,繼續說:「我不懂你怎會有這傻念頭?到底是誰灌輸你這可笑的想法--」他頓了一下,想起她繼妹那張惡毒的嘴,「是羅婉莉對不對?你聽她說久了就相信了是不是?」看到念霓變得蒼白的臉,梵宇心疼的把她抱在懷中,「你真傻,雨兒。你怎會去相信那種女人說的話?」
倚在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安慰,念霓幾乎要相信他是對的。她允許自己在他懷中待一會兒,然後摸摸他的臉,笑笑的說:「謝謝你的安慰,梵宇。」準備要離開她眷戀的懷抱。
梵宇氣惱的拉住她,聲音低沉,「我不是在安慰你。」
「我知道。」念霓伸手要安撫他。
「不,妳不知道。」梵宇說完,抱緊她,然後拿掉她的眼鏡,結結實實的吻上了她。
念霓呆住了,她掙扎一下,但他的懷抱堅持、他的唇需索,很快地她就融化在他懷裡。她摟緊他的脖子,全心全意的回吻他。
她僅著睡袍的身子柔軟的貼著他,對他而言真是甜蜜的折磨。梵宇什麼都不想,只想吻去她不該有的自卑。她這麼熱情、這麼甜蜜,唇在他的誘哄下像花一般的綻開,讓他能掬飲她的蜜汁。他的舌探遍她唇內每一個角落,挑逗、發現她的熱情。
這個吻一直持續到兩人都快缺氧了才停止。
梵宇撫著她嬌嫩的臉龐,注視她的雙眼從迷濛到澄澈,然後她一把推開他,神情慌亂,「你--」
他著迷的看著她泛紅的嬌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向來擅長說甜言蜜語,奇怪的是他竟沒辦法拿以前那套來用在她身上。他不後悔吻她,她是那麼甜蜜,但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很自然而然的就發生,抑或是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
看著她一臉迷惘的神情,他只能想到道歉的話,「雨兒,對不起,我--」我太莽撞、太想吻你,而你又那麼吸引人。梵宇在心中說,他沒說出來是因為怕她會更尷尬。
他卻不知道他話只說了一半,反而讓念霓的心跌落到谷底。她戴上眼鏡,朝他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關係。」回到床上,不再看他,轉過身去假裝要睡了。
但她怎可能睡得著?她剛剛經歷了一次最美的親暱而他卻向她道歉!她知道這親吻對她的意義遠大於他的。他只是一時昏了頭,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而她是剛好在他身邊罷了。
否則憑他天之驕子的條件,怎可能對平凡的她做出這種……念霓想著剛才他臉上後悔的神色,不禁黯然神傷,無聲的落淚。
自從知道母親的惡耗之後,這是她第一次為別人流淚。
*****
一個平靜的午後,念霓的心卻不平靜。她坐在客廳,腦子裡胡思亂想--梵宇去哪了?自他吻她後,他似乎在逃避她,老是跑得不見人影。
但這麼說也不太對,事實上,從住在一起後,梵宇似乎就常常出門,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雖然晚上他都在家,但……就是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說他白天都跟他的女友們在一起?這想法讓念霓情緒頗為低落。但她馬上安慰自己--不會的,他已經答應過她,這期間不會和她們往來,而她相信他是個重承諾的男人。
想歸想,念霓還是無法平靜。她走進房間,想藉著整理東西來轉移注意力,她拿塊布,仔細的擦拭起傢俱。不一會就擦到了為安置梵宇的衣物而買的一個小五斗櫃,基於隱私,她向來沒去動過他的東西。但今天卻不知怎地,念霓很想看看他的東西,或許會有一些暗示他常出門原因的物品也不一定。
像個滿懷疑心的妻子,念霓打開了抽屜--頭三層都是衣物,正常得很。但開到第四層時,卻讓她發現了一堆雜誌,而且全與攝影有關,除了攝影大師的特刊外,絕大多數是攝影比賽得獎作品的專輯,年代最久的是四年前。
不明白梵宇怎會擺一堆這方面的雜誌在抽屜裡,而且還收得很隱密,好像不想讓人知道似的。念霓好奇到了極點,不顧良心的譴責,索性坐下來看個仔細。
她翻閱這些攝影獎的作品,有靜物、人物及風景照,特色不一,但都可以在其中發現作者在拍攝瞬間的熱情。念霓全數翻閱後發現一個特微--不管是哪一年的比賽,得獎者裡都有一個叫做「凡宇」的人。
他的作品被評為大膽熱情,是很有潛力的新生代攝影師。雖然作品不多,但其攝影技巧都在一定的程度,而且名次還不斷在上升中,並受到普遍的推崇。
老實說,念霓本身並不懂攝影,但她卻能在凡宇的作品中,感受到那股生命的熱情與活力,她想一個攝影師所求的也不過如此吧?
欣賞完全部的作品,一個疑問浮了上來,梵宇為什麼會收集這些雜誌?難道他對這方面有興趣嗎?念霓忽然想到母親在問他從事的工作時,他很自然的回答「攝影師」,當時她還以為他是隨便說說,如今看來他像是真的很有興趣。那為什麼他都沒告訴她呢?
感到一絲受傷的念霓在打開第五層時,疑問得到了解答。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裡裝著滿滿的一迭照片,顯然是梵宇照的,日期都在前幾個禮拜。看到這些,念霓終於明白梵宇不在家是去了哪裡。
可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的念霓卻感到有點難過。梵宇完全不與她分享他對攝影的熱愛,是不是因為常被退稿的關係呢?瞧這些照片被冰凍在抽屜的角落,是不是他沒信心再寄去參加比賽?這麼一來,他完全不露口風,行蹤隱密都得到了解答。雖然他平常嘻嘻哈哈,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念霓歎了口氣,把東西歸回原位。就算她想安慰他也是力不從心,除了假夫妻的身份,她毫無立場去關心他,何況他似乎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也罷,她就假裝從沒見過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吧。
*****
又是晴朗的假日午後,葉母照舊去串門子。念霓和梵宇在客廳,一個在打掃,一個在看雜誌。
自從他吻了她之後,兩人很有默契的除非睡覺否則不回房間,除非必要否則不說話,只因為念霓是害羞加自卑,而梵宇則是喪失了舌燦蓮花的能力。
羅婉莉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她觀察了他們一陣子,結論是他們一點也不像夫妻,和她原先的猜測一樣。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她確定是他們在搞鬼,但她不會揭穿,要是給外人知道孟二少爺和個女人住在一起,只怕到時弄假成真她不就得不償失?
所以囉,她要好好利用她的魅力,迷得他暈頭轉向,到時候他就成為她的囊中物,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她走到梵宇身旁,無視於念霓的存在,逕自拿下他的雜誌,嬌聲說:「梵宇,陪我去買東西嘛,窩在家多無聊。」
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的梵宇很想叫這女人閉嘴,但他只是拉開她的手說:「買東西叫我陪你去不太好吧!叫念霓陪你去吧,這樣逛起街來也比較有樂趣。」他盯著雨兒,正好她也在看他,他朝她微笑,她低下頭微微臉紅。
婉莉哼了一聲說:「她才不懂哩,我要買的可是化妝品和衣服,看看她的臉和她的衣服就知道她沒有品味。」她轉而嬌聲央求梵宇,「你比較有眼光,陪我去啦。」
念霓努力維持面無表情,即使心頭從未癒合過的傷口又流出血來。「婉莉,我是你姊姊,你不可以這樣傷人,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要我陪你去也不必這樣諷刺,是不是?」這是多年來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正面迎擊婉莉,一切只因她不想讓梵宇聽到更多婉莉對她的侮辱。
婉莉訝然的看著繼姊第一次反擊,不過儘管她看起來冷靜自持,婉莉仍在她眼中看到一抹脆弱及痛苦。反正目的達到了,於是她只「哼」了一聲,沒再繼續羞辱念霓。
梵宇看著雨兒強裝冷靜的樣子,真想上前擁住她好好安慰,但不行,眼下還有這女人得應付。看來要讓這女人惡毒的舌頭不再傷害雨兒,只有把她帶離遠遠的才行。
梵宇仔細一想發覺這真是好主意,把羅婉莉帶走好讓她不再嘲弄雨兒,他順便可以旁敲側擊,探知為什麼她對雨兒有那麼深的敵意,及羅婉莉這樣對她究竟有多久了,他好對症下藥。
只是這一來就得犧牲他忍受那女人。反正才一次而已,梵宇安慰自己,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雨兒。
他換上情聖般的微笑,對她說:「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能陪伴美女出門可是我的榮幸。」
念霓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不為她說話就算了,竟然還真的要陪婉莉出去,看起來還頗樂在其中!她感受到被背叛的痛苦,但那卻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她不是早該知道男人都是一個樣嗎?更何況他還是花花公子中的佼佼者!
婉莉露出得逞的笑意,她瞟向雨兒,看來還打算再說幾句難聽話。梵宇見狀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婉莉,我有沒有說今天的你看來有多美麗?」女人都愛聽這套。
「真的?」婉莉轉而撥撥頭髮,風情萬種的斜睨他。
「當然。」梵宇把她推向門邊,「讓我好好的告訴你。」兩人很快就消失在門外。
留下的是傷心欲絕的念霓。
*****
如果說目睹他們旁若無人的出門,對念霓是種打擊的話,那親眼看到他們有說有笑,手還親熱的挽著進家門這一幕,則使念霓的心絕望的發冷。她看看和她一樣正等著他們進門好吃晚餐的母親的表情,還好並沒有異狀。
她不知道葉玉玫正在心裡罵著賣弄風騷的繼女。
她也不知道梵宇是多麼高興早點回家,好能把羅婉莉那吸盤手弄下來。一天下來他弄清楚了二件事--
第一、羅婉莉對雨兒並沒有敵意,雨兒也沒有得罪過她,她會這麼對雨兒只是喜歡看她難過的樣子,換句話說就是羅婉莉這女人心理變態,喜歡把別人的自尊踩在腳下;第二、雨兒從高中開始就被羅婉莉心理催眠了,再加上那男人的事,難怪雨兒會這麼沒自信。
不過他會想辦法的。像雨兒這樣孝順又溫柔的女人,不該活在這樣的陰影下!
因此晚餐時只要婉莉一對雨兒開口,他就很快的插嘴,以免雨兒又被她的無聊言辭搞得傷心難過。
梵宇的體貼行為卻被念霓及葉母誤會。念霓忍住傷心,頻頻挾菜給母親,盡量不去理會聊得正高興的那一對。葉母則氣憤孟家小子欺負女兒,決定要質問孟伯全他是怎樣教兒子的。
晚餐就在眾人各懷心事的氣氛下度過。
回房後,梵宇好不容易跟念霓獨處,他想好好跟她說些話來彌補這幾天的疏離,並且告訴她不必在乎婉莉的惡意攻擊。他是如此興沖沖,以致當念霓冷漠的叫他「自重」些時,感到錯愕不解。
念霓則是因傷心憤怒,又看到他一臉愉快,才忍不住這麼說。
梵宇問她:「雨兒,你在說什麼呀?」
被他毫不在意的態度惹惱的念霓終於失去冷靜,朝他吼:「我說,你可以不要在我媽面前和婉莉那麼親熱嗎?就算你不能沒有女人,也不要在我家屋簷下這樣侮辱我和我媽!」
本想解釋的梵宇在聽到她後來的話後楞住,他沉下臉問:「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嗎?你這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念霓氣得口不擇言。
梵宇很少對女人動氣,但這回他可真的有點生氣了。她不瞭解他,不讓他解釋就算了,居然還這樣曲解他,他為了她才一直忍受那個女人,她卻給他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這讓梵宇惱怒又感到有些受傷。
他冷著聲重複道:「我是個沒有女人就不行的花花公子?」
念霓偏過頭去。才剛說完她就後悔了,不論如何她都不該那樣說他。他一直很幫她,她不能因為他抗拒不了婉莉的女性魅力就罵他,這樣對他並不公平。念霓覺得心頭一陣酸楚,使她沒法說出道歉的話。
梵宇看她不語又偏頭不看他,感到難解的憤怒。他扳過她的肩,直視著她,一字一字的說:「你知道嗎?我認為你在嫉妒!」冰冷的看她最後一眼,隨即走出了房門。
念霓趴在床上痛哭起來,他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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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宇出了家門一時不知要去哪,只是沒有目標的漫走。等到怒氣消退了,他才好好的思考著事情的始末。
他生平頭一遭對女人發了脾氣!梵宇不敢相信自己的沒風度,他向來風度翩翩,對女人體貼風趣,從沒有發過脾氣,為什麼他今天會一反常態的對雨兒如此?
或者該問為什麼她能讓他失去冷靜?!
雨兒並沒有錯,她說出的是她看到的事實,會這麼想是理所當然。而且那也只是她一時的氣話,他何必跟她認真呢?他應該好言安慰,然後再跟她解釋清楚就行了,他幹嘛那麼衝動呢?
他開始往她家走去,太晚回去她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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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宇輕手輕腳的開了門進去,並小心的帶上門。
他穿過漆黑的走道,進了他和雨兒的房間,發現燈還亮著,而她在床上蜷縮成一團。似乎睡著了。他走到她旁邊,准傋幫她蓋好被子以免她著涼,卻見她皺著眉,似乎連在睡夢中都不安穩,而且臉上還留著淚痕,想來她是哭著入睡的。
見到她脆弱又楚楚可憐的模樣,梵宇有說不出的懊悔。他執起她柔軟的小手低聲說道:「對不起,雨兒,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生你氣。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跟女人發脾氣,一定嚇著你了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你面前就是笨嘴笨舌的,我跟你道歉。」梵宇執起她手到唇邊一吻,發現她醒了正看著他。
他沒走!念霓欣喜的望著他。「我以為你離開我了。」她啞聲說道,緊握住他的手。
這小傻瓜!梵宇笑了,「怎麼會呢。」
念霓想到方纔的爭執,「梵宇,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你,也不該管你--」說著她又掉下淚來。
梵宇歎息,輕撫她的背安慰她,並暗暗發誓,絕不再讓她為他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