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信
最近讀者來信驟減,稀稀落落,蘭京趁此清閒,終於能空出時間,仔細感想。沒人教我如何閱讀讀者來信,我只能照自己的方式來,反覆思量,在此略作分享。
自寫作以來,收到各地讀者來函。久而久之,就感覺出一些區域特質。
台灣:一種是「真」,一種是「深」。台灣的讀者很真,下筆一如說話的感覺,筆隨意至,所以常會串了好久才切入重點,或是很坦率地先抒發感情,再就特定話題分享。看到信如見到人當面跟我說話,隱約熱情,隱約真誠,天真、純真且率真。不過也有另一種讀者,分享得較深,進到觀點抒發或對現象的省思。這類以社會人士居多,顯出她們閱讀與思索不同層次。☆kwleigh掃瞄則文校對☆不過這類讀者多半不是常提筆寫信給作者的類型,她們慣於沉默,但一動筆回應,深刻有力。
香港:則是「直」。香港讀者的來信,很有她們的特色。有事直說,有話直問,單刀直入,爽颯俐落。她們的熱情與台灣讀者給我的感覺不同。台灣讀者的熱情是:我有什麼,都跟你分享。香港讀者的熱情則是:你要什麼,我就幫你的忙。
大陸星馬:這部分的讀者來信,感覺較模糊,因為這些地區的蘭京作品多以盜版面目流通,常常書非書名,人非人名。她們很難接觸到真正的我,所以我也很難看見她們。不過還是有信件穿越重重有形無形的阻攔,寄達我手上。千山萬水之外來的信息,我鄭重收藏。若非有心,對方怎會努力在雜亂的盜版版本中找到正版正確地址?所以,我收下的是這份心意,不多解析了。
歐美紐澳:則是「廣」。不是幅員遼闊的有形之廣,而是旁徵博引的無形之廣。她們多半會謙稱自己中文不好,當分享的結構上,條理分明。也因為英語系言情市場相當成熟完備,所以她們對自己所閱讀的類型為何,很有概念。這就讓我頗有「東方重直覺,西方重邏輯」的感覺。沒想到文化差異的論點,我竟會在讀者來信中得到印證。
不過,以上結屬個人想法,也只是針對蘭京的讀者回應而已,並非通則。
回應
去年,二○○一年,言情小說的情色問題引起一陣波瀾。反正那陣子也沒什麼精采新聞可串,媒體就開始打筆仗。一時之間,言情小說如娼婦過街,什麼人隨手抓了石頭都可以砸。當時也有聲音希望作者予以回應,以平衡報導。更有憤慨的創作者們,在媒體上投書陳述此一現象中的扭曲。
其實,這事件很有研究價值,可探討的層面頗多。我只抓出一點,略抒己見。
那就是,回應。
創作並不是簡單的事,雖然對一些人來說,創作很容易。但它同時會帶來的,深則深入靈魂,廣則廣達人際。與創作相伴的,常是孤獨。因為創作本身涉及非常個人的層面,必須有某種程度的孤獨,才能營造出思索的空間。
我不是說,每一個創作者都得拙於人際,但也並非每一個都長袖善舞。特別是大眾傳播媒體,自有一套遊戲規則,只追擊他們自認的真理,或他們企圖營造的真理,不在乎什麼才是真正的事實。
所以,當我看到許多同行者在報上坦誠回應社會雜亂的撻伐時,非常難過。因為對方的咄咄逼人,有時,並非真的想要你的回應,而只是想藉發問來羞辱你,來抬高他自己,來炫耀他的能力。
這不是每一個創作者都擅長應對的遊戲。所以,會有人率直地老實回應,會有聲音客觀釐清,終而陷入對方的巧技。
舉例來說,耶穌被出賣而帶到羅馬巡撫彼拉多面前受審,在歷史上留下一段非常重要的問答。一來一往的最後,是羅馬巡撫傲然一問:真理是什麼呢?然後,扭頭就走,根本不等耶穌回答,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這就是我在此言情小說爭議中看到的「問」,彼拉多式的「問」,傲慢的定論。
那麼,我的回應是什麼?
我的回應,被我硬是壓抑到整個新聞熱潮都過去了,才在這裡說。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
你的立論根據為何?
就這樣。因為問問題者,本身的問題就根有問題。連自己的問題都厘不清,還問什麼問題?
這才真、有、問、題。
不過,這種不符媒體期望的回應,爭議又早已進入淡季,誰還會聽?大家要的不過是熱熱鬧鬧地一時耍嘴皮,才不管是否有些人是靠此創作一世養肚皮。
所以,我才壓抑至此,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