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黃意,別看她瘦瘦小小,像個鄉下婦人,行事手腕卻異常的強悍,把一票大男人都給比下去了。
而水如新,她最叫人跌破眼鏡;一名自幼嬌生慣養、婚後又讓丈夫像朵花似的供奉起來的小公主,竟懂得六國語言,無限知識盡藏腦中,機靈巧變讓她在商場中如魚得水,自在得不得了。
她們兩人,水如新負責規劃、時黃意則鐵腕執行,才成立不過數月的「新意經紀公司」已被勾勒出宏大的遠景。
「如何?女人創立的公司也不差吧?」獨立之後的水如新顯得自信多了。
柳揚艱難地扯扯嘴角:「是不差,不過你們今天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向我誇耀這份成功吧?」他被她們搞慘了,郝樞啟不時追著他問:水如新送去離婚證書時有無留下口訊說她要去哪裡?這麼大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任憑他指天咒誓地說不知她去向何方,可是郝樞啟說不信就不信,不時盯著他、威脅他、警告他……弄得他都快腦神經衰弱了。
而這殘忍的女人不同情他也就罷了,一通電話就命令他得立刻到場,天曉得要擺脫郝樞啟的跟監,讓他費了多大一番心力。
「要請你幫我們看一份合約。」時黃意遞出一份文件。
「你們要去法國!」柳揚手一抖,差點把合約掉了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就你們兩個小女人要進軍法國模特兒市場是很辛苦的。」
「我們知道,不過這是一個機會。」水如新拍拍他的肩,「你只要幫我們看看,這合約裡有沒有陷阱,我和黃意簽約後會不會吃虧就行了。」
「呵!」他用力喘了口氣,「如新,我不能再放任你亂來了,我知道你們辦了幾場不錯的秀,但……到法國,與香奈兒、聖羅蘭……這四大公司合作,你不覺得以你們這樣新成立的公司能夠爭取到這份合約,內情不簡單嗎?」
「這是因為亞洲模特兒很稀奇,而如新恰巧搭上了這一波潮流,我說過,她是個很好的賣點。」時黃意淡然解釋道。
柳揚就是看這冷漠的女人不順眼。她懂得什麼現實?一意孤行的,早晚害死人
「如新,跟我回去,咱們一起到樞啟面前認錯,所有的事都可以重來的。」
水如新愣了下,仰頭大笑:「柳揚,拜託,你到底認為我做錯了什麼?」
「你……」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只是一個女人……四處拋頭露面,總是讓人覺得不妥。
「我告訴你法國方面為什麼看中我。」她笑,原因真是叫人拍案叫絕,「最近國際流行中國風,很多衣物都附上這特殊的民族風味,不過我覺得民族服飾還是得由該族人來穿最能穿出其味道,所以我讓黃意帶著我的資歷照片到各大服飾公司毛遂自薦,當然,有很多公司對於我們的行為一笑置之,理由同你一樣——女人能幹什麼?但努力也不是全無成果,終於有一家代理公司願意接受我們的企劃,並且將它帶到法國總公司,然後,我們得到了這份合約。」
「你們……」他想不到這兩個小女人能努力到如此的程度。
「這合約是我們走過了不下百家服飾公司,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憑什麼我們不該得到它?」為此,她們遭受了無數的奚落,換做任何一個男人怕早放棄了,而女人就是有這一股傻勁兒,所以她們成功了。
柳揚沉吟了片刻:「如新,你真要這麼做?法國這一行,也許一兩年你都不能回來了,你拋得下樞啟和孩子嗎?」
「為了更長遠的未來,我不得不,你明白嗎?」她現在回到郝樞啟身邊有何意義?再被他驅寓一次?或者帶走他的錢!與孩子躲在遠遠的一旁,再一次等待他成功歸來?不管哪一種她都受夠了。
「法國那邊……他們用你真的沒有其他壞心眼嗎?」
「他們說,早就想尋找一位具有中國古代皇族氣質的產品代言人,而我正符合了那形象。」那是當然的,水家自古以來就以培養出后妃以期彰顯門楣為要務;而水如新這正統的水家小公主,不似皇族似什麼?
柳揚眼見她們堅持至此,想說動她們改變主意怕是無望了,也只得咬牙乖乖當起二女的共謀者,在合約中為她們謀福利:「總之你們萬事小心,有什麼問題就打電話給我吧!我會立刻飛到法國幫你們。」確定好合約,他轉身準備離去。
時黃意送他出門:「你放心,我會照顧如新的。」她突然說道。
柳揚訝然回視她一眼;第一次發覺這樣貌平常的婦人竟有著一雙晶粲如星的秋眸,溫柔而……堅毅:「那就麻煩你了。」
她微微一笑,頷首接下任務。
他愣了會兒,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居然看呆了她的笑顏。那個無姿無色、個性既倔且強,又拖著一個八歲大女兒的婦人——
「見鬼了!」他們之間的敵意向來比和平多,至於欣賞,那是天方夜譚。
柳揚決定甩開她,該想想怎麼樣給好友一個交代才行。唉!都怪時黃意帶壞了水如新,否則小公主哪會如此反叛、全是時黃意的錯。
「對一切罪過都出在她身上……」沒發覺,說不想她的,叨叨唸唸的卻依然全是她。不管是厭惡?或欣賞?總之她成功地佔據了他全副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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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成功對丈夫而言究竟是榮耀、抑或壓力?
別人是不曉得啦!但當郝樞啟從電視上發現他失蹤兩年的「前妻」水如新竟成了世界名模時,心中卻只有憤怒一種情緒。
他倒想知道,她的心是不是鐵打的!拋夫棄子六百多個日子,她不想念兒子、不想念……他嗎?
一張機票送他到了法國,卻無法讓他接近妻子身邊,她可榮耀了,周圍一堆保鏢、護衛,擋得他無法見到她一面。迫不得已,他只好改裝埋伏在女廁,就不信模特兒只需裝扮嬌顏,不必吃喝拉撒睡。
在當了兩天的廁所清潔歐巴桑後,終於,他在前一刻堵到了落單的水如新。
她比起兩年前又更美了,成熟的風韻妝點出最嬌艷的模樣,尊貴一如書畫上的一代女帝——武則天。
不過她顯然已忘卻了丈夫的容顏,否則不會在見著他之後,面無半點喜色,反而一意地驚慌失措。
「好久不見啊!」他咬牙,竟忍不住要恨起她來,「老婆富貴了,連老公的臉都忘了。」
水如新極力控制著抽搐的臉部肌肉。老天!這是郝樞啟,她那心高氣傲、狂妄自大的丈夫,他竟然會委屈到假扮清潔老婦,只為見她一面?看來她的自立自強已深深傷害到他無人可比的自尊心了。
從前,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雖疼愛她,卻總當她是搪瓷娃娃般,為她決定好所有該走的路。在人生的旅途上,他從未當她是地位同等的伴侶,只一味地埋首往前衝,然後將她困鎖在他高強的羽翼裡。
甚至在他的保護網出現裂縫時,沒問過她的意見,就又逕自為她造了一座城堡,將她推送出去。
或許直到此刻,他發現她的翅膀一樣強韌到足以織就一張保護網,守護自己、並惠及心中珍視的人時,他才驀然覺醒於自己的迂腐、同時也惱羞成怒了。
她該高興的,因為分別這兩年的苦沒有白吃,他瞧她的眼光終於變了。
「『前夫』,你忘了我們早巳離婚了嗎?『老公』、『老婆』這種稱呼早已不適合我們。」
「你……」他一舉折斷了手中的拖把,成功後的她,驕傲得令人氣結。
「而且離婚證書還星你逼我簽的.不是嗎?」她不會再同情他,自以為是的男人活該受點教訓!
「沒錯,但當時我是為了不牽連你才想要離婚,你該帶著孩子走的,為什麼拋下他們自個兒逍遙快活去?」她可知這兩年他們父子熬得有多苦?他為了讓公司繼續撐下去,忙得焦頭爛額,變賣了所有家產,一家人由大別墅又搬回昔日的違建中,他一度還窘迫得連兒子的學費都付不起,幸好三個孩子都很長進,功課好、又聽話,憑著獎學金才能繼續升學。這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又在哪裡?光鮮亮麗地站在舞台上秀身體給人家看?
「逍遙快活?你在做夢嗎?」他以為她的成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當年我為了不想增添你的負擔,離開時可是一毛錢也沒拿的,還把自己多年的私蓄全賠上去了,要不你以為你有這麼多家產足以變賣還債?」
她承認他是最疼老婆的丈夫,辛苦多年攢下來的錢存的是她的名字、買屋買地也都登記在她名下,嚴格說來,他們離婚時,她名下的財產是比他多的,所以他才會堅持離婚,以撇清夫妻間的財產關係。
不過他也是個最不懂老婆心的丈夫!要她說,一家人不能在危急時互相幫助,那維繫這個家有什麼意思?
郝樞啟面色鐵青,無法否認兩年前若沒有妻子的大方留財,他早因欠債不還蹲苦窯去了,哪還能剩下一家公司在這兒苦撐?但……他依然無法釋懷於妻子的單獨出走,那讓他……顏面盡失。
「我早有心理準備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所以才叫你帶著兒子走,可你卻把他們拋下,若我要他們跟著我吃苦又何必與你離婚?」
「那都是你一廂情願,我和兒子不是木偶,我們有心的,我們也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她為他多年來始終不改的白以為是感到挫敗,「樞啟,我不能把孩子帶走,留下一堆苦果任你獨嘗,孩子們也不會願意自己錦衣玉食卻讓父親去坐牢的,你明不明白?」
「但那是最好的抉擇啊!一個人可以承擔的苦果,何必硬拖著一家人去受?」他自認為了那個家他可以犧牲一切,卻不明白她為何始終不能體諒?
「這不是一個人受、或一家人跟著一起吃苦的問題!而是,我們既是一家人,有難就該同當;每個人都分擔一點兒困難,個人的壓力才會比較少,你能理解嗎?」
他不能;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他可以不去計較,眼下最重要的是帶她回去:「好,我同意你說的,那現在風暴已經過去,你跟我回家吧!」
「你要我現在跟你回去?那我的工作該怎麼辦?」她發現他根本一點兒也沒變,一樣的自大。
「遊戲之作,差不多也該結束了。」他握住她的手。「我的公司雖然還不穩定,不過……如新,只要你肯等我兩年,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又是等待!水如新忍不住仰頭狂笑,她今年三十一了,半輩子都在等待,等待良人在外辛苦打拼為她帶回來的富貴榮耀。而天知道她從來不屑那些身外物,更有甚者,她若要的話,她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掙回更多。
這輩子,她只想活得自在,自己給自己拿主意,決定自己要走的路,而非走別人為她鋪設好的坦途;在寂寞時,她想要一個寬廣的背來靠,他只要陪著她,不需拼老命為她建築金屋銀籠以為拘禁。
她只願做個平凡的女人,不是「一代女帝」、被人前呼後擁的貴婦啊!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始終不瞭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以為我現在的日子已經銀舒服了,我不想再回去等待。」
「你貪慕虛榮!」他直覺她是嫌棄他眼下的落魄。
「這也是你教我的。」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自己掙來的東西總是比別人奉送的物品更值得珍惜,嗯?」
郝樞啟一時無言:「那……不一樣啊!怎可相提並論?」
「哪裡不一樣?」
「我們是夫妻,妻以夫為貴是天理。」
她確信已受夠他的大男人主義,說話不再留餘地:「郝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我們早離婚了,不再是夫妻;現在我還有工作要做,少陪了。」她轉身想走。
「你不能這樣對我。」他霸道地擒住她的手。
「你看我能不能!」她高聲喚來了保鏢,一個命令就將他打發了出去。
「水如新,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算我看錯你了——」他的罵聲隨著被架出去的身影越飄越遠。
這時,一直躲在門口看好戲的柳揚才敢探出頭來。
「如新,這樣真的好嗎?」他暗助她的事情始終沒敢讓郝樞啟知道。就是明白好友的傲氣比天高,他決定的事向來不容出錯,卻在妻子身上栽了個大觔斗,真叫人同情那用錯心、表錯情的大男人。
「要不你以為我得跟他回去才叫正確決定?」水如斷送他一記大白眼。
「當然不是,但……」他也覺得好友太自大了,可是…—男人嘛!誰不好面子?「你可以用更婉轉的話跟也說,何必如此傷他的自尊心?」
「有的人天生賤骨頭,不海削一頓是不會明白自己錯在哪裡的!」插話的是時黃意,方纔的情況她也窺見了八分,衷心佩服水如新能忍受郝樞啟近十年,真乃申人也!
「黃意!」水如新失笑,「樞啟沒那麼差,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愛我,只是他的方法錯了。」
「大錯特錯。」時黃意輕撇嘴。
柳揚忍不住睨她一眼:「拜託喔!你不要因為自己沒老公、就到處煽動人家夫妻分手好不好?」
「請你也別因為對方是你的朋友就護短得這麼明顯。」時黃意不客氣地回了句。
水如新翻了個白眼,早習慣他們的針鋒相對,懶得理他們,她自顧自進了廁所。
正主兒都不在了,柳揚和時黃意卻還沒打算放棄這場架。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勸合不勸離。」柳揚憤怒地提高了聲調。
「讓她回去再獨守空閨兩年,等你那個朋友功成名就嗎?別笑死我了,兩年的時間,如新可以自己掙出一片更大的天空;你那朋友不過是只見不得妻子比他厲害的大沙豬。」時黃意嗤笑。
「你這惡毒的女人,誰不知你堅持拆散他們夫妻全是為了自己;你怕如新回去後,經紀公司少了她就經營不下去了,你自私!」
「那你呢?口口聲聲說是如新的朋友,所作所為卻全不為她著想,分明也是只目光如豆的大沙豬。」
「你少人身攻擊!」柳揚氣得咬牙。
適時水如新出了廁所:「我麻煩你們,別當我死了似的對我的私事這樣大肆評論好嗎?」實在受不了他們,打初相識就互不對盤到現在,爭爭吵吵幾年了,還不累嗎?
柳揚和時黃意互瞪一眼,同時哼了聲,各自轉身離去。
「活生生一對歡喜冤家。」水如新禁不住一陣好笑。人的緣就是這樣,好好壞壞、恩恩怨怨;誰能說得準呢?
只是她與郝樞啟……這一番分別他肯定恨死她了,未來會有盡釋前嫌的一天嗎?她沒有把握。
自己是不是也變了?簽下離婚證書、孤身離家之初,她所做的一切奮鬥全是為了在他面前爭一口氣,向他證明自己其實不是只易碎的花瓶,是可以與他共擔人生苦樂的。
而曾幾何時,她由辛苦的自立自強、到享受獨立自主的喜悅,已經不再想向他炫耀了,她想證明的對象換成了自己,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
與他似乎漸行漸遠了,她獲得了渴望已久的解放,卻在心頭……莫名地有些失落,依然愛他,不過這份愛不再全然無私地「犧牲奉獻」。她想要的是有付出、有回收,平等的相待;只是……他能體會嗎?若不能,這一生,他們怕是分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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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樞啟的男性自尊受到了嚴重考驗,他的妻子居然不屑於他辛苦掙回來的一切,執意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而他認為主因就在於:他失敗了,但她卻成功了。
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恨她的無情、惱自己的無用,所以從法國回來後,他簡直是不要命地在工作;整整一個月拿公司當家是小意思,好幾次他甚至累到進醫院打點滴,因為工作太忙他忘了吃飯。
所有的努力全是為了爭回一口氣,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創出一番比她更耀眼的成就。本就聰明的男人,再加上比一般人多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他又怎麼可能不成功呢?
不過一年,他又買回了原屬於自己的大屋、轎車、名聲和地位;昔日的失敗彷彿一場夢,夢醒了,船過水無痕,最後……什麼也沒有改變。
惟有他的心——被水如新刺激出一道陰影,長年緊揪他不放。
該死!憑他今時今日的成就,他並不缺女人啊!只要他想,隨便揮揮手,女人便如浪潮般前仆後繼地湧到他面前,任他挑肥撿瘦。
可他偏偏卻……一心一意只惦著無情的前妻。
懦弱啊!郝樞啟,連出差中的難得空檔,他都情願放棄飯店舒服的享受,待在秀場舞台後方的休息區等待,只為瞧水如新一眼。
連自己怎麼幹出這種蠢事的,他都不曉得,手腳不聽大腦使喚,自作主張地將他帶來了這裡。因為聽說這是水如新在法國最後一場秀了,過後她的事業重心將轉回家鄉。所以今晚會有一場空前絕後、高潮迭起的表演。
香奈兒、聖羅蘭……眾服飾設計名家齊聚一堂,只為烘托眼下這隱隱已坐上模特兒界女王寶座的中國姑娘——水如新;她堪稱創造了奇跡,而這股旋風不僅席捲了全場,更沒放過郝樞啟的心。
雖然不甘心,但郝樞啟不得不承認,離開他後,她淬煉得更加璀璨耀眼了。若說郝夫人時代的水如新是位天生麗質的尊貴公主;那麼此刻站在舞台!聚集了眾人目光的女人便是威儀天下的女王。
是因為他才遮掩了她的風采嗎?所以他一走,她便光華萬丈了!可恨啊!事情為何會走錯至此地步?
走下舞台的水如新在合夥人時黃意的指引下,發現了隱居於陰暗角落的郝樞啟。好久不見,沒想到他會來觀賞她的告別秀,水如新興奮地漾起了一抹羞怯的淺笑;一如多年前,好不容易在漫長的等待後,盼得在外辛苦工作的丈夫歸來時那般,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郝樞啟察覺到她的意圖,馬上轉過身去,他還沒準備好見她,在自己尚無把握勝過她前,他們不宜相見。
但事實上,她前進的腳步也受到阻礙了,一名記者死纏不放地貼上了她。
水如新認出他是專門揭人隱私、加油添醋的狗仔隊,壓根兒不想理他,但這樣的記者卻是最難甩掉的。「你到底想怎麼樣?」連在法國的最後一天都不給她安寧,害她好想…好想揮拳扁人。
「也沒什麼啦!」那記者涎著一臉皮的笑。「只是想訪問一下水小姐,有關你與名設計師賽門的不倫之戀,未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跟賽門只是合作關係,沒有什麼不倫之戀,請你不要胡亂報導。」人家賽門都有老婆了,這些傢伙還惟恐天下不亂地胡刊一通,分明故意破壞人家家庭嘛!
「可是很多人都看見你和賽門攜手進飯店啦!」
「很多人?」她咬牙,「那你就把那些人找出來與我對質啊!你要提不出證據,小心我告你。」越過他,她已經快忍不住扁人的衝動了。
「我怎麼能出賣證人呢?」可惜那記者顯然還不想放過她,他衝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水小姐,你就別再否認了,這圈子的性愛開放是大家都曉得的事,觀眾又不會怪你。」
真是教人忍無可忍!水如新陰寒著一張俏臉:「放手,再不滾,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她用力推開他。
「哇!名模特兒水如新出手打記者了。」他驀地扯開喉嚨喊得震天價響,「你惱羞成……」還沒說完,一記鐵拳打歪了他的鼻子。
郝樞啟不曉得幾時已衝到事發現場,將水如新護在身後:「你再說一句污辱她的話,我絕對讓你和你的雜誌社從此消失。」
「唔……你……」那記者的鼻子被打斷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還不滾?」郝樞啟霸道地砸了他的相機,同時將他踢出舞台後方的休息區,「別再讓我看見你!」
那記者似乎被嚇到了,連滾帶爬逃了開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對郝樞啟嗚嗚地抗議個不停,惹得他心火更盛,隨手拎起一張椅子就朝手下敗將砸去。
「你的脾氣很大嘛!」身後,水如新瞧著他發飆,對他如此緊張的反應相當滿意。這顯示了他從未遺忘過她,甚且……還愛著她。
「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好臉色!」他轉身,狂烈的怒火自眼中射出。
「你說什麼?」他竟相信那種八卦流言,王八蛋!
「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還用得著別人說明嗎?」想到她變心愛上了別人,他就氣得心臟幾乎爆裂。
「我什麼也沒做,所以什麼也不清楚。郝樞啟,你是瘋狗嗎?見人就亂咬!」枉費她拒絕了一大票追求者,一心惦著他,他卻如此冤枉她,真是太不值了!
「無風不起浪,你要真循規蹈矩,謠言要從何而起?」他被嫉妒沖昏頭了。
而水如新則是氣死了。他存心誣蔑她,她還有何好解釋的?
「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循規蹈矩?我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就算交一百個男朋友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你……」他想不到她會承認,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好,日後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過我奉勸你一句,做人還是忠厚一點兒好,做第三者搶人丈夫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臉色一瞬間轉紅又轉白:「我也奉勸你一句,做人要懂得留口德,胡言亂語死後是要下地獄的,哼!」邁著重重的腳步,水如新忿忿地轉身離開休息區。
現在獨留郝樞啟,憤怒與不安同時攫住他的身心。
「你實在很過分。」一個瘦小的女人悄無聲息地接近他身邊,是的黃意。
他一臉愕然望著她。他們不相識吧?
「你是沒見過我。」時黃意看透他的心思,「不過我常常在如新的皮包裡瞧見你的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她帶著我的照片?」他不敢相信,心中驚喜交加,「為什麼?」
「當練飛鏢的靶子,你覺得如何?」她挑眉,沒見過這麼自大又愚蠢的男人,受不了!
「啊?」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嗟!」時黃意確定與他談不出個結果來,轉身離開,不想浪費唇舌了。
郝眍啟莫名其妙被虧一頓,直覺與法國犯了沖,才會每次回來,都被傷得體無完膚,總要休養好久,才能補回破碎的身心。
「她很難纏對不對?」柳揚搖頭拍上他的肩。
郝樞啟再一次被嚇到:「你怎麼在這裡?」
「我……」他搔搔頭,一臉尷尬。
郝樞啟望著好友為難不安的神情,心中頓有所悟。
「你一直與如新保持聯絡?」
柳揚低下頭,壓根兒不敢望向他指責的雙眸。
「你背叛我!」原來他一直被耍得團團轉,可恨啊!
「樞啟,你這話說得也太重了吧!」
「你幫著她戲耍我還有臉來見我?」
「我們哪有耍你?」柳揚嚇了一大跳。這罪可重了!「嫂子想創業,找我做法律顧問,我不想她被騙,所以偶爾幫她瞭解一下合約書,這能叫『耍』嗎?」
「可你卻沒有告訴我。」每一個人都瞞他,怎麼?他是鬼不成,叫人人對他退避三舍?
「哎,這你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說,而是……這幾年你又沒問我!」
「你——」的確,因為發生了太多事,使他無暇顧及其他,但柳揚知曉他記掛水如新,應該主動告訴他啊!
「樞啟啊!沒有提點你是我不對,可是你的脾氣越來越糟,叫人不敢輕觸其鋒也是不爭的事實啊!」
「原來你是怕得不敢來找我啊?那你現在又來幹麼呢?!」郝樞啟冷笑地推開他。如果朋友做得這麼難過,那不用做了嘛!
「唉,我……我是想告訴你,你真的冤枉嫂子了,這幾年她在法國日子過得比修行僧還清白,絕對沒有跟人亂來,她還是愛你的……」柳揚迫在他身後,「你有沒有聽見?」
郝樞啟沒有回頭:「那又如何?我們已離婚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惡!偏偏他還惦著她不放,太沒用了。
「你們明明都還愛著對方,為什麼不各退一步復合呢?」
郝樞啟頓了下腳步。他以為他不想復合嗎?是她不要啊!
「不肯回家的人是她。」
「因為你沒有真正承認她啊!」本來柳揚也不懂,水如新放棄好命的少奶奶不做,究竟在執著些什麼?直到最近,被時黃意日夜嘲諷的,他才漸漸開了竅,這兩個女人要求的從來不是富貴榮華,她們想要的是心上人的認可,承認她們確有能力與男人們立在同等地位上,成為可以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
說實話,以前他覺得這樣的女人是麻煩,而愛上此等佳麗的男人則是自找麻煩,女人還是笨笨地依靠男人才可愛。
可是當他真正見識到聰慧女子發光發熱的燦爛模樣後,他也不知不覺被吸引了,跟她們談話是一種享受、相處則充滿了興味,她們或許有些難纏,但絕對能帶給你一種無與倫比的生活樂趣。
「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還需要我的承認嗎?」冷硬的話落下後,郝樞啟不再留戀地步離了舞台後方。對於水如新的心思依然一知半解,但重重的不滿卻不停地湧出。他們到底要他做到什麼程度才夠?拼了半生的老命,還滿足不了所有人嗎?
犧牲奉獻到了盡頭,終也發現了失落,只是癥結在哪裡?他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