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還要笑多久?」裴望懶洋洋的輕敲桌面。
「抱歉,我在想事情。」裴二收起笑臉,低下頭塗塗寫寫。
會議室裡坐滿學生會成員,每月一次的例行會議,多數的幹部都出席了。在裴望打斷會議前,幹部們正在商討一年一度的耶誕節舞會。
「副會長,是不是把到正點的馬子了?」書記小張涎著臉問。
「現在不是閒聊時間。」裴二一本正經的攤開記事本。
小張討了個沒趣,識相的轉移陣地,加入其他人的討論。
「是夏沙吧?」裴望傾過身,俊朗的臉上一片興味。
「大哥,會議還在繼續中。」裴二微惱他投注過多關心在夏沙身上。經過昨夜以後,他不要大哥再將注意力放在夏沙身上。
「那小妮子好玩得緊,比我之前交的女朋友有趣多了。」裴望聳聳肩,坐正身子。
裴二斜眼看他,探過半個身體悄悄說:
「大哥,有件事我跟你直說了吧——她喜歡的是我,請你不要再約她出去。」
裴望挑高眉,微笑道:「依她的個性,看得順眼的,她都會說喜歡吧。」
「其實她是告訴我,她愛我,所以,大哥,你死心吧!」
「哦?是嗎?」裴望聳聳肩,反問道:「她是很有個性的女孩,你確定你駕馭得了她?」
「我為什麼要駕馭她?夏沙又不是牲畜。」
裴望有些失望。
「虧我還期待著你和她演出精采絕倫的馴悍記咧。」
「大哥,我要你答應我,不再動夏沙的歪腦筋。」裴二鄭重警告。
「我不能保證。」
「為什麼?」裴二低叫。
「萬一她喜歡的人是我,如果我答應你,以後吃虧的可是我呢。」裴望的眼滿是惡劣的笑意。
「不可能!她不是三心二意的女孩。」裴二堅定道。
「難說,你大哥可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我對自己的美色可是有信心得很。」
「大哥,你……」
「別說了,正事都還沒談呢。」
裴望揮揮手,把才纔說到一半的企劃又重提一遍。
原本爭論不休的幹部全都閉上嘴,安靜的聆聽他的計劃。
惟有裴二焦躁不安的轉換不同坐姿。
好不容易挨到會議結束,學生會成員散去一大半,其餘留下來的人也輕鬆的各自閒聊著。
見裴望拎著本子往外走,裴二立刻衝上前拉住他。
「大哥,先別走。」
「有空跟我在這裡拉拉扯扯,不如回公寓和她培養感情。」裴望安撫的拍拍他的臉。
「大哥,你怎麼知道她住在我的公寓?」裴二驚恐的跟上,再次拉住裴望。
裴望好笑的甩掉他的手,不正經的拋了個飛吻給他。
「別跟來,你老哥我要去約會。」
裴二抓起桌上的記事本和背包追出去,奔到活動中心門口,已不見裴望的影子,他垂頭喪氣的轉了方向,往圖書館行去。
隱身在牆角的裴望好笑的瞧著他落寞的背影,念頭一轉,繞到校園後門的一棟公寓前,按了三樓的鈕。
對講機靜寂了會兒,隨即傳來夏沙粗嗄的詢問聲:「找誰?」
「找你。」裴望笑答。
「神經病!」她氣呼呼的怒罵。
裴望趕在她掛掉前說:「是我,裴望。」
「你來幹麼?」沒好氣的語調似乎不歡迎他的光臨。
「跟你聊裴二的事啊。」對付她,只能投其所好了。
「憑你那張嘴能講出多少符合事實的話?算了,我不要聽。」
「喂喂,太過分了吧,起碼我也幫過你。」
「喔,你是指那個吻啊,你一說,我的火氣就上來了。顯然我當時應該奉送你一拳,好遏止你沾沾自喜的一提再提。」
「快讓我進去!」裴望壓低聲量央求。
「如果你又做出奇怪的舉止,別怪我轟你出門!」
「知道了,我以人格保證。」
「喀喳!」大門敞開,裴望閃進門內。爬上三樓,右側的鐵門大咧咧開著,他走了進去,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依夏沙而坐。
夏沙推了他一把,將他趕到單人沙發。
「有話快說,沒事大門在那邊,自己請吧。」
「你還真懂得待客之道。」裴望譏笑。
「什麼樣的客人,就用什麼樣的方法對待。況且,你哪天不好挑,偏偏挑我頭重腳輕的時候打擾我,我沒把你轟出去,已經對你夠客氣了。」
夏沙佔住沙發的三分之二,緊皺著眉頭,揉撫太陽穴。
「幹麼一副軟趴趴的模樣?」裴望讓出沙發,換坐到單人椅上。
「頭痛、喉嚨痛,現在看到你,連眼睛也痛。」
裴望冷哼:「毛病真多,真不愧是女人。」
「大哥,」夏沙極其忍耐的喊了一聲,道:「再不說出你今天來的目的,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這聲『大哥』叫得未免太早。」
夏沙不理會他的調侃,滿足的縮在沙發上休息。
「怎麼?你決定把一輩子花在我弟身上了?」
「有何不可?」她合著眼說。
「那你打算如何對付我媽?」這下可有趣了。
「看她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她。」以德報怨那一套是用來騙傻瓜的,她向來遵行「禮尚往來」的傳統美德。
「這可行不通,來這招,最後痛苦的一定是裴二。」
夏沙靠著椅背,認真的思索他的顧慮。
「的確有點道理。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你就別挖苦我了。」
「那你也別再想些奇怪的方法整裴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頭到尾存的就是看好戲的心態。」夏沙抬眼瞥他。「你們兄弟兩人該不會有著深仇大恨,才讓你這麼耍著他玩。」
「能看他失控的機會不多,我當然得把握時機,趁機享受作哥哥的樂趣。」裴望毫無悔意,咧開嘴笑得很開心。
「什麼哥哥,有等於沒有,」夏沙不禁為裴二抱不平。
「你要是看膩我老弟那八風吹不動,大事化小、小事乾脆笑著看待的習慣,你也會同我一樣,渴望他展現不同平常的驚慌樣。」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病態!」夏沙不客氣的罵。
「我可不承認這是病。他從小就這副德性,對他惡作劇,他無動於衷;設計一個女生半裸身體,尖叫的對他說有人準備強暴她,他竟氣定神閒的帶著衣著涼快的女孩到訓導處。更叫我噴血的是,以為他會偷瞄女孩子裸露的地方,誰知他一路上只顧背英文單字!你說,他是不是不正常?身為他的兄長,我當然有義務,也有權利,糾正他的不正常。」裴望說得義憤填膺。
夏沙則聽得愈來愈火大。不等他說完,她大吼道:
「你是他大哥,竟然使出卑劣的手段陷害他,你不僅沒品,還沒人性,你跳樓算了!」
裴望一陣錯愕,會過意後,幾乎笑破了肚皮。
「大小姐,都是幾百年的事了,你吃醋吃錯對象了。」
夏沙脹紅臉,也不曉得是因為怒氣,還是他猜中她的妒意。
「閉嘴!」
「沒問題。」他承諾著,肩膀的聳動卻暴露他克制不住的笑意。
夏沙生氣的站起來,打開門,用力指著門外,「滾出去!」
「好,好。別趕我走。」目的尚未達成,裴望只得委曲求全。「下個禮拜是我老弟的生日,我媽說要辦場熱鬧的宴會,你可以參加嗎?」
夏沙心不甘情不願的關上鐵門。
「沒空也會抽出時間。」
「就等你這句話。晚上六點,我開車來接你。記得穿正式一點,第一次見公婆,你應該知道分寸。」裴望取笑的道。
「我要和裴二一起去!」為防他玩花樣,凡事小心為妙。
「他是壽星,連一點驚喜也不給他?好吧,這是你的決定,隨便你。」
裴望擺擺手,到玄關穿鞋。
「等等。」
夏沙的聲音止住他的動作。她掙扎了會兒,才道:
「你來載我吧。我會告訴他我有事,不能去。」
裴望低頭扣上鞋帶,背對著夏沙,他笑得非常開心。
???
上午十一點十分,裴二匆匆結束最後一堂課,趕回公寓將睡著的夏沙挖起來送到醫院看病。雖然夏沙的喉嚨發炎好了很多,裴二仍然替她掛了急診。
走出醫院大門,夏沙板著臉不肯跟他一起吃飯。在醫院受夠了護士、醫生的冷言冷語,她簡直快氣炸了,就說她的病不到掛急診的地步,他偏又自作主張。急診室的病人原本就多,醫生的脾氣被一屋子病患磨得暴躁易怒,她才說了一句感冒,醫生、護士臉上的不可置信,在十秒後轉變成尖酸苛薄。
夏沙當然不會任由他們奚落,當即和醫生、護士開罵起來,最後,病沒看成,倒是把喉嚨喊到沒聲。一出到大門,夏沙連說帶比的數落裴二一頓,終於在他的歉語中原諒他的失常。
用過餐點,裴二載著夏沙回公寓。
下禮拜的生日晚宴迫在眉睫,他試探性的問她是否要去,夏沙卻鑽回房,捧出一個四方形、包裝精美的小盒子,笑吟吟的塞給他。
「這個給你,生日那天再拆。」
「你不來嗎?」裴二垂頭喪氣的接過方形禮盒。
「那天我姨媽來台中。從小就她最寵我,她來台中玩,我不帶她到處走走看看實在說不過去。」姨媽是有的,非常溺愛她也是真的,惟獨來台中這件事,她對裴二撒了謊。
「你真的沒辦法騰出時間?不一定要六點到,晚一點也沒關係。」他真的很希望她能來,他不喜歡人多嘈雜的舞會,若是夏沙能到場,說不定能讓他嘗到參加宴會的欣喜。
「我一有空,一定趕去參加,這樣好不好?」她的盈盈笑臉湊在他身前。他一臉的失望,令她內疚的環住他,霸道的要求:「說好,不然就抱到天亮!」
「好啦。」他不自然的摸摸她的短髮,雙手怎麼擺怎麼不對勁,無奈之下,只好立正讓她抱個夠。「,好像在抱殭屍耶。」夏沙喃喃抱怨,愛嬌的道:「傻瓜,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喔。」裴二照做,黏得無空隙的兩具軀體瞬間令他全身躁熱。
他一震,火速撤回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一退,讓仍抱著他的夏沙只能勉強圍住他的腰,她拉直兩片薄薄的唇,惱道:
「站過來啦!你這樣我怎麼抱?」
「不要抱了,我不舒服。」裴二像個機器人似的不斷後退。
他彆扭的態度令夏沙瞇起眼。
「你哪裡不舒服?」
裴二瞧瞧她,又若有似無的看看他的褲子。
夏沙猛盯著他的褲襠,語出驚人的下註解:「還好嘛,沒到受不了的程度。」
語畢,她又靠過去摟住他的脖子。
「不要鬧了,我真的不太對勁。」裴二伸出手臂,隔開兩人的距離。
「又怎麼了?」
「我的呼吸怪怪的,心跳也比平常快很多,還有……」他沒再繼續說下去,連耳根都燒紅了。
「我也會啊,那不是病啦。」夏沙失笑。
「真的?」他從來沒有這些症狀,裴二擔心極了。
「你還問我,你應該比我清楚吧,男生不是都看過A片,而且男孩子在一起都會提到這些問題。」
「不是每個男孩子,至少我沒看過。」裴二嘟囔。
「你沒有嗎?」夏沙圓睜大眼。「這可不太好玩了,我們兩個都不懂,要是想試試看的話,該不會得請別人教吧?」
「沒有結婚不能做那件事,」裴二低叫。
「老古板,我說能就能,只要做好安全措施就行。」夏沙也跟著喊。
「絕對不可以,我不答應!」他連連搖頭。
「你不答應,哼!你不怕我跑去跟別的男人……」
「不准你去找別人!」裴二直跳腳。
「好哇,那要是氣氛正好,地點也對,你要不要跟我……」
「不可以,等結婚完再說。」
「死呆子,你怎麼知道我們能不能結婚?說不定等不到結婚?我們就先分手了!」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改變心意。」
「是我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變心,呆子!」
夏沙氣怒的抄起抱枕扔他,用力關上門,把自己甩上床,忿忿的捶打手邊的枕頭出氣。
裴二像尊石膏像走在原地。她的話太震撼,簡直摧毀他所有行為能力。他呆坐良久,末了,記起氣怒異常的夏沙,他踱到她門前柔聲道:
「你出來,我們把話說清楚。」
「你跟牆壁說話算了!」夏沙扯開喉嚨大吼。
裴二試探性的旋轉門把,發現門沒上鎖,他又問:「我可以進去嗎?」
夏沙不搭話,撈過枕頭往頭上蒙。
站在門口的裴二猶豫不決的等待回覆,卻一直沒傳來聲音。他再敲敲門。
「我要進去了。」
才上前一步,他立刻遭到不明飛行物攻擊,裴二下意識躲開,柔軟的枕頭無聲無息地落到地板。
「出去!去跟木頭玩柏拉圖式戀愛,我要變心,我不要愛你了!」夏沙翻身,趴在床上,整個臉埋進枕頭。
裴二苦惱的走上前。從小到大,他的世界充滿單純的事物,他惟一的嗜好是組裝機車模型,女孩子複雜的心理對他來說,像是解不開的謎,永遠困擾他。
就像夏沙,她明明是個道道地地、百分之百的女孩,卻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性格,也缺少女孩看重貞操的觀念。他以為他的堅持會博得她的歡喜,哪知她卻因為他的堅持己見而翻臉。
「你為什麼生氣?」裴二問。
「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你不愛我,所以你不想和我共享魚水之歡。對!我是沒有理由生氣,我也不該生氣,我應該死心!」她氣極咆哮,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打轉,眼看就要落下。
「我是因為太喜歡你,不想你受傷害,所以才拒絕的。」她心碎的喊聲將他的心擰得緊緊的,幾乎令他窒息。
「為什麼我們做愛會傷害到我?」
「因為……不小心,你可能會懷孕。而且,那種事……那種事本來就是洞房時才能做。」他支吾的解釋。
「兩情相悅的情侶裸袒相對是很自然的,你硬要把古代貞操觀套用到身處現代的我們身上,根本不適用!」
裴二仍是搖頭。「我們各自有不同的觀點,能不能各讓一步?」
「什麼意思?」
「就是……嗯……不能跨越最後一道防線,其他的……嗯,都可以。」他結結巴巴的提議。
「那跟做完有什麼不一樣?」這主意爛得令夏沙瞪眼。
「當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