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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勿忘我 page 25 作者:季可薔
    「還有,我也……不排斥你碰我,事實上,我很喜歡。」愈說愈小聲。

    憶起在汽車旅館那夜她借酒耍賴,她不自覺地感到害羞,可他仍是一語不發。是不相信她的話嗎?

    於澄美黯然咬唇,雙手不知不覺絞在一起,很想看清楚丈夫的表情,卻又不敢去看,怕看到的更令自己心碎。

    「對不起。」她喃喃。

    蕭牧理聽了,彷彿是震了震,她聽見他的呼吸漸漸地變得粗重,似是克制著什麼,許久,許久,才揚起瘖啞的嗓音。

    「不用對我說抱歉,我不是那種你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他言語如刃。

    「你想留在這裡就留吧!客房給你睡,但別以為我們就可以做回夫妻了,我說過,我們的關係從那天你決定下車起,就玩完了。」

    語落,他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大踏步回房。

    她目送他冷傲挺直的背影,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還能揚嗓。「我燉了雞湯,你要喝嗎?」

    「沒興趣,你自己喝。」他頭也不回。

    可那是為他燉的啊!

    老爹說他瘦了,說他這一個月來喝酒傷身,很需要補一補。

    所以她才親自下廚為他燉的……

    想著,於澄美眼眶又紅了,鼻頭發酸,她覺得委屈,可又很清楚自己沒資格委屈。

    是她傷了他,是她自己任性斬斷了與他的情分,如今後悔了想修復,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彌補?

    她伸手抹去眼淚,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只要她持續付出,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牧理愛她,他不會忍心一直拒絕她。

    她默默轉回廚房收拾殘局,接著洗了個澡,換了睡衣睡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半夜也沒能合眼。

    她無奈地歎息,起身下床,想到廚房沖杯熱牛奶喝,經過客廳時,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獨自靠坐在角落。

    是……牧理?

    她放輕了呼吸,躡足走過去,他低著頭,手上拿著一罐喝空的啤酒,身影寂寥,顯得心事重重。

    她靠近他,他聽見細碎的跫音,驀地凜神,抬起頭來。

    幽暗的光影下,她看見一雙如野獸般璀亮異常的眼眸,融著瑩瑩水光。

    那是……眼淚?

    他在哭?

    於澄美愕然屏息,心房像有根羽毛在搔,酸酸的,麻麻的,又像有根細線在扯著,一下一下地抽疼,說不清是怎樣的溫柔憐愛。

    原來這男人也會哭,也有脆弱的時候。

    她滿懷不捨地在他面前蹲下來,他彷彿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撇過頭不看她。

    是她的錯,不該傷了他……

    「對不起。」

    她酸楚地呢喃,眼眶也跟著紅了,雙手輕輕地捧回他的臉,粉唇柔柔地吻上他輕顫的眼皮。

    為什麼會忘了他呢?為什麼會到現在都還沒能想起兩人之間全部的回憶呢?都是她不好,她不敢想,若是她一直沒想起關於他的事,是不是就會這麼錯過這個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深愛著的男人?

    不,不會的,就算想不起他,她也捨不下他的,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依然有能耐牽動自己的心……

    她更專注地吻他,吻他的眼,吻他的淚,吻他濕潤的臉頰,吻他涼涼的嘴唇,淚水的鹹味與他身上的男人味融合在一起,成了令她心醉神迷的味道。

    他像木頭人似的領受她的柔情,彷彿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又回到他身邊,離自己如此之近,呼吸在她纏綿的細吻間變得粗重……忽地,他像受傷的野獸低咽一聲,伸手攬抱她後腰,將她緊緊揉進自己懷裡,峻唇飢渴地吮吻她口腔的甜蜜。

    她任由他粗魯地對待自己,敞開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放軟了嬌軀,熱情地迎接他的佔有。

    「牧理,我……愛你,愛你,蕭狐狸……我、愛你……」

    她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傾訴愛意。

    希望他能真正聽見。

    如果於澄美期待一場激情狂野的xing愛便能彌補夫妻感情的裂痕,那事實證明,她是想太多了。

    她跟蕭牧理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改變,彼此心裡仍是打著結,或許兩人夜裡可以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他能夠野蠻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摟著她睡覺,可隔天早上醒來,他依然是那個待人冷靜淡漠的蕭大律師。

    專屬於她的那只狡黠的、愛耍賴的、偶爾也會撒嬌的蕭狐狸,似乎只存在於她殘缺不全的記憶裡。

    這一切當然是她的錯。

    而她心知肚明,他在等著她將自己內心深處最陰暗的私密全數攤給他看的那天。

    可她……沒有勇氣。

    當年,她偶然撞見鄭元祈和周敦才同床的場面,得知自己向來戀慕的元祈哥竟是個雙性戀,精神已然遭受到巨大打擊,沒想到還有更令她震驚的事,當她旁敲側擊地向父親打探,這才知曉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了。

    明明知道卻還將她許給鄭元祈,還希望於鄭兩家能結秦晉之好。

    生平第一次她失去了理智,氣得對父親大吼大叫,遭他重重打了幾個耳光。

    父親說,於家沒有這樣潑婦般沒教養的女兒,指責她令家門蒙羞。

    母親趕過來勸架,也被父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講到激動處還踢了一腳。

    那天,也是於澄美初次得知,父親會對母親家暴,只是他從來不打臉,會聰明地打在身上幾處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父親之所以很少待在家裡,不是因為他事業真有那麼忙碌,而是夫妻關係早已貌合神離,甚至他從多年前便在外頭金屋藏嬌養情婦。

    她幸福的人生、甜蜜的家庭,原來都是幻影,更可悲的是她自己編給自己看,所有人都知道醜陋的真相,只有她活在童話故事裡。

    母親哭著勸她想開點。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事,沒有什麼完美的結婚對象,我們這種豪門世家的婚姻都是這樣的,你也不要怪你爸爸,鄭家家世真的不錯,你大伯父也有心栽培元祈,如果我們兩家能聯姻,那是最好的。」

    可她不願認命,她已經傻傻地被所謂家門的榮光牽著鼻子走了二十多年了,接下來的人生她不想再當個提線木偶,她很想弄清楚,失去了家族提攜的自己是不是依然能夠活得燦爛?

    於是她離家出走了,斷絕了和家人的聯繫,去做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走自己沒想過會走的路。

    她孤身上路旅行,在遙遠的異鄉差點被登徒子佔了便宜,回台灣開咖啡館差點被前店東拐騙資金,陸陸續續吃了不少虧。

    但她仍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了,安然地活著,也將原本溫潤嫻雅的個性磨練出幾分爽朗銳氣。

    然後,她遇見了蕭牧理……

    思緒至此,於澄美眼神不禁迷離。

    即便她努力改變自己,變得開朗,變得潑辣,即便她能穿一襲紅洋裝放肆地在草地上跳舞,但骨子裡她還是那個拘謹膽怯的於澄美。

    她只是很會裝而已,尤其在她深愛的男人面前。

    她不愛喝啤酒,但知道他喜歡,便強迫自己也喜歡;吃不慣蕭老爹做的菜,為了表示自己能當個乖巧兒媳,硬是每餐吃兩碗飯。

    她偶爾也想做些奢華打扮,挽名牌包、戴珠寶首飾,但蕭牧理最厭惡那種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流露一絲虛榮。

    到後來,什麼時候是假裝,什麼時候又是真正做自己,連她自己也弄不清了,界線變得模糊。

    如果……如果他知道他愛的那女人不是百分之百純正的於澄美,有一部分是假的,他還能愛得那般義無反顧嗎?

    她不敢去確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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