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而顫抖的聲音在兩人之間迴盪。
商羽迷惑地歪了歪頭，這個熟悉的動作，讓葉紫紛亂的心漾起一陣暖流。
「我不明白！我們有一整年的時間都在一起不是嗎？」商羽走近她。
「我知道你每天早晨六點起床寫書法，最愛喝橙汁，最喜歡看哲學的書籍，不看恐怖電影但喜歡誇張的飾品。喜歡紅色卻從來不買鮮艷的衣服，討厭跑步卻喜歡投籃，不愛說話但卻想很多東西……」
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看著她驚訝的表情，他繼續道：「你看，只知道賴著你的我，都可以說出這麼多，那聰明的你，怎麼還會不瞭解我？我對你從來沒有隱藏過任何事情啊！」
葉紫茫然地看著他認真的臉，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是真的不瞭解嗎？
他身體不好且有輕微的低血壓，每天都必須睡到自然醒才會有精神；雖然看事情主觀任性，但卻有天生的體貼善良；雖然外表出眾，但從不以為倚恃；知道自己功課一般，就很努力地用功讀書；不能吃辣卻格外愛吃甜食；運動不行卻會努力幫別人加油；開心時就會笑得特別燦爛、生氣時會說「什麼什麼嘛」、疑惑時會歪著腦袋看人、撒嬌時會摟著別人的胳膊用甜甜的聲音講話……
其實也不是不瞭解啊！
「那你變了嗎？」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她還是要問。
聽見她開口，商羽放鬆了表情，甚至微微笑了。
「也許！但你要自己找答案！」說著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明天，我會來的。」
葉紫抬手摀住發燙的額頭，看著商羽快步離開的背影，疑惑：「他真的是商羽嗎？」
葉紫翻來覆去了半夜都無法入睡，直到快天亮時才稍微瞇了一下。
準備好了練習用具，卻拿著筆半天不知道該寫怎麼，最後竟然莫名其妙地畫了個問號！
放棄地將筆洗淨掛好，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會有練習的心情了。
時間還早，不過葉紫還是選擇出門，畢竟早晨的空氣是很舒服的。
今天只有上午有課，下午半天的空閒該做什麼呢？
商羽說會來找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吧！有些事情，只有到時候才能知道，就像他和她的重聚。
「葉紫，難得看你這麼早出來哦！」甄曉涵一身運動裝束，小跑著靠近她。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跑新聞就是在衝鋒陷陣，所以每天的晨跑是甄曉涵的堅持。
「是哦！」葉紫微微一笑，到沒有說什麼。
「對了，昨天你什麼時候走的啊?都沒有跟我打招呼，我散場的時候找了你好久！」慢下腳步，她順手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我覺得實在太吵了，人那麼多也沒法找你。」這是實話，只是省略了某些重要的東西沒有說罷了。
「是嗎？那你昨天有沒有跳舞？」甄曉涵轉身倒退著走，同時也注視著葉紫的表情。
「為什麼這麼問？」
「昨天我看見一個跟你穿一樣衣服的女生跟一個很帥的男生一起跳舞，而且很親密。可惜距離太遠燈光太暗，看不清是誰！」雖然是用惋惜的口吻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卻是：承認吧承認吧！
「嗯，看來量販店的衣服，果然重合率高啊！」自如地掠了掠耳邊的碎發，葉紫神色平靜地開口。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所以價錢低嘛！」甄曉涵沒有接下去問，因為她也是只有一點點懷疑而已，要她想像葉紫和男生親密的模樣，會讓她腦細胞死光光的——實在太難以想像了！
葉紫笑笑，難怪人家說世界上沒有秘密存在了，原來是真的呢！
「對了，說真的，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練習完了嗎？寫了什麼？」甄曉涵轉了回來，一邊運動著頸腕關節一邊隨意地聊著。「嗯……李清照，《一剪眉》。」想了想，她講了一個詞牌。
「哦，李清照，就是寫那個淒淒慘慘什麼的女詞人是吧?」
如果說當代政、財、商、娛各界有什麼名人大事，甄曉涵絕對是如數家珍，但說到詩詞歌賦，她可就頭痛了！
葉紫呵呵笑開，「對，你說得沒有錯！」
「你別笑話我了，我最頭痛大學語文了，不過聽說大學裡的語文考試都是寫一篇作文就OK了！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其實……」
葉紫剛想開導她，展現一下朋友意氣，誰知，一雙手臂自後面摟上她的腰，同時一股溫熱的氣息撲上她的耳廓。
「早啊！小葉子！」
葉紫的耳朵立刻紅了起來，她微側頭，「早！」眼角的餘光瞥見甄曉涵瞠目結舌的呆愣樣，她暗暗歎了口氣。
商羽順勢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後開心地笑著，又用力抱了一下她後，才放開，改牽她的手。
「商……商商商商羽！」甄曉涵終於想起自己還有驚呼的權利，可惜舌頭打結，實在沒有什麼氣勢，「葉紫！你騙我……哦，哦痛（咬到舌頭了，好痛）！」
「哦。」抬頭看了一眼商羽，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答，畢竟自己本來是不打算和他重新開始的，只是……不甘心吧，所以才又受不了誘惑地點了頭?
「哦什麼啊！你得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終於很有氣勢地撂下了話，她很識相地退場，畢竟是做新聞的，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退場會換來更好的收益！
兩人看著甄曉涵跳躍著走遠，不約而同互視了一眼。
「你早上有課嗎？起這麼早？」葉紫先開口。
「我現在可是早起一族呢，畢竟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遲了蟲子會飛的。」商羽笑得意有所指。
笑容很漂亮，卻不再是金光耀眼的感覺，但居然會讓她的心悄悄地跳快了兩拍。
「那起來做什麼呢？」想了想，她決定聊一些平常的東西。既然說要重新認識他，那麼，就從簡單的開始好了。
「有時候和別人打球，有時候跑步，有時候什麼也不干地發呆，看心情吧。」
商羽牽著葉紫慢慢往前走，很合作地講述著她想瞭解的點滴。
「什麼時候開始打球的？你不是不適合激烈運動嗎？」初秋的天氣還不算冷，但掌心傳遞的溫度，卻讓她覺得很安心，很舒服。
「是朋友拖我一起去的，他說身體不好就要多運動，不會就先做基礎練習，反正什麼事情都要從頭開始不是嗎？」注意到葉紫的背包似乎有些沉，他接來背上。
「什麼朋友？我認識嗎？」聽到這個敏感的詞語，卻意外地沒有想像中的難過，為什麼呢？
「不，你不認識，是你轉學後轉來的，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葉紫站住腳步，「那我是什麼身份呢？」她認真地看著商羽的雙眼。
商羽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後慢慢笑開，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開心。
「傻瓜！」他笑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啊，這是兩年前就約定好的事情啊！」
今天上午兩節是「新聞學概論」，教課的教授臨時有事，居然讓助教帶了試卷過來隨堂考。
兩節課結束後，講台下面屍橫遍野。每個人都被教授的這一招打得死不瞑目。
「完蛋了！我的一世英名一朝淪喪！天啊！地啊！」甄曉涵嫌捶胸頓足猶有未盡，於是抱著葉紫打算來個號啕大哭以示悲憤。
「是是是！」葉紫拍著她得背，意思意思地安撫。
她倒是很慶幸有了這場考試，讓她的心情有了緩衝的機會，可以慢慢地思考。
如果商羽是真心的，那麼她是不是忽略他太久？
如果那時他說的喜歡就是他的心意，那麼自己是否太自以為是？單方面地認為他不理解喜歡的意義、單方面地認為他的心志不夠成熟，單方面地認為他不可信賴！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會感到遺憾，但是她不後悔當年的離開。
因為她那時候的心情是真實的，在那樣的情況下相處，只會給彼此帶來傷害。所以，也只有離開，給彼此冷靜的時間。
「葉紫！你是我朋友吧？今天，你一定要捨命陪君子！我決定今天要去血拼！」
「我是想陪你呢，但是，我已經有約了呀！」毫不介意地說出重色輕友的話，葉紫笑得很平靜。
「商羽對不對?」說到敏感話題，甄曉涵立刻來了精神。
「不然呢?」
「當初你為什麼要隱瞞真相?」甄曉涵氣勢凌人地質問。
「唔……我只是沒有說明白而已吧！」葉紫四兩撥千斤，簡單地打發了她。
「好好好，是我智力不足，那葉女士什麼時候方便開個新聞發佈會呢？」甄曉涵看硬的不行就換軟的，放低姿態，諂媚地笑著。
「難說呢！」葉紫認真地想了想，又調皮道，「戀愛中的人們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呢！怎麼辦？」
說著，她背包起身，巧妙地擺脫甄曉涵的糾纏，悠然走出了教室。
「真是太過分了！嗚嗚嗚，沒有道義！」甄曉涵口中抱怨著，卻也任命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沒辦法啊，攪人姻緣可是很可惡的事情呢！
將書本放回宿舍後，葉紫慢慢走向圖書館。
商羽是上午三、四節和下午一、二節的課，約了在圖書館碰頭，然後一起去吃晚飯。
這樣的相處，如果不考慮太多，其實就是兩年前的翻版，只是心情輕鬆了不少，不再想東想西的了。
反正，他們正在戀愛長跑的起點上，日子還很長，可以慢慢摸索著前進。
到了圖書館二樓的文學區，她挑了本《李白詩選》。
喜歡李白和蘇軾言辭間的豪放不羈，尤其是李白超人的想像力與灑脫的氣勢，每每讓她心折。
翻到李白的《將進酒》，她輕聲地吟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有時候其實真的不需要想太多，不是嗎？
不知不覺間，時光流逝中，一本厚厚的詩選已經翻去大半。
揉揉酸澀的眼睛，葉紫抬頭看向窗外。太陽已經過了中天，看樣子到了下午兩點多了。肚子實在有些餓，她決定先去買些麵包來填填肚子。
慢慢走到學生餐廳的糕點部，她買了兩隻牛角麵包和一瓶酸奶。原本打算回圖書館等的，突然又想到圖書館裡不允許帶食物進去吃，只能作罷。
反正商羽還沒有下課，她坐在這裡吃完再過去也來得及。
葉紫不算斯文地解決了食物，剛好第二節課下。想到從食堂過圖書館絕對要比教學樓近，於是她也不著急地慢慢蕩了過去。
走在通往圖書館的碎石小路上，她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來回焦急轉圈的身影，旁邊還有一個坐著的人，不時伸手試圖拉住他。
葉紫微微一笑，加快了腳步，同時抬手招呼：「商羽……」
她的話音還空氣中飄蕩，那邊發現了她身影的商羽已經迫不及待地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她，聲音顫抖地道：「小葉子，我以為你又離開我了！」
熟悉的懷抱方式，熟悉地帶著哭腔的顫音，毫無意外地讓她的心變得柔軟，只是胸中那微微扯動的痛楚，是為了什麼？
為了她無意間造成的傷害嗎？
葉紫抬起手習慣地要拍撫他，不料商羽突然又放開了她，眼神之中有著殘留的驚懼和滿滿的釋懷。
「不是說好了要等我的嘛！小葉子不守信用哦！還笑！」商羽伸手點了點她的嘴角。
他這樣一說，葉紫才發現自己竟然笑了！
為什麼會覺得開心？被推開不是意味著她不在被他依賴嗎？她為什麼會開心呢？
雖然疑惑著，但她卻無法阻止心中不停翻騰的喜悅的泡泡。
「我……只是去買了點東西吃！你怎麼來這麼早？」
「今天是實踐課，只要寫份報告就可以了！」商羽摟著她往圖書館走，「你怎麼這麼早就餓了？沒有吃午飯嗎？」
「嗯，忘了！」葉紫老實地點頭，看見那個坐在台階上的男生迎了過來，便問，「你同學？」
商羽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的死黨，叫柯優祁。名字很像女生吧？」
不客氣的拳頭立刻揍上了商羽的肩膀，「奸商！別破壞我的名譽了！」
商羽毫不示弱地還擊回去：「你還有名譽可以破壞嗎？我怎麼不知道？」
葉紫笑著看著兩人的互動，直到有人拖她下水，「小葉子，你看奸商是不是很過分?」
「小葉子也是你叫的嗎？」
「名字就是讓人叫的，只要名字的主人同意就好，對吧？小葉子！」柯優祁一臉賊笑地看向葉紫。
「我……不同意呢！」葉紫笑得很可親，好像她沒有拒絕一樣。
「……難怪！不愧是奸商看中的人！」柯優祁鬱悶地嘟囔。
「我的小葉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商羽側頭看著葉紫。
葉紫被他認真地看著，臉竟然開始發熱了！
「哦！好甜蜜哦！」柯優祁發出一聲狼嚎，打破了兩人相互凝視的場面。
葉紫低下頭，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商羽則道：「不好意思刺激你了，看來我們還是分頭行動比較好，今天你就請自己解決民生問題吧！」
柯優祁一聽，立刻撲上去抱住商羽的另外一隻胳膊討饒：「不要啊！大人！小人已經餓了十天了，求求大人發發慈悲，賞小人一口飯吃吧！」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