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澀笑著搖頭,敷衍過去,「也沒什麼大礙,既是皇上所賜,想必有什麼深意吧。」
余惠妃眼中似有迷惑,然而也沒多問什麼,只點了點頭。
待她走後,周夏瀲想了又想,起初對她還有的幾分懷疑,現在已基本排除。
若真心存歹意,余惠妃也不會替她傳書了,取得秋霽的信後也必會瞧瞧內容,看是否有供利用之事,要知道,那書信裡可寫明了紅丸的厲害,余惠妃若偷偷看上一眼,勢必會作賊心虛將之銷毀。
但見對方態度坦蕩,便可知她是錯怪了人。
能怨誰呢?只怨她愛上了不該眷戀的人……
趙闕宇昨夜沒有來。聽聞,是留宿在皇后宮中了。
他一年半載也不去皇后宮裡一次,若去了,肯定是有政事要求於皇后……
在他眼裡,大概這世間只有兩種人一可用與無用之人。
帝王之心,令人齒冷。
周夏瀲不禁想,她在他眼中又算什麼呢?想必也是可用之人吧……只不過這種「用」,更多的是感情上的「用」。
她自嘲一笑,信步走出寢房,來到花園,站在一株樹下,忽然想起,之前與趙闕宇的一個約定。
一名宮婦正在階前打掃,看著面生得很,想必是新來的。
「過幾天就是寒露了嗎?」周夏瀲問打掃的宮婦。
「是的,娘娘。」宮婦欠了欠身,態度有些冷淡。
看來此人對冷宮之中的情形並不知曉,還以為她真是一個失寵的棄妃。
「寒露之日,能看到北芒星嗎?」她又問。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宮婦答。
「皇上說,寒露之日能看到北芒星一他不會騙我的。」周夏瀲微微笑。
「既然皇上這樣說了,那自然是不會錯的。」
「到那天,這院子得打掃得乾淨些,」她忽然道,「皇上說,要陪我一起看星星的。」
宮婦猛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怎麼了?」她有些莫名地問。
「娘娘忘了,這裡是冷宮。」宮婦再度欠了欠身,繼續低頭打掃,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這番在她看來頗為無聊的對話。
周夏瀲卻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是啊,其實,錯的是她才對……世人皆知此處為冷宮,就算趙闕宇每夜都悄悄前來、就算這裡修繕得再美,她終究是棄妃。
無名無分無位,她算什麼呢?終究,也不能有皇嗣吧?否則,棄妃產子,想必會成為宮鬧中最大的笑話。
再過幾年,他玩得厭了,大可一腳將她踢開,她連怨,恐怕都無法怨。
「怎麼站在風口裡?」
趙闕宇黃昏時才前來,看見她怔怔佇立廊下,連忙將自己的披風覆到她肩上。
周夏瀲回頭看他,明明只隔了一日,卻彷彿隔了一世那麼久。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再也不是昨天離開前,還與她溫存的人了……
「皇上回來了,」她擠出一絲微笑,「妾身這就叫人擺膳。」
「皇上?妾身?」他覺眉,「瀲瀲又與我生分了,怎麼,又聽說了什麼?」
呵,他果然聰明絕頂,細微之處便能察見究竟。
「我明白了。」他忽然笑道,「昨夜我留宿在皇后那裡,瀲瀲吃醋了!」
她沒有反駁。將錯就錯吧,她也不想讓他察覺太多。
「最近季漣一族有異動。」趙闕宇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不斷搓揉,「迫不得已我才去向皇后求助的。瀲瀲,你不必擔心,我和皇后之間,向來只是同盟之情,從無夫妻之愛……」
呵,說得真輕巧,他又怎知皇后對他不是一片癡心?否則,為何如此襄助他?
「瀲瀲今天很沉默啊,」他打量她的神情,「讓我好忐忑。」
「昨夜沒睡安穩而已……」她很想質問他紅丸之事,然而終究忍住了。
他如此善於狡辯,不知又會說什麼搪塞她,到時候不免又被他騙得暈頭轉向,忘了自己真實的情況。
「對了,朕讓人配了幾副滋補的藥。」他揮揮手,立刻有太監捧上藥盒,「瀲瀲,你最近氣色不佳,沒精神的時候便吃上一丸吧。」
藥盒打開後,周夏瀲睜大眼睛,因為那熟悉的昧道撲鼻而來,亦有那同樣鮮紅的顫色……
「這紅丸……」她全身不由自主顫抖,「像是從前惠妃娘娘送的那些……」
「哦?惠妃也送過嗎?」他像沒事的人一樣,仍舊微微笑著,「這些藥滋陰補血,還可助孕呢。」
連說詞都如出一轍,她想騙自己是兩種東西,恐怕都不能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之前,她或許還有為他開脫的借口,畢竟先前收到的是經了余惠妃之手,可此時此刻,她就像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望清了深淵,她再也不能騙自己了。
他寵她、愛她,卻也防著她。
他對她的溫柔呵寵,不過是男人哄女人時拋出的甜頭,他要的,大概只是床第間與她的纏綿歡愉……
他何曾,真正愛過她?
「闕宇,」周夏瀲聽見自己嗓音變得嘶啞,「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瀲瀲怎麼忽然問這樣的問題?」他凝眸。
「自你我初遇,你待我便與眾不同。」她覺得身體一點一點冰涼起來,「我一直以為是為了我的娘家,現在看來,不是。然而若是為著我的容貌,其實我也不比瑩嬪美多少……」
若說心意相通,就更說不通了,她從來不明白他複雜的心思,他也沒有真正瞭解過她想要什麼……
這樣的兩個人,說是相愛,又何從相愛?
「瀲瀲。」他擁住她,「男女之情,若追根究底便沒意思了,你問我為什麼,我也答不出來。只知道我時刻想著你、念著你,今生,離不開你。」
若換了從前,他這樣的深情定會讓她感動得難以自持。
而這一刻,她只覺得迷茫。
她不願再待在他構築的世界中,這般混混沌沌地活下去,只是被旁人算計著,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周夏瀲想起慕容佩贈予她的錦囊。他說過,危難之際,此物可助她一臂之力。
錦囊之中並無詳細說明之詞,只一張紙筆,上面書寫著:東牆之下,燃香一住,午夜時分,自見分曉。
她不解其意,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來到紙筆所示的位置,燃了一烴香。
東牆,靠近肅太妃所居的萬壽宮,每日太妃到御花園中散步都會途經此處,她很害怕此香會被發現。
不過慕容佩既然如此吩咐,想必早有謀算。
事到如今,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沒有別的辦法了……
第8章(2)
午夜時分,周夏瀲披上斗蓬,悄悄潛出冷宮。她倒要看看,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四周靜寂無聲,她佇立在牆根處,望著枯樹上的寒鴉巢穴,心裡忽然有一種無路可退的淒涼。
忽地,她聽到一陣腳步聲,回眸之間,只見一盞白色的紗燈遠遠而來,彷彿亂葬崗中的鬼火。
待對方走近了,她才看清,但映入眼簾之人卻是讓她極為驚訝。
肅太妃?
怎麼會是她?!
肅太妃顯然也沒料到是周夏瀲在這裡,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的,又鎮定起來,淡淡一笑。
「儷妃,原來是你啊。」肅太妃從容道,「日間那香,是你點的?」
「不錯。」她額首,「有人說,我只需在此點一烴香,便會有人助我。」
「敢問儷妃,有何事需要幫助?」
「不瞞太妃,我想出宮去……」周夏瀲猶穆片刻,決定吐露心跡,「跟著我的家人,到昭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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