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恩從來不知道住了二十五年的香港會是個這麼好玩的地方,只要和諸葛縱橫在一起,好像到哪裡都是天堂!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她的心一下子活了起來,她的世界不再只是海安企業,諸葛縱橫帶她走出她的小天地,她突然覺得世上的一切都海闊天空,感覺棒透了!
「接著……我們要去哪裡呢?」她坐在一家涼茶店裡,邊吃著甜點邊問。
一天下來,他們游逼了九龍和香港島的幾個觀光景點,從尖沙咀、旺角,到中環、銅鑼灣,甚至還跑到跑馬地的賽馬場賭馬,說來還真玄,只要諸葛縱橫看上的馬一定中頭彩,他們還因此小賺了一筆呢。
「都好。」諸葛縱橫笑著盯著她精神奕奕的紅潤臉龐,真佩服她走了一天還不累,他兩夜沒睡,雖略感倦意,卻不想壞了她的興致,只因看著她沉浸在幸福喜悅中的模樣,實在是種享受。
再說,如此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優閒還是他第一次領略。
「嗯……我們到小島去走走如何?」她建議道。
「下次吧,已經黃昏了,你別太晚回家。」他支著下巴,視線始終沒離開過她動人的小臉。
「是哦……哇!都已經五點了!時間過得真快。」她看著腕表,沒想到美好的時光一溜煙就過去了。
「去吃個東西吧!吃完我送你回去。」他笑著道。
「好,去吃大閘蟹,我請客。」她點點頭,興奮地拍拍皮包。
「那我可得多吃點撈本了。」他半開著玩笑。
「我才不怕你吃呢,只是你的胃口不大,每次都只吃一點點,請你這種人吃飯最划算了。」她笑糗著他。
「好,衝著你這句話,我非吃個十來只不可。」他微哂,拉著她的手走出涼茶店。
傍晚的風迎面吹來,他們在街上走著,諸葛縱橫忽然有戚而發。
真正的幸福不是打敗多少敵人,也不是賺進多少金錢,而是能和心愛的人平靜無慮地過著日子……
程唯恩依偎在他身邊,也希望能和他就這麼手牽著手,一直走下去。
半個小時後,他們走進一家著名的餐廳正準備點大閘蟹,可是,才剛坐下,就立刻有人走了過來。
「唯恩。」來者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身材壯碩體面,很有架式。
程唯恩回頭一看,喜道:「王經理!你怎麼會在這……」
「我剛從上海回來,和朋友一起來吃個飯。」那男子對她笑了笑,接著轉頭看著諸葛縱橫。「這位是……」
「是嗎?辛苦你了……哦,他是我的……朋友。」她有點害羞地將頭髮塞到耳後,然後向諸葛縱橫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海安在上海分公司的王范偉經理。」
諸葛縱橫禮貌地站起身,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諸葛縱橫。」
王范偉與他相握,眼神充滿著打量和敵意。「你好。」
「王經理年輕有為,是我爸的得力助手,我已經認識他十年了呢!」她笑著補充。
「是嗎?』諸葛縱橫憶起他看過的資料,王范偉這個人不簡單,上海海安船務是所有海安企業中唯一賺錢的分公司。
「你們只有兩人嗎?要不要一起吃?我們點了許多菜,其中也有一位海安的大客戶。」王范偉熱情地邀請。「這……」程唯恩並不想過去,可是身為海安的董事長,禮貌上還是得過去和那個大客戶招呼一下。
「我想諸葛先生應該不會反對才對。」王范偉先發制人地道。
諸葛縱橫淡淡一笑。「當然。」
程唯恩見他答應了,也就欣然同意,兩人加入了王范偉那票人的應酬。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王范偉主導了整個大局,他和每個人聊天談笑,更以上海海安的營運為話題拉住程唯恩,然後不時幫她夾菜、倒酒、剔出蟹肉……
這些小動作諸葛縱橫看在眼裡,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妒火焚燒,他早就看出,這個叫王范偉的人對程唯恩別有居心,他看她的樣子不是一般屬下對上司,而是純粹男人看女人的熱切眼神,而且,他似乎要藉著他和程唯恩的親密來向他炫耀他和她的交情匪淺。
而更令他生氣的,是程唯恩居然什麼都沒察覺,她一點都沒發現王范偉對她的慇勤早已超過一個部屬該有的限度。
諸葛縱橫的眼神愈來愈冷,好不容易飯局結束,他和程唯恩走出餐廳,王范偉還跟了出來,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
「唯恩,那麼明天我再到公司去和你談。」王范偉叫得親熱,並且伸手就要搭住程唯恩的肩。
諸葛縱橫忍無可忍,微低下頭,眼中一道光束飛出,王范偉的手臂頓時像被螫了一下似的,連忙縮了回來,百思不解地揉著傷處。
程唯恩沒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暗鬥,她轉回頭看著王范偉,笑著道:「好,公事明天再談,再見。」
和王范偉道別後,她和諸葛縱橫開車回飯店,可是一路上諸葛縱橫沉默不語,一臉沉冷,令她納悶又不解。
「你怎麼了?」她盯著他的臉。
「沒事。」他冷冷地道。
「沒事幹嘛臭著一張臉?」她無辜地眨眨眼。
他沒有回答,只是猛地加快車速。
「縱橫?」她抓緊門把,更覺奇怪。
「別吵我,我在開車。」他皺了皺眉。
他到底是怎麼了?她惴惴地想著,卻找不出原因。
回到飯店前,他停好車,丟下一句:「你回去吧。」然後就下車進入飯店。
她呆坐在車上,看著他的背影,怎麼想都不對勁,於是把車交給泊車小弟,匆忙追了上去。
「縱橫,等一下……」她喊著他,追進電梯之中。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冷著一張俊臉,沒有理她。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告訴我啊!」她性子急,又不夠細心,根本猜不透他在發什麼脾氣。
「沒事,只是累了。」他看著樓層燈號,淡淡地道。
「可是……」瞧他不高興的樣子可不像是累了啊!
電梯停在二十五層,門一開,他馬上走出去,把她拋在身後。
她趕忙追上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嘴裡直念:「到底什麼事嘛?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是不是晚餐太難吃了?不合你的胃口?」
她暗付,在晚餐前他還好好的,所以癥結一定是在晚餐上。
他來到門前,霍地轉身,不悅地道:「你回去,別再煩我了。」
她怔了怔,難過地瞪著他。「你說清楚你在氣什麼我就回去!」
「我沒有生氣。」他沉著臉否認。
「騙人,你明明在生氣,你說啊!我做錯了什麼事?」她提高音量。
他調開視線,回身打開門,走了進去。
她跟進房內,大聲道:「你說啊!」
他脫下西裝,拉松領帶,走了幾步,陡地回頭瞪她。「你別問了,以後和王范偉在一起時小心點就是了。」
「王經理?他……怎麼了?」她愣了愣,怎麼會突然提起王范偉?「他對你心懷不軌。」他冷哼。
「王經理對我心懷不軌?怎麼可能?」她啞然失笑,「他只是對我比較親切……」
「也未免太過親切了吧!」他下顎緊繃。
「我認識他十年了,他就像大哥哥一樣……」她笑著解釋。
「大哥哥也會變成大野狼。」他冷諷。
「什麼大野狼?你在胡說些什麼啊?他人很好……」
怒火倏地攻上腦門,他不耐地朝她怒喝:「他人很好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跟著我幹什麼?』她愣住了,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對她吼?「我……我為什麼要去找他?我喜歡的人是你又不是他……」她委屈地嚷著,眼眶又紅了。
這句話一掃從方才就一直盤據在他心中的陰霾,他抱歉地上前擁住她,暗責自己竟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大動肝火。
「對不起,我只是……」他緊摟著她,喃喃地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在吃醋嗎?」她抬起頭,恍然道。
「或許吧!」他捧著她的臉,輕拂開她的髮絲,呼了一口氣。
是的,他在吃醋,吃那種他以前最不屑吃的醋!
真難以置信,他,縱橫商場的諸葛縱橫,從不為任何人事物動心的冷厲貴公子,竟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愛神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藥?讓他從一個洞悉人事的男人變成一個只會亂喝飛醋的蠢蛋!
她破涕為笑,滿足地歎著氣。
「你沒有必要吃任何人的醋,縱橫,因為我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了,如果你把我的心切開來看,你會發現,裡頭已寫滿了你的名字……」她款款地看著他,語輕情重。
他動容地盯著她半晌,然後猝然地低頭攫住了她的唇,報以熱烈的狂吻。
能得到這樣一顆完整的心,他怎麼還捨得放開她?四唇相貼,他們激情地擁吻著,隨著吻的深入,兩人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
諸葛縱橫迷戀著她柔軟濕滑的雙唇,探進舌尖,在她灼熱的口中與她丁香般的小舌糾纏著,而他的手則忍不住在她纖細的背脊上來回摩挲,隔著她的毛衣輕撫著她誘人的曲線。
程唯恩整個人無力地勾掛在他身上,早已被他的熱情淹沒,那一波波從口中傳向小腹的快感讓她輕顫,她有點害怕,又有些歡喜,這樣的感覺美好得會讓人窒息暈潰。
他的吻從她的唇移向她的耳鬢、頸窩,滾熱的氣息撩撥著她的肌膚,使她全身竄起一陣蕩人心魂的戰慄,她意亂情迷地閉起眼睛,悄然呻吟。她嫵媚的神態幾乎讓他把持不住,他努力遏止體內騷動的慾火,啞聲道:「你該回去了,唯恩……」
「好……」她半睜開眼,迷茫地點點頭,可是雙腿動也不動。
「快走吧!」他又催了一次,然而手指又忍不住輕撫著她的紅唇。
「好……」她又應了一聲,但所有的心思早已集中在撫摸著她下唇的那隻手指上。
「再不走,你會走不了。」他瘖啞地警告,眼中充斥著懾人的情慾。
「那就……別讓我走……』她的心已淪陷在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中。
他再也克制不住,低頭再次吻住她,狂野的唇在她唇上游移、輕吮,手也不由自主地拉高她的毛衣,伸進去揉搓著她飽滿的酥胸。
她輕顫了一下,虛軟地往下滑。
他乘勢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在床墊上,然後摘掉眼鏡,整個人壓向她,邊吻她邊褪去她的衣物,急切又渴望地在她身上找尋最溫暖的地帶……
全裸的她呈現著如月光般剔透的色澤,看得他目眩神馳,魂魄迷走,只想吻遍她的全身,把她藏進自己體內,據為已有。
她羞怯地反吻著他,二十五年來她第一次想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她希望她是他的,希望最愛的他能擁有她的一切,因此沒有太多顧忌,完全放任他索求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可是,她沒想到甜蜜的愛撫會讓人欲死欲狂,當他解開她的胸罩,含住她的乳尖時,她幾乎驚叫出聲,整個人彈坐而起。
她青澀的反應惹得他輕笑愛憐,他翻身抱住她,更加肆無忌憚地來回吮弄著她雪峰上的蓓蕾,手則慢慢滑進她的雙腿間,找到了他最渴慕的熱泉。
「啊……」她仰頭嬌喘,倒抽一口氣。
「別伯……」他在她耳畔安撫低哄。
「我不怕……我只是……啊……」她不想讓他看扁,可是在他指尖的撥弄下,她忍不住又呻吟出聲。
他愛極了她在他身下嬌吟的模樣,那種只屬於他的風情,只有他看得見的媚態,將會永遠烙印在他的記憶中,永遠成為他獨有的珍藏。
他退開,褪下襯衫、長褲,再上床與她相擁交纏,愛撫著她的胴體,深吻住她的嚶嚀,在她愈來愈急促的呼吸中,他的緊繃已達極限,最後,他溫柔地進佔她的體內,讓她的滾燙緊緊包圍住他,溫暖著他。
下腹雖然疼痛,但遠不及他帶給她的充實感,她第一次得知男女之間的奧秘何在,藉著身體的交合,相戀的兩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圓滿。
所以,她不後悔,因為在付出的同時,她也得到了他。
他疼惜地吻著她,讓她慢慢適應他的存在,接著,在他的愛撫挑逗下,她很快地著了火,在強有力的節奏中,那無與倫比的快感陡地向她潑灑而來,她就如同被吸入漩渦般,所有的意識全部捲入,只剩下感官的刺激遍佈全身。
「縱橫!」她喚著他的名字。
「我愛你……」他忘情地在她耳邊低語。
高潮來襲,他們的身體彼此激盪共鳴著,那粗喘的呼吸及雷動的心跳,成了這一夜最美麗動聽的協奏曲,纏綿無盡……
天剛亮,諸葛縱橫就醒了。
昨夜的激情讓他一夜好眠,向來難以成眠的他終於發現,摟著心愛的女人入睡原來也是治療失眠的良方。
側首盯著程唯恩酣沉的睡臉,他輕輕地拂開披散在她臉頰及額頭上的髮絲,久久無法栘開視線。
她連睡夢之中都顯得這麼純真,毫無防備的放鬆表情,完全信賴的依偎貼近,她安穩無憂的模樣比任何時刻都還要迷人可愛。
他終於明白,愛一個人原來是如此的非理性,一點點的小事都能感動,而一點點的感動就能讓人五體投地。
像此刻,他整顆心都漲得滿滿,只為一早醒來的清晨,她就在他身邊。
俯下身,他在她額上寵溺地落下一吻,幫她蓋好被子,不願吵醒她,獨自下床梳洗。
五分鐘後,他換上一件燈心絨休閒襯衫,神清氣爽地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在薄霧中甦醒的香港,出了一會兒神,決定再試試與「天樞」聯絡。
打開電腦,連線上網,來到「北極星」網站,他敲進密碼,立刻進入北斗七星三D立體特寫的畫面。
滑鼠在「天樞」上點了一下,螢幕一片漆黑,「天樞」依然沒有回應。
他雙眉緊鎖,「天樞」還是不願見他嗎?為什麼?沉吟中,畫面有其他連線進來,他打開鏡頭,「天旋」閻炯正在線上。
「『天權』,你在香港的任務順利吧?」閻炯冷峻陽剛的臉湊近視訊鏡頭,衝著他便問。
「還好。你人在哪裡?」他立刻反問。
「我在日本,等一下就要搭機到香港,大概下午就會抵達,其他人今明兩天也會到香港,你不知道吧?『天樞』要我們在香港集合呢!」閻炯顯然也不知道「天樞」要他來香港做什麼。
「『天樞』沒告訴你來香港要做什麼嗎?」他擰著眉。
「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最喜歡賣關子。」閻炯冷哼。
「他到底想幹什麼?」他喃喃低語著。
「該不會是要我們幫你吧?不過,這種商場上的事通常你一個人就能搞定,何必要我們五個人去湊熱鬧?」
「也許……他是要你們對付我……」他也只能推斷出這樣的結論。
「對付你?為什麼?你做了什麼事嗎?」閻炯臉色一變。
「我?我沒做什麼,我只是……」只是像你一樣愛上了一個女人。他在心裡喟歎。
「喂,『天權』,你沒事嗎?」閻炯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沒事,等你到香港我們再聯絡。」他說著關上鏡頭,離線,把電腦關上。
下午北斗七星就會陸續抵達,他最好先送程唯恩回家,他不希望她捲入他與組織之間意見相左的糾紛之中,真要有事,就由他一個人來面對就好。
走到床邊,他彎身輕拍她的手臂,喚道:「起床了!唯恩。」
「嗯……」程唯恩翻了個身,繼續睡。
「該醒了,程唯恩小姐。」他好笑地拍拍她的臉頰。
「哦,我知道了……張媽……」她閉著眼睛咕噥著。
他一陣莞爾,低下頭,乾脆用吻叫醒她這只愛睡蟲。
程唯恩只感到一團灼熱含住她的雙唇,她微驚,睜開眼,一看見諸葛縱橫,驚慌立刻化為滿心的怯喜。
「早。」他抬起頭,以指尖梳著她凌亂的頭髮,眼中儘是能讓人悸動的溫柔。
「早……」她怦然地望著他,清晨中的他看來更加俊逸斯文,讓人怦然心動。
「起床吧!我送你回家,你一夜未歸,你弟弟一定急壞了。」他微微一笑。
「啊!糟了……啊!」一聽他提起,她才想到自己居然外宿一夜,慌慌張張地從床上彈坐而起,但一坐起她才赫然發現自己身上不著寸縷,又低呼一聲,抓起被子將自己包住,臉一下子全紅了。
他盯著她,笑歎道:「別遮了,我都看遍了。」
「別說了!」她嬌羞地瞠他一眼。
「為什麼不說?你美極了!」他深情地道。
「真的?」她臉頰上的熱度不降反升。
「真的……」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裡,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暖香。
她反抱住他,幸福地閉上眼睛,享受著在他臂彎裡的充實和安全感。
她不要名利富貴,只要能在每一天睜開眼睛的第一刻就看見他,她就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兩人擁吻了片刻,他又吻了吻她的頭髮,才道:「去梳洗一下,我們去吃早餐,然後我送你回去。」
「好。」她點點頭,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裹著被子進入浴室。
之後,他們用過早餐,便直接回到程家。
「對了,上回你向我要一份資料,我已整理好了,進來吧,我拿給你。」她下車之後又回頭對他說。
「現在進去好嗎?」他遲疑著。
「沒關係,我爸還在睡,不用擔心……」她俏皮地眨眨眼。
「好吧!」他笑著下了車,跟她進入屋內。
才一進門,程唯澤就像個抓賊的警察一樣堵在玄關,一臉采究的表情,看著他們兩人。
「姊,昨晚你跑到哪裡去了啊?」
她尷尬地瞥了諸葛縱橫一眼,支支吾吾:「這個……我……我是在……」
「你姊姊昨晚和我在一起,唯澤。」諸葛縱橫替她解圍。
「哦?你們昨晚在一起啊……」程唯澤沒想到他會馬上承認,曖昧地偷笑著。
她臉紅地避開他的眼光,急著轉移話題,「呃……我現在要拿份資料給諸葛先生……」
「還叫『諸葛先生』?太見外了吧?老姊。」程唯澤其實很高興她能找到對象,不過他就是忍不住想鬧鬧她。
「唯澤!」她嗔怒地白他一眼。
「好好好,不說了,你沒事就好,張媽昨晚還擔心了一整夜呢,以後要外宿記得打電話通知一聲,知道嗎?」程唯澤擺起架子訓道。
「知道了!」她沒轍地瞪他一眼,這臭小子,得了便宜就賣乖了。
「喂,『天權』,你可不能讓我姊姊傷心哦,愛她就要愛一輩子,不然就別愛,別看我姊粗心大意的,她可是很脆弱的呢!」程唯澤語帶警告。
「我知道。」諸葛縱橫笑了。
「夠了,唯澤,去打你的電玩吧!」她低嚷著。
「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會叫我去打電玩……」程唯澤才要挖苦一番,突然一陣陣驚喊聲從二樓傳出,打斷了他的話。
程唯恩皺起眉。「是爸爸……」
「怎麼了?」諸葛縱橫不解。
「我爸最近的精神狀況很不穩,我上去看看……」她擔憂地奔上樓。
程唯澤和諸葛縱橫也跟了上去,進入二樓程一華的臥室。
裡頭的程一華像往常一樣驚叫著,而且雙手還不停地在空中揮舞。
「饒了我!別過來!不要過來……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
程唯恩上前按住他的雙手,急道:「爸,你醒醒,別再作噩夢了!」
「救命哪!他們要來殺我了!救命啊……」程一華已陷入了噩夢的深淵,根本叫不醒。
「唯澤,張媽呢?」她焦急地問。
「張媽出去買菜了……」程唯澤邊盯著他父親邊回答。
「打電話請陳醫生過來看看。」
「好。」他衝出房間打電話去了。
諸葛縱橫有點詫異,他雖然知道程一華臥病在床,卻沒想到如此嚴重,瘦骨嶙峋的身形,再加上恐懼的妄想,這位一手創立海安企業的強人如今已是風中之燭。
「爸,我是唯恩,你醒醒!」程唯恩繼續喚著她父親,她深知只有喚醒他,他才能脫離夢魘的束縛。
「救救我……救我……那些孩子都來了……他們一個個全回來了……」程一華的聲音愈來愈尖銳。
「爸……」程唯恩抓緊父親顫抖的雙手,又急又無奈。
「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錢而害了那些孩子……我錯了……」程一華持續的嚷著。
諸葛縱橫怕程唯恩難堪,安靜地轉身離開,然而他正要打開房門,程一華突然狂叫一聲。
「哇!別過來!你們這些小鬼全走開!滾回實驗室去!別瞪我……別找我……又不是我做的……把你們弄成四不像的人又不是我!不是我……」
諸葛縱橫臉色驟變,震愕地回過頭,瞪著程一華,隱約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某些徵兆。
「爸!你到底是怎麼了……」程唯恩難過地大喊。
「不是我啊!我又沒做什麼……我只是把你們賣給他們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對你們下藥……這不能怪我……滾開!別過來!要找就去找那些什麼科學家……別找我……全都給我滾回地獄去!」程一華激動地抖著身體,說到後來竟變成了破口大罵。
諸葛縱橫怔立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程一華的話有如一把斧頭劈進他的大腦,他腦海深處最模糊黑暗的一段記憶在瞬間清晰了起來……
擁擠的房間,窒悶的空氣,周圍一片驚惶的哭泣……
四歲的他恐懼地縮在一群孩子之間,那些孩子有的比他還小,有的甚至還被人抱著,空間裡充斥著尿騷味和嘔吐的酸氣。
一股反胃湧上他的胸口,他的雙眉結霜,怒恨之火在每個細胞裡燒炙著。
他後來才知道,那個黑暗的空間是艘小貨船,而那艘船正是將他和其他孩子帶往地獄的禍首。
在那個地獄般的實驗室裡,不只有和他同時進來的五十多個孩子,還加上陸續從其他地方被賣進實驗室的三十來個孩子,到後來只有六人存活!
只有熬過人體基因變化痛苦的他們活了下來……
多年來,他一直在找尋那艘船,以及當年那個將上百個孩子賣給實驗室的人口販子,但由於印象太薄弱,又沒有任何線索,所有的仇怨也只能深埋心底。
而此刻,程一華的話透露太多他最想要的訊息,他恍然明白了「天樞」要他奪下海安企業的目的,更清楚北斗七星全員到香港集合的真正用意,在這裡,他眼前的這名老人,很可能就是他們這群變種人最痛恨的仇人!
這,就是「天樞」給他的答案。
震驚、憤怒、痛惡,憎恨……這些情緒倏地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他一步步走近床邊,瞪著程一華枯槁的臉孔,再看看一旁不停為父親擦拭汗水的程唯恩,一顆心沒來由地抽痛撕扯著。
他最心愛的女人,竟是他最痛恨的人的女兒?不……他不希望程一華就是他要找的人,也許這只是個巧合,也許「天樞」的情報錯誤,也或許一切都只是他多心……
「怪物啊!那些孩子全變成了怪物……他們就要來找我的……救命啊!」程一華瘋狂地高喊著。
「爸!你醒一醒!爸……」程唯恩流著淚,完全不知道身後的諸葛縱橫早已一臉鐵青。
那一聲聲「怪物」的指稱如同針一般扎進諸葛縱橫的心臟,他的猶疑一下子被殺機取代,可是他努力壓抑住抓起程一華質問的衝動,只是冷冷地對著程唯恩道:「我先走了。」
程唯恩轉身站起,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讓你看到我爸這樣……」
「沒關係……」看著她的臉,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愛恨情仇,孰輕孰重?直到五分鐘前,他對她只有滿心的情愛,可是現在,仇恨的陰影一寸寸地把他的心全覆蓋住了,如果程一華就是他們北斗七星要找的人,那麼,他該拿程唯恩怎麼辦?他對她的這份感情又該如何收拾?「縱橫,你怎麼了?」她發現他神色陰騖沉痛,詫異地伸手撫摸他的瞼。
幾乎是反射性地,他立刻擋開她的觸摸,程唯恩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手僵在半空,錯愕地睜大眼睛。
「縱橫?」他為什麼眼中全是恨意?她不懂,他又在生什麼氣?他痛苦地吸了口氣,緩和著紊亂如麻的思潮,口氣冰冷。「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沒事嗎?」她突然很想留住他,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這一走好像就不會再出現似的。
「沒事。」他漠然地轉身,走出房間,像是要逃離什麼一樣地衝出程家。
外頭的陽光好刺眼,他閉起眼睛,頓時想起了「天樞」的警告——
千萬別愛上程唯恩。
「天權」,干萬別愛上程唯恩……
可惡!他一拳打在車蓋上,憤恨地低咒。
這就是「天樞」的「遊戲」!那傢伙把他一心想復仇的事當成遊戲,而且早已算出程唯恩將會是遊戲中最大的變數。
那陰險的傢伙為何不一開始就向他說明?那麼,他就不會愛上程唯恩,就不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局面。
懊惱地坐上車,他仰頭靠著椅背,忽然,手機響了,他拿起接聽,「天樞」單調如人工語音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
「『天權』聽說你在找我。』「你的目標其實是程一華吧?」他沉怒地問。
「原來你知道了……」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又問。
「早點告訴你,你還會讓程一華活著嗎?」「天樞」冷哼。
「你不想讓他死?」
「殺一個人很容易,『天權』,但是折磨一個人,看一個人從富有變得一無所有會更有趣。」「天樞」的口氣冰冷。
他怔住了,「天樞」對程一華也有恨意?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是當年五十多個孩子中的一個?「你困擾了,是不是?我早說過別愛上程唯恩的,現在,你準備怎麼做?」「天樞」
一副等著瞧的風涼態度。
「我……」面對「天樞」,這是他首次詞窮。
「別忘了,恨程一華的不只你一人,我讓其他人到香港,就是要讓他們見見當年那位為了暴利而狠心地將五十多個孩子賣給實驗室的人口販子,並且從他那裡問出當年出資買下孩子送進實驗室的是哪些人。」「天樞」道出他的全盤計畫。
「你要找幕後主使者?」他知道,自從實驗室被毀之後,「天樞」一直在找尋當年實驗室的幕後金主。
「對,其實……程唯恩愛上了你對我們來說不無幫助,你可以利用她找到我要的名單。」
「原來這才是你不告訴我實情的原因……」他雙眉微聳,咬牙怒道。
他和程唯恩相戀也是「天樞」要走的一步棋!他居然利用了他的感情!
「等全員集合,立刻展開行動。」「天樞」不理他,逕自道。
「等一下……」
「『天權』,我說過,遊戲雖然是我起的頭,但得由你來終結,就看你的了。」
說完,「天樞」不等他有所回應,隨即掛斷電話。
諸葛縱橫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挫折,在「天樞」手中,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棋子。
而他這顆棋要如何玩完整盤遊戲呢?他得犧牲什麼才能獲勝?在作決定的這瞬間,他心中隱隱作痛,只因他終於徹底覺悟,幸福快樂早已與他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