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璇消化著這個好消息,眼睛發亮,差點忍不住在溫徹的辦公室大叫大跳起來。但她還是衝向哥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才對嘛!哥,你們倆明明都是在乎對方的,幹麼非搞得要離婚不可呢?這才對嘛!」
「瞧妳開心的樣子!」溫徹笑望妹妹,眼見她如此真心地為自己感到喜悅,胸膛流過暖意。
「當然開心啦!人家擔心你,想要你幸福嘛。」溫璇撒著嬌。
「知道了。」溫徹揉揉她的頭。「我保證這次一定會好好解決我跟雨桐之間的問題,不會再逃避的。」
「嗯,那就最好了。」溫璇用力點頭,退開哥哥懷裡,若有所思地看他數秒。「對了,哥,你是不是曾經有個叫趙雲安的女朋友?」
「雲安?」溫徹一愣。「妳怎會知道她?」
「那麼果真有這個女人了。」溫璇眼神複雜。「嫂嫂說一年前,她在路上遇見趙雲安,那個女人責備嫂嫂搶走了你,還說如果不是因為嫂嫂,你應該會跟她在一起。」
「什麼?」溫徹不敢相信。「有這種事?」
「嫂嫂很自責,她覺得她破壞了你的愛情,她以為你只是為了要報答蘇伯伯的恩情,才決定娶她。」
「她這麼想?」
「我想可能是那個趙雲安給她灌輸的想法吧。」溫璇意味深刻地說道。
溫徹驚怔,沒想到妻子竟曾和前女友見過,更料不到她們之間有那麼一段對話。
他懊惱地擰眉。「雲安她……哎,她實在太多話了。」
「我想嫂嫂應該是以為你不愛她,以為你是因為同情才娶她,所以後來才會變得怪怪的,她可能一直在擔心你總有一天會後悔吧。」溫璇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溫徹同意地點頭,嘴角苦澀一牽。「我現在懂得她在害怕什麼了。」
「你們要好好地溝通喔!」溫璇認真地叮嚀哥哥。「好好把心結打開,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兩個都悶不吭聲的,讓誤會愈結愈深。」
「我知道了。謝謝妳,璇璇,這次多虧妳幫我認清問題所在,否則我差點要錯過妳嫂嫂了。」溫徹很感激妹妹。
「知道就好。」溫璇嬌嗔地拍他胸膛一下。「嘖,你這個做哥哥的,別反過來讓妹妹擔心嘛。」
「是,多謝妳嘍。」溫徹捏了捏妹妹的俏鼻子。「也幫我謝謝宋日飛。」
「別客氣啦!」溫璇揮揮手。「我們是好兄妹,說什麼謝不謝的?」她頓了頓,關懷地問:「對了,這下你還打算到東京去嗎?還是要帶嫂嫂一起去?」
「我剛剛才跟傑瑞談過,我不去了。」溫徹慢條斯理地回應。
「不去了?真的假的?你要放棄升職?是遠東區副總裁耶。」
「我想多點時間陪雨桐,幫助她走出來。」他真誠地說道。「升職什麼的不重要,我以前就是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才疏忽了她。」
「所以現在是太太優先嘍?」溫璇取笑哥哥。
溫徹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微笑。「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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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什麼?
雨桐蒼白著臉,瞪著鏡中憔悴的容顏,以及那一雙浮腫的眼。
她竟然哭著求他留下來,竟在他面前哭了!
老天爺!他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覺得她很煩、很黏人?他好不容易能擺脫她過新生活,她卻死活纏著他。
他昨夜的擁抱會不會只是同情?因為她哭了,因為她太脆弱了,他感到不忍,所以才溫柔地安慰她?
他其實……是想離開她的吧?
「妳這笨蛋!蘇雨桐,妳做了什麼?」她怒責鏡中的倩影。「妳竟然利用他對妳的同情。妳以為他真的愛妳嗎?他只是同情妳!」
思緒及此,雨桐驀地全身一顫,她抓住梳妝檀邊緣,十指用力到泛白。
為什麼她總想要利用他的溫柔?他真的喜歡她嗎?真的愛她嗎?還是同情強過了喜歡,報恩強過了愛?
他對她,真的如璇璇所說,是愛著她的嗎?
或者,其實不是……
叮咚!
門鈴聲響起,她嚇了一跳,茫然片刻後,忽地轉身衝出去。
打開門,門外站著的竟是溫徹卓然挺拔的身影,他注視著她,嘴角漾著好溫暖的笑。
她心臟猛烈撞擊,差點站不穩身子。
「你、你回來了。」她七手八腳地開門,嗓音顫抖。「你真的回來了。」
「妳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進了門,仔細打量她。「妳沒好好休息嗎?該不會整天都在胡思亂想吧?」
「我……我沒有啊。」她急忙否認,強拉出一抹笑。
他沒傻到上當,眼底掠過一絲心疼。「吃過飯沒?肚子餓嗎?」
「餓?」雨桐茫然,一時彷彿抓不著這個字的涵義,然後,她隨地一震。「糟糕!我居然忘了煮飯。唉,我在搞什麼?」她不滿地叨念自己,匆匆旋身。「你等等,徹,我馬上去準備──」
「不用了。」他拉住她。「我們今晚出去吃。」
「出去吃?」她愣了愣。「去哪兒?」
「妳跟我來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眨眨眼,拉著她就往外走。
五月天,夜風不冷不熱,拂過面來,讓人一陣心曠神怡。
溫徹決定不開車,牽著雨桐走出社區大門,走上鋪著紅磚的人行道。
路口,一戶人家的院落栽了株油桐樹,迎風曳落一朵朵白色花瓣,似雪花,在空中優雅迴旋。
溫徹停下來,攬著雨桐靜靜欣賞路邊偶然出現的好風光。
「這叫五月雪。」他柔聲低語。「妳知道嗎?」
「是油桐花嗎?」她好奇地望向他。
「嗯,是油桐花,是屬於妳的花。」他微微地笑,蹲下身,拾起一朵美麗的花蕊,別在她髮際。「別看這油桐花讓風一吹,便飄落滿地,好像很脆弱的樣子,其實她很堅強的,在台灣各地都能生長。到桃竹苗一帶往山上一瞧,一團一團的全讓白色雪花給佔領。」
雨桐怔怔地望著丈夫。「你的意思是──」
「並不是會隨風飄落的花就是不堅強的。」他溫聲道,緊握了握她的手。「我們人生在這世上,總有遇到困境的時候,總有不快樂的時候,不要一個人悶在心底,說出來並不表示妳很軟弱。」
她懂了。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向他求救,他不會因此瞧不起她。
她眨眨眼,鼻尖淡淡地泛酸。
「妳喜歡油桐花嗎?」他問。
「嗯。」她點頭。「喜歡。」
「我也喜歡。」他輕輕地一笑,眼底盛滿的柔情蜜意幾乎溺死她。「走吧。」拉了拉她的手。
她毫無異議,髮際簪著一朵白色桐花,與他手牽著手走在星空下的街道。
她原以為,他會帶她到附近某家高級餐廳,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享受恬馨的氣氛。
沒想到,他領著她轉了個彎,直直往熱鬧的夜市走去。
「就是這裡嗎?」夾在一攤攤櫛比鱗次的小販間,她有些不知所以的錯愕。
「就是這裡喔。」他似乎覺得她的表情很有趣,嘴角勾起笑。
「可是──」
「是我年輕時候的夢想。」他解釋。「我從念大學的時候,就一直希望有一天能這樣。」
「怎樣?」
「帶我最心愛的女人來逛夜市。」
「嗄?」她呆然。這算什麼夢想?
他搔搔頭,彷彿也感到不好意思,笑得更大聲了。「我記得以前跟妳說過,我爸媽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就死了,之後都是我到處打工,賺生活費養我妹和我自己。」
「嗯,我知道。」雨桐點頭。
在嫁給他之前,她就知道他家境並不富裕,當時他向她求婚,也曾再三說明他一時還供不起她過以前習慣的生活。
他很怕委屈了她,卻不明白她根本對從前的奢華毫不留戀──
「我念大學的時候,同學們都忙著玩社團、談戀愛,只有我天天忙著賺錢。那時我經常在夜市買東西吃,每次看到同學們雙雙對對,又玩又吃,我就忍不住羨慕。」
「所以你就想,哪天交了女朋友,就帶她一起來逛夜市。」她聰慧地猜測。
「沒錯。」溫徹臉微熱。「很無聊吧?大男生就是這樣,老是想些有的沒的事。」
「不會啊。」雨桐搖頭,唇角淡淡的,飛上一抹羞澀。
其實她也作過類似的夢。唸書的時候,看著別的女同學跟男生約會,聽她們談約會時的趣聞糗事,她總是羨慕不已。
她從沒經歷過那種校園的純純之戀,接近她的男人總是別有用心。
「哪,要不要試試『棺材板』?」經過一家小吃攤前,他忽然問她。
「棺材板?」她愕然。多不吉利的名字啊!「是吃的東西嗎?」
「當然。」他呵呵笑。「而且很好吃呢。」
他轉向小吃攤老闆,點了兩份棺材板,老闆將厚片吐司烤過切邊,丟到油鍋中炸,起鍋後將吐司中間挖空,填入玉米、青豆、雞肉及濃濃的奶油。
「棺材板。」溫徹將熱呼呼的小吃遞給雨桐。「吃不吃?」
雨桐望著手中奇怪的小吃。「這吐司算是棺材?」
「嗯。」
「那這餡料豈不是就等於是──」屍體?她硬生生嚥回滿腔疑問,抬起眸,猶豫地望向溫徹。
「哈哈哈──」見她表情奇怪,溫徹明知她聯想到什麼,不禁朗笑。「吃吧,真的很好吃的,就像酥皮濃湯一樣的感覺。」
「真的嗎?」她將棺材板捏在手中來回審視,就是不肯放入嘴裡。說實在的,看起來並不難吃,只是這名稱聽起來真的讓人心裡毛毛的。
「妳不會這麼膽小吧?光聽名字就不敢嘗試?」他嘲笑她。
她嘟起嘴,不服氣地睨他一眼後,橫下心一口咬下。
果真是類似酥皮濃湯的味道,她遲疑地嚼了兩口,發現還挺好吃的。
「不錯吧?」溫徹笑望她。
「嗯。」她點點頭。
「以前我第一次帶回家給璇璇吃的時候,她也不敢吃,還罵我壞,故意編個名字來嚇她。」憶起從前,溫徹笑瞇了眼。
她凝睇他,不由自主地心動。
有時候她真的很嫉妒他們兄妹間的感情,濃稠甜蜜得教人似乎沒有介入的空間。
「其實那時候我是有點氣她的,小小年紀就說要減肥不肯吃東西,才故意買棺材板回去,恐嚇她如果不吃飯就乾脆吃死人棺材好了。」
「你真那麼說?」雨桐好訝異,不敢相信一向那麼溫和的他也有那麼可怕的時候。
「所以啦,妳也要當心。」他笑著望向她,似真似假地警告道:「以後一定要乖乖按時吃飯,好好照顧自己,否則可別怪我強迫妳吃棺材板。」
聽出他話中的關懷遠遠強過了威脅,她心窩一甜。「這個很好吃啊,我不怕。」
「妳以為妳敢吃這個我就拿妳沒辦法嗎?」他點點她鼻尖。「我告訴妳,我還有絕招。」
「什麼絕招?」
「我做的東西。」
「你做的?」她吃驚。「你會煮飯?」
「嘿!妳不會是忘了吧?」溫徹假裝受傷地白她一眼。「妳剛來我家時,我曾經做過幾次飯給妳吃啊!」
「是嗎?」她是真的忘了。印象中,好像是有吧,只是她那時候太心煩意亂,沒放在心上。
「雖然我後來因為工作很忙,沒什麼時間自己動手,結婚以後妳又堅持家務要一手包辦,不過我確實會煮飯喔,不信妳去問璇璇。」
「好啦,我相信啦。」她忙點頭。「只是這跟你的絕招有什麼關係?」
「以前璇璇如果不聽話,不肯好好吃飯,我都會親自下廚,故意煮一些味道很『特別』的東西,強迫她一口一口吃下去。」他說,眼底閃著惡作劇似的光芒。
她不敢相信。「你真的這樣惡整自己妹妹?」
「那還有客氣的嗎?」溫徹哼哼。「所以啦,妳也小心,哪天我心血來潮親自下廚,妳就糟了。」
她瞠瞪他,心跳一下下,莫名地加速。
他親自下廚煮東西……會是什麼樣的味道呢?她竟忘了,她好想再嗜嘗看啊!
可是她不該。她又不是他妹妹,憑什麼要求他這樣照顧她?
她轉過頭不敢看他,怕自己眼底洩漏太多渴望。
「啊,有烤香陽!」溫徹忽然驚喜地叫。「這個我最愛吃了,妳想吃嗎?」
「好啊。」她點頭,由著他帶著她一攤攤逛下去,吃遍所有簡單卻美味的小吃。
這些攤販上賣的食物,材料都用得很普通,衛生也值得懷疑,說到營養更恐怕得七折八扣,她從前根本不會考慮讓他吃這些東西。
可是他在吃她精心製作出來那一桌桌媲美宴席的豪華料理時,卻從沒露出像今天這麼愉悅到近乎孩子氣的表情,從沒這麼嘖嘖有聲的,好像永遠吃不夠似的。
不錯,他會將她準備的餐點都努力吃完,一點不剩,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喜歡,只是體貼而已。
「徹,你以前是不是都吃得很勉強?」她幽幽問他,掩不住懊惱。「我做的那些豪華晚餐,其實你很不愛吃吧?」
溫徹驚訝地看她,彷彿沒想到她會忽然這麼問,沈思片刻,才緩緩回應。「不是不愛吃。」他伸出手,撫平她憂傷的眉宇。「只是我寧可妳別花那麼多心思在烹飪上。」
「可是我……希望你吃得開心。」她啞聲說。
「只要妳做得開心,即使只是一碗麵,我也會吃得很開心。」他溫柔地微笑。「但是妳做那些料理時,真的很開心嗎?」
她惘然。
她只是一股腦兒地追求完美,一股腦兒地想表現出自己是個多麼能幹的妻子,她從未在烹飪中得到真正的喜悅。
「那還不如不要做。」他輕輕撫摸她發涼的臉頰。「妳不知道嗎?妳的心情會透過食物傳到我嘴裡,妳若不開心,我也會嘗得到。」
「……你以為你在演『食神』嗎?說得這麼誇張。」她澀澀地開玩笑,胸口卻泛酸。
他笑了,笑聲爽朗,像最清澈的泉水,洗滌她心中郁惱。
「要不要玩那個?」他忽地指向前方,一個長方形的水槽擱在地上,水槽裡幾十條各色金魚游來游去。
「那是什麼?」她不解。
「妳沒玩過嗎?撈金魚。」
「撈什麼?」她懊惱地問,很不想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金魚啊!大小姐。」他又好笑又無奈地揉揉她的發。「哪,我撈給妳看。」
他蹲下身,捲起衣袖,很豪邁地想示範給心愛的女人看,什麼叫做撈金魚高手,可惜撈金魚這玩意兒雖然他小時候很強,久沒碰了技術退了一千八百萬步,拿著紙網,幾乎每撈必破。
他急得額頭冒汗,雨桐偏還在一旁嘻嘻直笑。
待他撈破了第五個紙網,她看不下去了,玩心整個被勾起來,堅持自己也要下海。
他跟老闆要了一個網子給她,她小心翼翼地順著水流,慢慢接近一尾動作看來比較遲鈍的金魚,屏住呼吸,居然給她一撈就中。
溫徹眼角抽搐。新手果然強運!
雨桐再撈,第二尾又順利騙到手,她格格笑著再撈第三尾,白紙終於破了。
溫徹擦了擦額頭的汗。幸好,她的強運若再持續,他這個大男人面子可就下不來了。
捧著裝在透明塑膠袋裡的金魚,雨桐顯得很滿足,得意地對他昂起下頷,臉頰紅撲撲的,眼睛瑩瑩發亮,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溫徹看著,胸臆間焦惱盡散,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他好愛她!
「好,這次算妳贏,我們再比那個。」
他將戰場拉到BB彈台,比誰的槍法准,射中的玩具多。他槍法明明比她好得多,卻為了貪看她的笑,故意擺爛。
這回,又是她贏了。
「要不要比籃球?」她主動挑戰。
「呵!妳以為妳比得過我嗎?」
開玩笑!他可是從小打籃球打到大的,而她連投籃的姿勢都不標準。
「不是這樣的。哪,左手托住球,右手手腕用力。」他忘了投籃,忙著指導她。「對,就是這樣,很好。」
她一投中的,眉開眼笑。
他也不跟她爭,很瀟灑地算她贏。
「那是什麼?」她指向在地上排排坐的各式玩偶布娃娃。
「套圈圈。」他解釋:「妳拿那塑膠圈圈丟,丟中的東西就可以帶回家。」
「真的嗎?」她眼睛發亮。「那我要那個熊寶寶。」目標,最後一排歪著頭調皮笑著的泰迪熊。
很好,人因夢想而偉大。
溫徹笑著鼓勵她。「好,那妳來丟看看。」
她一個一個拋,對準目標,卻怎麼也圈不到,不是太近,就是太遠,有一個還套到了一輛玩具車上,卻不是她想要的。
「為什麼都丟不到?我不相信!」她跺跺腳,掏錢繼續跟老闆買圈圈來丟。
「小姐。」眼見她買了幾十個圈圈,套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卻偏偏套不中她想要的那一個,溫徹忍不住好笑。「妳直接去買一隻熊寶寶會不會比較快?」
「不要!我偏要這個。」雨桐倔氣一來,可固執得緊。
「哪,讓我來吧。」他接過她手中最後兩個圈圈。
「一定要套中喔!」她充滿期待地瞅著他。
「看我的吧。」他微笑,天知道心裡完全沒把握。
套圈圈這遊戲他小時候也玩過,只是好久沒玩了,技巧肯定退步許多,何況雨桐還偏偏選了個高難度的目標。
手上這塑膠圈,幾乎跟那只熊寶寶的頭一樣大,想套中,連一分偏差都不行。
上天保佑!別讓他愛的女人失望。
他暗自祈禱,深吸一口氣,丟出第一個──
「啊!好可惜!只差一點點。」雨桐驚呼。
最後一個機會了。
拜託拜託,讓他拋中吧!他願意捐出百個千個這樣的泰迪熊給孤兒院,但這一個,請務必留給他老婆。
他瞇起眼,揚起手臂,使勁一甩──
「中了中了!」雨桐興奮得直拍手。「徹,你好厲害!你太強了!」
溫徹總算鬆了一口氣,在心底暗暗感謝老天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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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雨桐一面哼著歌,一面洗淨剛買來的玻璃魚缸,裝滿水,放兩條金魚快樂悠遊。
然後她又抱著熊寶寶,左看右看,到處找適合供奉的地方,終於決定把牠擺在床頭。
溫徹從廚房泡了兩杯茶出來,眼見她愉悅地忙碌著,不禁長歎一聲。
「瞧妳高興的樣子,早知道這麼簡單的事就能讓妳開心,我當初真不應該天天只顧著工作。」
她回眸,聽出他話中的無限感慨,訝異地看他。
他拉她坐上沙發,將其中一杯茶遞給她。
「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妳。」他低聲坦白心情。「現在想想,我以前會那麼拚了命地工作,大概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爬到跟妳一樣高的地位,好讓自己配得上妳吧。」
「配得上我?」她愕然。
「妳大概不知道吧?」他自嘲地牽唇。「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暗戀妳了。」
「什麼?你暗戀我?」她睜大眼,不敢相信。
他意味深刻地點點頭。「妳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在台中?」
「不是,更久以前,在妳家。」
「我家?」她更驚異了。他們什麼時候在她家見過面?她怎麼一點也不記得?
「唉,妳居然忘得乾乾淨淨。」他又歎氣,很無奈地,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是在妳念高中的時候吧──」他啜一口茶,悠悠地開始訴說兩人的初遇,他是如何仰望著在二樓窗台的她,她是多麼地漠然出塵,像遠在雲端的女神。
「女神?」他的詞彙令她臉紅。「你胡說什麼啊!」
「在我眼中,妳就跟女神一樣,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他很認真地解釋。「很奇怪,我明明就比妳大上幾歲的,那時候看著妳,竟會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亂,怕妳嘲笑我。」
「嘲笑你?我為什麼要嘲笑你?」她不可思議。
「因為我太自不量力。」他澀澀地低語。「因為我明明是個窮小子,卻還想跟妳攀交情。」
「你這麼想?」雨桐震驚。在她面前,他一向是那麼不疾不徐,彷彿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似的氣定神閒,她從不曉得他也有如此沒自信的一面。
「妳不知道的可多了。」他放下茶杯,把玩她柔軟的發綹。「璇璇告訴我,妳以為我是為了報答妳父親的恩情,才向妳求婚的。妳太傻了,雨桐,妳根本不曉得我把妳帶回家那時候,心裡有多麼高興,好像中了樂透綵頭獎一樣。」
「真的嗎?」她心悸,怔怔望著他深情的眼。
「我一直就喜歡著妳啊!」他歎息。「妳能來到我的生活,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個奇跡。」
「奇跡?」她傻傻地重複,心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安。
他是真的愛著她嗎?從那麼久以前就偷偷喜歡她了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沒發現?為什麼她竟不記得高中時曾與他見過?
她好懊惱,又實在不敢相信。
他搖搖頭,捧起她的臉,很傷腦筋似的凝望著她。「我這麼愛妳,可妳居然會以為我是因為同情才娶妳,看來我之前的做法完全錯了。我不應該只想著提升妳的物質生活,應該想的,是該怎麼好好愛妳。」
他愛她!是真的嗎?喔,老天!
雨桐不知不覺繃緊身子,停住呼吸。
「我太早把妳娶回家了。」他手指愛憐地撫過她眉眼。「我應該做的,是好好追求妳,讓妳確確實實地感受到我的愛才對。」
「徹。」她顫聲喚他,剎那間竟覺得很慌。
太幸福了,他這麼熱烈、這麼誠摯地對她表白,說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暗戀她,一直愛著她,她不敢輕易相信。
他不是為了報恩,更不是因為同情才娶她,而是因為愛她。
太幸福了。這漲在胸臆間滿滿的、快爆炸的甜蜜,教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可以相信這樣的幸福嗎?可以毫不猶豫地收下它嗎?
「我決定重新追求妳,雨桐。」他忽地說道。
「重新追求我?」她茫然。
「妳願意嗎?雨桐。」他柔聲問她,看著她的眼神,溫暖了她的心房。「在當我老婆以前,先當我女朋友?」
「這意思是,你不跟我離婚了嗎?」她期盼地仰頭問他:「你打算留在我身邊,不離開我了?」
「嗯。」
她大喜,眼神燦亮,激動地揪住他衣袖。「那你會搬回來嘍?搬回來跟我一起住?」
他凝視她,良久,淡淡一笑──
「我不能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