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灣已是凌晨時分,他出了機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回家好好地休息。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回到家,萬分疲憊的東方崩雲此時臉色很差,當他看見縮在他家玄關前的人影時,不由得從體內升起一股無名火,頓時瞌睡蟲全不見了!
他用力的甩門下車,直直走向那抹人影,只見那個在牆角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睡得正熟,這幅礙眼的情景,顯然惹火了東方崩雲。
她是白癡聽不懂他的拒絕,還是窮到住不起旅館?或者該說──她企圖演出苦肉計來打動他的心?
不管她到底還有多少花招還沒使出來,他說了不救就是不救!
「起來!」他冷冷地命令。
沉睡中的芷熙像是沒聽見他的警告般,眼皮連動也沒動一下。
東方崩雲火大了。
他一把拉起芷熙,狠狠地吼:「你給我起來!」被東方崩雲用力拉起來的芷熙,照理說應該被嚇醒才是,但是沒有!她的眼皮連動都沒動一下,就像個破布娃娃般,軟倒在東方崩雲的臂彎裡。
在觸及她額前異樣的熱度後,東方崩雲低咒了一聲:「該死!」
她病得不輕!該死的,她淨會給他惹麻煩!她以為她一昏了事,他就會像從前一樣為她治療?他被稱為「手術之鬼」,與被稱為「手術之神」的殷冠臣之間的區別,在於他的手術刀能殺人也能救人,除了「四方羅剎」以外,他不做沒有報酬的救治,就算芷熙病得意識不清、昏迷不醒,沒有辦法與他談報酬的人,他一概見死不救!
東方崩雲從大衣囗袋中掏出行動電話,按了一組他再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電話彼端響了十多聲後,終於傳來一個懶洋洋、明顯處於昏睡狀態的聲音:「喂?」
「南宮濤,你馬上滾到我家來!」
「崩雲?」咦?他回來啦?「是宙斯那邊的事嗎?明天你到總部再說給我聽,我很睏,明天上午我還有一堂課要上……」
他還是學生哪!雖然他天生天資聰穎,可也不能太混,一個月至少得去上個兩天課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管你明天有幾堂課要上,你現在馬上給我滾過來!自己惹的麻煩,自己收拾!」
「什麼?」到底什麼跟什麼?怎麼沒一句聽得懂?
「我等你二十分鐘,不過來,我就把寒芷熙丟出去!」
「什─—」
南宮濤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東方崩雲就把電話給掛了。
寒芷熙?這和芷熙有什麼關係?他還撂狠話要把她丟出去──天哪!他相信東方崩雲此刻一定很火大,難道芷熙又惹到崩雲了嗎?
南宮濤強壓下倦意,盡快趕往崩雲的住處,因為他知道,東方崩雲翻起臉來毫不留情,就怕嬌弱的芷熙被東方崩雲那個沒人性的惡魔給生吞活剝了,站在朋友的立場,南宮濤只好義不容辭的出面了。
南宮濤騎著FZR,用一百二的時速,花了十九分五十九秒飆到東方崩雲的住處,毫不意外的看見崩雲滿臉殺氣地瞪著他。
「如果你再晚到兩秒鐘,我真的會把她丟出去。」東方崩雲指著懷中的芷熙冷道:「拿去!」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南宮濤,看見他扔了個東西過來,反射性地伸手接住,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芷熙?」
怎麼暈過去了?
咦?臉還紅紅的?
他趕緊伸手覆住她的前額,才發現她正在發高燒。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燒得這麼厲害!」南宮濤看著崩雲,叫道:「這種事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還不快替她看看。」
東方崩雲挑起眉道:「對,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送她去看病,再晚點,釀成肺炎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自覺仁至義盡的東方崩雲不再多置一詞,掏出鑰匙,打開門就要走進去。
南宮濤當場傻了眼。
「幹嘛送醫?你不替她看看嗎?」崩雲就是最好的醫生啊!
「我不替不付醫療費用的人看病,這不是義診。」
除了為「四方羅剎」與魅羅看病不收費外,其他人向他求醫的費用任憑他開,他最高收過美金十億元,最低也收過日幣一塊錢,醫療費用的價碼,隨他高興怎麼開,總之,他絕不做不收費的義診。
「她已經昏過去了怎麼付你錢?先治好她再談報酬也不遲嘛!崩雲又不缺錢用,再加上芷熙是他的舊識,說什麼也不應該談醫藥費啊!
「你再囉唆下去,她的小命遲早不保。」東方崩雲冷淡地道。
「好啦!既然如此,她的醫療費用由我出,這總可以了吧?你要多少錢才肯救她?」
南宮濤開始掏皮夾。不過,他匆匆忙忙出門,身上沒帶多少錢,皮夾裡只有三千塊,三千塊看個發燒感冒應該足夠了吧?
「一千萬。」
若不是抱著芷熙,南宮濤真的會跳起來。
「一千萬?!你是開黑店啊?醫院連掛號費也才收費一百五!」
芷熙又不是患了什麼絕症,他居然想收費一千萬?要搶劫也不是這種搶法。
「出不起就不要在那裡廢話,去找收費一百五的醫生。」冷冷的丟下這麼一句,東方崩雲用力甩上門,不理會南宮濤。
「喂……」他無力的看著鼻前郱扇緊閉的大門。哪有人這麼狠的?說不救就不救……低頭看看昏迷的芷熙,南宮濤只好壓下滿腹牢騷與不爽,認命的送她到醫院就醫了。
※※※
當芷熙醒過來時,已經是隔天午後的事了。她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一時想不起來她究竟身在何處。
她吃力的坐起身,發現自己頭暈暈的很不舒服,身上穿著粉紅色類似醫院病人服的衣裳,手上注射著點滴,空氣中還漂浮著淡淡的藥水味。
她有些吃驚,她不是該在崩雲的家門囗等他回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一會兒,房門被打了開來,走進來的是一個俏麗甜美的女孩。
「咦?你醒了?身體覺得怎麼樣?」
女孩將剛剛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鮮奶放在桌上,找了個杯子斟了一杯給她。
「來,喝杯牛奶吧!」
芷熙接過牛奶看著她,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她認識她嗎?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問,女孩笑笑道:「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北堂千雪,是小濤要我來照顧你的。記得嗎?你發高燒,暈在崩雲的家門囗,是他昨晚凌晨回家時發現的,所以就要小濤送你到醫院來了。」
南宮濤是個男生,又粗枝大葉的,所以照顧芷熙這碼子事,只好拜託北堂千雪幫忙囉!
當然要求北堂千雪幫忙是有代價的──在芷熙尚未出院前,她在組織裡所負責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一個人要應付兩個工作,還要兼顧課業,說起來,南宮濤的運氣還真他媽的背極了!
「你說崩雲回來了?」芷熙的眼睛一亮。「他現在在家嗎?」
「對……」
因為要調整時差的關係,所以今天崩雲只要去總部交差了事即可,可以不用上班,而且還有一個月的長假好休,真羨慕啊!她只要有幾天連假可以放,就心滿意足了。
回過神來,她發現正熙從床上坐了起來。
「啊,你身體還很虛弱,千萬不要下床。」
北堂千雪的阻止無效,因為她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了。
「我沒事了,真的!」芷熙聽見崩雲回來的消息,什麼不舒服立刻全煙消雲散。
她現在可不能耗在這邊,她必須趕快去找他才行。
她抱著自己的衣服到浴室去換上,走出來時,她微笑道:「謝謝你還有小濤,這是醫藥費,我必須去找崩雲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託他;謝謝你照顧我,真的非常謝謝你。」
芷熙將二千元放在北堂千雪手上,然後背著包包飛快的跑了出去。
北堂千雪瞠目結舌的看著手上的鈔票,發現她竟然來不及擠出半句話來,芷熙就已經跑出去了。
「寒小姐!寒小姐!寒──」
北堂千雪追到醫院門口,正好看見她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北堂千雪有些懊惱──她應該阻止她的!她當然知道芷熙是為了什麼事去找崩雲。
不過,她還知道不管她怎麼做,崩雲也不可能會救寒儼的,想想看,她在崩雲家門前一連站崗四天已經讓崩雲很火了,她現在去見他,只會讓他更加火大,他怎麼可能會幫忙嘛!
再說,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這麼糟,是絕對禁不起崩雲的怒火的,崩雲對她可不會有憐香惜玉的君子行徑,這點從昨晚他的種種行為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下芷熙無疑是羊入虎囗,情況危急啊……北堂千雪越想越憂心,決定還是跟去看看比較保險。
※※※
下了計程車,再度來到東方崩雲的家門囗,芷熙深深地吸一囗氣。
她這次是滿懷著信心來的,她相信,她一連等了那麼多天應該足以表現出她的誠意,這次她再來拜託他,他應該會答應了吧?
寒芷熙伸手按了電鈴。
「叮──咚──」
躺在床上的東方崩雲立刻醒了過來。
「叮──咚──」
第二聲電鈴很快地又響起。
東方崩雲用力的閉上眼睛,決定忽略它。
「叮咚、叮咚、叮──咚──」
東方崩雲開始磨牙,額頭青筋暴露,雙手成拳握緊。媽的,他想殺人了!
電鈴聲仍不住地響著,吵得他耳邊嗡嗡作響。
他掀開被子下床,咬牙切齒的去開門。
來的人最好有不得不叫醒他的理由!否則,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用力的打開門,正好看見芷熙專注地按著門鈴按到忘我,所以連他開了門都不曉得。
他冷冷地開口道:「你按夠了沒有?」
他等一下一定要拆了電鈴!
他突然出聲害她嚇了一跳。
「啊,對不起──」
芷熙這才看見東方崩雲高大的身形靠在門邊,上半身赤裸著,登時臉色緋紅。
「你──你沒有穿衣服……」
「少說廢話,你究竟有什麼事?」
他的慍怒讓芷熙有些手足無措,他冰寒冷漠的眼神也讓她好不容易有的信心一點一滴的流失。
「我……我想拜託你替我爸爸開刀,他真的病得很嚴重!」
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頭裝了寒儼的病歷表與腦部斷層掃瞄的檢驗報告,雙手顫抖的遞給東方崩雲。
「這是我爸爸的病歷表,我想你如果要替他動手術,應該會用到這些資料的……」
東方崩雲看也不看,甚至連伸手去接都沒有。
「崩雲……」
「我有說要替他動手術了嗎?」
沒有,他沒有說過。芷熙頓時啞然。
「我說過我不會替你父親動手術,記得嗎?」他殘忍地提醒她。
她的臉色一白,什麼話也無法反駁。
「我厭惡你,更厭惡你的父親,他的死活與我無關痛癢──我一開始就已經說得清清楚楚,相信你也聽得明明白白,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來?」
芷熙顫抖著沒有血色的雙唇,道:「我以為……你會願意改變初衷……」
「你憑什麼這麼以為?你以為我還是七年前的東方崩雲嗎?」
當東方崩雲沖囗而出這句話後,兩個人同時怔了一下。
東方崩雲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說出這句話,而芷熙卻因為這句話而愣在當場。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開口,最後還是芷熙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沒猜錯,果然與七年前的事有關!
崩雲冷笑道:「你想告訴我,你全都不記得了嗎?」
愛得越深,對她的恨就越深,愛與恨同時撕扯著他的心,隱隱作痛。芷熙瞪大了水眸,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心結是什麼,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覆……」
她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擺出毫不知情的臉孔,想必這七年來訓練有素。她究竟用這張無邪的臉孔玩弄過多少男人?
「如果你是想問七年前我與藍斯的……」
怒火倏地高揚,他忍無可忍的指著她的後方,道:「我不想再看見你,出去!」他不想聽她的解釋!
「崩雲,求求你,我父親他……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只要你肯救我父親,我不惜一切……不惜一切代價!」
這世界上她只剩父親這個親人,父親是她的依靠啊!
她淒楚的眸子淚水盈滿,順勢滑落在白玉似般的素顏上。
為什麼他會變得這麼殘忍?以前的崩雲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瞇起眼睛,譏諷地問:「你為什麼不去求藍斯.費茲羅?他也是腦科醫師不是嗎?你去求他應該比求我來得容易,至少你不需沒有尊嚴的搖尾乞憐,還是──他也因為對你不再具有利用價值,所以被你一腳踢開了?」
霎時,芷熙的心因他譏誚的語氣傷得千瘡百孔。
原來……他是用這樣輕賤的眼神看待她的……怪不得他對她的恨意這麼深,怪不得七年前他會丟下一切不告而別……這一切總算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為他認定她背叛了他!
他譏嘲的眼光比什麼都來得傷人,她的心臟緊縮,悶疼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芷熙的臉色慘白,但她強迫自己不能退縮,他不肯聽她解釋就罷了,但是爸爸的手術比起她的自尊重要得多。
「你要怎麼說都可以,只要你治好我爸爸,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他的厲眸盯著她,就像鎖定獵物的野生豹!
一會兒,他再度嘲諷一笑道:「不惜一切?包括陪我上床?」
芷熙震驚的看著他,小臉上血色盡失,她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邪惡。
「我……付得起醫藥費!」
她知道要崩雲開刀的價碼是天價,但是無論他要多少,她可以窮極一生去還!
「那麼我開價十億,」他悠閒地道:「英鎊。」
「十億英鎊!」
她唇色雪白,全身克制不住地顫抖。
即使她傾盡所有,連十億日圓都湊不出來,更何況是英鎊。
她知道東方崩雲存心要她難堪,所以才開出這樣的價碼。
「任何代價──這是你說的。如何?」
他嘲笑著,唇邊的邪氣更深了。
「當然,用你的身體償還,我可以不要那筆醫藥費,不過,我開刀的慣例是在患者痊癒後索取代價,而這是無法討價還價的,如果我所要的無法兌現,下場會如何,你應該很清楚。」
他會讓病患死於與手術前相同的病症!
他可以救活寒儼那隻老狐狸,但是,他要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女兒被他所擁有、遭他折磨,讓他的女兒彌補他所犯下的罪。
芷熙羞憤交加地看著他。
他竟恨她恨到非折磨她不可的地步!而一旦她將自己賣給這樣的男人,就等於和惡魔訂下契約,再無轉目的餘地。
她該知道的,與他訂下契約後,就是她墜入萬丈深淵的開始。
將自己賣給他……那就意味著──當他要的時候,她會成為他的所有物,或是興致來時玩弄的小玩意兒……不能有意見、不能有思想;當他不要的時候,她必須收拾起殘破的自尊,讓他揮之即去──不!她真的必須出賣自己到這種地步嗎?一個比娼妓還要不如的小玩意兒?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多情的東方崩雲了,現在的他,危險而殘忍,並且對她有著深深的恨意。
他不由分說的判了她的罪,又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就認定她欺騙他、背叛他,所以,他要玩弄她──直到他覺得報復夠了為止。
東方崩雲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搜尋著她臉上所有的反應,他看見她的恐懼、退縮、憤怒與屈辱,他知道她在掙扎。但是,她又比誰都清楚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
「你只有願意與不願意兩個選擇,你有絕對的自主權,我不會干涉。」他盯著她,冷笑道:「想清楚了嗎?'要成為我的人,還是看著你父親死去?」
她還能怎麼選擇呢?
難道要她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去?
芷熙看著他,然後低下頭,顫抖的啟口:「請你……為我父親動手術。」
東方崩雲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矇矓的淚眼。
「這麼說,你選擇成為我的人了,是嗎?」
芷熙難堪地點點頭。
他不悅地挑眉。
「說話,我要聽你親囗說。」
「我……願意……」她閉上眼,不讓淚水遮蔽視線。
「願意什麼?」他瞇起厲眸,步步進逼。
「成為你的人……」芷熙艱澀地吐出,淚珠也同時滑落雙頰。
「那麼,手術的時間定在後天下午;今晚你與我一同搭機前往美國。」
語畢,他吻住了她帶著淚的濕滴雙唇,像是一種宣告,一種協定。
他性感俊美的唇滑到她的耳畔,笑看著地無瑕的容顏,如惡魔般低喃:「從今以後,你是我的了。」
她的身軀滑過了一陣戰慄。
契約成立,從此以後,她的一切全局於眼前這個邪魅的惡魔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