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戎紜綈因為呼吸的本能需求在他唇邊急促喘息時,他才愕然清醒。
他在幹什麼?這女人也許是過去的他曾經認識的,是他曾經有過某種心情波動的對象,但以他這樣受過多年訓練的身心,不該這樣輕易……不!是根本就不該淪陷!
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就只能算是發洩,在每一個港口、在每一個他曾踏足過的地方,他從不曾像這樣如此迷失在跟女人的互動之中。
就算她再美,就算她曾經跟遺忘的自己有所糾纏,他也不該這樣的混亂與迷失。
可偏偏他的慾望是如此地不受控制,這女人似乎有某種教人沉淪、喪失自我的魔力。
可惡!咬緊牙,他放開她被他高舉的雙手,就像開始時那般突兀,將她一把推開!
戎紜綈的背撞上光滑微涼的甲板,引起一陣痛,理智也猛然回籠。老天!她剛才做了什麼?她……
「我……」莫無海瘖啞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我不會放開你的!」
他一臉沉鬱地瞪視著雙頰嫣紅、雙眸迷濛性感、緩緩從甲板上坐起身的她,輕輕卻慎重無比地低聲著,彷彿也是說服著自己,「再怎麼誘惑我都沒有用,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她誘惑他?她什麼時候誘惑他了?戎紜綈驚愕地圓睜著美麗的黑眸,明亮的眸子裡瞬間起了怒意。
他怎麼敢?怎麼敢說是她誘惑他?還說出「一輩子都不放開」這種莫名其妙又瘋狂的話?現在竟又用那種怨懟的眼神瞪她?
「你……我……呃……」她急著想辯駁,卻一反平日的靈敏,什麼都說不出來。
「什麼都別說了!」莫無誨抓起一旁地上的紙袋,丟給她,「換上這衣服!」
低沉的聲音中依然帶著怒氣,彷彿這一切都是衣服的錯,緊接著,就看到他那高大的身軀倏地站起,走向甲板邊緣並一躍而下,以一道完美的弧形靈巧的沒入藍色的海水中。
耳邊依然是海洋平靜中帶著規律的浪潮聲,但戎紜綈心裡卻滿是莫名其妙的怒氣,她一臉燒熱,雖然一點都不想承認,可她知道自己的心是再也不可能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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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那個吻,在莫無海在海裡泡了快要半個鐘頭、上船來後,就好像沒發生過般,卻無法忽略心中震撼的感覺。
當他對她說話時,那種半戲謔、半輕蔑的態度雖然沒有改變,可戎紜綈感覺得到,他對待她的態度比在發生那個吻之前多了一份冷淡。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找她說話鬥嘴,甚至連一些必要的話語都縮減成幾個簡短命令,例如「吃飯」、「收碗了」、「衛生紙拿去」、「喝水」等等……
雖說耳邊傳來的淨是節奏熱情爽朗的舞曲歌聲,眼前也是輕白的雲朵飄在純藍的天空,但戎紜綈卻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人撿回家、然後棄養在陽台上被風吹雨打的小貓。
其實在海上過日子,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心情開朗、溫和舒服,這一點她真的無法否認。
可是,在晴朗的日子中,每每望著莫無海穿著短褲、裸露著健美身軀,健康的膚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就忍不住一陣心悸,然後更覺哀怨。
看他多麼自由呀!他為什麼可以一個人站在船頭看著大海、釣上大魚,然後露齒而笑?還露出那種令人迷醉的開朗笑容!
在船梔上,在駕駛舵前,在甲板上,不管是在上油清洗,或是弄著那些什麼衛星定位、自動導航儀器,甚至是釣魚殺魚煮東西時,他永遠都帶著一股跟海洋般相同清朗的安然神情,動作輕快矯健。
相較於他在這艘小小遊艇上的俐落迅速和來去自如的快活,戎紜綈不禁替自己哀悼著。
一頭長髮雖然有把小小的梳子,卻抵擋不了紫外線無情的傷害,變得毛燥乾澀、凌亂不堪。
而原本只會上健身房運動跟做三溫暖的嬌軀,現在每天都暴露在陽光下不說,還得穿著他過大而且破爛的T恤,甚至連下半身都是他的百慕達短褲,還得用童軍繩當腰帶綁著,才不至於掉下去。
看著自己赤裸著雙腳,任由美麗的腳在甲板上摩擦著,淺粉色的指甲油已經剝落,她生平頭一次覺得這種美麗實在是很多餘。
唉!當她只能在甲板上小小的方寸之地活動,甚至連站起身來都有個沉甸甸的手銬跟鏈條牽絆時,別說她想跳下清涼的海水裡悠遊一下,就連可以走到船邊都會是一種幸福。
雖說早期的頭暈目眩現在已經減緩了許多,難吃的海菜跟罐
頭蔬菜也不會再讓她嘔吐,但每天都看著莫無海那種種姿態,彷彿這艘船上只有他一個人快活……她終於忍不住了,她想要自由,即使是一點點也好!
「怎麼不吃飯?又暈船了?」看著餐盤裡分毫未動的食物,還有戎紜綈略帶哀怨的眼神,莫無海蹙眉問道。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談?」他的濃眉一挑,露出有些不屑卻隱約不安往下垂視的視線,「談什麼?」
「我……」她才要開口。
「等等!」突然,莫無海的表情變了,變得嚴肅,濃眉聚攏。
「怎麼?」
她不解的看著他,他只是將她手銬磨傷而發紅的手腕舉起來,半垂的眼睫下方露出一絲心痛。
那神情看得她的心一震,莫名一陣悸動,這種感覺比那一晚:的吻還要來得讓她震撼。
「你的手腕腫了,我去拿藥。」他將她的手腕輕輕擱在她的腿上。
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跟之前一樣冷淡,戎紜綈卻能感受到濃濃的關懷之意,她可以確定他並非不在意她。
這莫名的確定不知道為什麼,竟讓她雀躍無比。
當他拿藥回來時,她依然是充滿感動的看著他,他的神情淡冷,但是幫她在手銬和手腕之間擦藥的動作卻細心無比,最後他還輕輕替她的手腕包裹上一層柔軟的紗布。
等到一切都結束後,已是三十分鐘後,戎紜綈沒有發現他的動作結束了,依然癡癡地看著他。
「你在看什麼?」
低沉的聲音傳來,她才愕然清醒,「呃……我……謝……謝謝你!」
她的神情讓他莞爾,卻只有眼睛閃過一抹笑,表情依然冷漠。「沒什麼好謝的,你是個人質,別太蠢了。」
「啊?」她看著收拾好藥箱站起身的他。
「你平日這麼精明幹練,怎麼這時蠢成這樣?笨女人!」
莫無海的話教戎紜綈心裡的感動頓時消失無蹤,帶著不甘心跟莫名的怒意,她猛然一把拉住轉身正要走開的他,這一拉加上船身剛好一陣晃動,害他一時穩不住腳步,竟然當場摔跪下來,同時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你……」他的眼睛瞇了下,裡面有怒氣,以及一種壓抑著幾乎要爆發的光芒。
戎紜綈沒有別開臉的意思,她在二十公分不到的距離半仰頭看著他,「吻我!」
這句話是如此突然,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彷彿她的身體裡還住了個人,突然掌控了她的頭腦,要她說出這句從來沒想過的話。
話已說出口便收不回,而她發現自己也不想收回這句話。
因此,兩個人就僵持在那裡。
她的臉頰燒燙,他的神情則是複雜難辨。
海面上的風是流動的,獨屬於海洋才有的空氣帶著馨香溫和,輕輕地吹撫著兩人。
如此接近的距離,兩人卻都不動,可身體不動,血管裡卻宛如萬馬奔騰般!
這一切看似永恆的靜止,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猛然地,他低下頭,一手托住她的頸後,一手托住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從坐著的姿勢托高成半跪,緊貼上他寬闊健美的赤裸胸膛。
然後,他吞沒了她!
她芬芳的唇齒,從那天的一吻後,他從沒有一刻遺忘,而這個吻,比上次那莫名而來慌亂生澀又震撼的吻更加令人激動難耐。
他那彷彿自有主張的舌尖狠狠地竄人她柔嫩濕軟的口腔中,猛地汲取她的氣息,她那因為陽光久曬而龜裂的紅唇並不柔軟,但當稚嫩甜美的唇本能而熱情地迎接他人侵時,熱切的舌舞在兩人緊貼的唇中狂野的釋放激情,這激情令人迷亂,更輕易地點燃了他壓抑過頭的慾念……
她的渴望是如此真切,彷彿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個吻重要。
火一般的慾望引起了狂亂的電流,衝擊著兩人都自以為該是理智戰勝情感的腦袋,瞬間燒光了一切理智,喚醒兩人之間那種莫名狂野的激情。
激情趕跑了所有的理智,撤退了所有的防線,無論對與錯,再也沒有人想到該去質疑。
粗糙的大手猛然收緊,緊壓著柔軟纖細的腰身,他想更貼近她,想用她小腹下方的柔軟平息他已經灼熱硬挺到無法控制的慾望!
可突然——
冰涼堅硬的東西抵上了他狂熱堅實的下腹部,還有她柔軟的腹部,是她的手銬!
冰冷的現實猛地喚醒莫無海,召回了他的理智!
用盡殘存的意志力,他鬆開托在她頸後的手,以及她那任何男人都會想要掌握的纖腰,然後慢慢地退開。
一旦感受不到溫暖厚實的胸膛,戎紜綈的理智也跟著慢慢回籠,她緩緩睜開眼,因為體內尚未平息的激情而不住的顫抖著。
她困惑地看著他,他的黑眸在盛陽的照射下更顯深邃,深邃得教人讀不出心緒,一陣慌亂猛然攫住她!
天啊!他會怎麼想她?覺得她低賤、無恥?竟然主動跟一個……一個綁架她的男人發生如此激情的擁吻?!
詭異的是,她自己並不後悔……
看著那張跟莫醒極為相像的臉,顯然她已經不再失落……
瘖啞的聲音在寂靜輕拂的海風中緩緩逸出,「我只要你記住,你依然是個人質,是個囚犯!」
他的股色難看,彷彿是在生她的氣,可是她知道,他是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慾念而生氣。
一想到這點,知道自己對他有吸引力,戎紜綈就難掩雀躍之心。
莫名地,一股曾經有過、原以為早已消失現在卻突然冒出的惡作劇念頭,讓她露出甜美無比、同時讓莫無海一愣的笑容。
「我知道,可是你……」
「嗯?」莫無海瞪著她。她怎麼能這樣無辜又甜美的看著他?該死!難道她真要兩人完全失控,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嗎?
她到底懂不懂他正用著殘存的理智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而她偏偏卻一臉無辜,用毫不掩飾渴望的美麗眼睛剝奪著他腦中僅存的意志力!
「你這次還要跳海嗎?」
猛然地,她話裡的含意衝進腦中,莫無海的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
哇哈哈!實在是大快人心呀!戎紜綈並不是故意要激怒他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可是話一說完,她就立刻發現不對勁了,因為他開始俯身向她,逼得她不得不往後退,直到靠上了睡袋。
他的大手一撐,剛好在她肩膀兩側;他結實健美的大腿則一腳跨在她穿著百慕達短褲的兩腿中央,那姿勢恐嚇威脅的意味濃重,卻也是如此曖昧。
陰暗的眸子這會兒已經沒了被人取笑的氣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解讀,既晦暗又隱隱發光的詭異神情。
這女人未免太可惡了!
看著她那雙美麗黑眸裡蘊含的激情,以及難掩的笑意,他感到一陣狂浪撞擊著他幾乎忘記何謂波瀾的心湖!
黑眼一瞇,深邃的眸子裡散發著一股怒氣與渴望交纏的混亂
光芒。「不要惹我!否則後果不是你擔當得起的。」
他的靠近,教她既退縮又無恥的莫名興奮著。可他的話,卻讓她腦中那一直不願去面對的角落,緩緩地冒了出來。
「我不懂我要擔當什麼?就像你說的,我是個人質,不是嗎?除了活下去,我有什麼好需要擔心的?」
她緩緩地舉起被手銬限制住的雙手,跨過他的頭部,圍繞上他厚實挺直的頸背。
他健美黝黑的身軀全然散發著性感,讓人渴望又害怕,怕自己沉淪,怕世界失控顛覆,怕一切會太美好而讓人承受不起……
但她依然逞強,因為她知道,她要他,也不想否認這種心情!
無論這是因為莫無誨本身的吸引力,或是因為他太像她日日夜夜、渴望思念的莫醒,又或者是因為她陷在跟平日生活差異太大的情境之中,她都不在乎了,她太想要他了!
就這一刻,就讓她忘記她是戎紜綈、而他也只是一個綁架犯的殘忍事實吧!
她那雙清麗眼中閃過的恐懼,雖然不明顯,卻讓莫無海隱隱感到心痛與不捨。
「你以為我會殺了你?」
「我不知道……」
冰涼的手銬抵著他的頸背,她的身子微弓,水亮的黑眸閃著濛濛霧氣,她的渴望是如此明顯,而兩人之間也彷彿沒有了手銬那一層令人冰冷的阻礙。
在她明顯的允許之下,他可以輕易要了她,輕易釋放自己壓抑多天的渴望,但他卻動也不動。
他的喘息沉重,充滿海洋味道的男性氣息縈繞在她的鼻息之間。
「你不用擔心性命問題,你只要乖乖聽話,事情過後,一切都平安了。」他矮下頭,緩緩將她的雙手移開。
他走了?!他竟然退開了?戎紜綈既羞愧又不敢相信。
當她如此主動、渴望如此明顯的時候,他卻壓抑著自己的慾望,完全沒有要動她的念頭,甚至……
他方才說過的話,緩緩在她的心湖裡流轉一次。
啊!他是在安慰她嗎?
看著他退開、起身、轉過身往船艙走去的沉重背影,戎紜綈心裡既是失落卻又鬆了一口氣。
他不但比她還要理智,也沒有羞辱她的意思,甚至……
帶著期盼的聲音在莫無海的背後輕輕響起,「那……你說我會平安,算是一種承諾嗎?」
「是的!」
她可以看到他的背影一僵,然後說出短短的兩個字。
他的話教人毫不置疑,甚至有著莫名的心安,感覺上能托付一切,甚至托付一生……
噢!老天!這一瞬間,戎紜綈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愛上莫無海了。
愛上莫無海,愛上這個綁架犯,她一點也不懷疑,這種感覺,甚至來得比當年對莫醒還要深刻!
這怎麼可能?她的眼中閃過一陣又一陣的驚慌,看著他消失在船艙中。
莫名地,她鼻頭一酸,淚水便像珍珠斷了線般。連凝聚的時間都不用,就直往下落。
她真的愛上了一個綁架犯,甚至是個像極了莫醒的男人!
她怎麼這麼倒楣呀?不是愛上一個一下子就被人趕走的莫醒,就是愛上一個根本跟她完全不同世界的莫無海!
噢!真是該死!
於是,那天夜裡,當莫無海像過往一樣,在她身邊不遠處的甲板上沉睡時,她只能聽著他低沉規律的呼吸聲,以及瞪著滿天的星星。
她的理智終於冒出頭了,開始擔心這一切。
她擔心她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種病——所謂被綁架者會有的精神異常,接著轉變成依賴綁架者,甚至愛慕綁架者……
愛慕?
對!應該就是那種愚蠢的精神疾病!她不可能真的愛上莫無海,絕對不可能!
她安慰著自己,太多的心理書籍曾談到男人與女人會在混亂的情境中,因為腎上腺素分泌不正常,而產生愛情錯覺。
現在她一定也只是有了那種毛病而已。
因為這人就算再像莫醒,她也不可能會對他像對莫醒一樣,產生那種愛戀到無法自拔、甚至思念了十年也依然不悔的感覺。
她不可能愛上莫無海,絕對不可能!待事情過後,她甚至……不!是一定會恥笑現在的自己的。
想跟莫無海做愛,只是純生物性的激情而已,一旦遠離這一切,她就不會再有這種錯覺。
沒錯!她要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