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她還直直地盯著那滿天金黃的晨曦看,等到她回過頭來,像是非常奇怪似的微張著小嘴,「怎麼……」
「沒事了。」
奇怪了?他們什麼時候脫困的?「我又睡著了嗎?」
「是呀,你睡著了。」也算是吧,如果讓她知道她昨晚殺了多少人,可能馬上會嚇得昏倒。
她有些愧疚的說:「對不起,我連累了你。」她驚訝的發現他身上的劍傷都已經包紮妥當,沒像昨晚那樣血淋淋的嚇人。
「用不著道歉。」他站起身來,對她伸出手,「走吧,年家莊快到了,以後沒有誰拖累誰的問題了。」
「年家莊?我們是要去年家莊嗎?」那是他家嗎?他帶她到他家要做什麼,她開始胡思亂想,臉又紅了。
她伸出手與他交握,他出力一拉便將她拉了起來,「走吧。」
走了幾步,他突然開口了,「巧玲瓏,昨晚你睡著前做了什麼?」
「沒有呀!」昨晚的情形那麼凶險,她嚇都嚇壞了,哪有心思做別的事。
「仔細想想。」她會從巧玲瓏變成巧叮噹一定是有原因的。
「真的沒有呀!」她猛然想起來,「我看了月亮啦!」
「看月亮?」
「是呀!師父有叮囑過我,不可以看月亮的,可是我老是不小心會看到,但我不是存心不聽話的喔!月亮就在天上,有時候一抬起頭來就會看到了。」
她師父交代她不能看月亮?那表示月亮跟她個性的轉變多少有些關連,也表示她師父應該知道巧叮噹的存在。
「你師父是誰?住在哪裡?」看樣子他要弄明白這個謎樣的巧玲瓏,得先去會會她師父了。
「我知道你想認識他。」她興匆匆的說:「不然你跟我回去好了,我要告訴師父說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看樣子是非去不可。」在解決這件事之後,去找巧玲瓏的師父是誓在必行的。
當初他從年家莊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多事。
風行雲的陰險、商家堡的詭計、巧玲瓏的秘密,這些事情他以前根本沒想過自己會碰到。
似乎,在那個飄雨的早晨,當他第一次遇到巧玲瓏時,就注定了他會因為這個呆子而忙得團團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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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嗚嗚的聲響過後,幾支響箭越過年端敬和巧玲瓏的頭頂,牢牢的釘在他們身後的地上。
巧玲瓏嚇了一跳,拉住他的胳膊往後一指,「你看……你看……」
是不是有人不高興他們走進這座林子來呀?
「沒事。」他拉著巧玲瓏走。
「站住!」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有如暴雷似的,「你已經闖入年家莊的範圍,再不離開,下一箭就射在你的心窩了!」
他抬起頭來,有點笑意地說:「祁老三!你這魯莽性子還是沒改,你不認得我是誰了嗎?」
只見林子裡馳出兩匹馬來,當先一人是個鐵塔似的大漢,後面跟著個白臉漢子。
他們一奔到年端敬身前,勒住了馬,輕輕的「咦」了一聲,然後他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少莊主!」他翻身下馬,喜色寫滿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你總算回來啦!」他大手一揮,朝那白臉漢子吼道:「還不去通知莊主,站在那做什麼!」
那漢子一得令,掉轉馬頭,朝林子裡奔了進去。
「不用驚動大家。」年端敬道:「我回來拿一樣東西就走。」「這怎麼行!」他激動的大吼,醜臉上是一片赤誠之色,「全莊都盼望著你回來。」
突然馬蹄聲響,數十匹馬馳來,一到他身前人人翻身下馬,恭敬的抱拳,「少莊主!」
當先的一名女子,臉上是精明幹練之色,眉宇間有著一股勃發的英氣,「小弟,你戴那勞什子做什麼,醜死了!」
說話的正是他不讓鬚眉的四姐,年秀麗。她是年家唯一習武的女生,因此和年端敬比較親近些,一聽見他回來了,馬上急著出來迎接他。
「我喜歡!」他說。
年秀麗將目光放到了巧玲瓏身上,「這麼個標緻的小姑娘哪裡騙來的呀?」看她拉著年端敬的胳膊,而他居然沒把她推去撞牆,那還真是天下奇事。
「他沒有騙我!」巧玲瓏覺得有說明的必要,正想從頭開始解釋時,年端敬將她嘴一捂。
「不許說話。」
「你不許她說難道我就不曉得嗎?」年秀麗大笑道:「小弟,你不會以為你偷溜出去爹爹不曉得吧?」
「人家隱探早就把你怎麼在風大俠手下吃癟的樣子都報了回來。」她越笑越開心,「你還真的去搶白玉馬呀!爹有那麼笨嗎,那只白玉馬是假的呀!」
她這麼一說,他馬上明白了!
他的一舉一動早就被那隻老狐狸算得準准的。
他故意用風行雲當幌子,假意要護送白玉馬到商家堡,引他上當出莊去跟鏢時,再把真正的白玉馬送出去。
他實在笨到家了,居然沒發現這是個圈套!
年端敬奪過一匹馬,拉著巧玲瓏上了馬,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要跟他爹興師問罪去!
「小弟!」年秀麗跟在後面喊,「慢點!莊裡有客人,你別凶巴巴的嚇壞了人家,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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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笨蛋回來了。」
年啟堯捻著鬍子笑道:「應該很生氣吧。」
「應該。」風行雲接著說:「年莊主,你不該瞞我的,否則我也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了。」
他居然沒說那只白玉馬是假的,要不是他登門賠罪,並允諾會想辦法賠出一隻白玉馬,完成護送的任務,他也許不會跟他說出這件事的玄機。
「風兄,你是正人君子。只是思女心切,情急之下想出來的辦法也實在不算不入流。況且是那個笨蛋江湖經驗太淺,居然這樣就被你騙了。」
他早就知道年端敬不會乖乖聽他安排,一定會阻止聘禮送入商家堡,所以他就來個將計就計,將一隻假的白玉馬托給風行雲,讓他將年端敬引走,自己再另外派心腹去下聘。
但是他還是擔心愛子初涉江湖,會有什麼損傷,於是命人暗中跟著加以保護,所以年端敬在風行雲手下吃了大虧的事情,馬上就傳回年家莊。
該死的是隱探居然以為事情結束了,一時分神就將人跟丟了,只知道他跟個小姑娘鏈在一起,不曉得到了什麼地方。
他派人出去找,至今都還沒有回音,而商堡主已經帶著女兒來作客,說要給小倆口培養感情,還好他自己還找得到回家的路,居然肯回來了!」
「年莊主,風某雖然沒將東西送到商家堡,但還是要厚著臉皮跟你要要包打聽的下落。」
「別急!」年啟堯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經命人將他請來了,你就安心在我莊裡作客,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吧。」
一聽到還要再等,風行雲雖然心焦,可是也無法可施,誰叫他有求於人呢?
「莊主!」一名勁裝打扮的漢子奔了進來,「少莊主殺來啦!大伙攔他不住。」
「來得好!」他哈哈大笑,「我正好試試他的功夫有沒有長進。林平,去請商堡主和商姑娘來瞧瞧熱鬧。」
「知道了。」
「風兄,我這個兒子還算成材吧?」
「強將手下無弱兵,風某當日若非趁他無備,也無法輕易制住他。」他老實的說,並不會因為有求於他就將年端敬讚得天花亂墜。
「風兄過謙啦!這孩子還得多多磨練。」他豪氣的一揮手,「咱們會會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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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玲瓏抱著他的脖子,年端敬左手摟著她的纖腰,右掌利落的將來人的攻勢一一化開。
「這不是你家嗎?為什麼他們不讓你進門?」她奇怪的問著。
為什麼這些人一直不死心的搶上來,輪流跟他過招,這麼多人打一個實在太不公平了。
「因為有個死老頭規定的!」
他爹的命令誰敢不從?說好聽一點是要訓練他的警覺心和反應力,說穿了還不是在整他?
哪一個人像他這麼倒霉,連在自己的家裡都要戰戰兢兢的,隨時打起精神應付到處都有的攻擊。
他吃飯的時候會有人來翻桌子,走路會有人來糾纏,就連睡覺、出恭都不得安寧,反正大家只要看見他,就是要出手偷襲。
他從小被打到大,從暈頭轉向一直到輕鬆反擊,那段痛苦的光陰難受得令人不想再回憶了。
還好他長大了,有辦法應付那個死老頭子的花招,不再是被大家打著玩的了。
「好壞心的人!」巧玲瓏可不高興了,「你又沒有做壞事,怎麼可以叫人來打你。」
「就因為我是他爹。」
一個蒼勁爽朗的笑聲響起,巧玲瓏眼睛一花,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一臉精明幹練之色,身材雄偉,年紀約在五十開外的青衣人。
「死老頭!你做的好事!」年端敬邊罵,一掌就劈了過去。
「先把女娃娃放下再說。」年啟堯還了一掌,「軟玉溫香抱滿懷可是會喪志的。」
「還不都你害的!」
「你拿傢伙都打不過我了,更何況抱著個女娃娃。」這個笨蛋倒有眼光,挑女人的本事還不錯,這小姑娘是上乘貨色,跟她鏈在一起倒也不吃虧。
這小子風流的程度倒是跟他像了個十成十。
「他才不會輸你!邪不勝正!」巧玲瓏清脆的說,已經私心的把跟年端敬作對的人都打人壞人那一邊去了。
她的想法單純的可愛,不是好人就是壞人,而好壞之分界線異常模糊的,她認為的好人可以因為一件事變成壞人,壞人也可以因為一件事變成好人。
「唷,你心疼他呀?放心,我會輕輕的,不打痛你的心肝,不過你可得給我親一下。」
「放屁!」年端敬一腳踢了過去,「老不修!」
年啟堯大笑道:「生氣啦?心浮氣躁是練武的大忌呀!」
「放你的狗屁!」年端敬一掌相迎,出招又快又狠,變招更是迅速!
「你們說話真難聽。」巧玲瓏微皺起了眉,這些人說話真是粗魯,她聽了都覺得不舒服。
年啟堯暗讚道:武功倒是長進了不少!他心裡雖然高興,嘴裡卻說的難聽,「差得多啦!出招太軟,像個娘們似的!不行不行!」
他們父子倆在練武場上激鬥,旁邊早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紛紛大聲吆喝著助興。
這其中當然包括了商家父女倆。
「好功夫!」商天霸豎起了大拇指,「好!」
「好什麼!」商柔嬌輕蔑的撇了撇嘴,「像耍猴戲的。」
她一向自負自己的無雙劍法高妙,已經練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再加上她的容貌不惡,使起劍來婀娜多姿,因此得了個一劍天女的名號,要配得上她的夫君起碼也得像她一樣,武藝高強又風度翩翩。
當初她聽說年家莊的少莊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長得更是玉樹臨風,心裡還暗自歡喜終於有人能配得上她了。
但是他和風行雲在林中一戰慘敗後,馬上就傳了出來,大家都說年端敬是個草包,根本名不副實,這也難怪他根本不敢來江湖行走,原來他的武功多高都是年家莊捏造出來騙人的幌子。
武功差勁是個窩囊廢就算了,偏偏又長得醜得要命!人家跟她說的時候她還不怎麼相信,等到屬下來說找到年端敬的時候,她還親自去看了看。
這一看之下,果然無法接受,於是她纏著爹爹要退婚,沒想到爹爹收了人家的白玉馬,怎麼都不肯答應她,還強迫她一起到年家去作客。
為了不讓她這朵鮮花掉到牛糞上,她只好自己下手,免得被江湖人恥笑一輩子,說她一向眼高於頂,結果卻嫁了個窩囊的醜八怪。
於是她動了殺意,和一個心腹改裝在路上埋伏,沒想到被年端敬給識破了,他還殺了她的心腹,雖然一過招之下她就發現他頗有幾手,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他即將成為她的丈夫的事實。
所以她馬上命令青總管帶人前去將他擊斃,自己和爹爹繼續往年家去。因為青總管他一直沒有消息,她還在想應該得手了吧!沒想到今天居然讓她看見年端敬回來了,而且還好好的。
她實在快嘔死了!
「柔兒。」商天霸讚道:「你未來的夫婿可是人中龍鳳,瞧他剛剛那招行雲流水使得恰到好處,一點都不剛硬呆滯,轉到白馬托蹄時,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拘泥於武訣上所載的變化,實在是難得呀!」
商柔嬌強忍怒氣地說:「不過是尋常的拳腳,跟我的無雙劍法一比,那可差多了。」
「拳腳是最紮實的功夫,你可別看不起拳腳功夫。看起來越是簡單的功夫,事實上可是有大道理的!」
她不耐煩聽他說教,「我氣悶的很,不看了。」
「再看一會。」
場中正打得難分難解,不知道是年啟堯手下留情,還是年端敬當真如此高明,手上抱了個人居然還沒露出敗象來。
「手酸了沒?要不要你爹替你抱一下?」
「哼!十五個孩子啦!」
「當真?」年啟堯訝道:「真看不出來呀,她到底幾歲啦!」
「我說你!」不要臉的老色狼!他一掌擊中了他的左肩。
年啟堯往後一退,右腳在地上劃了半圈,快速的往左邊撲了過來,一手抓住巧玲瓏的胳膊,一掌虛擊在他面門,趁他往後一退時將巧玲瓏抓了過來,然後往天上一送。
她輕盈的身子直直的飛了出去,他們之間的鏈鎖被拉得筆直。
「風兄,開鎖!」
風行雲縱身一躍,伸手抓住了鏈鎖,手一甩就將那條鏈鎖收入袖中,身在半空的巧玲瓏落了下來,但他又不好意思去抱她,只好輕輕地將她托住又往年端敬那邊送了過去。
巧玲瓏嚇得都快哭了,她就這麼飛來飛去的,一顆心慌的好難受呀!
年啟堯一見巧玲瓏飛了過來,丟下年端敬搶身就來接,「乖,到這來!」
「放屁!」年端敬一腳踹開他,在她落地之前又將身子一托送了上去,因為他爹又攻了過來。
「不要再打啦!」她頭都暈了,她要吐了……誰行行好讓她踩到地吧!
年啟堯存心要逗他這個傻兒子,於是硬要去接巧玲瓏,老是在她要落下來的地方等她。
「四姐!」年端敬猛然喊了一聲,身子拔高數尺抓住了巧玲瓏的腰帶,將她往後一扔。
「哇……」完了完了!
年秀麗一聽見小弟喊她,馬上跳了出來,她右手急揚,一條紅綢帶飛出,往她腰裡一卷,輕鬆的將她給帶了起來。
巧玲瓏連忙抓住綢帶,一個鷂子翻身輕飄飄地落了地,將眾人的眼光都給吸引住了。
那飛揚的綢帶襯著美人曼妙的身影,怎麼說都比兩個大男人過招來得好看。
她一站穩,半邊的秀髮落了下來,那個胖員外給她的珠花掉了一朵。
年端敬一眼就看見她的珠花掉了,剛好年啟堯一掌劈來,他翻身一個打滾趁勢撿起了珠花。
「好個有情有義的多情郎君。」他自然明白兒子避得那麼狼狽是為了要撿那朵珠花。
「胡說八道!」
年啟堯已經試出了他的底來,於是笑道:「小子!準備接這招!」
每次老爹說這句話時,就是要使出他最得意的黯然一掌,他每次都躲不過,一定會被打個正著。
年啟堯飛伸出掌凌厲的向他拍去,他也毫不含糊的躍了起來準備化解他的攻勢,兩人飛身而過,年啟堯改掌為抓扯下他臉上的面具,而年端敬則是落到巧玲瓏身邊,右手一撫就替她別上那朵珠花。
「好!」
「過癮!」
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和掌聲不斷地從那些熱情而豪邁的漢子們嘴裡說出來。
巧玲瓏愣愣地抬起手來,摸著發上的珠花,輕輕地吐出一句,「你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