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可愛呀!」年夫人捧著她的臉,「真想咬一口!看看這皮膚,白裡透紅的可真是難得呀!」
「她的睫毛好長呀!」
「真的耶!活像是一排扇子,好羨慕呀!」
「看她的手!」一個黃衣少女撫著她的手,「好嫩,像根青蔥似的,八成沒做過粗活。」
「她的腳好小呀!」
「娘……娘!她的頭髮又細又柔,怎麼人家的就像稻草嘛!」
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歪著頭看她,「你好香呀!」
一大群女人七手八腳的摸摸她、捏捏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巧玲瓏團團圍住。
她從來沒面對這麼多人過,她有點害怕的往後縮了縮身子,眼睛在屋子裡尋找她最熟悉的身影,她甚至不自覺地摸著她的右腕,她以為他們的聯繫還存在著。
十幾個女人同時歎了一口氣,得到了一個結論,「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敬兒是哪裡拐來的?」
「真是漂亮!不過比不上我年輕時的模樣。」
「二娘別說笑啦!您那雙大腳哪上得了檯面。」
眾人又將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今年多大啦?」
「怎麼會跟咱們小弟鎖在一起?」
「這珠花是小弟送的嗎?真是好看,怎麼他就不對自己的姐妹好一點?」
她們讓她越來越害怕,她的心越來越慌,眼淚已經含在眼眶裡了。
「她要哭啦!」年家大姐秀色有點慌的說。
「連哭都這麼動人呀!」年家老二秀霞有些酸意的說。
「乖娃兒,別哭喔。」四姨太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姨娘疼你喔!」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吼聲響了起來,一大群女人連忙讓開。
「哪有呀!」年夫人有點心虛地說:「大家在看看這個小姑娘。」
「我們什麼都沒做喔。」
「有什麼好看的!」年端敬看見巧玲瓏委屈著一張臉,馬上以為這群娘子軍欺負了她。
「你沒事吧。」
她小嘴一扁,眼淚卻落了下來,「我……我要找年端敬,他說要帶我回家的。」
為什麼他不見了?卻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到處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她很害怕呀!
「咦?」年秀霞訝異地說:「他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嗎?」
「閉嘴!多事!」該死,這個笨丫頭就不能用些腦袋嗎?聽聲音也該知道他是誰吧!
「怎麼回事呀?難道當真是敬兒騙回來的?」
「八成是!」
「這可怎麼辦,咱們年家怎麼能做這種事!」
聽著那群娘子軍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他忍不住心煩,「統統都給我出去。」
誰敢惹年家莊的鎮莊之寶,又不是不要命了,於是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提著裙子趕快跑了出去,還順手關上門。
不過關門是為了方便偷聽,倒不是真的那麼好心。
「巧玲瓏。」他蹲在她面前,「我就是年端敬,這才是我真正的模樣。」
她抹著眼淚,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他戴上了一個東西,又變成了她所熟悉的人了。
「你去哪啦?」她撲到他懷裡,把蹲著的他撲倒了,兩個人用一種很尷尬的姿勢跌在地上。「我好怕呀!剛剛找不到你,又有一群人圍著我說話,我都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
「你先起來。」她就這麼賴在他懷裡,是存心要考驗他的耐力嗎?
「不要!你會不見。」她天真地說:「咱們再跟大叔借鏈鎖來好不好?我怕你不見了。」
「不會的。」
「不要!」
他抓住她的肩頭,翻了一個身就把她壓在身下,「看清楚了。」
年端敬從臉上抓下人皮面具,「這是假的。」
她常常聽人家說不要臉這句話,可是沒想過真的有人可以不要他的臉。
他把她拉起來,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中間擺了一張人皮面具。
「假的?」她好奇地碰了碰那張面具,一臉的困惑。
他拉著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他臉上,「這是真的,搞清楚不一樣了沒有?」
巧玲瓏湊過他身邊,像只小狗似的嗅了嗅,然後笑逐顏開,「真的是你!」
她記得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不管有幾張臉,他都是她的朋友呀!
她微仰著小臉看他,眼裡閃著真誠的喜悅,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去招惹她,絕對是的!
他抬著她輕巧的下巴,輕輕地吻了她的紅唇。
巧玲瓏往後一退,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你想咬我喔……」
「我想親你。」他把她拉了過來,吻住了她的唇。
雙唇相觸的溫暖讓她有些迷惑,她不討厭他這樣對她,只是奇怪自己幹嘛心跳得這樣快。
他輕咬著她的下唇,含糊地說:「這才是咬。」
巧玲瓏軟弱的癱在他懷裡,雖然覺得安心又溫暖,但是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全新體驗,她還是有些招架不住、有些暈眩。
「親起來啦!」門外一大堆好事者低聲的交頭接耳。
「我要看!我也要看!」
「別推啦!」
「該我了吧!」
一大群人搶著趴在門上偷看,你推我擠的,可憐的門終於承受不了她們的重量,在一堆鶯鶯燕燕、大小女人的尖叫聲中砰然倒地,一群女人跟著跌了進來,你壓到我的手、我踩了你的腳的跌成一團。
她們尷尬萬分的抬起頭來,心虛的笑了笑,「抱歉……不是故意的。」
年端敬深吸了一口氣,怒道:「全部的人都給我滾——」
吼聲震天,餘音不絕只怕繞樑不止三日而已。
巧玲瓏委屈的站起身來,小腳一邁就要走。
「喂!你去哪?」他連忙拉住她的胳膊,而那群好事的女人還故意走得慢悠悠地,存心看個夠本似的。
「你不是說全部的人都滾嗎?」真是好凶,她實在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性子啦!
「不是說你呀!呆子。」
「你明明說全部的人都滾的。」她眼淚汪汪的說:「為什麼不包括我呢?難道我不是人嗎?我知道你討厭我,老是叫我呆子,難道呆子就不是人嗎?」
「我哪有那個意思!」
「你剛剛就是這麼說的。」她絕對沒有弄錯,「要叫人家滾幹嘛又要親人家,討厭鬼,我不要跟你說話啦!」
「呆子!呆子!」
看著外面那群笑得東倒西歪、直抱著肚子喊疼的女人,他終於知道他做錯了什麼。
他不應該遇到巧玲瓏的,她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冤家,凡事跟她扯上關係,那就沒有弄清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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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商柔嬌恨恨地說:「被那個王八蛋騙了!」
年端敬倒是挺會演戲的,為了跟那隻小狐狸精雙宿雙飛,居然不惜毀了自己在江湖上的聲望,還帶著那麼醜怪的面具來騙她!
「三小姐。」青總管恨恨地說:「這兩個人聯合起來耍你,要削你的面子!」
他在巧叮噹手下失了兩根指頭,因此把她恨得牙癢癢的,非要報復不可,所以才會在商柔嬌面前大肆挑撥。
「實在可恨!誰敢小看我一劍天女商柔嬌,我就要他付出代價!」
「三小姐,你千萬別衝動,一定要沉住氣。」青總管道:「那妖女武功不低,明的只怕傷不了她,得來陰的!」
「你說,有什麼好主意?」她最痛恨別人把她當傻子,年端敬已經犯了她的大忌,她要讓他知道得罪她的下場。
這兩個人她都不放過!
「當然使計殺了。」
「小聲點!」商柔嬌道:「別讓人聽去了,你跟年端敬打過照面,在這走動可得小心一點,別被他撞見了。」
「還是小姐謹慎。」
商柔嬌道:「那當然了。」
說謹慎,其實還是太過大意,否則他們怎麼會沒注意到門外站了那麼一個人?
「小姐,年端敬不好對付,年啟堯更是老狐狸一隻!咱們得小心一點。」
「我當然知道。就不知道爹爹為什麼那麼愛那只白玉馬,為了那個鬼東西就這樣斷送了我終身。」
青總管鬼祟地說:「小姐,這你就不知道了,傳說那對羊脂白玉馬裡藏著一個武功心訣,練成的人會天下無敵。」
「有這種事?」
「當然,要不是年啟堯太笨了,根本參不透玄機,東西留著也是沒用,他怎麼肯將白玉馬讓給堡主。」
「原來如此。」她一向嗜武,一聽見白玉馬的秘密,馬上有了非到手不可的決心。
「等堡主參透了玄機,練成了絕世武功之後,小姐你功不可沒,這商家隼的大位置還能不落在你頭上嗎?」
沒錯!只要她神功一成,自然天下無敵,一百個年家莊她都不看在眼裡!
商家堡第一個女堡主,就是她商柔嬌啦,到時候她要怎麼樣才情、怎樣相貌的男子沒有?年端敬就算要來跟她提鞋都不配!
「我有把握拿到爹爹那只白玉馬,另一隻在年啟堯手上,這可有些難了。」
一個狠毒的計謀在她心中形成,她有辦法拿到那只白玉馬,又能同時除掉那一對姦夫淫婦,而且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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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巧玲瓏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孤單的站在庭院裡,忍不住開心的奔了過去。
「原來是你。」風行雲對她一笑,有些歉疚的說:「你還肯叫我大叔,我可真是慚愧呀。」
「我知道你是好人。」這麼用心盡力在尋找女兒的人,怎麼能是壞人呢。
「沒有你心地好。」他用相當愛護的口吻道:「你天性純良,太容易相信別人,以後會吃虧的。」他先前已告知他們餵他們的黑玉斷腸丸是假的。
「不會的。師父說過,我待人七分好,別人會待我十分好。」
「你師父是個幸運的人,有你這麼樣好的一個徒兒。」他輕輕寺說著,歷經風霜的臉上顯出無奈而落寞的神情。
「大叔!你想到了你女兒是嗎?」
「不知道她好不好。」風行雲輕歎著說。
「大叔,你女兒怎麼不見的,你說給我聽好不好,說不定我能幫忙。」
他背著雙手,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我從來也沒跟別人提過。」這是他的傷心事,多提起一次就讓他多痛心一次。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他的聲音無力而痛苦,「那天是中秋節,我還記得她穿著一件桃紅色的襖子,梳著一根麻花辮,拿著燈籠蹲在門口。她的燈籠是一隻小白兔,是她的生肖,我花了五天的時間紮好的,她很喜歡,每天都要抱著它睡覺。那年她只有四歲,每天她都會問我:爹爹,月亮什麼時候圓?人家要去提燈籠。」
風行雲說著說著,似乎是回到了那一天的情景。
家門口那兩株桂花的香味,似乎還在他的鼻端,他還能嗅到那芬芳的氣味。
他四歲的小女兒蹲在門階上,等著他回來,因為月亮圓了,她要跟她的爹爹提燈籠去。
他溫柔的妻靦腆的坐在翩翩身旁,寵愛的眼神看著她,用一條黃絲帶紮住了她的辮子。
他遠遠的就看見他的妻兒在門口等他,他甚至聽見翩翩在喊他,「爹!快來呀!」
事情發生得太快,一直到十三年後的今天,他都一直恨著自己,如果他能夠早點發現那些伏在屋頂上的殺手,那麼他的人生不會變得支離破碎。
那三名黑衣人從屋頂上躍了下來,刺向他毫無武功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妻為了保護女兒,將她抱在懷裡,用她嬌小的身軀承受了那三柄穿心利刃!
他拋下了帶回來的所有應景物品,大吼一聲就衝上前去,勢如瘋虎的和他們拚命……
風行雲突然停了下來,眼淚滑下他臉龐。
「後來呢?」巧玲瓏哭得眼睛都腫了,大叔說的這件事讓她覺得好熟悉、好傷心。
「後來……」他淒涼地微笑,「在別人家閤家團圓的時候,我失去了妻子和女兒。」
他心神俱碎、大悲大痛之下,雖然親手擊斃了兩名賊人,但也被他們打成重傷,另一個人乘機將他女兒給擄走了。
他重傷之下要去救她,就只抓住她的髮辮,留下那沾著他妻子鮮血的黃絲帶。
一直到今天,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聽到翩翩喊他,「爹!爹……你來呀!」
「爹!翩翩不敢頑皮啦!你不要不要翩翩啦……」
「爹……翩翩不敢啦……」
他只能在血泊裡掙扎著,撕心裂肺的狂吼,「翩翩……翩翩……」
巧玲瓏抓著他的袖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的眼淚不停地落下,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暈出了一個個像碎花瓣似的淚漬。
風行雲輕輕的撫著她的秀髮,安撫似的說:「傻孩子,別哭啦。」然後他對著柱後的人道:「你出來吧。」
年端敬有點尷尬的走了出來,「抱歉,不是故意要偷聽的。」他走過來找巧玲瓏,不巧聽到了,這一聽就入了神,感動的走不開腳。
「沒關係,我知道你在。」他將巧玲瓏交給他,「這姑娘心地很好,你可別欺負她。」
「我不會的。風大俠,令嬡的事……」
「就快有眉目了。」他露出期待的笑容,「令尊答應過我,要請包打聽來一趟。傳言江湖上大小事情都瞞不過他的耳朵,我相信他一定知道當年擄走我女兒的人是誰。」
「年端敬,你幫幫大叔吧,他好可憐,他女兒也好可憐。」
你也好可憐!他輕輕地摟著她,知道她會哭得那麼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感懷身世。
「沒事的,風大俠會找到他女兒的。」
「多謝你的金口。」
巧玲瓏誠懇的說:「大叔,如果你找到了你女兒,一定要讓我認識她。」
「我會的。」
「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
年端敬看著這一老一少,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據他所知江湖包打聽早就死了,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女兒的下落。
但是,江湖包打聽是他惟一的希望呀,他能那麼殘忍的摧毀他的希望嗎?
看著兩個充滿期待的人,他只能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