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敦誠十點半起床時,只看到薛容若在客廳看報紙。「爺爺,您這麼早起啊?」他還是在打呵欠。沒理會薛容若的目光,他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
「我哪像你們這些小子,睡到太陽曬屁股!」
「爺爺,您一早火氣滿大的,小心喔!」
「少廢話,你有沒有看到二樓那一大堆垃圾?」
「二樓?沒注意。二樓堆了什麼東西嗎?」他走路是向來心無旁騖的。
「敦敏那一堆收藏品。」
「那小子能有什麼收藏品?」他嗤之以鼻,老弟在國外向來是遊山玩水,憑他的鳥眼光,會有什麼收藏品。
「都是些精品。」
「精品?」就憑敦敏?
「沒錯,哥本哈根的古董骨瓷,嘉靖窯的瓷器,真正的和闐白玉,連一隻玉蟬都有。」
「爺爺,您偷看。」
「我何必偷看。」薛容若問哼一聲,「我只要把目錄清單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比你識貨多了。」
「真的嗎?」他還以為爺爺不懂鑒賞。
「嘿,該不會咱們敦敏少爺想開古董店吧?」薛敦誠打趣道。
薛容若瞪了他一眼,「你少在那裡幸災樂禍,他要是真開了古董店,以後沒人分擔你的工作,那只會累死你!」
「爺爺,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過勞死。」他裝出驚恐的表情。
「那你就要好好管教你弟弟,別再讓他一天到晚不安於室。」薛容若正色地說。
「是的。」他向薛容若行童子軍禮。「我現在就去督促他。」
「你今天別去,他才剛回來。今天就饒了他,你快準備去公司。」
「喔!」薛敦誠發出痛苦的聲音。
「一大早就鬼叫?這麼頹廢,怎麼做公司員工的表率?」薛敦敏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宏亮,和薛敦誠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醒啦!」
「早,爺爺。大哥,你一早大頹廢了。」
「你早點跟我去公司,我就不頹廢了。」
看著大哥一臉的疲倦,還是激不起薛敦敏的任何同情心。「別這樣,讓我休假一段時間嘛!」
「你要休多久?」薛容若問。
「一個月吧!」薛敦敏從容地吃著早餐。
「一個月?」薛敦誠跳起來,轉頭望向薛容若。「爺爺,千萬別讓他休這麼久,我快掛了,早點安排工作給他。」
「二個星期。」薛容若沒理他們,逕自交代薛敦敏:「你把瑣碎的雜事辦好,就到公司去,從基層做起。現在去看看你媳婦兒怎麼了,去關心她。」
「馬麗還沒起床?」怎麼可能?在日本她都七早八早就起來唸書,現在竟還沒起床?
「沒錯,你去看看,我們要上班了。薛敦誠—你只有五分鐘可以換衣服,逾時不候。」薛容若說完便走出餐廳。
薛敦誠立刻跳了起來,拍拍弟弟的肩膀,像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薛敦敏低頭看表,十點半多了。睡到這麼晚,這不像是馬麗的作風。
昨夜,他睡在自己以前的房間——發覺房間已被改造成井然有序的工作間,並連隔壁的書房,就是一個很舒適、又不受任何干擾的工作空間。
看來,大哥把二樓讓給他們住了。他看到二樓的起居室裡堆滿了屬於自己的家當,馬麗的房間大概才是他們的房間了。
他在廚房找到了祥嫂。「祥嫂,小姐起床了嗎?」
「少爺,小姐這幾天忙,身體又不舒服,大概還在睡吧!您要叫她起床?」
「沒有,我問問。」
看來,馬麗是真的不舒服。他又問祥嫂:「二樓重新裝潢過了?」
「是啊!小姐監工的。」說起這個,祥嫂就很得意。「大少爺搬去三樓,把二樓讓給你們。小姐把你的房間和書房改成工作間,起居室早為您保留下來了,她的房間才是你們的新房,這可全是小姐設計的。」
「那我大哥的房間呢?」
「設計師建議先做育兒室了。」祥嫂笑得很曖昧。
「我上去看小姐。」他急急想轉身就走。
身後的祥嫂叫住他。「到花園裡剪幾枝花上去嘛,小姐會喜歡的。」
薛敦敏遲疑了一下,到花園剪了二枝姬百合,故意剪成高低樣,他記得這是馬麗獨鍾的日式插法。似乎連插花都可顯示出她那孤傲的個性。
他上了二樓,推開馬麗的門,看到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兒。他放下花,拉開窗簾,讓陽光灑滿了一室春陽。
「馬麗,起來了。」他推著床上的人。
「別理我。」床上的馬麗棉被一拉,蓋住頭。
他拉下被子,在她耳邊吹氣,「快起來,別賴床了。」
床上的人依舊不理睬他,逕自把頭埋入枕頭中。
薛敦敏順勢躺在她身邊,拍了拍她。「別撒嬌了,快起來。太陽曬到屁股了,你還睡,你今天不必上班了?」
「我今天請假。」她的鼻音很重。
「你怎麼啦?」他想把枕頭拿起來,卻發現她死命地抓著。「嘿,你這樣會窒息喔!」他乾脆抱住她。
「你別理我。」馬麗想推開他的手,卻反被他緊抱住,並且被拿掉蓋在頭上的枕頭。
薛敦敏發覺她臉上滿是淚痕。「你怎麼哭了?」他心疼的擦掉她的淚水。「你受了委屈嗎?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她只是搖頭。
他疼惜的擁她入懷。「不能說的事嗎?」對他而言,抱著馬麗是一種享受,但他卻沒有告訴過她。
她還是搖頭。
「不舒服?」他知道只要馬麗承受了過大壓力時,就會自然鬧起胃病來。
懷中的人沒有回答。
「你又胃痛了吧!」這是肯定句。
馬麗想了一下,點點頭。
他看著懷裡的人,「告訴我,什麼事困擾了你?」
「沒有。」她不想讓任何人擔心。
「還說沒有。」薛敦敏輕捏她的鼻子,「痛得眼淚都掉出來了,你還逞強。」
「我只是太晚睡而已。」她不願說出她的胃痛和他有關。
「真的嗎?」他根本就不相信。
「我最近睡眠不足才會如此。」
「那我下午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沒有那麼嚴重,我在家裡休息就好了。」
「心病要用心藥醫,而我就是最好的一帖良藥。」他打死也不信懷中的人只是小小的「不舒服」,看來她的憂鬱症還真是嚴重呢!
「我才沒有任何心病。」不甘心自己被看穿,她急於辯解。
他捧起她的臉,試著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好,你沒有心病,是我想你想得快生病了,行不行?」他順勢偷親她。
沒料到他會有這般舉動,馬麗突然害羞了起來,把臉埋進他胸前。「你最會花言巧語。」
「我花言巧語只為了討你歡心。」他一翻身把馬麗壓在身下,在她臉上、頸上、胸前布下大大小小的吻。「告訴我,是什麼事讓你不開心?」
馬麗在他的撩撥下,情緒早己無法自主,根本無心回應他的話。
「我是你丈夫,分擔你的憂愁與快樂是我所樂意的,所以,告訴我你心裡的疑惑。」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正因他是她的丈夫,所以她沒有阻止,只是讓這一切的發展都順其自然。
他脫了自己和她身上的衣物,在一室春陽的見證下,向她傾訴他的相思。去國數年的思念,聚少離多的苦楚,盡化成濃濃的柔情蜜意。
※※※
「你為什麼突然回來了?」雖然方才經歷一番雲雨,但馬麗心中仍有無數疑問。他怎麼回來了?是回來和她談離婚的事嗎?她不敢往下想,畢竟他人才剛回來,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我想你,所以回來了。」這是事實,雖然他的態度像是在開玩笑,但這是真心話。
「我是說真的。」她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我也是說真的,」抬起她的臉,他的口氣難得的正經。「我在英國常常想起你,想起以前唸書的日子,也想起以前我常去日本看你,及後來你常到紐西蘭看我的種種。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我都覺得很安心,所以我想回來你身邊。」
「你在英國過得不安心?」
「我想早日回到你身邊,所以我拚命唸書。」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絕不讓自己的老婆受到傷害。
「我很難相信你。」也許他說的都是真的,可是她還是勉強自己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美。試想她雖然是薛敦敏的太太,可是很悲哀的,有許多事她仍要透過第三者才能知道,她對自己產生了莫大的懷疑。
「我是你丈夫,你該相信我的。」薛敦敏的語氣裡有無限的寵溺。
馬麗不是聽不出他語氣中的討好,只是幾天前的電話再加上這幾天情勢的快速轉變,讓她的生活頓時有了莫大的壓力,可是她沒有勇氣坦白地問敦敏。
「丈夫?一丈之內是我夫,離了一丈之外呢?」
感覺出她的鑽牛角尖!薛敦敏心想,女人真是只能疼不能寵。他再度翻身壓住她,「我想再一次,所以我告訴你,一丈之內是你的夫,離了一丈,不管距離多遠,我都是你的夫,請你記住。」話未說完,他開始再度進攻。
「等等,等等!」雖然他說得很肯定,但她可不想一上午就這麼沉溺放縱,其實,她更想努力克制自己的慾望。
他在吻中問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是她不明白這時候他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回答我?這就是我在英國的心情,都是因為你,所以你要補償我。」
「你今早已經求償過一次了,請你保留一部分追訴權好嗎?」
望著懷中的她嬌喘連連,他不禁責備自己的粗魯。「你累了嗎?」她看起來的確是累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馬麗試著平順自己的呼吸。
薛敦敏知道她一向惜話如金,現在她說累,那肯定是真累了。他親吻她,「今天早上饒了你,我會再找你鍛煉體力的,洗洗澡,我們下樓了。」
※※※
等到他們下樓時,已經是午餐之後了。
看到祥嫂充滿笑意的眼光,馬麗覺得自己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有這麼晚起過,偏偏在他敦敏少爺回來後的第一天就破例了,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倆今早是在床上過的。
她害羞得只好低頭吃飯,不發一語。
相較於馬麗的靦腆,薛敦敏就自然多了,他和祥嫂話家常。
「現在少爺回來,應該不會再出去了吧!」敦敏是她一手帶大的,像兒子也像孫子,他出國在外,她心中可有千萬個不捨呢!
「短時間內是沒有這個計畫,爺爺和大哥大概再也不會放我出去悠哉了!」關於這點,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們可以準備懷孕,養幾個孩子了。」
祥嫂輕輕的幾句話,卻換來馬麗噎到的用力咳嗽。
薛敦敏輕拍她的背,笑道:「我也希望和馬麗早一點生個娃娃,畢竟之前在國外實在無法生孩子。」
馬麗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竟然想要孩子,而且是和她生的?她還記得丁小雨前幾天告訴她的話——他要娶一個叫曉蓉的女人。
「怎麼啦?你不想要寶寶嗎?」他笑看著她。
「我……沒有想到。」她趕緊喝了口水。
「本來嘛!都結婚這麼些年了。之前是因為沒住在一起,現在既然都回來了,當然要趁年輕早點生,我才有力氣幫你們帶孩子。」
祥嫂是一心一意地希望他們早生貴子。本來嘛!哪有夫妻為了唸書而分隔二地這麼久的?她打心裡不贊同。
薛敦敏哈哈大笑了起來。「祥嫂,我和馬麗會努力讓你如願以償的。不過你怎麼都不催大哥結婚?」
「大少爺?」祥嫂翻了個白眼,說起薛敦誠她就沒轍。「我看他可能要一輩子光棍了,還組織個什麼『不婚男子俱樂部』,常常在外聚會不回家,連老爺都放棄了。」
「不婚男子俱樂部?」他看向馬麗,見她點頭又說:「那個鳥俱樂部還沒倒啊?」全世界的光棍都和他大哥結拜了嗎?
「哼!說到這個我就有氣,不但沒倒還好得很呢!大少爺也三十好幾,眼看著快逼近四十歲了,還一點自覺也沒有,別說娶老婆,連個女朋友的影兒也沒有!」祥嫂像個老媽子似的念個不停。
馬麗低頭喝著飯後的果汁,其實她很同情這個像自己哥哥一樣的薛敦誠。他成天要開的會不斷,要看的報表無數,光是簽名蓋章都會手酸,哪有力氣追女朋友,只是……
「大哥太忙了,他大概沒時間。」薛敦敏其實有些豐災樂禍,他想大哥這幾年的日子可能不太好過。
「是啊!好幾次還是他公司的女經理送他回來的。」
「女經理送他回來?」這可新鮮了,這等頭條八卦怎麼沒人告訴他?看來他不在的這幾年發生了不少事。
「你別想歪,那是應酬喝醉了,公司裡的鄭經理送大哥回來的。」看敦敏高興的樣子,馬麗知道他心裡打什麼主意。打從十五歲住進他家以來,她看過太多次敦敏的「尋大嫂」計畫,可惜沒有一次成功。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又想亂點鴛鴦譜。
「不是個女經理嗎?怎麼反倒送大哥回來?」薛敦敏問。設計大哥堪稱是他人生一大樂事。
「大哥酒量比鄭經理差,常被灌醉,所以鄭經理會送大哥回來。」
「這個鄭經理叫什麼名字,人怎麼樣?」
「她叫鄭明琳,是總公司的企畫執行經理,三十歲,未婚。」她看著敦敏及祥嫂兩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正在想著要將鄭經理與大哥送作堆。
「未婚正好,可以配敦誠少爺。」祥嫂說道。以上這些消息可都是她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又讓她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
薛敦敏在一旁猛點頭,表示贊同祥嫂的話。
馬麗覺得敦敏在國外九年好像變笨了。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話,難道薛容若不會先下手為強嗎?哪輪得到他們兩個後知後覺的在家裡窮開心。「可是鄭經理對大哥沒興趣。」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可以慢慢培養啊!」感情嘛!所謂日久生情,想他薛敦敏還不是日子久了就對馬麗有著難解的情愫。
「但是大哥似乎也不喜歡鄭經理。」馬麗突然發言。
「這也是可以改變的。」誰說現在討厭就會一輩子討厭?人是會變的。
「可是鄭經理是小雨學姊的最好朋友。」馬麗一邊喝完果汁,一邊宣佈這個消息。
聽完馬麗的話後,霎時一陣靜默。薛敦敏和祥嫂都啞口無言看著馬麗。
「怎麼啦?你們都不說話,你們不是對鄭經理挺期待的嗎?」看來鄭明琳和丁小雨很要好的這件事對他們打擊很大。
「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個鄭經理和丁小雨是一個樣吧?」
說起丁小雨,薛敦敏心中有無限苦澀。想他堂堂薛二少爺在家是個寶,除了唸書比賽樣樣輸給馬麗之外,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誰不賣他的帳?偏偏這個學姊——丁小雨,像是上天派來欺負他的,他在她面前永遠矮了一截。好不容易拗到畢業,她竟然和馬麗一起去日本唸書,還當了室友,害他想追馬麗又難以下手。
雖然如此,他還是當丁小雨是兄弟、是哥兒們。好在大姐她現在已結婚,即將生子,想來大概會安分些,但是如果這類型的人再來一個,而且當他大嫂……他開始渾身打冷顫,最好別如此,他還想和馬麗生一窩孩子呢!
「鄭經理比起小雨,那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光聽這話就夠讓薛敦敏害怕,原來虎姑婆也能複製。
「你別告訴我,丁小雨在她面前還甘拜下風。」
彷彿當他是先知般,馬麗高興的說:「是啊!小雨很欣賞鄭經理呢!」
惡夢,一定是惡夢!
「祥嫂,我還是讓大哥繼續去搞那個『不婚男子俱樂部』好了,如果娶這個大嫂進門,我大概會受凌虐。」
祥嫂只當他是在搞笑。「少爺,沒有這麼嚴重啦!多一個大嫂,你傳宗接代的壓力也不會這麼重。」
「我寧願壓力重。」他突然拉起馬麗的手,「馬麗,我們一定可以生一大窩孩子的,對不對?拜託大哥千萬別娶一個和丁小雨一樣的人進門。」
馬麗輕笑,「我還以為你和小雨學姊是最佳拍擋呢!」她記得高中時,有丁小雨的地方就有薛敦敏,甚至到了日本,他也都是先打電話問候丁小雨後才找她。
有一個和丁小雨一樣的大嫂不好嗎?她自己是覺得不錯啦!只是敦敏和大哥都覺得頗不以為然,害她不好意思一直幫鄭經理說話。
「最佳拍擋?是喔!她結婚時我多高興啊!」想丁小雨結婚時,他可是很夠意思的為她打理一切,並且鼓吹薛容若包了一個五十萬的大紅包恭喜她。
本以為她結婚後不會管他,誰知道她雖然有老公管她,她卻不但管敦敏也管馬麗,所幸她最近懷孕了。如果走了一個丁小雨,又來一個和她相同個性的大嫂,那他就不禁要開始懷疑他和馬麗的春天何時才會來?
「祥嫂,你一定要告訴大哥,娶妻要娶賢,像丁小雨就只能當哥兒們,所以那個鄭經理不能當我大嫂。」
「你臭美喔!」馬麗潑他冷水。哪有人臉皮這麼厚!人家又沒說要嫁他大哥,他自己在窮緊張個什麼勁兒?真搞不懂!
「反正我對大少爺的婚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兩個早日有好消息。」祥嫂有些無奈。
「放心,祥嫂。在我的努力之下,保證讓馬麗的肚子很快就有消息,你絕不會失望的。」他嘻皮笑臉的安慰祥嫂,完全不理會在一旁已羞紅臉的馬麗。
「你最好早點有消息,這樣老爺才不會整天擔心你。」
「我知道啦!」薛敦敏轉頭摟住妻子,「怎麼樣,我們再回房間繼續努力,讓大家開心,反正你今天不上班。」
「你真是不正經,大白天胡說八道!」她伸手推開他。「也不怕人家笑話。」
「我沒看見,你們小倆口儘管去卿卿我我,我都沒有意見,」祥嫂表明立場後就溜了。
餐廳只剩下他們兩人,又恢復了安靜,彷彿剛才的笑語是一場夢般。馬麗低下頭,不知要說些什麼好。
「和我到外面走走吧!」薛敦敏伸出手邀請她。
馬麗猶豫著,雖說眼前這人是她的丈夫,但兩人畢竟好些年沒親密相處過了,突如其來的溫存已經夠她消化了。
不再理會她的猶豫,他逕自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拉著她到游泳池旁的草坪上。這地方有棵樹,不高但夠粗壯,以前她常躲在厚實的樹枝上唸書。枝幹的高度只到薛敦敏的頸部,像以前一樣,薛敦敏放她坐在樹上,然後再跳上她身邊。
「剛才我說生孩子的話都是認真的。」薛敦敏望著她。
馬麗沉默不語,內心其實波濤洶湧。
他拉著她的手,「你記不記得在紐西蘭,我們結婚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拉著你的手?」
她當然記得。旁邊鼓噪的朋友、同學一大堆,整個婚禮的感覺像是辦家家酒,她想志都忘不了。
「你還記得我那時候告訴你的話嗎?」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脫口念出這段話。
「我就知道你記得。」薛敦敏的表情好得意,像中了大獎一般。
馬麗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選擇沉默。
「我是認真的,不管你在這幾年間聽到什麼關於我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夠置之一笑,並相信我的真心。」
看著她不說話,他又說:「從紐西蘭的婚禮之後,我就想告訴你,我是真的想和你白首偕老,生一窩我們的娃娃,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這是你的承諾還是保證?」她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是承諾,也是保證。」微笑在他臉上看起來有相當的說服力。
雖然如此,她還是不明白,當初他到底是如何和小雨談起「曉蓉事件」的,這個目前一直懸掛在她心中的疑問,她到底要去問誰,才能得到正確的解答?
她想暫時忘卻這些事,重新沉浸在敦敏的溫柔中。至少在沒有任何其他事發生前,她都是薛太太、最有資格懷有他孩子的女人。
坐在樹上,她忍不住主動抱住他。她不禁心想,如果能化此刻為水恆,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