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乾糧都發了霉。
自然,這話他不會出口,便連多問也有些僭禮,但心下對這洒然女子生了好奇,想與她多說些話。
白琬珠放下兔肉,在心中估摸一下,道:「我在這荒原之上轉了三四日吧。」
「三四日?」夏煦略吃驚,「這荒原不過一日便可走完。」
「……」她沉默一下,唇畔浮出個笑來,「是嗎?」不在意地又拿起烤肉,覷見這男子仍是定定地看著她,五官端正的面上不自覺流露出極似追根究底的少年稚氣來。
倒叫她不好意思不解釋與他聽了。
「我四月前自回疆之地入關內,想到江南遊歷一番,只是對關內不熟。」入關之後,她的方向感遲鈍許多,連帶白馬也跟著她轉圈。
「四個月……」夏煦喃道,到如今仍嗅不到江南的和風,卻跑到了塞北來,這光景怕不能說是方向感不好了……得用路癡來形容。
他斂容,又恢復了溫潤如玉的端整模樣,拾了一根樹枝悉心教誨:「姑娘若想去江南,這路線卻是走偏了,該西折……」
突然睨見撕著烤肉的女子雖狀似凝目在他比劃的路線上,眉目間卻有淡淡的不經心,極似她得知在荒原上迷途了時也不在意的樣子。
夏煦一頓,道:「我明瞭。」撇了樹枝拍去手中塵土,眼中有春水般的笑,「姑娘心存江南,便處處是江南,至於能否到達姑娘卻是無所謂的,是在下多事了。」
第一章塞北相遇(2)
白琬珠本自看他畫圖,聞言微怔抬眼,見這男子淡笑著一頷首,竟又回到他的同伴中了。
她不在意,來也好去也好,許多人來來往往似浮雲般流過她身邊,不必去探,也總是抓不住的。
只有些意外這人輕易便走開了,她還道他是愛交朋友的熱心之輩,沒想卻是個細緻拿捏分寸的。
想到夏煦方纔的話,白琬珠思忖半晌,才明瞭這男子是說她其實並無心去江南,故而一路牽牽絆絆全不在意。
是這樣嗎?
她再望一眼圍坐眾人之間的夏煦,火光映得他那張臉面色如玉,唇畔似乎總淡淡含笑的樣子。
她不經心地收了眼,包好剩下幾塊烤肉,摸過水袋洗去手指油膩。做好這一切,她另找了塊背光的礫石隨意倚下了,闔上的雙目間眉宇更見疏淡,有些懶懶的,倦倦的,便如她出了大漠後過的漫散日子。
夜風突地轉急,隨風而來的涼意中似乎帶了些許騷動,白琬珠靜靜地睜開眼。
玩刀的勁裝男子突地收刀入鞘,道:「來了。」
圍坐火堆旁的幾個人都不見動作,只紅衣女子不耐地直起身來,伸個懶腰,「這塞北十三騎說是心狠手辣,膽大包天,可咱們放話說要尋他們晦氣都三日了,他們才來,膽子也大不到哪去嘛,我還道要去挑了他老窩才成呢!」
她的師兄面無表情地道:「敢主動迎戰,已算有些膽氣了。」
白琬珠躺在石上,早已察得遠處跑馬震動,但這些人顯是不喜他人介入,她便仍是躺著。
忽聽夏煦道:「來的不止十三騎。」
其他人聞言一怔,凝神細聽,黑衣勁裝男子便皺眉,「有二三十人的樣子,找了幫手嗎……難怪敢應戰。」他抬頭看看同伴,「我沒問題,你們應付得來嗎?」
照原本估計的五對十三自然不在話下,如今多了一倍人便吃緊了些,對方畢竟是塞北有些名氣的響馬。
「什麼話!」紅衣女子第一個嚷道,「以為這裡就你功夫好嗎?」
「小心些總是好的。」青衣女子站起立到她身邊,面上卻無絲毫懼色,柔順柳眉揚處幾縷英氣隱隱浮動。
錦衣男子便也不聲不響地抱劍上前一步,夏煦卻仍是淡淡地笑,一雙眸子流光凝目面前意氣風發的同伴。
此時馬蹄聲已清晰可聞,地面震得便連死人也要醒了,白琬珠心知再裝睡下去便過火,於是也坐起側頭望那幾人。夜風吹得他們衣帶飄袂,火光下各人神色如常,俊秀面容上浮著一層少年傲氣,她只覺這圖景賞心悅目得很。
黑衣勁裝男子斜目瞥她一眼,回頭對夏煦冷冷道:「方纔已說了,你攬的麻煩可要自己照看。」說罷反手握住刀鞘,朝其他三人一揚首,「上吧,難道要等人來沖了我們帳篷嗎?」
當下一干人便身形如虹地掠了出去,夏煦卻不急著走,遠遠隔了段距離朝白琬珠一頷首,溫聲道:「白姑娘請放心留在此處,在下去去便來。」
白琬珠也不多話地點點頭。
夏煦早覺這女子身上有些讓人安心之處,便似不需囑咐也可將自身照理得妥妥當當,故而他並無擔慮。
正欲走時突聽身後低叫:「糟了。」
他停步回身,「怎麼?」
「啊……沒事。」白琬珠將掩在額上的手放下,露個若無其事的淺笑,待夏煦走後她才歎一聲,「那笨馬,不會又撞到人家地頭上了吧?」
夏煦朝馬嘶打鬥聲傳來方向飛掠而去,很快便望見數十個騎手將同伴分散圍住一片混戰。
他掃一眼場上形勢,黑衣勁裝的冷傲天武藝在他們中向來佼佼,仗著傲天堡的嫡傳刀法,獨處應付六七騎仍游刃有餘。溫芙衣與婁陌一對師兄妹將過雁樓的成名劍技合使出來鋒芒少有人掠,自然纏住了大半馬賊,只柳青一柄軟劍應對剩下的人仍吃緊了些。
他閃身入馬陣中,五指疾出,瞬間便點了正砍向柳青身後的一名大漢數個要穴。大漢「啪」地直挺挺從馬上墜落,夏煦撈起他拋出外圍,免得這人被馬匹踏踐慘死。
如法炮製再點兩人,柳青壓力大減,回首見到他,面色微靦。夏煦朝她點個頭,身形微閃又掠到了溫芙衣那頭。
方纔他一掃之下便看出圍著兩人的十多名響馬布的是個陣形,首領也在其中,不破陣便仍要僵持下去。他本想欺身去擒那騎在棗紅大馬上的大漢,旁邊幾個騎手斜衝過來,刀光閃處,那首領又換了個方位。
夏煦眉一皺,翻身入陣中與過雁樓的兩人站在一塊。
「煦哥哥你來啦,這些馬賊不知使的什麼陣勢,好生纏人!」溫芙蓉衣嬌斥一聲,與師兄並劍刺穿馬上一人的手臂,卻又有另一人搶來替了位置,她不由粉面薄怒。
夏煦微沉吟,正想搶匹馬於高處看清陣勢,突聽外圍幾聲疾響,便有馬賊慘叫落地,陣勢瞬間破出個缺口來。溫芙衣與婁陌齊「咦」一聲,道:「是她!」
夏煦面上微露笑意,身形極快地閃到那缺口,連點旁邊幾人,同先前墜馬的一併拋了出去,缺口便擴大了。
此時冷傲天料理了幾人也翻入陣來,見了夏煦那幾手便哼一聲:「有他們楓晚山莊的『凌風步』,手上使什麼都佔便宜!」
突又注意到外圍斜坡上立一個瘦削身影,面容不清,只長長一束髮悠悠隨風揚起。那身影手放在嘴邊打個忽哨,這頭混成一團的馬騎中竟奔出一匹無人白馬,撒著歡子朝她奔了去,不料卻引出一個馬賊,昏頭昏腦地就往白馬身上砍。
冷傲天直覺便要甩出刀,卻見斜坡上的人動作更快地抬手,夜空中又是一陣疾響,那馬賊痛叫一聲摔了刀。
白馬跑到坡上那人面前,她笑罵它幾聲,抬首看看這邊剩下一盤散沙般的十數個馬賊,也不上馬,突然隻身掠了過來抬手「嗖嗖」幾聲,外圍又起慘叫。
冷傲天又哼一聲,隨手砍翻一個馬賊,「咱們真是看走了眼,她這身法就只比『凌風步』差一點。溫芙衣,你總說你們過雁樓雙劍合璧這般那般了不起,被一個陣勢圍了半天,還不是被外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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