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出手了,對嗎?」雲飛一哂,「今日一戰是免不了了,看在幾年交情上,便讓大家死得明白吧。我且問你,這幾回行事我確是草率了些,卻自問不至有人懷疑到我頭上,就算懷疑,也找不著證據,你卻如何斷定我便是剎血魔君的?」
「只因巧合太多,你們同是出身塞北,每次遇上你,我們這些人便會生些事端,再就是,為何只有你連接兩次與他碰上?四處打探的人如此之多,有用的線索偏又是你找著。」
夏煦歎氣,「旁人只因你熱心助我們,又受過傷,剎血魔君犯血案時,你多在陪著芙衣,自然不疑有他。只是傷口可自造,除頭兩樁血案,你卻不需親自出手——莫忘了剎血魔君也有幾位大有來頭的邪派知交,卻只怕他們也沒見過你真面。只需頭一樁案子有人被吸盡內力,往後的血案人人都會道是剎血魔君干的了。只因你當時先芙衣出城,卻被她追上,便讓我不由深思,這期間你卻是去了哪?一旦生了疑竇,加之之後種種巧合,便再難消。」
「單憑這點,你就防著我了?」
「不只如此,你的房間本是離芙衣她們近些,婁兄遇襲那夜,白姑娘與我先到那條巷子,你輕功不比她差,地形又熟,卻如何會遲來?若說是你傷人之後費些時間丟棄污衣,卻解釋得通了。芙衣自責之下說的話,也讓我懷疑……」夏煦頓一下,「也許是我多想了。」
「你想的沒錯,」雲飛乾脆道,「我確是聽見他們爭執,才起了教訓之心的。那小子一向狗眼看人低,卻又多事,若我要除你們這些人,第一個便是他!」
夏煦眼色暗了下,「其次是冷兄,最後……便是我。」
屋內便靜默,雲飛再怎樣決意,此時也不由轉開目光,「我本不願與你對上,若不是你們多管閒事……你們猜得不錯,我那門異術,確是得自海外僧人,也有個缺陷,若是吸取的內力超過己身承受,便要借助外頭那些花化解,否則便會危殆性命。七七四四九日,一日服一花,又再停四十九日,如此反覆,直至體內積力全然化為己用。我知外頭都在找我,趁間歇時下山探些情況,卻沒想到你們竟已打探到僧人之事!如此下去這兒遲早會被尋到,還不如我主動引你們來——塞北大俠與他的夏兄弟聯手剷除惡徒,夏兄不幸遇難,我念及兄弟情義留下守喪——嘿,這不是江湖人最愛談的話題嗎?你既已懷疑到我,該不至於想不到這層,卻還隨我上山?」
「我已說過了,」夏煦臉色黯然,「不到最後一刻,我總不願相信是你,便連現下,我仍不明白你為何會選了這條路。」
「為何?」雲飛突地激動起來,「我卻還要問問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我娘被淫賊所騙,是她的錯嗎?她要留下我,又是哪裡不對了?你們卻要廢她功夫,逐她出師門,中原雖大,竟無容她之處,只得流落塞北!這兒的異族人還會出於相憐之心偶爾濟助我們,她的師門卻狠心驅逐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我娘潦倒半生,好不容易有人願照顧她,卻又是江湖人多事,累她再次遭人拋棄,最終慘死!我怎能不恨所謂的江湖正派,只盼有朝一日能將他們都踩在腳下,讓他們也嘗嘗眾叛親離,飽遭白眼的滋味!」
「……即便如此,少林武當兩位出家人清心潛修,不問世事已久,你不該害他們。」
「我呸!」雲飛冷笑,「你當他們真個超凡出世麼,全是假仁假義!我娘受到這般對待,卻也不恨她的師門,自小仍教導我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我初出茅廬之時也傻,當真立志要憑己身洗刷身世污名,靠著我娘口授的一些武藝,我也當真做了幾件俠義事。十幾年前偶遇雲遊途中的虛真,他見我是習武之材,有意收我為徒,可一聽我坦露身世便又反口。那了空更甚,他任主持之時我為治娘親的病上少林求小還丹,才報了名號便被趕出,連面都見不著!這算什麼普渡眾生,慈悲為懷?」
「便是我娘死後我才醒悟。幼時我與我娘便是與異族人住在這山谷,那海外僧人其時已埋名採藥為生,見我身世淒苦,常以他之前的教義開導我,便是那時透露了他們的秘術。我卻是在中原求藝無門後才悟得其中玄妙,回頭拜他為師。」
夏煦一皺眉,「他原意,並不是要你將秘術施在武學之上用來傷人。」
「呸,少說這些假仁假義的話,我就不信江湖上道貌岸然之徒不會對此動心。」
夏煦還想說什麼,終是歎了口氣,「這兩間草屋,除了你,還住著什麼人嗎?」
雲飛面上突地現出古怪笑意,「這個問題我不想答,也與此事無關,你還有無其他話說?」
「……最後一問,這些年咱們的交情,你可放了真心?」
雲飛看他半晌,輕道:「幾年前,我倆追著『擎天一盜』被困在戈壁,你剩的水不多,卻還分我一半,那刻我倒是真心想過有朝一日我得了江湖,便與你平分天下的。」
夏煦不由露出苦笑。
雲飛也笑,「那時我確還存著幾分少年天真,也不知你家世,其實一早我便該明白,你我終究是不同的人。」
「你如今,卻再無遲疑要除去我了。」
「不錯,我苦心多年,不能教你們幾人毀於一旦。」雲飛斂刀在背,平伸出一掌,「動手吧。」
白琬珠卻未料到他們起勢這般快,兩道人影相錯間,勁風急襲而來,她反應極快地翻出門外,定睛時草屋屋頂已塌,那兩人卻不知何時立在了花海間,臉色一樣蒼白,瞧不出高下。
夏煦竟能與雲飛相抗?!
她方驚疑,便聽雲飛道:「你在人前果是藏了實力的,江湖傳言楓晚山莊的小莊主天賦異稟,想是真的了。只不過,我就算化功尚未成功,也足以應付你。」
他說著,口中吐氣喝一聲,一手竟突地暴漲。白琬珠離他們遠些,也能瞧出似有一團青氣湧過他手上筋脈。
她大驚,不假思索地對了雲飛連發幾箭。在她心裡,卻是沒有單打獨鬥這等尋常江湖觀念的,若是正派人士,圍攻前興許還要做樣子喊一聲「惡賊罪孽深重,便不要與他講江湖道義了!」白琬珠便連這些都不知,她只知要幫著夏煦。
她本是為著這人才上山的。
夏煦卻不再與雲飛正面交觸,只展了步法與他纏鬥。他的家傳步法精妙,手上無論學什麼都相得益彰,只因不喜傷人他才專習了指法。可如今雲飛一來內力比他深厚,二來對掌之時吐氣之後便是吸勁,讓人顧忌著他那門邪功不敢近身,夏煦的指法施展不開,更是落了下風。
雲飛瞬間與他過上數十招,夏煦只虛虛浮浮避了鋒芒,一旁又有白琬珠乘隙肋箭,他心下浮躁陡起:奶奶的,我先料理了這只煩人的小老鼠!
驀地轉了方向,朝白琬珠飛撲而來!
他這下來勢極快,白琬珠剛要滾身閃開,夏煦已掠至身前,硬碰硬對了這一掌。
兩人一觸即分。
雲飛身形一晃,嘴角沁出絲紅來。
夏煦卻是「哇」的一聲噴出口血箭。
「呀!」白琬珠大驚搶身過來,夏煦卻抬手阻住她,緩緩抹去嘴邊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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