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琪看看元夜蝶緘默不語的模樣,再看看伍冠仲冷然的神情,顫著聲,不確定地問:「伍大哥,你們怎麼了?她是……」
伍冠仲冷冷的聲音揚起,語氣堅定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薛安琪震懾得說不出話來,一張小嘴呆愣地張著,恐懼地看著元夜蝶,彷彿她是黑夜裡專門吞噬人類靈魂的魔鬼似的,讓她徹骨生寒。視線一路往下,她又看了戴在元夜蝶無名指上的戒指一眼,目光又瞥向伍冠仲的無名指。
看完之後,更加驚駭惶恐了。一模一樣的戒指樣式,一大一小,很明顯,那是一副對戒。
這一剎那,薛安琪覺得自己好丟臉、好難堪!她到底在做什麼?不辭千里地跑來這兒鬧笑話!
伍冠仲走到元夜蝶身邊,不顧薛安琪的美眸痛縮著,當著她的面摟住元夜蝶的腰,聲音平淡地告訴薛安琪。「她就是我喜歡的人,我們已經訂婚了,以後你得叫她一聲大嫂。」
薛安琪的眼眶已經發紅含淚,卻倔強著不讓眼淚落下。
元夜蝶看著,覺得不捨,這女孩為了愛飄洋過海,原是滿心期盼,現在卻傷心欲絕。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劊子手,狠狠地劃了薛安琪一刀。
伍冠仲又說:「找好飯店了嗎?附近有另一家飯店,待會兒我帶你過去訂房。」
「……喔。」薛安琪低頭,一顆晶亮的水珠終於忍不住滑落,掉在她的鞋尖上。連同住一家飯店都不肯嗎?他就這麼無情地想推開她?就這麼怕她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元夜蝶本來是打算保持沉默,一方面是她同樣震驚於這樣的場面,另一方面是她想知道伍冠仲會怎麼處理。
但是,現在她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袖手旁觀,於是開口道:「就住在同一家飯店吧,也好有個照應。」
伍冠仲看著她,神情複雜,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
「你好殘忍。」
經過一頓沉默又尷尬的三人午餐後,他們回到房間,元夜蝶劈頭就是這句話。
「因為我想把安琪趕走?」
「不是。」元夜蝶搖頭。「你不該這麼直接地告訴她,她很可憐。」方才看到薛安琪為了情傷而泫然欲泣的模樣,她很難過。記憶裡,曾經也有一個人出現過這樣悲傷的表情,而那個人已經消逝在這個世間了……
她感到有點兒慌,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踏實、很不安心。
她信心動搖地自問:這樣衝動地答應他的求婚,真的是正確的嗎?會不會因此而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少女?
「如何能不說呢?要是不說的話,難道任由安琪繼續在我身上投注感情?難道你可以眼睜睜地任由安琪對我投懷送抱?」
「我當然……不行。」對於愛情,她沒有寬大到能分享的地步。
只是,設身處地站在薛安琪的角度來想,若是換成她,絕對是痛徹心肺。
「夜蝶……」他試著安撫元夜蝶。「雖然安琪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對我而言,安琪就像是我的親妹妹,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簡單,我不可能愛上她,也不可能愛上你以外的其他女人。」
「我知道。」元夜蝶點頭,表示她瞭解,但她還是覺得心頭悶悶的,愁眉不展。她覺得過去那幾天的愉悅好心情全因為薛安琪的出現而蒙上了一層灰黯。
伍冠仲抱住元夜蝶,輕輕搖晃著,軟聲重建她的信心。「答應我,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我的老婆,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出現而改變。我會開導安琪,也會讓我父母接受你。」
「嗯……」元夜蝶澀笑著,她看得出來伍冠仲其實也被這事弄得心煩,她體貼地不想給他壓力。
只是……要她不去介意,真的很難。
★★★
這一天晚上,是兩人定下婚約以來第一次沒有相擁而眠。
躺在床上,伍冠仲試著摟她入懷,但元夜蝶推說很累,背著他,把身體蜷成蝦子狀,閉上眼,假裝已經睡著了。
伍冠仲看著她的背影,心疼她所面臨的壞情緒,同時也煩躁著薛安琪的事。
他當然知道安琪對他的愛戀,但他從來沒想過安琪會認真到這種地步。
是他的錯,他應該一開始便好好地處理這件事,一開始便認真地看待安琪的情感,並且予以開導的。
他不能回應她的愛,以前不行,現在更加不行。
他的心裡只能住進一個人,那便是夜蝶,這個念頭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根深柢固了。
沒關係,今晚就先這樣吧,安琪應該正傷心著,也聽不進他的任何勸告。
等明天他再找時間好好勸導安琪,讓她搭機飛回美國。
伍冠仲躺在床上,想著明天的計劃。他在床上輾轉了很久之後才緩緩閉上眼,但是卻睡得恍恍惚惚的,無法成眠……
★★★
半夜,置放在床頭櫃的電話忽然響起,由於電話距離元夜蝶比較近,所以她接了起來。
「喂?」
話筒那頭,傳來薛安琪細微的哭聲——
「夜蝶姊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跑來台灣打擾你們,我不該喜歡伍大哥的,是我的錯,請你不要怪伍大哥,要是我不要喜歡上伍大哥就好了……」
元夜蝶聽到薛安琪的道歉,心裡頭很難過。
愛上一個人何錯之有呢?薛安琪那麼嬌弱的女孩,何苦攬著這樣的過錯呢?
元夜蝶開口安慰著。「安琪,別哭,你並沒有錯,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伍冠仲也醒了,他聽著元夜蝶的話,知道來電者是安琪,他緘默不語,讓元夜蝶和薛安琪好好說話。
話筒那邊的薛安琪仍舊在哭。「夜蝶姊姊,你一定很生我的氣,對不起……要是我知道伍大哥在台灣已經有未婚妻了,我絕對不會來的……」
「安琪……」元夜蝶歎了一口氣,溫聲安撫她的情緒。「我沒怪你,真的。」
「夜蝶姊姊,謝謝你,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語畢,也不等元夜蝶回應,電話突然斷線。
元夜蝶的心情因為這通電話而沉重不已,她轉頭,發現伍冠仲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是他的手機忽地響起,他只好先接電話。
「喂。」
「伍大哥,對不起……因為我愛你,所以讓你困擾了……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又是薛安琪,她邊哭邊說,哽咽不已。
伍冠仲正想開口安慰她別哭了,她卻無預警地掛上電話。
元夜蝶悶悶地問:「是安琪嗎?」
「嗯。」伍冠仲擰著眉,薛安琪剛才的話讓他升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她說了什麼?」
「她有點奇怪,說什麼以後再也不會讓我困擾之類的話。」
元夜蝶驀地瞪大雙眼,加重語氣地急問:「再也不會?」
這話好詭異,而且……好耳熟。在許多年前她曾經聽過,而當年說這句話的人,已經永遠離開了。
元夜蝶心驚膽跳地問伍冠仲。「你覺得安琪她會不會……」
伍冠仲與元夜蝶對望了一下,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卻能從對方的眼神裡猜出彼此心裡的擔憂。
「我去看一下。」伍冠仲會意過來,很快地下了床。
「我跟你去。」元夜蝶也跟著下床。
伍冠仲和元夜蝶的心情都很忐忑,他們都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
當伍冠仲和元夜蝶來到薛安琪住宿的房間時,門緊鎖著,敲了老半天也沒有回應,伍冠仲於是打電話請櫃檯值班的人帶鑰匙上來開門。
門一開,他們急急地衝進裡頭,床鋪上除了散落的行李之外,沒有看到人。
伍冠仲看到浴室的光線透亮著,奔進去一看,隨即被眼前的景象嚇白了一張臉。
薛安琪跪倒在浴缸旁,浴缸裡頭流著溫熱的水,而她浸泡在熱水裡的左手腕上有一條剛切割過的刀痕,那傷口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將浴缸染成鮮艷瑰麗的紅潮。
「安琪!」伍冠仲膽顫地吼著。
他迅速抱起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的薛安琪,元夜蝶則趕緊扯下一條毛巾,在傷口上方束緊止血,並且從飯店房間附設的小冰箱裡取出冰塊,用另一條毛巾包著冰塊、壓住傷口,好讓擴張的血管能迅速收縮。
「快點叫救護車!」她邊做初步的處理,邊緊急交代飯店人員。
飯店人員幫忙伍冠仲將薛安琪抱到門口,救護車很快到達了,元夜蝶也跟著一起上車,幫忙車上的救護人員一起替薛安琪裝上氧氣面罩,綁上生命監測儀。
伍冠仲幫不上忙,他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看著,強烈的自責鋪天蓋地而來,他乞求著,千萬別讓薛安琪的生命流逝,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另一個自責不已的人是元夜蝶,她怔怔地看著薛安琪手腕上的刀痕,不敢相信她居然自殺了,就像當年她那個為愛癡傻的姊姊一樣……
難怪她一直覺得心緒不寧,原來不是因為對伍冠仲沒信心,而是因為壞預兆……